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由女神
屋內的家具尹仲從未見過，四排大大的柜子頂著天花板，上面全是寫著洋文的書，地面鋪著地毯，牆上貼著牆紙還有罩著玻璃的煤油燈。
左右牆上掛著西洋油畫，左邊畫上的男人有白色彎曲的捲髮，這西洋畫活靈活現，男人的目光死死盯著尹仲，尹仲趕忙轉頭。
右邊的畫更是不堪入目，一個袒著半邊胸脯的女人舉著紅旗，身後是數個舉著槍的洋人，他們踩著腳下的屍體，迎著背後的硝煙，向著未知的遠方衝去。
那半邊胸脯看的尹仲面紅耳赤，心裡默念「罪過罪過。」
「這幅畫是傑克遜大人畫的，真的那幅在法蘭西國京城裡頭。」
那動人的聲音響起，尹仲向前看去，林劍秋坐在一張書桌後面，桌上壘起了兩摞高高的書本，只露出她的一點點臉。
「小人？草民？奴才？」尹仲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行禮，拱手？抱拳？下跪？
林劍秋看尹仲不知所措，笑著說：「我不喜歡別人下跪。」
「我知道你，尹仲少俠，我姓林，你就喊我的名字，劍秋。」
「劍...劍秋。」
「哈哈哈，少俠你的膽子這么小，以後怎麼當大俠。」
尹仲忙站直，
「怎麼官家的大小姐也知道俠客嗎。」
「那是自然，我最愛看武俠小說。」
「我還以為只有我等市井小民愛看。」
「尹仲，你知道這幅畫說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
「不，你說說看，你看到了什麼，你是怎麼想的。」
尹仲認真看著這幅畫，漸漸的，「有傷風化」這四個字便不再出現在腦海中。
「這幅畫栩栩如生，每個人都像真的一般，顏色也很漂亮，看起來熱情奔放。中間這女人美麗、健康、勇敢，她帶著身後的男人打仗，毫無畏懼。」
「這是自由女神，尹仲，你知道什麼是自由嗎？」
......
隨後的一刻鐘，二人聊了許多，尹仲給林劍秋講了自己習武的事情，又說了路途上的見聞，林劍秋聽的入神。
林劍秋也和尹仲說了自己看過的夕陽小說，還教了尹仲三個詞：「自由、平等、博愛」。
「尹少俠，你快走罷，傑克遜夫人要回來了。」林劍秋結束了對話。
尹仲不舍的抱拳，林劍秋竟也學了個抱拳禮。
「尹仲，今日以後，我便不能出門了，每月的初五十五兩天，傑克遜夫人會來我家教我到晚上8點，之後爹會派人護送他們回去。」
尹仲先是一陣失落，而後驚訝。
林劍秋接著說：「那時候，家裡護衛最少。尹仲，我同你在一塊很開心，你若是，若是也這麼想，那時你便來找我。」
尹仲沉默的點頭，翻牆離去。
林劍秋將頭伸出窗外：「尹仲，你若不能來，我會想別的法子，你莫要為我涉險。」
......
尹仲心花怒放，神清氣爽。
林劍秋最後的那一探頭，尹仲看清了她的臉，鵝蛋臉，櫻桃口，彎彎的眉毛就像故鄉彎彎的月亮，含著憂愁的眼睛就是那山間清澈的潭水。
這世間真是美好，路旁的腳夫商販都是笑吟吟的，箱子裡賣花的盲丫頭唱的歌兒婉轉又動聽。
尹仲拿了一朵花放入懷中，往盲丫頭手裡塞了幾枚銅板。
口乾舌燥了，尹仲在涼茶棚下坐好，買了一碗涼茶一口飲盡。
苦澀香醇的味道讓他冷靜了一些，
「城裡，這廣州幾個城門天黑便會關上，我若是白天進城等到晚上呢，這捕快和八旗兵往來巡邏，若是動靜鬧大了如何收場，會不會連累劉叔他們。」
尹仲慢慢思索著在街上閒逛。
一個老者突然攔在身前，打眼一瞧，原來是雷氏藥行管家老雷。
「尹少俠，公子有請。」
尹仲就這樣上了這高檔酒肆的二樓包間。
雷展坐在最高位，兩護衛持刀站立身後左右。身旁坐著的是兩個掌柜模樣的人。
「趙叔、錢叔，這便是當日從土匪手中救下小侄的尹仲，尹少俠。」雷展笑呵呵的說，
「雷少爺莫要這麼說，小子感念少爺的恩情，出手相助理所應當。」
「尹少俠，我雷展最是知恩圖報，何況我頗有家資，送你的東西對我來說九牛一毛。」
一旁的老雷開口：「尹少俠，我家少爺最是喜歡你這等好漢，切莫再與我家少爺客氣。」
尹仲也怕再這樣下去會讓雷少爺失了面子，便決定不再客氣。
雷展伸手指向身旁的兩個掌柜，
「尹少俠，這二位是我雷氏藥行潮州、肇慶分行掌柜的。」
尹仲一一行禮，兩掌柜回禮。
此時，酒樓朝著院內的地方傳來一陣陣打鬥聲和歡呼聲。
雷展站起身，二位掌柜趕忙跟上，雷展搭著尹仲的肩膀走到窗邊。
院內搭著一處擂台，台上二人正在激烈的搏鬥，擂台下各路商人武師舉著銀子寶鈔，口中大聲的喊叫。小二端著茶水毛巾四處遊走，而一個師爺拿著本子，身後跟著收錢的夥計走走停停，是賭博。
「尹少俠，我聽說你在碼頭做些苦力活，這麼好的身手，怎麼去做那活呢。」
「雷少爺，自家長輩安排，小人莫敢不從。」
「掙得銀錢幾何？」
「衣食無憂。」
「尹仲啊，你這一身好武功，可不能浪費，你家中長輩或許是磨練與你。你那碼頭的會首我略有耳聞，名喚羅大綱，專做的是走私的買賣。」
尹仲一驚，
「尹少俠莫怕，這廣州城中，只要你餵飽了那些官差，便無人管你，羅大綱不走私，那官差便會再尋摸一人去走私。何況這乾隆爺到本朝，廣州數次緝拿，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攏共死掉的還沒有城門口一天餓死的人多。」
尹仲沉默不語：「難怪劉叔和羅大哥總對我遮遮掩掩，可這雷少爺也知道這事，莫不是雷少爺也干走私的勾當，藥行、碼頭、走私——鴉片！」
尹仲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那鴉片是他深惡痛絕之物，不過眼下都是自己的胡亂猜測，何況走私不過是為了避開關稅和層層盤剝，幾乎所有的商品都可以走私。
「只是那鴉片害人無數，禍亂中華，吸了鴉片的人整日昏昏沉沉，要不了幾年便做不了活，一家老小隻得家破人亡。而且鴉片不貴，一戶人家一年賺30兩，只需5兩便可供一年所抽鴉片，所以人人都能抽的上。這等害人之物，我還是回去問清楚為好。」
雷展一拍肩膀打斷了尹仲的思考，指著擂台對尹仲說道：
「尹少俠，你看這二人誰會贏。」
尹仲定睛觀摩，場內打擂的武師，一人身材高大，體壯如牛，出拳剛猛無比，使的是發源於德州的八極拳，一拳一拳打得虎虎生風。而他的對手，個子矮壯，一直在挨打，偶爾反擊幾拳，使的是洪熙官所創的洪拳。
尹仲看了幾下，答道：「這大個子拳法純熟，力道剛猛，但是他腳步鬆散，氣息紊亂，基本功不紮實，實戰經驗不足。反倒是那小個子，腰馬合一，下盤穩健，守中有攻，不出三合，此人必勝。」
「好好好，真不愧是行家，夥計，五十兩，我賭那小個子贏。」
夥計記下帳，收好銀子。
趙錢二掌柜則是說：「哈哈哈，那大漢一直壓著小個子打，只等一招打中，便可贏下，我押大個子勝。」
二人剛出了銀子不過半晌，那小個子一拳放倒了力竭的大個子，看表情，甚至還留有餘力。
雷展笑呵呵的收下銀子，對尹仲說：
「尹少俠，這男人立於天地之間，尤其是在這廣州城，冇錢寸步難行。你若是來我藥行做個護衛，去鏢行走走鏢，或者我資助你開個武館，都可以啊。你這賺了錢，安穩下來，也好孝順你家長輩。」
錢錢錢，尹仲沒什麼地方花錢，但是他很想花錢，很想手頭闊綽一回。
若是自己日後跟著羅大哥去走私，也許銀錢也不少，可這終究不是正路。
而且劉叔和羅大哥對自己無微不至，自己做護衛鏢師賺的錢再多，也抵不過家人朋友分毫。
「雷少爺，我家有家訓，不得做那護衛鏢師，也不許和武館扯上關係。」
「可惜可惜，哎，尹少俠，我做東，你下去幫我打幾場，賺些銀錢如何？」
尹仲有點想拒絕。
「一百兩。」
......
「接下來要打擂的是，徽州府尹仲！佛山縣李四！」
尹父讓他不要暴露太多刀法，沒說拳法，何況自己使的是徽州地方常見的岳王拳和洪拳。
尹仲和對手上台，抱拳行禮，擺出架勢。
三拳兩腳，李四摔下擂台。
「尹仲勝出！尹仲，你可要守擂。」
「守！」
很快，旁邊的醫館陸續多了五個人。
左右牆上掛著西洋油畫，左邊畫上的男人有白色彎曲的捲髮，這西洋畫活靈活現，男人的目光死死盯著尹仲，尹仲趕忙轉頭。
右邊的畫更是不堪入目，一個袒著半邊胸脯的女人舉著紅旗，身後是數個舉著槍的洋人，他們踩著腳下的屍體，迎著背後的硝煙，向著未知的遠方衝去。
那半邊胸脯看的尹仲面紅耳赤，心裡默念「罪過罪過。」
「這幅畫是傑克遜大人畫的，真的那幅在法蘭西國京城裡頭。」
那動人的聲音響起，尹仲向前看去，林劍秋坐在一張書桌後面，桌上壘起了兩摞高高的書本，只露出她的一點點臉。
「小人？草民？奴才？」尹仲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行禮，拱手？抱拳？下跪？
林劍秋看尹仲不知所措，笑著說：「我不喜歡別人下跪。」
「我知道你，尹仲少俠，我姓林，你就喊我的名字，劍秋。」
「劍...劍秋。」
「哈哈哈，少俠你的膽子這么小，以後怎麼當大俠。」
尹仲忙站直，
「怎麼官家的大小姐也知道俠客嗎。」
「那是自然，我最愛看武俠小說。」
「我還以為只有我等市井小民愛看。」
「尹仲，你知道這幅畫說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
「不，你說說看，你看到了什麼，你是怎麼想的。」
尹仲認真看著這幅畫，漸漸的，「有傷風化」這四個字便不再出現在腦海中。
「這幅畫栩栩如生，每個人都像真的一般，顏色也很漂亮，看起來熱情奔放。中間這女人美麗、健康、勇敢，她帶著身後的男人打仗，毫無畏懼。」
「這是自由女神，尹仲，你知道什麼是自由嗎？」
......
隨後的一刻鐘，二人聊了許多，尹仲給林劍秋講了自己習武的事情，又說了路途上的見聞，林劍秋聽的入神。
林劍秋也和尹仲說了自己看過的夕陽小說，還教了尹仲三個詞：「自由、平等、博愛」。
「尹少俠，你快走罷，傑克遜夫人要回來了。」林劍秋結束了對話。
尹仲不舍的抱拳，林劍秋竟也學了個抱拳禮。
「尹仲，今日以後，我便不能出門了，每月的初五十五兩天，傑克遜夫人會來我家教我到晚上8點，之後爹會派人護送他們回去。」
尹仲先是一陣失落，而後驚訝。
林劍秋接著說：「那時候，家裡護衛最少。尹仲，我同你在一塊很開心，你若是，若是也這麼想，那時你便來找我。」
尹仲沉默的點頭，翻牆離去。
林劍秋將頭伸出窗外：「尹仲，你若不能來，我會想別的法子，你莫要為我涉險。」
......
尹仲心花怒放，神清氣爽。
林劍秋最後的那一探頭，尹仲看清了她的臉，鵝蛋臉，櫻桃口，彎彎的眉毛就像故鄉彎彎的月亮，含著憂愁的眼睛就是那山間清澈的潭水。
這世間真是美好，路旁的腳夫商販都是笑吟吟的，箱子裡賣花的盲丫頭唱的歌兒婉轉又動聽。
尹仲拿了一朵花放入懷中，往盲丫頭手裡塞了幾枚銅板。
口乾舌燥了，尹仲在涼茶棚下坐好，買了一碗涼茶一口飲盡。
苦澀香醇的味道讓他冷靜了一些，
「城裡，這廣州幾個城門天黑便會關上，我若是白天進城等到晚上呢，這捕快和八旗兵往來巡邏，若是動靜鬧大了如何收場，會不會連累劉叔他們。」
尹仲慢慢思索著在街上閒逛。
一個老者突然攔在身前，打眼一瞧，原來是雷氏藥行管家老雷。
「尹少俠，公子有請。」
尹仲就這樣上了這高檔酒肆的二樓包間。
雷展坐在最高位，兩護衛持刀站立身後左右。身旁坐著的是兩個掌柜模樣的人。
「趙叔、錢叔，這便是當日從土匪手中救下小侄的尹仲，尹少俠。」雷展笑呵呵的說，
「雷少爺莫要這麼說，小子感念少爺的恩情，出手相助理所應當。」
「尹少俠，我雷展最是知恩圖報，何況我頗有家資，送你的東西對我來說九牛一毛。」
一旁的老雷開口：「尹少俠，我家少爺最是喜歡你這等好漢，切莫再與我家少爺客氣。」
尹仲也怕再這樣下去會讓雷少爺失了面子，便決定不再客氣。
雷展伸手指向身旁的兩個掌柜，
「尹少俠，這二位是我雷氏藥行潮州、肇慶分行掌柜的。」
尹仲一一行禮，兩掌柜回禮。
此時，酒樓朝著院內的地方傳來一陣陣打鬥聲和歡呼聲。
雷展站起身，二位掌柜趕忙跟上，雷展搭著尹仲的肩膀走到窗邊。
院內搭著一處擂台，台上二人正在激烈的搏鬥，擂台下各路商人武師舉著銀子寶鈔，口中大聲的喊叫。小二端著茶水毛巾四處遊走，而一個師爺拿著本子，身後跟著收錢的夥計走走停停，是賭博。
「尹少俠，我聽說你在碼頭做些苦力活，這麼好的身手，怎麼去做那活呢。」
「雷少爺，自家長輩安排，小人莫敢不從。」
「掙得銀錢幾何？」
「衣食無憂。」
「尹仲啊，你這一身好武功，可不能浪費，你家中長輩或許是磨練與你。你那碼頭的會首我略有耳聞，名喚羅大綱，專做的是走私的買賣。」
尹仲一驚，
「尹少俠莫怕，這廣州城中，只要你餵飽了那些官差，便無人管你，羅大綱不走私，那官差便會再尋摸一人去走私。何況這乾隆爺到本朝，廣州數次緝拿，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攏共死掉的還沒有城門口一天餓死的人多。」
尹仲沉默不語：「難怪劉叔和羅大哥總對我遮遮掩掩，可這雷少爺也知道這事，莫不是雷少爺也干走私的勾當，藥行、碼頭、走私——鴉片！」
尹仲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那鴉片是他深惡痛絕之物，不過眼下都是自己的胡亂猜測，何況走私不過是為了避開關稅和層層盤剝，幾乎所有的商品都可以走私。
「只是那鴉片害人無數，禍亂中華，吸了鴉片的人整日昏昏沉沉，要不了幾年便做不了活，一家老小隻得家破人亡。而且鴉片不貴，一戶人家一年賺30兩，只需5兩便可供一年所抽鴉片，所以人人都能抽的上。這等害人之物，我還是回去問清楚為好。」
雷展一拍肩膀打斷了尹仲的思考，指著擂台對尹仲說道：
「尹少俠，你看這二人誰會贏。」
尹仲定睛觀摩，場內打擂的武師，一人身材高大，體壯如牛，出拳剛猛無比，使的是發源於德州的八極拳，一拳一拳打得虎虎生風。而他的對手，個子矮壯，一直在挨打，偶爾反擊幾拳，使的是洪熙官所創的洪拳。
尹仲看了幾下，答道：「這大個子拳法純熟，力道剛猛，但是他腳步鬆散，氣息紊亂，基本功不紮實，實戰經驗不足。反倒是那小個子，腰馬合一，下盤穩健，守中有攻，不出三合，此人必勝。」
「好好好，真不愧是行家，夥計，五十兩，我賭那小個子贏。」
夥計記下帳，收好銀子。
趙錢二掌柜則是說：「哈哈哈，那大漢一直壓著小個子打，只等一招打中，便可贏下，我押大個子勝。」
二人剛出了銀子不過半晌，那小個子一拳放倒了力竭的大個子，看表情，甚至還留有餘力。
雷展笑呵呵的收下銀子，對尹仲說：
「尹少俠，這男人立於天地之間，尤其是在這廣州城，冇錢寸步難行。你若是來我藥行做個護衛，去鏢行走走鏢，或者我資助你開個武館，都可以啊。你這賺了錢，安穩下來，也好孝順你家長輩。」
錢錢錢，尹仲沒什麼地方花錢，但是他很想花錢，很想手頭闊綽一回。
若是自己日後跟著羅大哥去走私，也許銀錢也不少，可這終究不是正路。
而且劉叔和羅大哥對自己無微不至，自己做護衛鏢師賺的錢再多，也抵不過家人朋友分毫。
「雷少爺，我家有家訓，不得做那護衛鏢師，也不許和武館扯上關係。」
「可惜可惜，哎，尹少俠，我做東，你下去幫我打幾場，賺些銀錢如何？」
尹仲有點想拒絕。
「一百兩。」
......
「接下來要打擂的是，徽州府尹仲！佛山縣李四！」
尹父讓他不要暴露太多刀法，沒說拳法，何況自己使的是徽州地方常見的岳王拳和洪拳。
尹仲和對手上台，抱拳行禮，擺出架勢。
三拳兩腳，李四摔下擂台。
「尹仲勝出！尹仲，你可要守擂。」
「守！」
很快，旁邊的醫館陸續多了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