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賃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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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山繞谷,元化城就坐落在這巨大山谷之中。

  一條名為補天的江流繞城而過。

  傳說,女媧曾在這裡煉化過五色石,因而名為元化。

  進城查驗很嚴格。

  也許是看林間風塵僕僕,單人獨行,不似尋常商旅,儘管出示了度牒,守門的差役仍然盤問了很久。

  直到劉介趕來。

  「官爺請了,這位林道爺是我們盛昌號的貴客……」

  劉介在這元化城顯然是個熟面口,有他和盛昌號作保,自然一路通暢。

  不過,林間還是拒絕了他後續的安排,進城後自行找了一間邸店入住。

  元化城雖小,卻是茶馬古道的必經之地,商貿相當發達。

  因此,城中倒有近半的房舍是用來提供住宿的,還有一小半是食肆、茶樓,以及其他娛樂設施。

  主街兩邊的都是較大的客店,三四層樓高的比比皆是。他們共同的特點是場院大,可以停放車馬,存放貨物。

  這個時代的邸店功能豐富。

  不僅可以吃飯、住宿,還能提供借貸、中介、洗浴乃至其他娛樂服務。

  林間往城中山坡上走,在一個較偏僻的地方,尋了一家名為祥記的小邸店。

  離開主街道,感覺一下子就清淨了下來。

  祥記只有一層院落,場院也不大,只夠停放三五輛車馬,這便更合林間心意了。

  這裡的單人單間,一晚上五十文錢。如需其他服務,還要另外付費。

  這比街上的大邸店要便宜,卻又比一般的大通鋪貴了不少。

  依然還是要登記在冊,以備衙門隨時查驗。

  儘管元化只是一個小縣城,但人口流動、貨物往來等等都是要求做到有案可查的。

  這個世界自有它的一套運行體系,遠比他想像得要嚴謹。

  林間選擇這裡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這家店還能提供溫泉洗浴。

  此刻,林間便躺在一個小小的浴池中,舒服得渾身冒泡。

  這本是小店的公共浴池,但眼下還沒到中午,因此就只有林間獨享此處。

  要說在路上最難受的事,就是十幾天不洗澡了。

  雖然天氣並不炎熱,而且他也換過幾回內衣,仍然感到身上皮癢難耐。

  在山上的時候,他可是隔三岔五就洗一回澡,已經養成了習慣。

  於是,一到邸店住下,他便問明浴池開湯的最早時間。

  並且花費十五文巨資,讓店小二將自己的一大包衣物全拿去給浣娘洗。

  索性徹底躺平一回。

  「如果應了劉介的請,這些本來都可以不用自己操心的……」

  將自己隨意漂浮在一汪溫熱當中,林間這麼想著。

  劉介拉攏他的意思很明顯,應該是得了盛昌號東主的指示。

  但林間仍然拒絕了,甚至連東主出面的晚宴邀請也加以婉拒。

  當然了,劉介送上的五十兩紋銀,他卻是笑納了。

  這五十兩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

  也許跟三條人命乃至整個馬幫的命運相比,是少了點,但在林間看來正合適。

  他希望通過這樣的取捨,讓劉介以及盛昌號都明白,他們之間只不過是一場偶遇。

  若是後面再有類似情形,林間自然該出手時還會出手。

  但緣分該結的時候結,該散的時候就散。

  對於這個世界,他需要更多地了解和感受,不希望再像騾馬一樣拴到一個槽子裡。

  不過,手上有了這五十兩,底氣也足了不少,林間開始盤算在這元化城租房長住。

  ……

  「您是說,那種鬧鬼的,不吉利的凶宅,最好是靠著縣衙捕頭家的房子?」

  房牙子吳恆是店小二幫忙找來的,此時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林間,出言確認道。

  沒錯,林間點頭。

  這不是前世小說里的一般套路嗎?

  「沒有!」誰知吳恆把頭搖得堅決又有力。


  「沒有?」林間愣住了。

  「不知為何,像您這樣的道爺或者公子哥兒來賃房,開口就是這樣的要求。」吳恆失笑道,「這小小元化城,哪有那麼多鬼屋、凶宅,更何況還是跟楊捕頭做鄰居……」

  吳恆邊說邊搖頭。

  「是啊,咱們楊捕頭雖只是不入品的吏員,可在這元化城那也是一號人物,他家怎麼可能跟鬼屋相鄰呢?」店小二在一旁幫腔道。

  有道理,林間再度點頭。

  可這樣的話,我後面這逼可怎麼裝下去呢?

  林間陷入了沉思。

  「客官若是不介意地方偏僻,小人手頭倒是有一處院子可以看看。」吳恆思索片刻道。

  「哦?」

  ……

  一炷香之後,林間在他的帶領下,站在了城東一片莊園的大門前。

  「謝家老宅,曾經也是人丁興旺,後來生意失敗,家道中落,這莊園也就被同宗叔伯兄弟和債主們分占了……」

  「現在出賃的,是莊園後面的一個小院,據說以前是謝家小姐的閨房所在。」

  「您看,這小院跟周圍雜院隔得較遠,又是獨門獨戶,前面還有一個小花園,相當清幽,雅致……」

  隨吳恆進了莊園,一路看來,林間覺得小院雖然破敗了一些,但確實清淨。

  收拾收拾,住起來應該頗為愜意。

  雖說地方偏僻,其實離主街也就是一盞茶的路程。

  「這院子眼下歸豐源行商號東主所有,東主家大業大,早就忘了還有這處產業,是小人跟那商號的師爺熟悉,這才……」

  「主人家平時就崇佛信道,知道先生身份,因此也不要什麼押金。」

  ……

  小院朝南,一百多個平方,其實也不小了。

  北面一排三間,堂屋軒敞,兩側廂房各自有窗,床和桌椅等大件也齊全。

  正好一間當臥室,一間平時用來打坐,畫符。

  灶房在東邊,欣喜的是,架了有兩口鐵鍋。

  灶房旁邊打了一口井,只是井欄有點殘缺,也缺一個打水的軲轆。

  井旁,院牆角落裡生了一叢箭竹,眼下枝葉扶疏,但竹根茂盛,有不少裸露在地表。

  西南角則種有一顆桃樹,這時節,米粒大小的青色花苞綴滿枝頭。

  樹下石桌石凳俱全。

  林間前後左右看看,好像回到了山上的小道觀。

  這樣一間院子,每月租銀只需五錢。

  略加盤算,查驗了產權歸屬沒有問題,林間當即下定。

  有五十兩銀子在手上,就算沒有其他進帳,看起來支撐個一年半載也沒什麼壓力。

  當天,他就留下來,逐個清理房舍和院落,整整忙活了一下午。

  要不是還要置辦一些用品,尤其是灶房裡用的東西,林間恨不得當晚就住進來。

  忙到天擦黑,才回到邸店,又得再洗一回澡。

  這回只能跟住店的其他客人同浴了。

  進了浴間,面對幾個坦誠相見的同性,大家不過是平淡地點點頭。

  將衣物放在單獨的箱籠,鑽進湯池,全身沒入。林間原本以為自己會有什麼障礙,可這會兒卻覺得跟先前一樣地自在。

  霧氣蒸騰,水聲嘩啦。

  眼下情景就像是個大霧天,對面有人也只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靜下來,周圍的私語聲漸漸清晰。

  「聽說了嗎?這回盛昌號馬幫遭了鬼魅,差點就全員覆滅!」

  「是嗎?在何處?」

  「還能騙你不成?就在兩百里外南山的那個舊草廬……」

  「是,我也聽說了,那鬼魅厲害,不知不覺就連傷三人,還把隨隊的玄天觀道士都給嚇跑了!那情形……」

  「竟恐怖如斯?後來又如何?」

  「後來,是一位年輕的獨行道士出的手,人家當場就滅殺了三頭鬼魅……」

  「嘶……那是真神仙啊!」

  ……

  水花輕響,有人悄然出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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