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流淚
欣婢將陳侖一路帶到東宮，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敞開的大門走出一位侍女，將陳侖帶了進去。陳侖發現太子住處比二王子的住處熱鬧多了，隨處可見巡邏的武士，還有許多靜靜貼牆而走的宮女。
陳侖跟著侍女越走越驚訝，看到這裡園林成群，廊腰縵回，心裡疑惑：太子與高興淵居住環境為何相差如此之大？光看排場，太子好像並不像傳聞中失去梁王寵愛的樣子。
既然如此，為何所有人都覺得梁王更喜歡二王子高興淵，甚至篤定他必定繼承王位？
看來這王宮裡的諸多詭秘是下人不該知道，也不敢討論的。
陳侖在一處假山旁等待太子的召見，直到站到腿酸，太陽已經要落下山去，這才猛然驚覺——這裡似乎是太子的後院，在這站了好一會了也沒見到一個人經過。
陳侖心中湧現出被戲弄的憤怒，隨即出現的便是恐懼，如果一個孩子離開父母待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他一定會害怕，可陳侖如此早熟的少年怕的不是這個，他的恐懼來源於更加危險的東西。
他一個卑賤奴僕，離開了唯一能保護他的高興淵，在高貴的太子後院如同被遺忘般站了半天，若是被武士發現當後做可疑的人殺了，那在梁王宮裡引發的動靜不會比殺了一條狗更大。
自己不管是自行離開，還是呆在原地，都很可能被東宮的武士殺掉。
此時的陳侖多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自己哪怕被當做取笑羞辱的對象也絲毫不在意，可這次的玩笑偏偏是致命的。
已經在心裡把太子十八代祖宗都罵遍後陳侖才穩定心神，仔細思考對策。就在這時，黑暗中一條火紅的長線遠遠而來。
「是舉著火把巡邏的武士？他們似乎已經發現自己了，是轉身逃跑，還是站在原地不動？」還沒等陳侖想明白，一群武士已經包圍了自己。
所有武士皆著輕便軟甲，一手握刀，一手舉著火把，一言不發地打量著面前的獵物。
火把照耀下，安靜的武士們如夜間索命的惡鬼。
陳侖表面上依舊是一副鎮定的樣子，掃視了一圈大聲道：「你們還愣著幹嘛？帶我去見太子！」
「噗。」陳侖帶話似乎很好笑，將某個武士逗笑了。領頭的武士瞪了他一眼，隨即再次看向陳侖。
領頭武士長得高大無比，滿臉絡腮鬍，如野獸般兇狠的眼睛，沒人懷疑他殺起人來毫不手軟。此時他冷冷開口道：「已到宵禁時間，下人擅自外出走動，按律當斬！」
「斬」字一出，陳侖感覺腿窩被身後的人狠踹了一腳，直接跪倒在地，雙手被兩人反擒於身後，聽到「鏘」的一聲有人抽刀，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住手！太子叫我來的，你們敢殺我？」
「哈哈哈」聽到這話，這回所有的武士都大笑起來，領頭的絡腮鬍似乎被激怒了，揪住陳侖的頭髮使他抬起頭來，「呸！你是個什麼鳥東西，也值得太子召見？」
說完重重甩了陳侖幾個耳光，陳侖的臉立即腫了起來，鮮血順著嘴角流出，架在脖子上的刀冰涼，而臉上的傷處也火辣辣地痛。
陳侖眼冒金星，牙齒似乎都鬆動了，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驚慌，咬著牙做最後的掙扎，「帶我去見太子，殺了我你們會後悔的！」
領頭的武士又啐了一口，道：「真晦氣，遇上了個瘋子。
對了，老子上次跟你們打賭說老子能把一個人從頭到腚一刀劈成兩半，你們不是不信嗎？這次好好讓你們這幫兔崽子長長見識。」
所有武士都起鬨起來，陳侖感覺看著面前這些武士們，他們在地上的影子似乎都化為了青面獠牙的野獸，正圍著自己獰笑。
「狗娘養的，你也配殺你爺爺我嗎？」陳侖心中為自己遺憾，嘴上卻叫罵起來，在死前最起碼也要罵個痛快，將憋屈全都罵出來。
聽著陳侖的叫罵，領頭武士絲毫不受影響，往手掌心吐了兩口吐沫，搓搓手舉刀就要砍下。
就在這時傳來一聲大喝：「都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武士們大驚，放開了陳侖，所有人連忙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只見一個青年在一群提著燈籠的侍女們的簇擁中緩緩而來，他身著紫色袍服，下擺寬鬆，腰帶華麗，袍上繡有金色雲紋。
青年正是太子高陽熙，他來後推開了武士，一把將陳侖扶起，「萬萬見諒，我忙於內務，竟把足下遺忘在此。」
說完接著火把的光仔細觀察了陳侖臉上的瘀腫，氣憤道：「大淳，你太粗魯了，怎敢對我所請之人無禮？」
陳侖心中冷笑：「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我馬上就要被砍死了你來了，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堂堂太子為了名陪讀如此布置，也不怕貽笑大方，我倒要看看你耍的哪門子的把戲。」
如此想著，嘴上卻說道：「太子殿下，都是誤會，多虧您及時趕到，小人萬分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說完拼命擠出幾滴眼淚，裝出一副被嚇壞的樣子，握住太子的手又是連聲道謝。
太子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對著陳侖再次道歉，這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再加上剛剛的救命之恩，若是普通下人，必定是如陳侖表演地一般感恩戴德，對太子言聽計從了。
太子高陽熙也不會想到這個少年奴僕如此能演，只當第一步已經完成，於是握這陳侖的的手道：「足下請隨我移步，咱們換個地方細談。」
陳侖自無不可，與高陽熙攜手走出假山，一直到燈火通明處，太子才重重嘆息一聲。
陳侖十分有眼色，見狀連忙問道：「殿下何故嘆息？」
高陽熙悠悠道：「父王雖已稱梁王，可宮中制度卻不完善，宮中太監宮女的數量並未擴充，侍衛也多原本為軍人。
更別說後宮之人以及王子們的排場用度規定不完善，就連稱謂與禮儀都是亂的，我想為父王分憂，可提議卻不被父王重視，頗為頭痛啊。
說著看向陳侖的眼睛，「如今天下複雜的局勢，我與二弟身為王子都應該努力，不讓父王在瑣事上煩心，日後更是要為父王分憂啊。
今日我聽說二弟竟然與吳先生起了衝突，唉，若不是二弟對我成見頗深，我定要好好勸誡他，吳先生如此大才，怎可無禮…」
陳侖在一旁配合點頭，知道重點來了。
果然，高陽熙用滿懷希冀的眼神盯著陳侖道：「聽說二弟甚是信任足下，二弟不過舞勺之年，還請足下替我多多監督他。相信足下不會推脫吧？」
「好啊，原來是騙自己監視高興淵。」心中想著，臉上卻表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道：「太子殿下請放心，小人定然好好監督二王子，多謝您記掛小人家主子，您的恩情小人一定以死報之。」
高陽熙見這少年說話伶俐，心想這倒是個能做事的奴僕，等自己再觀察一番，確保他沒問題後，可以付出些利益，將他徹底變成自己人。
此次談話，忽略陳侖差點丟了小命這點，可以說是皆大歡喜。陳侖離開時還千恩萬謝，就差下跪感謝了。
高陽熙派侍女持他印令將陳侖一路送回離住處不遠才離開，看著侍女走遠，陳侖才慢慢直起腰來。
眼見四周無人，陳侖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也是在生死線上又走了一遭，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此時臉上的腫脹反而更疼了，陳侖不知怎地想起了義父扳犬，他打起別的義子絲毫不留手，可對自己卻百般寬容，從來沒有動手打過自己。
向著住處走去，心中想道：「欣婢身為高興淵的侍女竟然替太子傳話，看來她已經是太子的人了。
高興淵實在太遲鈍，身邊的人被太子策反都不知道，再說太子怎麼看也比高興淵能幹的多吧？為何聽說高應龍那老賊更偏向高興淵呢？
我要想個辦法弄清楚，夾在二人中間，若是運作得當，有機會殺了高興淵報仇也就成功一半，自己這條命豁出去也不虧了。」
心中想事情，很快就到了門口，深秋的寒風在晚上格外冷，吹扶過面頰後除了傷處火辣辣地痛外，竟然還有一種清涼的感覺。
陳侖用手一摸，原來自己不知何時竟流下兩道眼淚。
陳侖愣在原地。
敞開的大門走出一位侍女，將陳侖帶了進去。陳侖發現太子住處比二王子的住處熱鬧多了，隨處可見巡邏的武士，還有許多靜靜貼牆而走的宮女。
陳侖跟著侍女越走越驚訝，看到這裡園林成群，廊腰縵回，心裡疑惑：太子與高興淵居住環境為何相差如此之大？光看排場，太子好像並不像傳聞中失去梁王寵愛的樣子。
既然如此，為何所有人都覺得梁王更喜歡二王子高興淵，甚至篤定他必定繼承王位？
看來這王宮裡的諸多詭秘是下人不該知道，也不敢討論的。
陳侖在一處假山旁等待太子的召見，直到站到腿酸，太陽已經要落下山去，這才猛然驚覺——這裡似乎是太子的後院，在這站了好一會了也沒見到一個人經過。
陳侖心中湧現出被戲弄的憤怒，隨即出現的便是恐懼，如果一個孩子離開父母待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他一定會害怕，可陳侖如此早熟的少年怕的不是這個，他的恐懼來源於更加危險的東西。
他一個卑賤奴僕，離開了唯一能保護他的高興淵，在高貴的太子後院如同被遺忘般站了半天，若是被武士發現當後做可疑的人殺了，那在梁王宮裡引發的動靜不會比殺了一條狗更大。
自己不管是自行離開，還是呆在原地，都很可能被東宮的武士殺掉。
此時的陳侖多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自己哪怕被當做取笑羞辱的對象也絲毫不在意，可這次的玩笑偏偏是致命的。
已經在心裡把太子十八代祖宗都罵遍後陳侖才穩定心神，仔細思考對策。就在這時，黑暗中一條火紅的長線遠遠而來。
「是舉著火把巡邏的武士？他們似乎已經發現自己了，是轉身逃跑，還是站在原地不動？」還沒等陳侖想明白，一群武士已經包圍了自己。
所有武士皆著輕便軟甲，一手握刀，一手舉著火把，一言不發地打量著面前的獵物。
火把照耀下，安靜的武士們如夜間索命的惡鬼。
陳侖表面上依舊是一副鎮定的樣子，掃視了一圈大聲道：「你們還愣著幹嘛？帶我去見太子！」
「噗。」陳侖帶話似乎很好笑，將某個武士逗笑了。領頭的武士瞪了他一眼，隨即再次看向陳侖。
領頭武士長得高大無比，滿臉絡腮鬍，如野獸般兇狠的眼睛，沒人懷疑他殺起人來毫不手軟。此時他冷冷開口道：「已到宵禁時間，下人擅自外出走動，按律當斬！」
「斬」字一出，陳侖感覺腿窩被身後的人狠踹了一腳，直接跪倒在地，雙手被兩人反擒於身後，聽到「鏘」的一聲有人抽刀，終於忍不住大喊一聲：「住手！太子叫我來的，你們敢殺我？」
「哈哈哈」聽到這話，這回所有的武士都大笑起來，領頭的絡腮鬍似乎被激怒了，揪住陳侖的頭髮使他抬起頭來，「呸！你是個什麼鳥東西，也值得太子召見？」
說完重重甩了陳侖幾個耳光，陳侖的臉立即腫了起來，鮮血順著嘴角流出，架在脖子上的刀冰涼，而臉上的傷處也火辣辣地痛。
陳侖眼冒金星，牙齒似乎都鬆動了，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驚慌，咬著牙做最後的掙扎，「帶我去見太子，殺了我你們會後悔的！」
領頭的武士又啐了一口，道：「真晦氣，遇上了個瘋子。
對了，老子上次跟你們打賭說老子能把一個人從頭到腚一刀劈成兩半，你們不是不信嗎？這次好好讓你們這幫兔崽子長長見識。」
所有武士都起鬨起來，陳侖感覺看著面前這些武士們，他們在地上的影子似乎都化為了青面獠牙的野獸，正圍著自己獰笑。
「狗娘養的，你也配殺你爺爺我嗎？」陳侖心中為自己遺憾，嘴上卻叫罵起來，在死前最起碼也要罵個痛快，將憋屈全都罵出來。
聽著陳侖的叫罵，領頭武士絲毫不受影響，往手掌心吐了兩口吐沫，搓搓手舉刀就要砍下。
就在這時傳來一聲大喝：「都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武士們大驚，放開了陳侖，所有人連忙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只見一個青年在一群提著燈籠的侍女們的簇擁中緩緩而來，他身著紫色袍服，下擺寬鬆，腰帶華麗，袍上繡有金色雲紋。
青年正是太子高陽熙，他來後推開了武士，一把將陳侖扶起，「萬萬見諒，我忙於內務，竟把足下遺忘在此。」
說完接著火把的光仔細觀察了陳侖臉上的瘀腫，氣憤道：「大淳，你太粗魯了，怎敢對我所請之人無禮？」
陳侖心中冷笑：「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我馬上就要被砍死了你來了，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堂堂太子為了名陪讀如此布置，也不怕貽笑大方，我倒要看看你耍的哪門子的把戲。」
如此想著，嘴上卻說道：「太子殿下，都是誤會，多虧您及時趕到，小人萬分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說完拼命擠出幾滴眼淚，裝出一副被嚇壞的樣子，握住太子的手又是連聲道謝。
太子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對著陳侖再次道歉，這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再加上剛剛的救命之恩，若是普通下人，必定是如陳侖表演地一般感恩戴德，對太子言聽計從了。
太子高陽熙也不會想到這個少年奴僕如此能演，只當第一步已經完成，於是握這陳侖的的手道：「足下請隨我移步，咱們換個地方細談。」
陳侖自無不可，與高陽熙攜手走出假山，一直到燈火通明處，太子才重重嘆息一聲。
陳侖十分有眼色，見狀連忙問道：「殿下何故嘆息？」
高陽熙悠悠道：「父王雖已稱梁王，可宮中制度卻不完善，宮中太監宮女的數量並未擴充，侍衛也多原本為軍人。
更別說後宮之人以及王子們的排場用度規定不完善，就連稱謂與禮儀都是亂的，我想為父王分憂，可提議卻不被父王重視，頗為頭痛啊。
說著看向陳侖的眼睛，「如今天下複雜的局勢，我與二弟身為王子都應該努力，不讓父王在瑣事上煩心，日後更是要為父王分憂啊。
今日我聽說二弟竟然與吳先生起了衝突，唉，若不是二弟對我成見頗深，我定要好好勸誡他，吳先生如此大才，怎可無禮…」
陳侖在一旁配合點頭，知道重點來了。
果然，高陽熙用滿懷希冀的眼神盯著陳侖道：「聽說二弟甚是信任足下，二弟不過舞勺之年，還請足下替我多多監督他。相信足下不會推脫吧？」
「好啊，原來是騙自己監視高興淵。」心中想著，臉上卻表現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道：「太子殿下請放心，小人定然好好監督二王子，多謝您記掛小人家主子，您的恩情小人一定以死報之。」
高陽熙見這少年說話伶俐，心想這倒是個能做事的奴僕，等自己再觀察一番，確保他沒問題後，可以付出些利益，將他徹底變成自己人。
此次談話，忽略陳侖差點丟了小命這點，可以說是皆大歡喜。陳侖離開時還千恩萬謝，就差下跪感謝了。
高陽熙派侍女持他印令將陳侖一路送回離住處不遠才離開，看著侍女走遠，陳侖才慢慢直起腰來。
眼見四周無人，陳侖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也是在生死線上又走了一遭，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此時臉上的腫脹反而更疼了，陳侖不知怎地想起了義父扳犬，他打起別的義子絲毫不留手，可對自己卻百般寬容，從來沒有動手打過自己。
向著住處走去，心中想道：「欣婢身為高興淵的侍女竟然替太子傳話，看來她已經是太子的人了。
高興淵實在太遲鈍，身邊的人被太子策反都不知道，再說太子怎麼看也比高興淵能幹的多吧？為何聽說高應龍那老賊更偏向高興淵呢？
我要想個辦法弄清楚，夾在二人中間，若是運作得當，有機會殺了高興淵報仇也就成功一半，自己這條命豁出去也不虧了。」
心中想事情，很快就到了門口，深秋的寒風在晚上格外冷，吹扶過面頰後除了傷處火辣辣地痛外，竟然還有一種清涼的感覺。
陳侖用手一摸，原來自己不知何時竟流下兩道眼淚。
陳侖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