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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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應龍等到三日後,兒郎們都心滿意足了,這才收攏軍隊回朝。

  這次領土擴張,讓自己離皇帝的寶座又近了一步。

  高應龍聽到的都是讚美之聲,從後宮妃嬪到軍隊將領,無不稱讚梁王的英明神武。

  直到高應龍見到吳江陰才聽到不同的聲音。

  「你做掉了一個草頭王,是不是真把自己當皇帝了?」吳江陰盯著面前的棋盤,面無表情地說出了能嚇死人的話。

  敢這麼和高應龍說話,沒人懷疑哪怕是高應龍父母也要腦袋搬家,可棋盤對面的高應龍竟然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

  「非要說的話,現在誰不是草頭王?我這個草頭王就是要當皇帝,那又如何?」穿著便服的高應龍感覺沒有騎著馬時那麼高大,多了幾分儒雅,可沒了頭盔的遮掩,他的眼神反而更加陰沉,令人害怕。

  高應龍沒有絲毫猶豫,幾乎是在吳江陰落子後就緊跟著落子。室內靜寂無聲只有緊緊相連的兩聲「嗒嗒」落子聲不斷響起。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高應龍便停了手,看著大片已經毫無生機的棋子,一把將棋子扔回棋簍,算是投子認輸。

  吳江陰是個留著長須,穿著道袍的老人。說是老人也不對,他的眼神有種歷經滄桑的淡然,極像是個老年人,但仔細觀察吳江陰的臉你會發現,他颳了鬍鬚後的樣貌因該是個容貌甚偉的中年人,這種怪異的感覺讓人弄不清他的年齡。

  「嘖嘖嘖,不加思考地落子就能達到這個水平,你若是願意在棋道上花心思,成為頂尖國手都不是問題。」吳江陰嘆息一聲,似乎為棋道少了一位奇才而惋惜。

  「下棋不過是消遣的遊戲罷了,我想要向先生請教的是這天下的棋局。」高應龍緩緩說道。

  吳江陰微微一笑,「我說過很多遍了,我不會為你效命的,當你兒子的教書先生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至於他能學到我幾層本事,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高應龍目光閃動,「先生如此大才,我以丞相之位相許卻都不為所動,待在我宮裡只為等什麼『天時』,不覺可惜嗎?」

  吳江陰拿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摩挲,他知道跟這些凡夫俗子講什麼大道都是白費口舌,直接給他們想要的就行了,於是開口道:「給你個建議,聽不聽由你,三年內最好不要再動干戈,好好屯糧,你的大梁撐過這三年,一統天下的機會就來了。」

  說完就盯著棋盤魂游天外,任憑高應龍如何詢問也不再開口。

  天下似棋局,高應龍認為下棋只不過是遊戲,可他不會理解,也許對於吳江陰來說,這天下紛爭,群雄逐鹿,才是他的棋盤,他的大道……

  陳侖也沒想到自己成了高興淵的書童。

  在這裡他要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他現在的新名字是「陳僮」。

  高興淵有幾位陪讀,沒人知道他們本來的名字,從給高興淵當陪讀起,他們的名字就成了原本的姓後面加個「僮」字。

  比如「趙僮」,他是幾個陪讀里讓陳侖印象最深的人,不僅是因為他原本最受高興淵喜愛,更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他帶給陳侖的怪異之感。

  如果這世界上有鬼,陳侖認為就因該是長趙僮這樣了,他像是高興淵的影子,默默跟在高興淵身後移動。

  他長的又瘦又高,像是個旗杆,臉上更是毫無人色,慘白地不成樣子,黑眼圈,一副愁苦像。

  在高興淵講了什麼笑話時,他卻偏要努力擠笑臉,那難看的笑臉怎麼看都像是個冤死鬼。

  第二個讓陳侖印象深刻的人是高興淵的教書先生吳江陰,原因是他那一身陳舊道袍十分有高人風範。

  此時的高興淵用手裡攥著筆,百無聊賴地著捅自己耳朵。

  每天不但要練習騎馬射箭,還要跟著先生學聖賢道理,兵法謀略,實在是太累了。

  騎馬射箭高興淵還有點興趣,文化課高興淵一般都是用來放鬆。好在父王從不過問他的文化課,而先生吳江陰也是自己講自己的,從不告狀。

  如此識相的先生,高興淵也便給他幾分薄面,至少不辱罵戲弄他。此時的吳江陰又在大講治國之道。

  高興淵聽著無趣,打了個哈欠,看向站在一旁的陳僮,趙僮兩人,說道:「只要刀夠利,法夠嚴,還怕治不了國嗎?你們說是吧?」

  趙僮立即獻媚道:「沒錯,大梁有二王子,那是是百姓們的福分啊!殿下簡直是…經世之才!…對…」


  連馬屁都不會拍,陳侖不知道高興淵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書童,趙僮還在掏空腦袋想著如何拍馬屁,誰知高興淵只是盯著陳侖,「陳僮,你說對嗎?」

  趙僮尷尬地閉上了嘴,和高興淵一同望著陳侖。

  陳侖一直低著頭,見躲不過了,這才抬頭道道:「對。不過,刀如何才能利,法又如何才能嚴呢?」

  高興淵被問住了,摸著下巴沉思起來。

  趙僮見陳侖竟敢逆著王子說話,十分憤怒,可觀察高興淵的臉色後,見他沒有想發作的樣子,於是繼續保持著怒容,只等著高興淵一聲令下,他會立刻衝上前撕咬違背王子的大膽之徒。

  高興淵想了一會一拍大腿,「這確實是個問題,我不知道。」說完轉頭問道:「先生,你能回答嗎?」

  陳侖看見吳江陰正撫摸著鬍鬚,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何心裡一緊。

  吳江陰扶須道:「這刀如何利和法如何嚴其實是相輔相成的。」

  高興淵已經來了興趣,「先生,你別賣關子了,詳細說說嘛。」

  吳江陰微笑道:「比如你父王,他攻城掠地後都會規定時間放軍隊去劫掠,城裡原本的世家顯貴自然都會遭到血洗。

  在他制定的法度下,大梁人除了種地的農民,基本上就是專門打仗的士兵。

  他的法對世家大族嚴,用他們的血養肥了士兵們,而士兵們就是梁王的刀,士兵們肥了,他的刀自然也就利了。

  就像你說的一樣,你父親的法嚴,刀又利,所以他是大梁說一不二的王。」

  高興淵聽得激動,立馬說道:「沒錯,我以後一定會成為像父王這樣的人,不對,我要超越父王!我要做天子,做整個天下的皇帝!」

  吳江陰搖頭道:「你爹退位後不一定輪到你做主,況且你別說超越你爹,恐怕連守成都難。」

  高興淵聽後細眉倒豎,一拍桌子起身道:「你這個牛鼻子胡扯什麼?我要割了你的舌頭拿去餵狗!」

  面對喜怒無常的高興淵,大梁的任何人此時也會害怕,吳江陰卻只是淡淡一笑,沒有絲毫慌亂的樣子。

  高興淵見狀更氣了,怒吼道:「給我把這老狗剁碎餵豬!」

  吼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宮廷書院,自己的那些爪牙可進不來。不過自己可不是那嬌生慣養,離了手下就不能活的王子,於是抽出腰間的佩劍就向吳江陰砍去。

  利劍加身,吳江陰依舊淡定,伸出右手雙指一夾,劍身竟穩穩停在頭上三寸處,再近不得分毫。

  高興淵大驚,雙手死命用力,被兩指夾住的劍卻好似被鐵鑄死,動不得一點。

  從沒受過如此挫折的高興淵氣得臉頰微紅,眼中已經有了淚水,今日回去後無論如何也要帶人殺了這個老道士!

  正想著,突然劍身上的力消失了,正在用全身的力量向後拽劍的高興淵措不及防,向後飛出幾尺遠,狠狠跌在地上。

  一旁的趙僮長大了嘴巴,似乎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事,哆嗦著的手指指向吳江陰,想衝上前救主,可又想到吳江陰是梁王都敬重的人,只能在原地打轉,不知所措起來。

  高興淵被這一跌痛地站不起來,對著陳侖吼道:「陳僮,你還看著幹什麼,給我殺了他!」

  正在一旁發呆裝死的陳侖裝作如夢初醒的樣子,上前正好看見吳江陰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

  又來了,這種怪異的感覺讓陳侖不舒服,可又找不出原因。

  此時身後傳來高興淵帶著哭腔的聲音,「陳僮,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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