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數
陳侖就這麼在原地愣了好一會，這才準備推門回屋。
手伸到門前又猛地縮回，門口竟然站著個人，嚇了陳侖一跳。
那是個少女，身材嬌小，安靜站在門口暗處，確實很容易讓人忽略。
借著月光，陳侖看清這人正是悅婢，她和欣婢一樣都是高興淵的婢女。
陳侖見是悅婢，鬆了口氣，「你怎麼在這？」
悅婢走到陳侖面前，她借著月光看清了陳侖的臉，立即發出了一聲驚呼。
陳侖反應過來，自己的臉正腫脹，剛剛又哭過，想到自己腫著臉紅著眼眶的樣子，陳侖竟然不好意思起來。
悅婢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陳侖看她那副樣子，不知為何突然煩躁起來，「有話就說，沒事的話趕緊走，還待在這做什麼？」
看到陳侖生氣了，悅婢連忙擺著手道：「我今天來找你識字的，結果你不在，我問了欣婢，她說你被太子請去了，我擔心你，就在門外等了會…」
陳侖皺眉打斷道：「一直等到現在嗎？那一會你怎麼回去？」
悅婢道：「他們都知道我是二王子的婢女，不會為難我的…」猶豫了會，悅婢急切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跟你說什麼？…總之，不論殿下跟你承諾了什麼，你最好都不要參與…」
看到陳侖面無表情，悅婢也不知該怎麼勸他，急的臉上泛起一層粉霞。
黑燈瞎火的陳侖看不清悅婢的臉色，也沒興趣了解，「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面對陳侖敷衍的回答，悅婢最終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走了。
進屋的陳侖望向炕上那頭，趙僮正躺在那悶著被子，也不知道睡著沒有。他總是那樣，一進屋就靜靜躺在那如一具屍體，從不與陳侖交談。
陳侖也默默鑽進了被子，閉上眼他怎麼也睡不著，想起今天的事他後悔起來：自從自己進了梁王宮，對一條狗都會小心翼翼，今天為何對著無辜的悅婢發脾氣呢？
想到幾天前，第一次見到悅婢時，她那單純無辜的臉，只是因為自己多識幾個字，又恰好那天搭理了滿懷疑惑的她，她之後就經常來找自己認字了。
悅婢在陳侖的印象中，不過是一個喜歡看一些雜書的少女。
想到這，陳侖開始反思自己的過錯，不管是誰，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自己以前雖然從沒交過朋友，但是在梁王宮就該做出改變了，不可忽視任何人的力量，說不定他會在想不到的時刻救自己一命。
第二天一大早，陳侖在宮廷學院門口碰到了比他更早到的趙僮，倆人站在那一起等候高興淵。
本以為高興淵昨日吃虧了，今日怎麼也要鬧騰一番，沒想到不一會高興淵還是準時到了，不過看他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怕是連鬧騰都沒力氣鬧騰了。
趙僮很有眼力地什麼也沒問，只是如往常一樣，恭敬地向二王子請安後，就如同影子一樣帶著微笑靜靜跟在高興淵身後。
他們不問，可高興淵偏要說。一路上向陳侖訴苦，「唉，昨天我衝進後園找父王做主，結果父王不但不懲罰羞辱我的老道士，還把我大罵了一通。
甚至下旨嚴禁我的手下進入宮廷書院，生怕我帶他們找老道士麻煩。
哼，真不知道這個老道究竟有什麼本事，能讓父王如此護著他，說實話我都真有些怕他了。」
一路說著，三人很快就到了。
吳江陰坐在上位，一手扶須，一手捧書，看的正入迷，似乎沒注意三人的到來。
高興淵見到吳江陰，原本就垮著的臉拉的更長了，萬般無奈，只能乖乖坐好等著聽課。
一聽完了課，高興淵便逃也似地帶著陳、趙二人離開。
早在外面等待的八名陪讀，這次仔細地觀察了高興淵的臉色，估摸著這回因該沒有生命危險了，這才一擁而上迎接高興淵。
「既然是父王開口，我只能先饒他一次。」陪讀們顯然已經打聽清楚了昨日的事，高興淵面對著這群義憤填膺，嚷嚷著要為他出氣的陪讀們，擺擺手，十分大度地說出了這番話。
「還是二王子大人有大量。」
「就是，二王子如此氣度，那老道士就偷著高興吧。」
陪讀們七嘴八舌地恭維，高興淵哼了一聲道：「只是這回饒了他，若是他不識抬舉，下次我一定會讓他知道王子不可侮辱！」
眾人又免不了迎合一番，就在這時，對目光很敏感的陳侖，明顯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仔細尋找目光的來源，卻發現站在陪讀們之中，一個頭上纏繞著紗布的少年正用怨毒的目光盯著自己。發現自己看向他，他又將目光轉向旁邊去了。
陳侖認出這人正是昨天被高興淵砍了的楊僮，看來他運氣不錯，只是傷了腦袋，並沒有死。
自己同他無冤無仇，他為何用那種目光看著自己？
陳侖留心觀察，這才發現其他陪讀們也都不對勁，以前雖然也排斥他，可今天尤為明顯，他們圍住高興淵說話時，自己不知何時被擠遠了。
他們隱隱約約在阻斷自己與高興淵，並且其他人雖不像楊僮一般明顯，卻也總在不經意間瞟上自己幾眼。
陳侖心裡疑惑，這些人為何一夜之間開始仇視自己？一直到高興淵被他們帶著離開了書院，陳侖也沒想清楚。
陳侖並不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他決定以後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著自己去做。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沒人，隨後竟然又偷偷原路潛回了書院。
吳江陰果然還跪坐在那，依舊一副沉迷書本的樣子，似乎沒注意到有個奴才去而復反了。
陳侖快步走到吳江陰面前，直接跪了下去，「小人陳僮，特來求教吳先生。」
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應的陳侖內心十分糾結，可轉念想到這是現在自己為數不多，能改變現狀的機會，陳侖索性將心一橫，再次大聲喊道：「小人陳僮，特來求教吳先生！」
喊聲過後一片寂靜。
還是沒有等到回應，陳侖毫不猶豫再次大喊一遍，聽不到回應就又喊了一遍，一遍比一遍聲音更大，直到喊到第三遍，「小人陳僮，特來求教吳先生！！！」
這一聲簡直是陳侖聲嘶力竭地喊出來的，樹上的樹葉似乎都被震得「莎莎」顫抖了。
深秋時，哪怕只是微風吹過，樹葉都會簌簌掉落。
隨風飄落的樹葉正好落在被吳江陰捧著的書上。
吳江陰微微一笑，輕輕拿起那片樹葉觀察著。低著頭的陳侖又等了一會，見還是沒有回應，正準備豁出小命再吼一嗓子，卻在這時聽到了吳江陰那低沉的聲音。
「命數啊命數，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哈哈哈。」
陳侖終於聽到了回應，心中一喜。
抬頭正好看見吳江陰也在打量著他。
還沒等陳侖整理好思路，吳江陰就一臉嚴肅道：「我只教帝王之術，你一個奴才，前來請教什麼呢？」
陳侖連忙道：「小人想要有一番成就，準備好好努力，只為日後能更好地輔佐二王子。」
吳江陰搖頭道：「你啊，沒說實話。」隨後不等陳侖反駁，緊接著大聲質問道：「你一個奴才，敢讓我一個少傅指點你，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陳侖連忙道：「小人只是不想庸碌一輩子，因此斗膽前來打擾，若是先生覺得冒犯，小人明日再來請安。」
安靜了片刻，吳江陰突然哈哈一笑，滿意地點點頭，「其實你的感覺沒錯，我就是在等你前來。
你這小娃的膽子也不小，勉強夠格讓我指導你一番，從現在開始，你我私下就以學生和先生相稱吧。」
陳侖大喜，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輕易抓到了這個機會，立即俯身「彭彭彭」磕了三個響頭，「先生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只顧磕頭的陳侖沒有看到，吳江陰雖然微笑依舊，眼中卻是明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吳江陰輕輕鬆手，一陣疾風吹過，那片樹葉隨風飄遠…
手伸到門前又猛地縮回，門口竟然站著個人，嚇了陳侖一跳。
那是個少女，身材嬌小，安靜站在門口暗處，確實很容易讓人忽略。
借著月光，陳侖看清這人正是悅婢，她和欣婢一樣都是高興淵的婢女。
陳侖見是悅婢，鬆了口氣，「你怎麼在這？」
悅婢走到陳侖面前，她借著月光看清了陳侖的臉，立即發出了一聲驚呼。
陳侖反應過來，自己的臉正腫脹，剛剛又哭過，想到自己腫著臉紅著眼眶的樣子，陳侖竟然不好意思起來。
悅婢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陳侖看她那副樣子，不知為何突然煩躁起來，「有話就說，沒事的話趕緊走，還待在這做什麼？」
看到陳侖生氣了，悅婢連忙擺著手道：「我今天來找你識字的，結果你不在，我問了欣婢，她說你被太子請去了，我擔心你，就在門外等了會…」
陳侖皺眉打斷道：「一直等到現在嗎？那一會你怎麼回去？」
悅婢道：「他們都知道我是二王子的婢女，不會為難我的…」猶豫了會，悅婢急切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跟你說什麼？…總之，不論殿下跟你承諾了什麼，你最好都不要參與…」
看到陳侖面無表情，悅婢也不知該怎麼勸他，急的臉上泛起一層粉霞。
黑燈瞎火的陳侖看不清悅婢的臉色，也沒興趣了解，「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面對陳侖敷衍的回答，悅婢最終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走了。
進屋的陳侖望向炕上那頭，趙僮正躺在那悶著被子，也不知道睡著沒有。他總是那樣，一進屋就靜靜躺在那如一具屍體，從不與陳侖交談。
陳侖也默默鑽進了被子，閉上眼他怎麼也睡不著，想起今天的事他後悔起來：自從自己進了梁王宮，對一條狗都會小心翼翼，今天為何對著無辜的悅婢發脾氣呢？
想到幾天前，第一次見到悅婢時，她那單純無辜的臉，只是因為自己多識幾個字，又恰好那天搭理了滿懷疑惑的她，她之後就經常來找自己認字了。
悅婢在陳侖的印象中，不過是一個喜歡看一些雜書的少女。
想到這，陳侖開始反思自己的過錯，不管是誰，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自己以前雖然從沒交過朋友，但是在梁王宮就該做出改變了，不可忽視任何人的力量，說不定他會在想不到的時刻救自己一命。
第二天一大早，陳侖在宮廷學院門口碰到了比他更早到的趙僮，倆人站在那一起等候高興淵。
本以為高興淵昨日吃虧了，今日怎麼也要鬧騰一番，沒想到不一會高興淵還是準時到了，不過看他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怕是連鬧騰都沒力氣鬧騰了。
趙僮很有眼力地什麼也沒問，只是如往常一樣，恭敬地向二王子請安後，就如同影子一樣帶著微笑靜靜跟在高興淵身後。
他們不問，可高興淵偏要說。一路上向陳侖訴苦，「唉，昨天我衝進後園找父王做主，結果父王不但不懲罰羞辱我的老道士，還把我大罵了一通。
甚至下旨嚴禁我的手下進入宮廷書院，生怕我帶他們找老道士麻煩。
哼，真不知道這個老道究竟有什麼本事，能讓父王如此護著他，說實話我都真有些怕他了。」
一路說著，三人很快就到了。
吳江陰坐在上位，一手扶須，一手捧書，看的正入迷，似乎沒注意三人的到來。
高興淵見到吳江陰，原本就垮著的臉拉的更長了，萬般無奈，只能乖乖坐好等著聽課。
一聽完了課，高興淵便逃也似地帶著陳、趙二人離開。
早在外面等待的八名陪讀，這次仔細地觀察了高興淵的臉色，估摸著這回因該沒有生命危險了，這才一擁而上迎接高興淵。
「既然是父王開口，我只能先饒他一次。」陪讀們顯然已經打聽清楚了昨日的事，高興淵面對著這群義憤填膺，嚷嚷著要為他出氣的陪讀們，擺擺手，十分大度地說出了這番話。
「還是二王子大人有大量。」
「就是，二王子如此氣度，那老道士就偷著高興吧。」
陪讀們七嘴八舌地恭維，高興淵哼了一聲道：「只是這回饒了他，若是他不識抬舉，下次我一定會讓他知道王子不可侮辱！」
眾人又免不了迎合一番，就在這時，對目光很敏感的陳侖，明顯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仔細尋找目光的來源，卻發現站在陪讀們之中，一個頭上纏繞著紗布的少年正用怨毒的目光盯著自己。發現自己看向他，他又將目光轉向旁邊去了。
陳侖認出這人正是昨天被高興淵砍了的楊僮，看來他運氣不錯，只是傷了腦袋，並沒有死。
自己同他無冤無仇，他為何用那種目光看著自己？
陳侖留心觀察，這才發現其他陪讀們也都不對勁，以前雖然也排斥他，可今天尤為明顯，他們圍住高興淵說話時，自己不知何時被擠遠了。
他們隱隱約約在阻斷自己與高興淵，並且其他人雖不像楊僮一般明顯，卻也總在不經意間瞟上自己幾眼。
陳侖心裡疑惑，這些人為何一夜之間開始仇視自己？一直到高興淵被他們帶著離開了書院，陳侖也沒想清楚。
陳侖並不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他決定以後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著自己去做。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沒人，隨後竟然又偷偷原路潛回了書院。
吳江陰果然還跪坐在那，依舊一副沉迷書本的樣子，似乎沒注意到有個奴才去而復反了。
陳侖快步走到吳江陰面前，直接跪了下去，「小人陳僮，特來求教吳先生。」
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應的陳侖內心十分糾結，可轉念想到這是現在自己為數不多，能改變現狀的機會，陳侖索性將心一橫，再次大聲喊道：「小人陳僮，特來求教吳先生！」
喊聲過後一片寂靜。
還是沒有等到回應，陳侖毫不猶豫再次大喊一遍，聽不到回應就又喊了一遍，一遍比一遍聲音更大，直到喊到第三遍，「小人陳僮，特來求教吳先生！！！」
這一聲簡直是陳侖聲嘶力竭地喊出來的，樹上的樹葉似乎都被震得「莎莎」顫抖了。
深秋時，哪怕只是微風吹過，樹葉都會簌簌掉落。
隨風飄落的樹葉正好落在被吳江陰捧著的書上。
吳江陰微微一笑，輕輕拿起那片樹葉觀察著。低著頭的陳侖又等了一會，見還是沒有回應，正準備豁出小命再吼一嗓子，卻在這時聽到了吳江陰那低沉的聲音。
「命數啊命數，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哈哈哈。」
陳侖終於聽到了回應，心中一喜。
抬頭正好看見吳江陰也在打量著他。
還沒等陳侖整理好思路，吳江陰就一臉嚴肅道：「我只教帝王之術，你一個奴才，前來請教什麼呢？」
陳侖連忙道：「小人想要有一番成就，準備好好努力，只為日後能更好地輔佐二王子。」
吳江陰搖頭道：「你啊，沒說實話。」隨後不等陳侖反駁，緊接著大聲質問道：「你一個奴才，敢讓我一個少傅指點你，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陳侖連忙道：「小人只是不想庸碌一輩子，因此斗膽前來打擾，若是先生覺得冒犯，小人明日再來請安。」
安靜了片刻，吳江陰突然哈哈一笑，滿意地點點頭，「其實你的感覺沒錯，我就是在等你前來。
你這小娃的膽子也不小，勉強夠格讓我指導你一番，從現在開始，你我私下就以學生和先生相稱吧。」
陳侖大喜，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輕易抓到了這個機會，立即俯身「彭彭彭」磕了三個響頭，「先生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只顧磕頭的陳侖沒有看到，吳江陰雖然微笑依舊，眼中卻是明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吳江陰輕輕鬆手，一陣疾風吹過，那片樹葉隨風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