第三章 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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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歌手

  「喂喂,這個工作也太難了吧。」我合上手裡的書,對電話那頭髮出抱怨。

  「是的,確實有難度,消息局這邊可以給你他的行程……」

  「我要他行程有什麼用?我現在都沒辦法接近他好吧。不交流怎麼出工作報告?我要是瞎寫你們又得給我打回來。」

  「那……你還需要什麼幫助?」

  「嗯……我想想……我要你們幫我搞定他同一層的房子。」

  「這……我要去請示一下。」

  「這對你們來說不難吧,時間匆匆如流水,十天過得很快的。」

  「好吧,你先登陸一下單位系統,行程表發你郵箱了。」

  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升級一下工作流程,人類早就移動辦公了,消息局的系統還必須用單位發的電腦登陸,吐不完的槽。

  我掛斷電話,從書桌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雖然看了一宿的書但我一點也不疲憊,只是和人類在一起生活久了,難免學了一些小動作。

  我打開已經積灰的電腦,開機的瞬間像喚醒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什麼都沒操作風扇就已經開始賣力的表演,卡頓的電腦和難登上的系統讓老年人卯足了力氣。等待登陸的過程中我打開手機里的音樂播放器,搜索到一個叫「吳哲」的歌手,隨便找了一首曲子播放。

  「風和日落親吻我的耳邊

  對面映襯著我還是摸不到的思念

  我想要抓住流逝的每一秒時間

  剛伸出手,剛打破執念

  顫抖的水面和哭紅的眼

  ……」

  我還沒在心裡做出點評,電話又響了,我一看來電人懶洋洋地接起來。

  「餵……」

  「那個搞定了,錦綉花園8棟502號,鑰匙一會六六會拿給你。」

  「他的歌還挺好聽的。」

  「什麼意思?」

  「沒事,保證完成工作。」

  我從一向喜歡冷臉的六六手裡接過鑰匙和一個巨大的登山包。六六是我的同事,他主要工作是幫我們這些「一線工作人員」傳遞物品,或者做一些善後工作。

  「進來坐會?」我尷尬的側身。

  「不了,我還有工作。」

  「我沒捅簍子吧。」

  「不是你。你抓緊熟悉一下登山包里的東西。」沒有再多一個字,六六轉身就要離開,隨後又回頭提醒我:「還有,你說自己是房主的侄子,他們並沒有什麼交集,不會細問。」

  我在鳳鳴山的半山腰已經蹲守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沒人出現,「消息局是不是出錯了。」我在心裡抱怨著,用撿的一個小樹枝裝作指揮家在空中畫著圈,給微風吹響的樹葉指揮。雖然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出錯,可誰願意頂著大太陽在半山腰發呆,而且鳳鳴山很陡峭人煙罕至,爬到山頂就要花掉一天的時間,過夜後再花一天時間下山,只有在近幾年戶外運動復興後,稍微有些零星的人影。我煩躁的踢了一腳旁邊礙事的石子,對於已經在原地呆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它們來說可能我更礙事。風停了樹葉都疲憊了,從交叉的樹影中散落下來的陽光可以作證,終於,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現了。

  他戴了一頂白色的漁夫帽,撐著登山杖緩慢地向上爬,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白淨細膩的皮膚寫滿了對日照的渴望,一件深綠色的衝鋒衣和環境揉在一起,背後背著黑色的登山包看起來有半個他那麼大。他就是我這一次任務的主角——歌手吳哲。

  根據網上能查到的資料,吳哲是樂壇高產人物之一,獨自包攬詞曲創作,很多歌流傳性都極為廣泛,不僅掃遍了主流獎項,也有很多忠誠的粉絲,但前幾年因為創作方向的問題和經紀公司產生了比較大的矛盾,他已經整整兩年沒有推出新的專輯,甚至網傳有退出歌壇的意向。

  消息局後來又打電話說,一定要引走吳哲徹底想要退出歌壇的夢,因為他在兩年後創作的一首歌,將會在五年後影響到一位剛剛大學畢業的創業者,而那個創業者將會引起時代動盪,並且消息局的領導希望我能對他進行一些正確的引導,千萬不要放棄唱歌,我很難不懷疑這位領導夾帶私貨也是他粉絲。

  我扔掉手中把玩的樹枝,迎上前去和他打招呼:「誒朋友,前面沒路了。」

  他抬起頭尋找聲音來源,對我的冒然出現抱有一絲牴觸,他抬頭看了看四周,又拿出一個專業的定位工具,向左手邊指了指回答我:「這邊走。」


  我背上登山包跟了過去。果然踩著及膝的草叢走了一會路又出現了。

  「你自己來的?」跟在他後面走了一會我忍不住搭話。

  「是啊。」他推了推墨鏡。

  「來這爬山的人不多見。」

  「就是因為人少才能好好享受。」

  太陽的勢力範圍逐漸縮小,再加上海拔的升高,周圍被涼爽浸透,他停下來找了一個陰涼處的石頭靠在邊上休息,我也趕緊裝作很累的樣子掏出水袋喝水,想著怎麼開啟話題,直到他摘下墨鏡和帽子擦汗。

  「你是……吳哲?」

  「你知道我?」雖然是問句但他的表情絲毫沒有驚訝,可能這種場景已經發生過無數次。

  「風和日落親吻我的耳邊,對面映襯著我還是摸不到的思念……」我現學現賣。

  「哈哈,所以你是……粉絲?」他沒有明星架子的大笑著,比我想像的要開朗些。

  「我喜歡你的歌,但你放心我不是追星狂。」我趕緊擺手撇清自己跟蹤的嫌疑。

  「這是我的私人行程,應該沒人知道。」

  「你經常自己爬山嗎?」

  「這兩年是。」

  又過了一會他看了看手錶提醒我:「走吧,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山頂了。」

  然而意外出現了。罪魁禍首是一枚石子。

  他踩上去的一瞬間,石子向左側偏轉了45度,巧的是左側原本茂密的樹剛好戛然而止,絲毫沒有可以抓住的借力點。他揮動著雙臂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但在重力的作用下一切徒勞,我趕緊抓住了他登山包上的背帶,用力把他拽了回來,因為慣性過大我倆一起倒在了地上。

  我們就這樣躺在地上看著天,估計他已經嚇到腿軟,我側過頭看他,他直接把帽子摘下扔到一旁,胡亂抹了一下頭上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被嚇出來的汗,突然笑出了聲,緊接著坐起來拍了我一下:「謝了。」

  「沒事。」我也坐了起來。

  我們重新站到他差點摔下去的位置,旁邊正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因為被雜草覆蓋的很好,不仔細看不會有那麼明顯的恐怖。

  「剛才要不是你,估計我就能去見莊子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繼續向前趕路。

  「為什麼是莊子?」

  「因為我很喜歡他。」

  登頂的感覺讓人神清氣爽,鳥瞰整個棋盤狀的海市,天上隱約可見的星星和地面上的燈火好像雙生子,彼此照應。

  「從來沒這樣看過海市。」我站在山頂邊緣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小聲嘀咕著。

  他從後面走過來站到我旁邊,「是啊,想看清一個東西,必須要先從裡面跳出來才能有一個客觀的判斷。」

  我覺得他意有所指。

  在山腳看起來高聳的鳳鳴山,頂上是一塊開闊的平地,大樹和草叢相伴而生,如果不做這份工作了來這裡避世也是不錯的選擇,我在心裡想。

  他後退幾步找了一個平坦的地方卸下背包準備開始搭帳篷,我學著他的樣子也翻出了帳篷,他利落的舉動一看就是露營常客,而我望著這一攤「防水布」犯起了難,真後悔沒聽六六的話提前演練一下。

  「第一次爬野山就敢來鳳鳴山?你很厲害。」他笑了一下,對找不到頭緒的我開了個玩笑。

  「嗯……嗯……其實我不怎麼爬山。」我撓了撓頭。

  「我馬上搭完去幫你。」他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在我手裡不聽指揮的「防水布」到了他手裡仿佛會自動排列組合一樣,被他隨便抖了抖就有了雛形。

  「下次別自己出來了,先去個人多的山練練手。鳳鳴山對於新手很危險。」

  「其實我帶不帶帳篷都行。」我在心裡偷偷回答。「希望下次還能遇到你這麼好心的人。」說出來的話需要適應當下場景。

  他鋪好了餐布,又像變魔術似的拿出了簡易的瓦斯爐和麵條,「一起吃點?」

  我拿起包里六六給我準備的罐頭湊過去,也算沒白白蹭飯。

  黑色的幕布夾雜著更多的星星正式拉開夜晚,瓦斯爐上跳動的藍色火苗充滿了生機,鍋里的水開始變成話癆,他打開鍋蓋拿起麵條丟了進去,拿筷子不斷攪拌著。


  他的話並不多,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收集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只能進一步開啟話題:「感覺有兩年沒聽到你的新歌了。」

  「你平時有關注我?」他放下筷子,重新蓋上鍋蓋,言語間並沒有牴觸的意思。

  「你是大明星嘛,多多少少會有些聽聞。」

  「新聞都是真的。」

  「創作理念和公司產生分歧?」

  「對,公司覺得我的創作吸引的聽眾太窄,不夠大熱。」

  「但你的歌在市面上反饋已經很好了。」

  「誰和錢有仇呢,都想賺更多的錢。」

  「這……?」

  「我說的不對嗎?我根據我的喜好和者靈感進行創作,公司根據市場的變化進行方向調整,並且它要養很多人當然需要賺更多的錢。」

  「那你和錢有仇啊?」

  「哈哈,當然不能這麼說,我也需要賺錢養活自己,只是我的物慾沒有那麼高而已。我只是覺得任何事物都有他的興衰規律,市場的喜好一直都在變化,但是每個人觀點都不盡相同,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嘛,今天流行這個,明天流行那個,那我們要去迎合它跟著它一起變嗎?其實我也可以變,只是覺得那個就不是我了。」

  鍋里的氣泡把鍋蓋頂的叮噹作響,他掀起鍋蓋加了些鹽,把瓦斯爐調成小火,開蓋繼續煮著。

  我以為明星看到陌生人都會躲得遠遠的,沒想到他反其道行,能和我說得這麼深入。

  「你說的也有道理。」

  「這兩年我也和公司妥協過,出了一兩首單曲市場反饋也還不錯,但是我會不太好意思在大眾面前演唱。」

  他夾起麵條分成兩份,招呼我吃麵,我倆就著罐頭,在星光的注視下完成一頓簡單的晚餐。

  夜越來越深,和中午的狂熱行程巨大反差,他從包里翻出薄薄的羽絨服和一把尤克里里彈了起來。

  「你的包里還能變出什麼?」我吃驚地問。

  「你叫什麼名字?」

  「劉朝發。」

  穿過明亮的露營手電,我看他擺好了要彈琴的架勢,把飲料罐立起來當作假話筒。

  「Test one two,作為剛剛救我命的劉先生,這首還未發表的歌送給你,你也是這首歌的第一個聽眾。」

  歌手的回禮都這麼有新意嗎?我從側對他調整成正面,擺出一副準備好好欣賞的姿勢。

  「時間它不會說話

  我的問題它不會回答

  路過的人和風景

  經歷過的變化

  有多少能在心中開成花

  時間它會說話

  我的問題它在一個一個回答

  風景會變化夢也在發芽

  午夜的燈塔

  和我一起等待未來的抵達」

  他的歌聲不加修飾的闖進我的耳朵、我的大腦,極具穿透力的聲音伴隨流暢的旋律,把整個山頂變成他想要塑造的花園,而那些飄落的歌詞隨著節奏幻化成花正一朵一朵地綻放,即便我不懂音樂,此刻也被拉入他的世界,原來這就是實力派歌手帶來的現場,結束後我半晌沒有說話,徹底被震驚了。

  他在我面前打了個響指。「嘿,怎麼了?」

  「非常好聽……」我趕緊回魂,但詞窮了。

  「謝謝你喜歡。這首歌還沒發表你沒偷著錄音吧,哈哈。」

  「你一定要繼續唱下去。」這是我非常真摯的祝福。

  他沒回答我又輕輕哼唱了一句:

  「理想總是被現實束縛

  但我依舊停不下腳步」

  他應該還熱愛唱歌的吧?

  「小型live」結束了,山頂上逐漸吹起了冷風,但我和他坐在餐布上誰都沒有要回帳篷的意思。

  「你不怕我是偽裝的粉絲在跟蹤你?」我問出了今天最大的疑問。

  「幹嘛?我來爬山有什麼八卦可寫?寫一寫我剛才差點喪命嗎?哈哈,如果你不救我可能會是個大新聞……不過我也不知道,莫名的對你的印象很好。」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抬頭看向星空。「可能你長了一張看起來不會亂說八卦的臉。」


  「你和我想像中的明星很不一樣。」

  「我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有什麼不一樣的,說的我像怪物一樣。」他有點不屑。「我再和你說個秘密吧。」他湊過來小聲說。

  「什麼……」

  「我的合約馬上結束了,我也不會再續了。」

  「為什麼?」

  他嫌棄地看了我一眼。

  「哦哦……為了更自由的創作?」

  他又收回了嫌棄的眼神。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會做放棄音樂的夢呢?

  又花費了多半天的時間,我們在天黑前重新回到散發著熱氣的路面,下山倒是還算順利。一起朝外面走的路上,他拿著手機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裡好像很不好打車。」

  「你打車過來的?」

  「對啊。」

  「我把你順到市區吧。」

  一路上他坐在副駕又退回自己的世界,不再理我。

  回到市區後,我找了一個沒人的小巷子停好車,雖然知道他住哪,但還是先保持距離。

  「這沒人,你下車吧。」我在後視鏡里又緊張的檢查了一下。

  「不用緊張,我平時帶個口罩就出門,大家都那麼忙沒人注意我。」他反而在安慰我,「不過,還是謝謝昨天救我,和今天帶我回市區的你,咱們有緣再見吧。」他伸出了手,和我用力地握了一下,下車,關門。

  「咱們的緣分還有九天呢,馬上就能見了。」我在心裡說。

  我推開502號房門,我的豪宅夢徹底破滅了,我以為明星住的地方怎麼也是個高端社區。在小區外開了兩圈,又檢查了三遍導航,才確定自己沒找錯地方。我勸說自己說不定裡面別有洞天呢,結果竟是個連電梯都沒有的老房子,「他還真是沒什麼物慾。」我在心裡吐槽。我打量著面前小小的兩居室,他房子的格局應該和我的一樣,這麼一個大明星竟然住在這種地方,不可思議。

  我靠在沙發上,已經12點了,也沒什麼事可以做,隨手點開音樂播放器,找到「吳哲」,從第一首歌開始循環。

  直到天空微微發亮,霧蒙蒙的晨光準備撕開黑夜的口子,我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在沙發上坐了5個多小時。只能怪吳哲的音樂帶我開闢了新的世界,讓我忘了時間。他的嗓音不同於其他男歌手,偏尖細卻又耐聽音域很廣,旋律不落俗套又很抓耳,而我最喜歡的是他的歌詞,信手拈來的典故和靈動的文字,他是怎麼想到這樣能組合在一起的?真是個鬼才!

  時間悄無聲息地溜走了兩天,我發現海市已經有入秋的計劃,除了中午的溫度有些熬人早晚逐漸乾爽,掛在浴室的毛巾也不會濕答答的帶著一股潮氣,我做了一杯手沖,不自覺地端著杯子走到陽台上,企圖在這三平米的地方偶遇他,我們的陽台間隔了大概兩米,只要他和我同時出現,很難不注意到對方,但哪有那麼巧的事,直到我喝完咖啡都沒有人影出現。

  就在我想要回廚房洗杯子的時候,我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敲門聲里明顯帶有著急的情緒,我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到一個微胖的矮個子男生在敲吳哲的門,他帶著眼鏡,因為過於豐滿的臉型,眼鏡腿緊緊卡在肉里,但是來的急促,爬上五樓後額頭冒出汗珠,眼鏡也抵擋不住汗水的滋潤,在鼻樑上輕輕墜落,他抬起手不耐煩地推了下眼鏡,繼續敲門,這回可能用「捶」比較恰當。

  「吳……」男生剛準備大喊。

  門突然和他準備捶下去的手形成了平行線,吳哲開門了,略帶睡意的聲音傳來:「別敲了,吵死。」

  「哥,我給你打了三十多個電話……」男生還沒說完被吳哲拉進了屋裡,聲音也消失了,樓道里又一片清淨。

  過了大概兩個多小時,吳哲的房門開了,我湊到貓眼去看,眼鏡男急匆匆的跑下樓。

  沒多一會,吳哲的房門又開了,他提著一個垃圾袋,穿著家居服準備下樓,真是個好機會,我在他走到樓梯拐角後,隨手抓了幾張紙團在塑膠袋裡,開門尾隨。

  明星的反偵查能力果然比普通人厲害,他即將走到樓門口時,突然回頭向上看了一眼,隔著幾個欄杆剛好抓住我飄忽的視線,不過我早就在心裡編好了說辭,講謊話這件事屬實在行。

  「誒?你不是……你不是……這麼巧嗎?」我要先發制人,努力演出眼睛放光的神情,又裝作不想被人發現他逐漸壓低聲音

  他後退了半步,「你住這?」反問中帶了些防備。


  「這是我叔叔的房子,我來借住幾天就走。」我趕緊交代背景,避開眼神對視邊說邊下樓走到他身邊。

  「你不會住502吧?」

  「你怎麼知道?」我裝作驚訝的樣子。

  「我們要提著垃圾在樓門口說話嗎?」他的語氣淡淡的。

  出了樓門口,我和他並肩走著,他沒說話我也沒再開口。

  他突然停了下來,原本並行在同一條線上的我我有一種被甩出去的感覺,我緊急剎車回頭看他。

  「你該不會真的是還沒出名的狗仔吧?」他的神情明顯沒有爬山那天的輕鬆感,而是充滿了疑惑。

  「我?」我退回他身邊,指著自己。

  「不然哪有這麼巧的事。」

  「我發誓,我不是狗仔。」我站直了腰板伸出手發誓,自我感覺表情也是十分到位。

  「也對,爬山這件事連小翔都不知道。」他嘀咕著,「我又不是愛豆,能有什麼八卦……」自嘲後神情中的疑慮退去稍許。

  「等等,你不是魔音派來跟蹤我的吧?」他有提高了聲音,剛剛退去的疑慮隨著他的發問又開始爆增。

  「魔音是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懷疑我是魔音的?」

  「是我經紀公司,我就是要和他們解約。」他小聲嘀咕著。

  「我發誓,我不是……」我站直身體剛要再次發誓

  「算了算了,你肯定不是,他們想不出爬山製造偶遇這種事。」

  到此為止他應該是打消全部疑慮,我鬆了一口氣。

  混了幾天粉絲圈,再加上消息局提供給我的信息,我知道他無酒不歡。

  晚上我拿著自己珍藏多年的紅酒和高腳杯敲響了他的門,其實對於我來說也沒有珍藏太久,有一次因為工作我被遣送到九幾年,當時在單位系統里查閱了一下,這瓶酒並不會對歷史產生影響,就被我買回了家,剛拿回家第二天就又被遣送到2024年,對於我來說它只存了一天,但對於這瓶酒來說它已經被存放了三十幾年。

  門開了,他穿著睡衣,頂著沒有打理的頭髮。

  「我看粉絲說你喜歡喝酒?」

  他的視線從看我轉向了看我手裡的酒瓶,眼睛閃了一下,側身讓我進去。

  我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布局,擁擠中透露出一些熱愛生活的巧思,客廳被他改造成書房,右手邊是通頂的書架,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書和收藏的專輯,左邊是一個長條木質書桌,樹木的疤痕清晰可見,上面散落著紙、筆和幾本書還有一隻帶著方巾蜷成一團沉睡的貓,貓看到我只不耐煩地眨了一下眼。書架和桌子中間放了一塊地毯,上面擺了一張小矮几,和客廳相連的陽台上,擺放著幾盆長勢良好的綠植,再往裡面走是兩個關著的房門,應該是他的臥室,整個屋子被他打掃的一塵不染。

  「坐這吧。」他招呼我席地而坐在客廳中間的地毯上,主動把酒接過去。「我去把酒醒一下。凍梨,招呼一下客人。」

  那隻貓躺在桌子上的貓晃了一下尾巴,似乎聽懂了囑託,從桌子上爬起來弓著背伸了個懶腰,笨拙的從桌子先跳到椅子上,又跳到地上,扭著屁股朝我走來,是一隻有點肥胖的狸花貓,它絲毫不膽怯,走到我腳邊聞了聞氣味開始瘋狂的蹭我。

  「它叫凍梨?我能摸它嗎?」

  「可以,它今天心情不錯。」吳哲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我蹲下來伸手讓它先熟悉我的氣味,然後又撓了撓它的頭頂,它高高地抬起頭豎起尾巴,享受著我的伺候。

  我和吳哲圍著矮几落座,凍梨趴在旁邊,尾巴慵懶地左右擺動,窗外應景的下起了雨,拍打著窗台。「如果把白亮的燈泡換成蠟燭應該就是一次私密的兩人約會吧。」我在心裡想。

  吳哲拿起醒酒器朝兩個杯子裡分別到了一點紅酒,拿起來淺嘗了一口,「確實不錯,存放的也很好。」

  「嗯,幾年前朋友送的,一直放著沒動過。」

  「你怎麼知道我愛喝酒。」

  「感覺……音樂人都會喝點酒再創作吧。」

  「刻板印象。」

  我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但我不太懂什麼算好喝的紅酒,能喝出味道來我已經知足了。

  喝了一會酒精逐漸起效,吳哲開始進入亢奮的狀態。


  「你為什麼要當歌手?」我問他。

  「因為喜歡唱歌啊。」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臂移到身後撐著自己,據我觀察這是一種可以敞開聊天的徵兆。「十個有八個會這麼說吧。」

  「那有什麼契機嗎?」

  「我從小學鋼琴音準不錯,偶爾自己亂彈還填詞唱給同學,後來大學參加了幾個學校的聯合舉辦的歌手大賽拿了第一名,評委里有音樂學院的老師過來問我要不要系統的學唱歌。」

  「你答應了?」

  「沒有,錯過了那次機會。家裡不同意我去唱歌,但我那時候發現如果能做職業歌手也挺好的,後來畢業了現在公司的老闆來簽我。」

  「那怎麼說服家裡同意的。」

  「一直都沒有說服,即便我又拿了很多獎,能靠唱歌養活自己,他們依舊不買單。」

  「現在呢。」

  「還是這樣啊。他們不在乎我賺了多少錢,也不在乎我是不是過得開心,在他們的思想里我沒按照規劃好的路線走就是錯的。」

  「他們規劃好的路線是什麼?」

  這句話他沒有回答,窗外炸起了一聲雷,照亮了半邊天空,已經昏昏欲睡的凍梨嚇醒,半睜著眼睛煩躁的喵了一聲。我們倆很有默契的拿起酒杯碰了一下。

  他放下酒杯後看著我思索著說:「很奇怪,跟你說話的時候,我會不自覺的想講很多。」他的臉已經微紅,人也有一點微微晃動。

  「那就對了,不然我怎麼寫工作報告。」我在心裡說。

  他推開酒杯,仰面躺在地毯上,「我當時的女朋友一直很支持我創作,如果沒有她,剛開始的幾年我是堅持不下來的。第二張專輯之前我都是零收入,一邊寫歌一邊打工,靠她當編輯寫小說賺的錢過日子。」

  「聽起來這個女生不錯。」

  「後來再也沒遇到這麼好的女孩了,我的情歌都是寫給她的。」他把手搭在額頭上,眼神望著天花板,躲進了自己的回憶里。

  「那為什麼分手?」

  原本睡在一旁的凍梨察覺出主人的情緒變化,主動走到吳哲手邊,用頭不斷磨蹭他的手,吳哲輕輕拍了拍凍梨的後背。

  「第三張專輯大火之後粉絲多了,總有一些不理智的人,查到她的工作地點跟蹤她給她製造麻煩。雖然那幾個作惡的人被我起訴了,但我覺得從那之後她變了,不愛說話不愛出門,我覺得是我連累了她。」

  「她和你說的分手嗎?」

  「她應該思考了很久吧,起訴成功後我向她求婚想直接公開,她害怕跟蹤的事重演拒絕了我,當時我們應該是走到了十字路口,分開是最好的選擇。」

  「那現在呢?」

  「現在什麼?都分手五年了……」

  「那你不還是沒走出來?」

  「……」一陣沉默。

  果然酒精能讓人拉近距離。

  「那你後面有什麼規劃?簽新的公司繼續唱歌?」

  「不然呢。先解約吧再說吧,半年前就在談,他們不想讓我走。」

  「那很矛盾啊,又不讓你自由創作,又不想讓你走。」

  「今天他們讓小翔來傳消息,說我要是執意解約,就只能讓我從樂壇消失。」吳哲掙扎著從地毯上坐起來,晃了晃還有點暈的頭,將杯里剩的酒一飲而盡。

  「他們當自己是誰啊?」

  「大不了不唱了,轉幕後也很好嘛。」他把酒杯重重的放回桌上,伸手去拿醒酒器再次倒滿。

  他真的動了這個心思,怎麼做能才能幫他振作起來?我緊急思考著,顯然目前還沒有答案。

  我把他抬到床上,別看一米八幾的個子,整個人應該沒超過六十五公斤,把被子給他蓋好,又放了一杯溫水在床頭,這才放心地走出臥室,顯然凍梨已經見慣了他醉酒,跳回桌子上準備入睡。我清洗好醒酒器和酒杯,回到502。

  我和吳哲又是幾天未見,壞夢也沒有出現,我焦急地等待著,每天如坐針氈。直到第七天傍晚消息局打來電話:「劉朝發,事情有點不可控了。」

  我從沙發上彈起,「發生了什麼?」

  「吳哲的公司在大面積爆他的黑料。經過技術局的測算,即使把壞夢引走,劉朝發的創作熱情也會大大下降,不一定能保證那首決定性的歌曲出現。你要想辦法解決。」


  掛斷消息局的電話,我趕緊打開微博,十幾條帶著「爆」字的熱搜整整齊齊的掛在那裡:

  1、知名歌手吳哲曾家暴女友

  2、吳哲假唱

  3、吳哲和男子深夜歸家

  4、戲耍多任女友感情被錘

  5、吳哲索要高額創作費

  6、知名歌手吳哲曾和父親大打出手

  7、吳哲家庭關係不和睦首次曝光

  8、感情成謎性取向成謎

  9、吳哲脫粉

  ……

  我的心跳從正常的72一下飆升到102,這些人真的沒有心嗎?為什麼要傷害一個這麼真誠善良且有才華的人?不能為自己所用就要毀掉?我忍著難受,點開一個個標題,除了人名是真的外,全都是造謠污衊,惡意的標題和水軍的引導,讓不明真相或者不感興趣的大眾,在心裡給吳哲兩個字打上叉號。然而更壞的消息是,我混進去的幾個粉絲群,也開始有人引導脫粉,只剩一些理智尚存的粉絲讓大家穩住陣腳,辨別惡意熱搜。

  我把手機扔到一邊,在房間來回踱步,感覺職業生涯受到巨大挑戰,引走壞夢已經不是這次工作的目標,而是如何讓他繼續擁有創作熱情。

  他的房門兩天都沒有動靜,他在幹什麼?

  深夜降臨,壞夢如約而至。

  【這是一個別墅區,三層的小洋房極具歐洲風情很精緻,每戶門口都有一個寬敞的小花園,我站在708戶門口沒一會,裡面傳來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我推門而入,乘著月色看向種滿各樣花草的小花園,一定是有人精心打理才能長勢良好。我走進室內,裡面的裝修應該是有些身份的人家,極簡的藝術風格,加上牆上掛著的名家畫作彰顯了身份,我順著琴聲走向二樓,一樓樓梯拐角處一個微掩著的房門裡傳出人聲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從門縫向里看是一位男士正在打電話,看起來大概40歲左右的樣子。

  「一定要拿下盛鳴百貨的首批入駐權,那裡以後會成為海市最核心的商圈。」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

  男人掛掉電話,將手機在桌上重重一扔,呆滯了一秒鐘後從抽屜里翻出一支煙,卻沒有找到打火機,他左看右看把煙夾在手中走向右側的窗台,在菸灰缸附近找到了遺落的打火機,他推開窗戶,點燃手中的煙,重重吸了一口又吐出煙霧,隨後像忘記抽菸這回事一樣,定格在窗邊。

  我走向二樓,剛要邁上最後一個台階,傳來一個嚴厲的女聲:「手型手型,怎麼又忘了手型。」

  隨著我的左腳踏上二樓,像是打開了一個男孩的哭聲的開關:「哇……」

  「吳哲!不許哭!哭能解決什麼問題?」

  「媽媽……我不想彈了。」

  我順著聲音向右看,聲音從盡頭處的房間傳來,房間關著門聲音卻清晰可聞,我推門而入,走到母子二人旁邊,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孩臉上掛著眼淚坐在琴凳上,左右各浮起一團「高原紅」,左右手緊緊握成拳頭,用手背抹著眼淚,正可憐巴巴的和媽媽撒嬌。

  即便男孩再撒嬌,女人也沒有放鬆要求,依舊繃著臉,將琴譜翻了一頁,對男孩說:「今天不練會不許睡覺。」

  隨著女人聲音的落下,磕磕絆絆的琴音伴著抽噎的聲再次響起……

  依舊是這間琴房,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坐在鋼琴前彈奏著流暢的旋律,他穿著寬鬆的家居服,臉上洋溢著笑容,從窗戶外照進來的日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給美好的氛圍又增加了一層濾鏡。彈了一會,他起身從放琴譜的桌子上拿起一沓白紙,又回到鋼琴邊,一邊彈琴一邊哼唱著旋律,我湊過去看了看原來他在創作。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沒等少年應答,門被推開,一位穿著圍裙的女人站在門口探頭:「阿哲,飯好了,下來吃飯吧。」

  少年沒有回頭,敷衍的回答著:「來了。」但他堅持又寫了兩行音符,這才把紙張和鉛筆小心收好放回原處。

  我跟隨他一起來到一樓的餐廳,見到了已經就位的「打電話的男人」和「嚴厲的女人」,他們的臉上明顯多了一些老態。

  少年習慣地走到他們對面拉開椅子坐下,沒有打招呼沒有對話,機械地拿起筷子吃飯,剛才彈琴時的笑容不知去了哪。

  「最近學習怎麼樣?」「打電話的男人」問。

  「上周第一次模擬考,年級第十。」少年沒有抬頭。


  「還不錯,還是想在國內上學嗎?」

  「嗯,想沖一下海大。」

  「想學什麼專業?」

  「……」

  「爸爸和你說話呢。」「嚴厲的女人」看到少年沒有回答,催促他說。

  「反正不想學金融和管理類。」少年的聲音比剛才小了一半。

  「打電話的男人」瞬間變臉,本來面無表情的他皺起了眉,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別給我打些歪主意,必須選這兩個專業其中一個,不然就去國外。」說完他起身走出餐廳,走進了樓梯拐角處的書房,重重關上門。

  「嚴厲的女人」也放下筷子,雖然在她的臉上能看到歲月的痕跡,但也能看到花錢的痕跡,她說:「阿哲……有什麼話可以和媽媽說。」

  「你們想要兒子還是想要一個繼承人。」少年的語氣有些無奈。

  「這個衝突嗎?」

  「為什麼我從小到大就不能被尊重一下?」

  「媽媽知道你為什麼要留在國內上學……因為佟畫對不對?」

  聽到這句話少年有些錯愕,夾菜的筷子停頓了一下。

  「每年寒暑假回爺爺奶奶家都是因為她對不對。」

  「……」少年放下了筷子,嘴角抽動了兩下,眼裡浮出一絲疑惑。

  「你放心,媽媽不是來拆散你們兩個的。」「嚴厲的女人」降低了聲音。「佟畫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長得漂亮成績也好,媽媽找老家的阿姨打聽了一下,她考海大沒什麼問題,我也是算是看著佟畫長大的,但是……如果你不聽爸爸的話選了別的專業,他把你送到國外你要多久回來一次,佟畫還能記得你嗎?年輕時候的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女人給少年夾了一個雞腿,「多吃點,過兩天不是還有籃球賽嗎?」

  「可是我們說好了一起考清大的文學系……」少年看著女人說。

  「別著急回答,你自己掂量一下。」女人打斷少年的傾訴。

  少年的眼神里蒙上了思緒。

  「20歲生日快樂,阿哲。」坐在對面的女孩把一個精心包裹的盒子遞給吳哲,這個女孩的氣質偏清冷,披散著微卷的長髮,純色的棉麻短裙襯托著凝脂的皮膚,彎彎的眉眼精緻又生動,舉起包裹的左手上戴著一串細小看起來有些歲月的木質手串,雖然裝扮很隨意又是素顏,不過舉手投足間又透露著無比的自信。

  這是一間不知道位於地球上哪個地方的西餐廳,坐落在海邊的小木屋,敞開的窗戶讓海浪聲一絲不落地落入而中,周圍是來自世界各地在度假的男男女女,桌和桌之間的距離很遠保證了私密性,穿著白襯衫的服務生們環顧四周等待召喚,餐廳的正中間鋼琴和小提琴正在合奏。

  「是什麼?」吳哲小心翼翼地接過禮物。

  「打開看看一定是你喜歡的!」女孩微微彎下的眉眼訴說著此刻的開心。

  吳哲將盒子放在餐桌一角輕輕解開系好的蝴蝶結,就在打開的一瞬間,吳哲顧不得散落的絲帶,驚訝著說:「《True Love》?!這張我找了很久!」吳哲瞪圓了眼睛,看看了手裡的黑膠唱片又看了看女孩。

  「謝謝你,佟畫!」

  佟畫捂嘴偷笑了起來,「我說的對不對,你一定會喜歡。」

  吳哲迫不及待的放下黑膠,走到對面認真地拉起佟畫的手,佟畫有點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還沒站穩的時候,吳哲低頭吻了下來,右手牢牢扶住佟畫的腰,周圍突然響起了掌聲和口哨聲,所有的客人都像吳哲和佟畫的位置投來欣羨的目光,連海浪聲都變得溫柔,一隻彩色的鳥飛從窗外飛進餐廳,站在包裹上,歪著頭看著他們,將近15厘米的身高差和年輕的愛情與激情,讓這個吻像油畫一樣美好。

  兩人停下了深吻,佟畫此時已經害羞的兩頰通紅,吳哲走到餐廳中間的鋼琴旁,用流利的英語和演奏者交談,只見演奏者開心地讓開位置給吳哲,不一會一首《Nancy Jane》飄蕩了出來。

  兩人牽著手走在沙灘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這是我20年裡最快樂的生日。」

  「那回去的歌唱聯賽你要好好準備。」

  「你知道我那首《月亮的眼睛》點讚已經五萬多了嗎?」

  佟畫突然停下腳步,一個轉身站在吳哲面前,沒來得及停下的吳哲差點直接撞上去。


  「怎麼了?」

  「讓我好好看看。」佟畫用一隻手托腮假裝上下打量著吳哲,「唱歌好聽,人長得又這麼帥,還是對我這麼好,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吧。」佟畫伸手拍了吳哲一下,「疼不疼?」

  吳哲被她說的哈哈笑了起來,雙手扶住佟畫的肩膀搖晃起來,「咱們倆已經認識20年了,難道你做了20年的夢?」

  「那我寧願再做20年的夢。」

  「不夠,得做一輩子。」

  佟畫張開雙臂抱住吳哲,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知道你想唱歌,但是又怕違背了家裡的想法沒辦法給我更好的生活,你和父母之間的問題需要你自己去解決,我能做的就是永遠支持你,那些美好的生活我相信憑我們自己的雙手也能搭建出來,有你在我一點都不害怕。」

  「佟畫,等畢業了咱們就結婚吧。」

  佟畫假裝生氣地推開吳哲,「我的求婚就這麼敷衍嗎?我才不要答應你。」

  「好好好,到時候我一定策劃一個意想不到的求婚儀式。」

  年少時的愛情是願意拿出一顆真心來抵抗未來的虛無縹緲。

  「吳哲!你到底想幹什麼?」「打電話的男人」拍了下桌子沖坐在對面的吳哲嚷了起來。

  又回到了熟悉的餐廳,熟悉的三人座位。

  「我只是想唱歌。」吳哲低著頭囁懦地回答,不敢看向對面。

  「阿哲,娛樂圈有什麼好的?畢了業踏踏實實的接手家裡的公司不好嗎?你爸爸和我都老了,公司里那麼多事情交給誰?」

  「……」

  「阿……」

  「別和他說了。」「打電話的男人」看向「嚴厲的女人」,「給你兩個選擇,後天我去南市談生意,如果你想接手公司就和我一起去,如果你依舊要去當什麼狗屁歌手,現在就從這個家給我滾出去。」

  吳哲深吸了一口氣,拿起背包毫不猶豫地走向門口。

  經過小花園時他貪婪的吸了一下空氣中的花香,重新環顧這個他經歷了童年與少年的家,眼神里寫滿了不舍與愧疚,剛要拉開大門,「嚴厲的女人」追了上來,「阿哲……真的想好了?」她的眼裡噙著淚水,拉住兒子的小臂,試圖做最後一次努力。

  吳哲緊緊抱住了她,「媽,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做過自己喜歡的事情,讓我試試吧。」

  「嚴厲的女人」拍了拍他的後背,「好,你去試試,不開心了隨時回家,你爸就是這個臭脾氣,等我和他聊聊就好了。」她抹了一把滾下的淚珠,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遞給吳哲,「這張卡裡面有五十萬你拿著。」

  吳哲趕忙推辭,「我說了不要家裡的錢。」

  「男孩子吃點苦沒什麼,不能讓佟畫跟著你一起吃苦。」她把銀行卡強硬地塞到吳哲的口袋裡,按住不讓他再拿出來。聽到「嚴厲的女人」如此說,他放棄了掙扎。

  「佟畫是個好孩子,別辜負人家。」

  「嗯,放心吧媽。」

  一間咖啡廳內,吳哲的對面坐了一個「大肚腩」。

  「叫我老張就行,你的音樂天分是很不錯的,簽到我的公司,我能保證你的創作自由。」「大肚腩」說。

  「一次要簽十二年這麼久嗎?」吳哲翻著合同疑惑地問。

  「很多歌手都是簽二十年起步,因為你還是新人,簽你太久公司也怕後面有損失,魔音這麼大的公司不缺爭著來的藝人。」「大肚腩」靠向沙發,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好,我簽。」

  我又出現在了501,只是它的布局和現在還有微小差距。次臥開著門響起鋼琴的旋律,當我正在欣賞的時候,門鎖傳來了聲音,佟畫下班了。

  「阿哲,你回來了。」一進門的佟畫看到換下的鞋子欣喜地喊出聲。

  鋼琴聲戛然而止,穿著一身家居服的吳哲從屋裡快步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掩飾不住的笑意,看到佟畫後像是發現了目標,跑過去將她抱起來轉了幾圈才放下。

  「幾點回來的?這次演出還順利嗎?你看你都瘦了。」

  「這次竟然出去了半個月,我好想你。」吳哲把頭埋在佟畫的長髮里輕輕地說。

  「想吃什麼?我去做。」佟畫在吳哲的懷裡仰起頭幸福地看著他,「粉絲多了咱們也不能出去慶祝了。」


  「你做的我都想吃。」吳哲和佟畫膩在一起都不願放開彼此。

  兩個人像一對平凡的小夫妻在廚房忙碌著,不一會桌子上就擺滿了飯菜。

  「這次演出效果怎麼樣?」佟畫給吳哲挑了一隻最大的蝦,夾到他的碗中。

  「非常……」吳哲故意停頓了一下,「順利!」

  「討厭。」

  「經紀人和我說這張專輯入圍了六項金歌獎,過兩天就要公布入圍名單了,而且你知道點擊率最高的是哪首歌嗎?」

  「哪一首?」

  「就是你填詞的那首《海角的風》。」

  「真的啊!」佟畫看起來比自己拿了獎還要高興,滿臉驕傲。

  吳哲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拿起了手機,操作了幾下之後佟畫的手機傳來「叮咚」的簡訊聲。

  佟畫撇了一眼放在旁邊的手機,驚訝著說:「幹嘛給我轉這麼多錢?」

  「這是這次演出得到的所有收入,你拿去花。」吳哲伸出手握住佟畫的右手,不斷摩挲著。

  空氣安靜了,佟畫的左眼流下一滴眼淚,吳哲焦急地起身把佟畫眼角的淚擦掉,「別哭,咱們這不是越來越好了嗎?」

  「嗯……就是控制不住。」佟畫用手背捂住眼睛。

  吳哲坐到佟畫的一側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這幾年和我在一起讓你吃苦了,不過第三張專輯的銷量還不錯,老張又給我接了不少拼盤演出,咱們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嗯……」

  吳哲起身走到客廳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又重新回到佟畫的身邊,鄭重地把盒子遞給她,「過幾天你生日,可我還有演出,提前送禮物給你,打開看看。」

  佟畫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個精緻的銀色蝴蝶項鍊。

  「喜歡嗎?」

  「嗯,你幫我帶上。」佟畫的哭腔依舊沒有褪去,可彎彎的眉眼又找回了剛才的愉悅。

  「你這幾年的創作退步了啊。」「大肚腩」重重地向後一靠,會議室的椅子都跟著吱呀了一聲,難以承受之重。

  「可是收聽率和粉絲反饋還不錯啊。」吳哲心不在焉的轉著筆和對面的「大肚腩」解釋。

  「你得想辦法爭取更多的粉絲。」

  「可我不想寫那些歌……」

  「咱們得考慮市場才能賺錢啊?」

  「現在沒有不賺錢啊,而且當初你說要給我創作自由的。」

  「你這樣怎麼當大明星。」

  「我沒想過當大明星……」

  「……」

  哦,又是一個新地方。這個房子雖然比不上吳哲小時候的家,不過從裝修上還是明顯可以看出花費了財力和精力,通鋪的木質地板和淺色系的搭配讓整個環境柔和又放鬆,不過坐在沙發上的吳哲和佟畫的周圍卻充滿了壓抑和緊張。

  「阿哲,我們分手吧。」佟畫的雙手放在腿上,緊緊抓起布料,像是要搓出一個洞,她的胳膊微微顫抖,從嘴裡擠出這幾個極具殺傷力的字眼。

  旁邊的吳哲身體前傾,胳膊肘搭在腿上,看似放鬆的動作,其實緊繃的並顫抖的身體出賣了他,半晌沒有回音。

  「佟畫,我們……你想好了嗎?」

  「嗯……」

  「好,我答應你。」

  佟畫的眼淚瞬間衝破了所有阻礙,無所顧忌地流了下來,她急忙用手指去擦卻是一種徒勞。

  又是長久的沉默。

  吳哲走進書房拿著一個牛皮紙袋坐回剛才的位置。

  「這是這套房子的房產證,買的時候寫的你的名字,留給你吧,我會搬回501。這張卡里是我近幾年的所有存款,因為買房子沒剩多少了你拿著,還有這張卡你應該記得是我媽當時讓我拿給你的,這麼多年你也沒動過,一起留給你,以後難免有需要應急的時候,如果以後遇到任何麻煩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佟畫沉默著哭濕了一張又一張紙巾。

  不知道過了多久。

  「吳哲……」

  「佟畫……」

  「對不起。」


  「對不起。」

  兩個聲音一同響起。

  「吳哲,你再這麼一意孤行,以後都別發歌了。」暴躁的「大肚腩」給吳哲下了最後通牒。

  「老張,合約到期我不想續了。」吳哲坐在「大肚腩」辦公桌對面面無表情地說。

  「什麼?你想好了?」「大肚腩」不再鬆散的靠在椅背上,而是把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形成防禦姿勢。

  「對,我覺得公司對我的期待和我自己的期待出現了偏差。」

  「呵,真是翅膀硬了就想飛走。」「大肚腩」煩躁的拾起桌子上的筆不斷敲擊桌面。

  「還有那些歌的版權在我自己手裡,我也會一起帶走。」

  「你這是有備而來啊!哪家公司要簽你?」

  「不打算簽了,我想自己成立工作室。」

  「吳哲我把話放在這,不管你是不續簽了還是要把歌帶走,我都會讓你的名字從娛樂圈消失。」

  「那你試試。」

  頹廢的吳哲坐在家裡的地毯上,周邊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瓶,焦慮的凍梨走過來走過去又去蹭了蹭吳哲,不知道主人遇到了什麼問題。

  吳哲拿起手機看著一條條刺眼的熱搜苦笑著,仰頭喝完手裡啤酒罐中的最後一口酒,捏緊瓶子直至變形,隨手扔到一旁。

  他又翻看著以前的照片,直到佟畫的照片出現,他把照片放大,用手指輕撫著屏幕,留下了一滴淚水。】

  壞夢至此結束。

  想來他的心結不僅是和公司的矛盾,還有潛藏許久和佟畫分開的痛。

  想要讓他找回創作熱情,單單引走壞夢這一劑藥還不夠,想來他心裡並沒有真的放下佟畫,那不如再來一劑猛藥。

  我委託消息局的同事打探到佟畫的辦公地點和行動軌跡,我匆匆趕往位於海市西北部的創意園區,在一個咖啡廳外隔著玻璃,看到一邊喝咖啡一邊打字的女生,她的右手戴著一條木質手串,脖子上戴著一個銀色的蝴蝶項鍊。

  我推開咖啡廳的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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