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篝火晚宴
老族長口中的晚宴是望月山一族的傳統活動，屆時全族都會圍在點燃的篝火旁，宰鹿殺羊，分享美酒美食。一般每逢除夕正旦、春日開獵、清明祭祖等重大節日都要舉辦一次。
此外，便是今日，神啟儀式可是比祭祖更重大的事，自然是要慶祝一番。其目的表面上是為了豐富山上眾人的活動，其實是顧及今日沒能通過神啟儀式的少年，想讓他們在舉族同慶的氛圍中酣暢淋漓地玩兒上一場，儘快忘卻今日失意。
龍衍對今晚的篝火晚宴同樣滿懷期待，這種晚宴他已參加過多次，每一次都回味無窮。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五年前，那是他記憶中第一次在望月山參加篝火晚宴。
那晚月色皎潔如銀，清冷純淨的光輝灑落在望月山上，與篝火發出的溫和光芒交相輝映，那一刻，他感到自己仿佛與望月山融合在了一起，失憶後所帶來的彷徨與恐慌被盡數驅散。也是從那時起，他在望月山找到了家。
太陽西沉，雲層被夕陽的餘暉點染成橙紅色，群山的輪廓開始變得模糊。望月山下，一層淡淡的藍色霧氣悄然升起，輕柔而朦朧。
黃昏已至，夜幕將臨。
望月山又熱鬧了起來，族人們傾巢而出。這次目的地卻不是祭祀廣場，而是在那一片木屋南側的樹林中，因林中生長著的大多數都是紫葉楓，人們也將之稱為紫楓林。
老族長此刻正在安排族人搭建火堆。柴薪早已備好，望月山最不缺的就是干樹枝。
龍衍帶著阿伶趕到時，十幾個小火堆正圍著一個大火堆肆意地燃燒著。相隔數米都感受得到炙熱的氣息。
一頭成年花斑鹿被沸水褪去了毛髮，倒懸在一棵粗壯的楓樹上，幾位族人正擔任著屠夫的角色，在一旁磨刀霍霍，預備將其開膛破肚。
不遠處的兩棵樹旁同樣是這番景象，只是懸掛在樹上的不再是花斑鹿，而是一隻健壯的黑色野牛，還有一匹通身布滿紫色紋路的狼，龍衍認了出來，那匹狼正是今日祭祀時引神爐上所紋刻的靈獸之一——紫紋狼。
有篝火必有烤肉，所謂靠山吃山。望月山這等人跡罕至之地，天然資源極為豐富，對於望月山這二百來號人，簡直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放眼望去，莫說男子個個健壯如牛，就連女子都有幾分魁梧的意思，當然，總是一副病懨懨樣子的龍心璃除外。
族人們圍繞在小火堆旁，各自尋找著舒服的位置，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嗡嗡聲一陣一陣地遊蕩在昏暗的樹林中。那些少年兒童們最是歡樂，圍繞著篝火跑來跑去，在火光閃爍中追逐打鬧。當然，更多的時候，他們都在圍觀屠夫們處理肉食。
「天啊，我剛才看見唯大叔吹牛。」一個孩子奶聲奶氣地指著不遠處一個將近兩米高的魁梧大漢道。那壯漢鐵塔般身形，渾身肌肉凸起，腰間繫著一條牛皮布，正在磨刀石上打磨著一把尺余長的鐵刀，哧哧的打磨聲從刀刃與磨刀石之間傳出。
「吹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唯大叔吹什麼牛了？」又有孩子回應道。隨後一幫孩子齊刷刷地圍了過來。被十來個小傢伙盯著，那壯漢也是抬頭一笑，手中動作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就是那頭。」先前出聲的那孩子轉動身體，指著懸掛在一旁的黑牛，興奮地道。
「這牛是唯大叔吹起來的？」一眾孩子迅速跑到那頭黑牛面前探查，紛紛伸出手蹦起來拍打著牛的身體，果然，那牛身體裡面氣鼓鼓的，敲打的聲音都是砰砰的。
「哥哥，這牛胖胖的。」阿伶探查後，立刻跑到龍衍面前。龍衍無語，他還以為唯大叔又吹噓下山狩獵的事呢？原來竟真是吹牛。這場景他可見多了。為了更好地褪去牛的毛髮，望月山的屠夫一般會在牛蹄上鑽個洞，然後用嘴向牛的身體裡吹氣，直把牛吹得圓鼓鼓的。
「傻丫頭，那是唯大叔吹起來的，把牛吹胖了以後，拿熱水一潑，方便刮掉皮毛。」龍衍說道。
眾孩子聽到後，這才在唯大叔磨刀的旁邊看到了一口架起的鐵鍋，鍋底火焰旺盛地燃燒著，鍋內沸水滾滾翻騰著。
「你們看這個。」又有一個孩子大叫道，手中抓著一截長長的東西，向其他人搖擺著。
唰，其餘人看到立刻又跑到了那裡。
看到那孩子手中之物，龍衍臉色一黑，立馬拽住了欲要跑過去的阿伶。
「你不許去。」
想了想，又鬆開了手。算了，給她一個完整的童年吧。
看著歡天喜地跑過去的阿伶，龍衍也是一陣搖頭，低聲道：「一群小屁孩兒。拿著牛腸子玩兒，屎還沒弄乾淨呢。」
「行啊，阿衍，長大了，那玩意你以前可是沒少玩兒，你還把牛尿脬當球踢呢。」開口的是一旁專心磨刀的唯大叔，話一出口，就引來了旁邊幾位屠夫的大笑。
龍衍老臉一紅，冷哼一聲，扭頭就走。身後又是一陣大笑聲。
包括唯大叔在內的幾位屠夫都是族內狩獵隊的好手，有兩個還是修靈者，手上的刀工著實厲害，開膛破肚、剔骨削肉十分得心應手。刷刷幾下，鹿肉和狼肉和牛肉已被分割成數份，一排排整齊地懸掛於幾棵低矮的古榆樹上。
族中晚宴，以玩樂為主，不設規矩，待一切準備就緒後，老族長只是叮囑了大家小心吃撐後，便一頭扎入了人群之中。
沒過多久，所有的火堆上都架起了烤肉，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特有的香味。嗤～，油脂滴落在篝火上，激起一陣陣裊裊煙霧。
幾壇望月山自釀的美酒陳列在懸掛肉食的樹下，族人們按需自取。
龍衍、阿伶和老族長坐在一起，旁邊是龍心璃。龍衍手持一柄銀色小刀時不時地捅咕一下烤架上的鹿肉，金黃的色澤讓人格外有食慾。
烤熟了。
龍衍從烤架上片下一塊鹿肉遞給阿伶，隨後又片下一塊放入口中，果真鮮美無比，真不愧是望月山天生地長的靈獸。
「母親，你嘗嘗。」龍衍又切下一塊兒遞給龍心璃。
「阿衍！」
聽到有人喚他，龍衍轉頭一看，是唯大叔走近了。
唯大叔全名叫鍾唯，是一位修靈者，正值鼎盛之年，是族中狩獵隊的主力，左臉有三道抓痕，健壯的肌肉將身上的粗布汗衫撐得鼓起，手臂都比龍衍的腦袋還粗。可想而知，這副身軀內蘊含著多大的力量，怪不得，人們都傳他一人能幹翻十幾匹紫紋狼呢。與他的那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面相相反，唯大叔是人盡皆知的老實人，他行事磊落，心胸坦蕩，對誰都親和，極愛逗弄族中的少年兒郎。
「唯大叔，辛苦了。」看著鐵塔一般的身影壓過來，龍衍晃動著手中的鹿肉，笑嘻嘻地說道。
「阿衍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來，整一碗。」唯大叔左手拎著酒罈子，右手捏著一個銀色瓷碗，三兩步就跨到了龍衍身前，蒲扇般的大手倒騰兩下，滿滿一碗酒便倒滿了。
看著眼前的酒碗，龍衍怔住了，原本在唯大叔手中小巧精緻的酒碗到了他面前可就變了樣了，龍衍毫不懷疑，他的腦袋裝不滿那個碗。
「唯大叔，我不會飲酒。」龍衍擠出一道笑容，忙擺手道。
「哎，已經是個小爺們了，咱們望月山的爺們哪有不能幹兩碗的。來，嘗嘗，喝一口猛咽下去就好。」說話間，鍾唯已將盛滿酒的瓷碗遞到了龍衍嘴邊。
龍衍無奈，皺起眉頭，試探著小飲了一口，剛欲下咽，一股劇烈的辛辣感便自喉中襲來。
噗～，龍衍沒忍住一口噴了出去，緊接著是一陣劇烈咳嗽。
哈哈哈，周圍一片鬨笑聲。
「唯大哥，別逗他了，我們阿衍才十三歲呢。」龍心璃也面露笑意，並未因鍾唯讓龍衍喝酒而生氣。
「喝酒就要從娃娃練起，不僅要喝酒，還要多吃肉，在咱們望月山謀生計可得有把子力氣，等再過些日子，阿衍就跟著我一起下山狩獵，我保證再給咱們望月山培養出一個壯小伙。」唯大叔放下酒碗，伸手扯下一大塊鹿肉塞入口中，聲音含糊地道。
聽到鍾唯此話，龍衍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想起鍾唯那健壯的肌肉，他心中都一陣抗拒。在他的夢裡，自己長大後應該是個風度翩翩、意氣風發的白衣少年。不行，以後得少吃點兒了，龍衍一咬牙，下定決心。然後轉手又撕下了一塊鮮美的鹿肉。今日先享受，明日開始。
「你那會子早就七尺高了，」老族長衝著鍾唯笑道，然後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又道：「不過，阿衍年紀也到了，是時候加入狩獵隊了，明日龍萱回山，你和她一起帶著阿衍練一練吧。」
「萱姐姐要回來了？」龍衍心中一喜，略顯驚訝地道。
「是啊，明日一早你就能看到她了。」老族長點頭道。
「等過倆月，我帶你下山玩兒，嘿嘿。」鍾唯咧嘴一笑，湊在龍衍耳邊小聲道。
一提下山，龍衍頓時來了興趣，這幾年淨待在望月山，再秀美的風景也看膩了，早就想下山看看了，更何況，藍霧森林就在山下，遠方去不了，睜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還不能去？
「唯大叔，不用等倆月，明天我就可以跟你下山。」龍衍興致勃勃地說道。
「不行。」唯大叔還沒開口，老族長就嚴厲地喝道。顯然剛才的小聲對話還是傳到了他老人家耳中。
「藍霧森林雖說就在山下，但林中野獸橫行，未知的兇險區域太多，若是遇上一兩頭凶獸，你這小身板去了還不夠添亂的，再等個一年半載吧。」
見老族長不容反駁的樣子，龍衍雖心有不甘，但也只得將下山的念頭暫時壓下。鍾唯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畢竟龍衍是族長的親外孫，若是跟著他出些什麼意外，他也確實不好交代。只得轉移話題，開始講述下山狩獵的趣事。
……
不知不覺，子時將近，族人大都飲了些酒，臉上已有幾分醉態，但興致卻絲毫未減，仍在哄鬧聲中推杯交盞，時不時地有人往篝火中添加新柴。
阿伶已有困意，依偎在龍衍身旁打瞌睡。
晚風溫柔地掠過大地，篝火隨風舞動，不時有明亮的星星點點隨風升騰而起，轉眼間又湮滅於黑暗之中，發出一陣畢剝之聲，火光映在龍衍臉上，在他身後投出一條斜長的影子。
龍衍置身於光和暗之中，靜靜地看著場上的一切，伴著昏黃的火光，族人們觥籌交錯，有的甚至載歌載舞，就連今日沒有通過神啟儀式的那幾位少年臉上也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想來是早就將今日的神啟儀式忘得一乾二淨了。
是啊，當不成修靈者又如何？離不開望月山又如何？望月山的生活平靜安逸，舉族和睦，外公、母親、阿伶、唯大叔還有小夥伴們都陪伴在自己身邊。這一刻，龍衍感覺自己心中有某種東西化開了。
「阿衍，我們回去吧！」龍心璃含有倦意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龍衍的思緒。龍衍看向母親，龍心璃用手輕輕指了指趴在龍衍腿上的阿伶。龍衍低頭看去，不由得展顏一笑。
這丫頭原來早就睡著了，口水都流了出來。
「母親身體也不好，是該回去休息了。」龍衍一邊說著，一邊抱起阿伶。
「外公，我們先走了。」龍衍對老族長說道。
「去吧！」老族長點頭，目光中稍顯驚訝，看著龍衍轉身離去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龍衍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此外，便是今日，神啟儀式可是比祭祖更重大的事，自然是要慶祝一番。其目的表面上是為了豐富山上眾人的活動，其實是顧及今日沒能通過神啟儀式的少年，想讓他們在舉族同慶的氛圍中酣暢淋漓地玩兒上一場，儘快忘卻今日失意。
龍衍對今晚的篝火晚宴同樣滿懷期待，這種晚宴他已參加過多次，每一次都回味無窮。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五年前，那是他記憶中第一次在望月山參加篝火晚宴。
那晚月色皎潔如銀，清冷純淨的光輝灑落在望月山上，與篝火發出的溫和光芒交相輝映，那一刻，他感到自己仿佛與望月山融合在了一起，失憶後所帶來的彷徨與恐慌被盡數驅散。也是從那時起，他在望月山找到了家。
太陽西沉，雲層被夕陽的餘暉點染成橙紅色，群山的輪廓開始變得模糊。望月山下，一層淡淡的藍色霧氣悄然升起，輕柔而朦朧。
黃昏已至，夜幕將臨。
望月山又熱鬧了起來，族人們傾巢而出。這次目的地卻不是祭祀廣場，而是在那一片木屋南側的樹林中，因林中生長著的大多數都是紫葉楓，人們也將之稱為紫楓林。
老族長此刻正在安排族人搭建火堆。柴薪早已備好，望月山最不缺的就是干樹枝。
龍衍帶著阿伶趕到時，十幾個小火堆正圍著一個大火堆肆意地燃燒著。相隔數米都感受得到炙熱的氣息。
一頭成年花斑鹿被沸水褪去了毛髮，倒懸在一棵粗壯的楓樹上，幾位族人正擔任著屠夫的角色，在一旁磨刀霍霍，預備將其開膛破肚。
不遠處的兩棵樹旁同樣是這番景象，只是懸掛在樹上的不再是花斑鹿，而是一隻健壯的黑色野牛，還有一匹通身布滿紫色紋路的狼，龍衍認了出來，那匹狼正是今日祭祀時引神爐上所紋刻的靈獸之一——紫紋狼。
有篝火必有烤肉，所謂靠山吃山。望月山這等人跡罕至之地，天然資源極為豐富，對於望月山這二百來號人，簡直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放眼望去，莫說男子個個健壯如牛，就連女子都有幾分魁梧的意思，當然，總是一副病懨懨樣子的龍心璃除外。
族人們圍繞在小火堆旁，各自尋找著舒服的位置，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嗡嗡聲一陣一陣地遊蕩在昏暗的樹林中。那些少年兒童們最是歡樂，圍繞著篝火跑來跑去，在火光閃爍中追逐打鬧。當然，更多的時候，他們都在圍觀屠夫們處理肉食。
「天啊，我剛才看見唯大叔吹牛。」一個孩子奶聲奶氣地指著不遠處一個將近兩米高的魁梧大漢道。那壯漢鐵塔般身形，渾身肌肉凸起，腰間繫著一條牛皮布，正在磨刀石上打磨著一把尺余長的鐵刀，哧哧的打磨聲從刀刃與磨刀石之間傳出。
「吹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唯大叔吹什麼牛了？」又有孩子回應道。隨後一幫孩子齊刷刷地圍了過來。被十來個小傢伙盯著，那壯漢也是抬頭一笑，手中動作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就是那頭。」先前出聲的那孩子轉動身體，指著懸掛在一旁的黑牛，興奮地道。
「這牛是唯大叔吹起來的？」一眾孩子迅速跑到那頭黑牛面前探查，紛紛伸出手蹦起來拍打著牛的身體，果然，那牛身體裡面氣鼓鼓的，敲打的聲音都是砰砰的。
「哥哥，這牛胖胖的。」阿伶探查後，立刻跑到龍衍面前。龍衍無語，他還以為唯大叔又吹噓下山狩獵的事呢？原來竟真是吹牛。這場景他可見多了。為了更好地褪去牛的毛髮，望月山的屠夫一般會在牛蹄上鑽個洞，然後用嘴向牛的身體裡吹氣，直把牛吹得圓鼓鼓的。
「傻丫頭，那是唯大叔吹起來的，把牛吹胖了以後，拿熱水一潑，方便刮掉皮毛。」龍衍說道。
眾孩子聽到後，這才在唯大叔磨刀的旁邊看到了一口架起的鐵鍋，鍋底火焰旺盛地燃燒著，鍋內沸水滾滾翻騰著。
「你們看這個。」又有一個孩子大叫道，手中抓著一截長長的東西，向其他人搖擺著。
唰，其餘人看到立刻又跑到了那裡。
看到那孩子手中之物，龍衍臉色一黑，立馬拽住了欲要跑過去的阿伶。
「你不許去。」
想了想，又鬆開了手。算了，給她一個完整的童年吧。
看著歡天喜地跑過去的阿伶，龍衍也是一陣搖頭，低聲道：「一群小屁孩兒。拿著牛腸子玩兒，屎還沒弄乾淨呢。」
「行啊，阿衍，長大了，那玩意你以前可是沒少玩兒，你還把牛尿脬當球踢呢。」開口的是一旁專心磨刀的唯大叔，話一出口，就引來了旁邊幾位屠夫的大笑。
龍衍老臉一紅，冷哼一聲，扭頭就走。身後又是一陣大笑聲。
包括唯大叔在內的幾位屠夫都是族內狩獵隊的好手，有兩個還是修靈者，手上的刀工著實厲害，開膛破肚、剔骨削肉十分得心應手。刷刷幾下，鹿肉和狼肉和牛肉已被分割成數份，一排排整齊地懸掛於幾棵低矮的古榆樹上。
族中晚宴，以玩樂為主，不設規矩，待一切準備就緒後，老族長只是叮囑了大家小心吃撐後，便一頭扎入了人群之中。
沒過多久，所有的火堆上都架起了烤肉，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特有的香味。嗤～，油脂滴落在篝火上，激起一陣陣裊裊煙霧。
幾壇望月山自釀的美酒陳列在懸掛肉食的樹下，族人們按需自取。
龍衍、阿伶和老族長坐在一起，旁邊是龍心璃。龍衍手持一柄銀色小刀時不時地捅咕一下烤架上的鹿肉，金黃的色澤讓人格外有食慾。
烤熟了。
龍衍從烤架上片下一塊鹿肉遞給阿伶，隨後又片下一塊放入口中，果真鮮美無比，真不愧是望月山天生地長的靈獸。
「母親，你嘗嘗。」龍衍又切下一塊兒遞給龍心璃。
「阿衍！」
聽到有人喚他，龍衍轉頭一看，是唯大叔走近了。
唯大叔全名叫鍾唯，是一位修靈者，正值鼎盛之年，是族中狩獵隊的主力，左臉有三道抓痕，健壯的肌肉將身上的粗布汗衫撐得鼓起，手臂都比龍衍的腦袋還粗。可想而知，這副身軀內蘊含著多大的力量，怪不得，人們都傳他一人能幹翻十幾匹紫紋狼呢。與他的那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面相相反，唯大叔是人盡皆知的老實人，他行事磊落，心胸坦蕩，對誰都親和，極愛逗弄族中的少年兒郎。
「唯大叔，辛苦了。」看著鐵塔一般的身影壓過來，龍衍晃動著手中的鹿肉，笑嘻嘻地說道。
「阿衍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來，整一碗。」唯大叔左手拎著酒罈子，右手捏著一個銀色瓷碗，三兩步就跨到了龍衍身前，蒲扇般的大手倒騰兩下，滿滿一碗酒便倒滿了。
看著眼前的酒碗，龍衍怔住了，原本在唯大叔手中小巧精緻的酒碗到了他面前可就變了樣了，龍衍毫不懷疑，他的腦袋裝不滿那個碗。
「唯大叔，我不會飲酒。」龍衍擠出一道笑容，忙擺手道。
「哎，已經是個小爺們了，咱們望月山的爺們哪有不能幹兩碗的。來，嘗嘗，喝一口猛咽下去就好。」說話間，鍾唯已將盛滿酒的瓷碗遞到了龍衍嘴邊。
龍衍無奈，皺起眉頭，試探著小飲了一口，剛欲下咽，一股劇烈的辛辣感便自喉中襲來。
噗～，龍衍沒忍住一口噴了出去，緊接著是一陣劇烈咳嗽。
哈哈哈，周圍一片鬨笑聲。
「唯大哥，別逗他了，我們阿衍才十三歲呢。」龍心璃也面露笑意，並未因鍾唯讓龍衍喝酒而生氣。
「喝酒就要從娃娃練起，不僅要喝酒，還要多吃肉，在咱們望月山謀生計可得有把子力氣，等再過些日子，阿衍就跟著我一起下山狩獵，我保證再給咱們望月山培養出一個壯小伙。」唯大叔放下酒碗，伸手扯下一大塊鹿肉塞入口中，聲音含糊地道。
聽到鍾唯此話，龍衍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想起鍾唯那健壯的肌肉，他心中都一陣抗拒。在他的夢裡，自己長大後應該是個風度翩翩、意氣風發的白衣少年。不行，以後得少吃點兒了，龍衍一咬牙，下定決心。然後轉手又撕下了一塊鮮美的鹿肉。今日先享受，明日開始。
「你那會子早就七尺高了，」老族長衝著鍾唯笑道，然後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又道：「不過，阿衍年紀也到了，是時候加入狩獵隊了，明日龍萱回山，你和她一起帶著阿衍練一練吧。」
「萱姐姐要回來了？」龍衍心中一喜，略顯驚訝地道。
「是啊，明日一早你就能看到她了。」老族長點頭道。
「等過倆月，我帶你下山玩兒，嘿嘿。」鍾唯咧嘴一笑，湊在龍衍耳邊小聲道。
一提下山，龍衍頓時來了興趣，這幾年淨待在望月山，再秀美的風景也看膩了，早就想下山看看了，更何況，藍霧森林就在山下，遠方去不了，睜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還不能去？
「唯大叔，不用等倆月，明天我就可以跟你下山。」龍衍興致勃勃地說道。
「不行。」唯大叔還沒開口，老族長就嚴厲地喝道。顯然剛才的小聲對話還是傳到了他老人家耳中。
「藍霧森林雖說就在山下，但林中野獸橫行，未知的兇險區域太多，若是遇上一兩頭凶獸，你這小身板去了還不夠添亂的，再等個一年半載吧。」
見老族長不容反駁的樣子，龍衍雖心有不甘，但也只得將下山的念頭暫時壓下。鍾唯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畢竟龍衍是族長的親外孫，若是跟著他出些什麼意外，他也確實不好交代。只得轉移話題，開始講述下山狩獵的趣事。
……
不知不覺，子時將近，族人大都飲了些酒，臉上已有幾分醉態，但興致卻絲毫未減，仍在哄鬧聲中推杯交盞，時不時地有人往篝火中添加新柴。
阿伶已有困意，依偎在龍衍身旁打瞌睡。
晚風溫柔地掠過大地，篝火隨風舞動，不時有明亮的星星點點隨風升騰而起，轉眼間又湮滅於黑暗之中，發出一陣畢剝之聲，火光映在龍衍臉上，在他身後投出一條斜長的影子。
龍衍置身於光和暗之中，靜靜地看著場上的一切，伴著昏黃的火光，族人們觥籌交錯，有的甚至載歌載舞，就連今日沒有通過神啟儀式的那幾位少年臉上也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想來是早就將今日的神啟儀式忘得一乾二淨了。
是啊，當不成修靈者又如何？離不開望月山又如何？望月山的生活平靜安逸，舉族和睦，外公、母親、阿伶、唯大叔還有小夥伴們都陪伴在自己身邊。這一刻，龍衍感覺自己心中有某種東西化開了。
「阿衍，我們回去吧！」龍心璃含有倦意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龍衍的思緒。龍衍看向母親，龍心璃用手輕輕指了指趴在龍衍腿上的阿伶。龍衍低頭看去，不由得展顏一笑。
這丫頭原來早就睡著了，口水都流了出來。
「母親身體也不好，是該回去休息了。」龍衍一邊說著，一邊抱起阿伶。
「外公，我們先走了。」龍衍對老族長說道。
「去吧！」老族長點頭，目光中稍顯驚訝，看著龍衍轉身離去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龍衍似乎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