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陰鬼
夜幕低垂，篝火搖曳。
「聽說了嗎？這一帶以前出過黑影，去年和合記馬幫有個夥計……」
一名矮個夥計神神秘秘地向同伴訴說著，聽得周圍人一愣一愣的。
黑影是此地馬幫行話，就是「鬼」的意思。
剛剛用過晚飯，還沒到入睡的時候，話題似乎自然而然就轉到了這上面去。
「放你娘的臭狗屁，三慫你小子閒不住，就給老子滾出去，跟騾馬一塊兒待著！」劉介聞聲喝止，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那叫三慫的夥計把頭一縮，誠惶誠恐地，不敢再說話。
劉介向周圍看了看，肅聲道，「馬上就到元化了，都給我靈醒著，別叫我讓你不好看！」
說完，似乎要給眾人增加點信心，用手向身旁的聞道人虛虛一抬，「聞先生可是來自京城玄天大觀的，一身神通驚人……」
「你們看這一路上平平安安，沒出過岔子，還真當是自己運道好不成？」劉介瞪圓雙目，掃視一圈道，「那是聞先生法力無邊，鎮壓得妖鬼辟易……」
接下來的言語，口口聲聲都是對聞道人的恭維。
那道人聽了，忍不住露出自得的表情，肩膀一端，更加矜持起來。
眾人也都連聲附和：
「有聞先生在此，我等還有什麼好怕的！」
「就算真有什麼黑影，聞先生當面，有一個拿一個，有兩個拿一雙，咱們還能開開眼界不是？」
「哈哈，就是，就是……」
氣氛一下子又升溫起來。
聞道人聞言，微微一笑，本來懶得回應。掃眼看到另一邊的林間，好像始終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冷哼一聲，慢條斯理道，「什麼妖啊鬼的，要道爺我看啊，有些人比鬼還可惡！」
「……」
周遭的視線或明或暗，齊刷刷集向林間。
劉介見狀趕緊「嘿嘿」乾笑兩聲，給眾人打眼色，迅速地岔開話題。
林間哪裡不曾聽出那聞道人話里的諷刺意味，只不過他不願意作此口舌之爭。
此刻，他微閉雙目，正盤算著痛失三兩紋銀的心事。
三兩紋銀，足夠自己支用好幾個月的了。
從柴米觀下山，林間總共也就帶了碎銀二兩，另有銅錢若干。
哪怕再省著點花，走不了多遠就要告盡。
沒想到，下山求仙問道，頭一件事就是掙銀子。
修仙百藝，自己眼下也就會畫符，用老道的話說，是「足敷一用」。
但符這東西，無名無望是賣不起價的。
得有人來求才值錢。
此外，自己也就是會幾支簫曲……
街頭賣藝嗎？
簫，怎麼能拿出去賣呢？那是自娛自樂的。
又或者，給人卜卦，算命？
林間暗自一笑，還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呢。
這麼思量著，不覺已是下半夜。
篝火噼啪作響，為夜晚增添了許多靜謐。
整個馬幫，除了放出去的外圍崗哨，大多數人已然睡去，一時鼾聲四起。
趕了一天的路，真可謂人疲馬乏。就連那聞道人此刻也已入定一般，端坐在草廬一角，紋絲不動。
無聲中，人堆里有一個人影悄然爬起，箕坐在地。
揉了揉眼，張望一圈。他先是推了推周圍的夥伴，想要把對方叫醒，誰知對方轉個身又沉沉睡去。
又去推另一邊，對方嘴裡應了幾聲，半夢半醒地回應，「不去，不去……」
沒辦法，那人只好自己爬起，身材矮小，正是此前那個叫三慫的夥計。
他緊張地左右張望，摸索著蹩向一側林子。
篝火繼續搖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驚叫出聲，「三慫不見了！」
眾人頓時都醒了，「怎麼了怎麼了」地低聲驚呼。
「不要慌！」劉介出面制止混亂局面，指著出聲驚叫的那人，「三慫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是剛剛，哦不，也可能是很久了，他叫我起來去解手……」
「迷迷糊糊地，我看到他好像往那邊去了……」
劉介從篝火堆里扯起一支火把，大步走到那一側林子邊緣，大聲喊道，「三慫，聽到給我滾出來！」
久久無人回應，劉介又走到另一邊，又叫喚兩聲，同樣無果。
身後有人竊竊私語，「我就說他那個三字不吉利嘛，三，喪……」
劉介轉身，狠狠地盯了說話的人一眼。
接著一路小跑著來到聞道人身旁，陪笑道，「道爺，您看……這人命關天的……」
「叫上幾個精壯，每人一支火把，過去看看。」聞道人氣定神閒地指示。
劉介還要說什麼，聞道人把手一抬，不容置疑地道，「有何異狀，道爺我自會支援。」
見請不動聞道人，劉介把鼻子一捏，轉身安排去了。
立刻就有三名大漢，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持刀，進了左邊林子。
隔不多時，就聽「啊」的一聲驚叫，那一處火光便陡然熄滅。
「有黑影，有黑影啊！……」
另兩支火把驚慌失措地往回奔逃。
「……！」
馬幫群體頓時騷動起來，像是被大浪衝擊了一樣，齊齊向後倒退。
「好陰鬼，哪裡逃！」
那聞道人卻不驚反喜，剛剛那一番布置是他引蛇出洞的故意之舉。
此刻他已經駕起一柄銅劍，奔走如飛，鷂鷹一般撲向林中。
「陰鬼麼？」
林間微微意動，目光微閃，卻看向了另一邊林子。
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作，是因為早前就發覺附近的異常並不止一處。
除了先前三慫失蹤的林子，右側林子裡也有異常的陰冷氣息存在。
眼下那聞道人追蹤而去，而馬幫眾人齊齊向右邊退卻，馬上就要挨到林子邊緣。
「不要退，都到篝火旁邊去圍著，陰鬼怕火。」
林間騰地起身，向眾人沉聲喝道，目光卻看向劉介。
「對……」劉介從震驚中猛然醒悟過來，剛要指揮眾人集中，就聽隊伍中又有人發出驚呼。
「麼娃，你去哪兒，快回來！」
只見位於隊伍最後的一名夥計，此刻背對眾人，手中火把倒垂，拖在地上，正木然向右側林中走去。
說話的漢子膀大腰圓，是馬幫專門負責保鏢的哨頭之一。話音未落，他便伸手去拉這麼娃。
對方身形比他矮半截，拉扯之下，壯漢竟然沒拉動，反而被帶得身形踉蹌。
「嗨！」壯漢一運勁，兩臂肌肉肉眼可見地鼓脹起來。雙手搭上麼娃的肩膀，猛地一使勁，這才將對方拉轉身。
緊接著他就驟然失色，眾人借著他手上的火把，此刻也都看得清楚。
只見那麼娃面目猙獰不似人類，兩顆眼珠子齊齊突出，幾乎要奪眶而出，黑少白多。
嘴巴大張，犬牙突出，似是要擇人而噬。
猛地，麼娃揮起手中早已熄滅的火把，重重地打在壯漢臉上，將對方「砰」一聲掃倒。
一團火星四濺，眾人齊齊驚呼，後退不迭。
麼娃疾趨向前，俯身，張口就要咬向倒地壯漢。
異變迭生，有人當場腿軟，竟哭爹喊娘起來。
有人忍不住想要脫離隊伍，往空地敞口方向奔逃。
眼見得場面變得不可收拾。
「聽說了嗎？這一帶以前出過黑影，去年和合記馬幫有個夥計……」
一名矮個夥計神神秘秘地向同伴訴說著，聽得周圍人一愣一愣的。
黑影是此地馬幫行話，就是「鬼」的意思。
剛剛用過晚飯，還沒到入睡的時候，話題似乎自然而然就轉到了這上面去。
「放你娘的臭狗屁，三慫你小子閒不住，就給老子滾出去，跟騾馬一塊兒待著！」劉介聞聲喝止，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那叫三慫的夥計把頭一縮，誠惶誠恐地，不敢再說話。
劉介向周圍看了看，肅聲道，「馬上就到元化了，都給我靈醒著，別叫我讓你不好看！」
說完，似乎要給眾人增加點信心，用手向身旁的聞道人虛虛一抬，「聞先生可是來自京城玄天大觀的，一身神通驚人……」
「你們看這一路上平平安安，沒出過岔子，還真當是自己運道好不成？」劉介瞪圓雙目，掃視一圈道，「那是聞先生法力無邊，鎮壓得妖鬼辟易……」
接下來的言語，口口聲聲都是對聞道人的恭維。
那道人聽了，忍不住露出自得的表情，肩膀一端，更加矜持起來。
眾人也都連聲附和：
「有聞先生在此，我等還有什麼好怕的！」
「就算真有什麼黑影，聞先生當面，有一個拿一個，有兩個拿一雙，咱們還能開開眼界不是？」
「哈哈，就是，就是……」
氣氛一下子又升溫起來。
聞道人聞言，微微一笑，本來懶得回應。掃眼看到另一邊的林間，好像始終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冷哼一聲，慢條斯理道，「什麼妖啊鬼的，要道爺我看啊，有些人比鬼還可惡！」
「……」
周遭的視線或明或暗，齊刷刷集向林間。
劉介見狀趕緊「嘿嘿」乾笑兩聲，給眾人打眼色，迅速地岔開話題。
林間哪裡不曾聽出那聞道人話里的諷刺意味，只不過他不願意作此口舌之爭。
此刻，他微閉雙目，正盤算著痛失三兩紋銀的心事。
三兩紋銀，足夠自己支用好幾個月的了。
從柴米觀下山，林間總共也就帶了碎銀二兩，另有銅錢若干。
哪怕再省著點花，走不了多遠就要告盡。
沒想到，下山求仙問道，頭一件事就是掙銀子。
修仙百藝，自己眼下也就會畫符，用老道的話說，是「足敷一用」。
但符這東西，無名無望是賣不起價的。
得有人來求才值錢。
此外，自己也就是會幾支簫曲……
街頭賣藝嗎？
簫，怎麼能拿出去賣呢？那是自娛自樂的。
又或者，給人卜卦，算命？
林間暗自一笑，還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呢。
這麼思量著，不覺已是下半夜。
篝火噼啪作響，為夜晚增添了許多靜謐。
整個馬幫，除了放出去的外圍崗哨，大多數人已然睡去，一時鼾聲四起。
趕了一天的路，真可謂人疲馬乏。就連那聞道人此刻也已入定一般，端坐在草廬一角，紋絲不動。
無聲中，人堆里有一個人影悄然爬起，箕坐在地。
揉了揉眼，張望一圈。他先是推了推周圍的夥伴，想要把對方叫醒，誰知對方轉個身又沉沉睡去。
又去推另一邊，對方嘴裡應了幾聲，半夢半醒地回應，「不去，不去……」
沒辦法，那人只好自己爬起，身材矮小，正是此前那個叫三慫的夥計。
他緊張地左右張望，摸索著蹩向一側林子。
篝火繼續搖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驚叫出聲，「三慫不見了！」
眾人頓時都醒了，「怎麼了怎麼了」地低聲驚呼。
「不要慌！」劉介出面制止混亂局面，指著出聲驚叫的那人，「三慫什麼時候不見的？」
「就是剛剛，哦不，也可能是很久了，他叫我起來去解手……」
「迷迷糊糊地，我看到他好像往那邊去了……」
劉介從篝火堆里扯起一支火把，大步走到那一側林子邊緣，大聲喊道，「三慫，聽到給我滾出來！」
久久無人回應，劉介又走到另一邊，又叫喚兩聲，同樣無果。
身後有人竊竊私語，「我就說他那個三字不吉利嘛，三，喪……」
劉介轉身，狠狠地盯了說話的人一眼。
接著一路小跑著來到聞道人身旁，陪笑道，「道爺，您看……這人命關天的……」
「叫上幾個精壯，每人一支火把，過去看看。」聞道人氣定神閒地指示。
劉介還要說什麼，聞道人把手一抬，不容置疑地道，「有何異狀，道爺我自會支援。」
見請不動聞道人，劉介把鼻子一捏，轉身安排去了。
立刻就有三名大漢，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持刀，進了左邊林子。
隔不多時，就聽「啊」的一聲驚叫，那一處火光便陡然熄滅。
「有黑影，有黑影啊！……」
另兩支火把驚慌失措地往回奔逃。
「……！」
馬幫群體頓時騷動起來，像是被大浪衝擊了一樣，齊齊向後倒退。
「好陰鬼，哪裡逃！」
那聞道人卻不驚反喜，剛剛那一番布置是他引蛇出洞的故意之舉。
此刻他已經駕起一柄銅劍，奔走如飛，鷂鷹一般撲向林中。
「陰鬼麼？」
林間微微意動，目光微閃，卻看向了另一邊林子。
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作，是因為早前就發覺附近的異常並不止一處。
除了先前三慫失蹤的林子，右側林子裡也有異常的陰冷氣息存在。
眼下那聞道人追蹤而去，而馬幫眾人齊齊向右邊退卻，馬上就要挨到林子邊緣。
「不要退，都到篝火旁邊去圍著，陰鬼怕火。」
林間騰地起身，向眾人沉聲喝道，目光卻看向劉介。
「對……」劉介從震驚中猛然醒悟過來，剛要指揮眾人集中，就聽隊伍中又有人發出驚呼。
「麼娃，你去哪兒，快回來！」
只見位於隊伍最後的一名夥計，此刻背對眾人，手中火把倒垂，拖在地上，正木然向右側林中走去。
說話的漢子膀大腰圓，是馬幫專門負責保鏢的哨頭之一。話音未落，他便伸手去拉這麼娃。
對方身形比他矮半截，拉扯之下，壯漢竟然沒拉動，反而被帶得身形踉蹌。
「嗨！」壯漢一運勁，兩臂肌肉肉眼可見地鼓脹起來。雙手搭上麼娃的肩膀，猛地一使勁，這才將對方拉轉身。
緊接著他就驟然失色，眾人借著他手上的火把，此刻也都看得清楚。
只見那麼娃面目猙獰不似人類，兩顆眼珠子齊齊突出，幾乎要奪眶而出，黑少白多。
嘴巴大張，犬牙突出，似是要擇人而噬。
猛地，麼娃揮起手中早已熄滅的火把，重重地打在壯漢臉上，將對方「砰」一聲掃倒。
一團火星四濺，眾人齊齊驚呼，後退不迭。
麼娃疾趨向前，俯身，張口就要咬向倒地壯漢。
異變迭生，有人當場腿軟，竟哭爹喊娘起來。
有人忍不住想要脫離隊伍，往空地敞口方向奔逃。
眼見得場面變得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