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一劍的風華
瞬息間，劍光和蛇都已至身前。
暗地裡，不少人移開視線，似是不忍看到白衣女子身隕的畫面。
下一秒。
劍光和蛇，還有那名執劍的殺手，都消失不見了。是消失，不是破解，也不是擊敗。
而是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像一顆石子掉進了無邊的大海中，轉瞬即逝，不曾掀起任何波瀾。
這樣的死法，或者說退敵的方法，太過詭異。以至於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暗自心驚，心想如果換成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一些眼力好的人目睹了兩次暗殺離奇的失敗，卻覺察出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她的周身好像有一道厲害的結界。攻擊一觸碰到結界，就自動湮滅了。「
尋聲望去，白衣女子周身一丈處，果然有一層泛著水光的結界，遙望著，像是陽光照射過後波光粼粼的湖面。
隔近些便會發現，這層結界是由無數細碎的光點組成，這些光點鋒銳且集中，注視久了令人雙眼刺痛難耐，忍不住流淚。
眾人忽然覺得這些光點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直到，天空中開始飄起雪。
白衣女子周身的結界開始控制不住地和天地間的法則產生共鳴。
眾人方才如夢初醒般，想起自己眼熟的原因。就在不久前，他們剛看過極精彩的一劍，那一劍將天地之勢凝於一點，攜風霜之能，極盡升華。
那一點，是勢。眼前的無窮點，也是勢。
可世間竟有這樣的勢嗎？
這沒有道理啊。
......
......
世間沒有道理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眼前渾然天成，結界一般的勢，再比如白衣女子即將揮出的一劍。
零落的小雪驟然演變成鵝毛般的大雪，大到完全遮擋住人的視線，天地間只剩下唯一的一片白。瞬息間，白衣女子和嬰孩也被淹沒於風雪之中。
有人率先發覺了不對勁，於是逆著強勁風勢，一個閃身卡著最後關頭衝進了籠罩在風雪中的那方庭院。
那人身型精瘦但不清簡，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腰間別了一把紋金短刃。
若是有宮中之人在此，必然能將其認出，因為他是車臣，以臣為名，是李天子手下最鋒利的那把刀。
今日他來此，是奉天子之命，保護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保護那名被白衣女子抱在懷中的嬰孩。
作為天子心腹，車臣知曉那孩子的重要。所以自踏入大門的那一刻起，車臣便握緊了腰間的刃，小心翼翼地向庭中靠近。可越靠近庭院中心，雪勢愈發可怖，即使流轉全身元力，再輔以特殊身法，也只是艱難地向前走了三步。
三步...已是極限。
四面八方的雪花瘋狂向里擠壓，幾乎凝為實質，車臣清晰地感知到為了抵抗外部傳來的壓力，全身肌肉已經緊繃到僵直乃至麻木，深入骨髓的寒意也一點一點浸透入內，一股窒息的感覺漸漸從身體裡傳出來。
就在車臣準備開啟禁術掙脫困境時。
天，突然亮了。
他猛地抬頭，只看見一道磅礴的白光從天穹之上橫劈而下，那道光幾乎在一瞬間便照亮了皇朝的天，極致的明亮、無匹，只一眼便占據了他的心神。
這樣的存在已然超出他的認識，只是遙望著便覺自身渺小無比。
光落下的方向，那個襁褓中的嬰孩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車臣看到了，他不知道光落下的結果，但他仍然決定要救下那個孩子。
於是他當機立斷施展禁術，以莫測之法強行開啟天眼。只見他的眉間處裂開一條血縫，一隻妖異的眼珠從皮肉下長出，眼瞳豎立又極黑，滴溜溜地轉著，狀若活物，十分瘮人。天眼既開，車臣再次向庭院中間望去。
嗞。
一眼，天眼便已灼傷，血淚自眼眶中不斷流出，眼珠子狂轉著發出「吱哇」的怪叫聲。
面露痛苦的車臣抽出了腰間的紋金短刃，抽出短刃的一瞬間，他感覺到體內一半的血液在一瞬間蒸發。
但他沒有在意，而是凝重地望著前方，準備出手。
因為他看清了。
即使是短短一眼，卻看清了那道光不是真正的光，而是劍光，劍光中，是一把真正的通天之劍。
執劍人正是那名白衣女子，她臉色蒼白，卻面色平穩，纖細的手牢牢握著巨大的劍柄，從容不迫地向下斬去。
唰。
白衣女子揮出了一劍。
在場的人除了車臣，沒有人看清那一劍，也不清楚風暴中心究竟正在發生什麼。
但有人目睹了全過程，那些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極個別生靈，看見了。
於是，有人果斷出手。
甚至不惜燃燒生命精元，也要阻止這一劍。
劍斬下的瞬間，一隻擎天的大手自皇宮深處探出，旋即便遮擋住皇宮的天，夜幕再臨，皇城的天一分為二，一半黑夜一半白天。
轉眼那隻擎天之手便衝破了庭院的封鎖，來到了那個嬰孩與劍的中間。
那隻手的骨頭清晰可見，皮膚緊貼著骨節，猶如一束枯枝，枯枝上還布滿了溝壑和皺紋，看起來脆弱又腐朽。
突然，一股磅礴到無法估量的熱氣自掌心蒸騰而出，緊接著，原本缺失的血肉開始瘋長，一眨眼的功夫，枯瘦的手便恢復了紅潤，充滿力量和生機。
鐵樹開花，枯木逢春，反常的事情往往需要付出代價的。
但手掌的主人已經做好萬全準備，立誓無論做出何等犧牲，他都要接下這一劍。
白衣女子淡漠地看著前方，不為所動，依舊雙手執劍，穩穩地向下斬去，沒有絲毫凝滯。
眨眼間，那把劍和那隻手便相遇了。
然而。
意料之內的驚世交鋒沒有發生。
那把劍，徑直穿過了那隻手。輕飄飄的，如同一陣料峭的清風。
徒留那隻手掌孤零零地朝著天上捧著，像在乞討，莫名有些滑稽。
穿過那隻手掌，那把燃燒著白色火焰的劍沒有停止它的軌跡，分毫不差地從嬰孩的頭部劈了下去，再筆直地穿過五臟六腑，完成了完美的一斬。
劍過，斬成。
世界陷入了安靜，黑夜漸褪，黎明初升。
角落裡，殘破的天眼已然焦黑，天眼已廢，車臣卻笑了。
一劍下去，平安無事，那名襁褓中的嬰孩伸出小手抓了抓空中飛舞的雪花，發出純真的笑聲。
見狀，白衣女子的嘴角也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有人卻笑不出來。虛幻的劍光穿過手掌的那一瞬，手掌的主人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直到剛剛，他才反應過來白衣女子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麼，才發現女子周身涌動的法則原來不是勢，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力量。
所謂實體的劍斬身，而虛幻的劍斬命。這一劍所為不是殺人，而是斬斷，為的是斬斷因果，斬斷嬰孩與皇朝間的因果。
此舉不是殺人，卻勝似殺人。
殺的不是眼前的嬰孩，而是大李皇朝的未來。
可嘆為時已晚，白衣女子已然成功。
手掌的主人愈加憤怒，乃至憤怒到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一拳轟向白衣女子身後。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白衣女子沒有躲，而是硬生生受了這偷襲一拳。同時，空中閃過一道極快的劍光，隨之那隻乾枯的手掌齊腕而斷，血染一地。
「這是第一劍。」
女子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留下這句話後，便抱緊了面前的嬰孩，提步向外走去。
風雪消散，天氣明朗，一隻毛色油亮的烏鴉從空中飛過，鴉走無痕。
皇朝之內，皇宮之中，無數雙眼睛看著這離去的一幕。
無人敢攔，無人能攔。
……
須彌界的一方菜園子裡，一個平平無奇的老頭停下了澆水的動作，他抬頭望了一眼皇朝的方向，點了點頭，又繼續躬下腰幹活。
妖域邊陲，香溪河面上的一支小船里，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和一名身穿素衣卻難掩風姿的美婦人正對弈飲茶。
「人族那幾個老傢伙自作聰明，想坐收漁翁之力，可偏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真可笑。」婦人不屑道。
中年男人沒有接話，而是體貼地拿起一旁泥爐上溫好的新茶給婦人滿上，柔聲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應當域的力量。」
美婦人自然地端起男人為他泡的茶，一飲而盡後陷入了沉思。
魔原的一處不見天日的魔窟，黑煙瀰漫的石室里，傳出飽含讚嘆的一聲，
「這一劍的風華。」
「嘖...真是了不起。」
暗地裡，不少人移開視線，似是不忍看到白衣女子身隕的畫面。
下一秒。
劍光和蛇，還有那名執劍的殺手，都消失不見了。是消失，不是破解，也不是擊敗。
而是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像一顆石子掉進了無邊的大海中，轉瞬即逝，不曾掀起任何波瀾。
這樣的死法，或者說退敵的方法，太過詭異。以至於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暗自心驚，心想如果換成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一些眼力好的人目睹了兩次暗殺離奇的失敗，卻覺察出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她的周身好像有一道厲害的結界。攻擊一觸碰到結界，就自動湮滅了。「
尋聲望去，白衣女子周身一丈處，果然有一層泛著水光的結界，遙望著，像是陽光照射過後波光粼粼的湖面。
隔近些便會發現，這層結界是由無數細碎的光點組成，這些光點鋒銳且集中，注視久了令人雙眼刺痛難耐，忍不住流淚。
眾人忽然覺得這些光點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直到，天空中開始飄起雪。
白衣女子周身的結界開始控制不住地和天地間的法則產生共鳴。
眾人方才如夢初醒般，想起自己眼熟的原因。就在不久前，他們剛看過極精彩的一劍，那一劍將天地之勢凝於一點，攜風霜之能，極盡升華。
那一點，是勢。眼前的無窮點，也是勢。
可世間竟有這樣的勢嗎？
這沒有道理啊。
......
......
世間沒有道理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眼前渾然天成，結界一般的勢，再比如白衣女子即將揮出的一劍。
零落的小雪驟然演變成鵝毛般的大雪，大到完全遮擋住人的視線，天地間只剩下唯一的一片白。瞬息間，白衣女子和嬰孩也被淹沒於風雪之中。
有人率先發覺了不對勁，於是逆著強勁風勢，一個閃身卡著最後關頭衝進了籠罩在風雪中的那方庭院。
那人身型精瘦但不清簡，穿著一身黑色勁裝，腰間別了一把紋金短刃。
若是有宮中之人在此，必然能將其認出，因為他是車臣，以臣為名，是李天子手下最鋒利的那把刀。
今日他來此，是奉天子之命，保護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保護那名被白衣女子抱在懷中的嬰孩。
作為天子心腹，車臣知曉那孩子的重要。所以自踏入大門的那一刻起，車臣便握緊了腰間的刃，小心翼翼地向庭中靠近。可越靠近庭院中心，雪勢愈發可怖，即使流轉全身元力，再輔以特殊身法，也只是艱難地向前走了三步。
三步...已是極限。
四面八方的雪花瘋狂向里擠壓，幾乎凝為實質，車臣清晰地感知到為了抵抗外部傳來的壓力，全身肌肉已經緊繃到僵直乃至麻木，深入骨髓的寒意也一點一點浸透入內，一股窒息的感覺漸漸從身體裡傳出來。
就在車臣準備開啟禁術掙脫困境時。
天，突然亮了。
他猛地抬頭，只看見一道磅礴的白光從天穹之上橫劈而下，那道光幾乎在一瞬間便照亮了皇朝的天，極致的明亮、無匹，只一眼便占據了他的心神。
這樣的存在已然超出他的認識，只是遙望著便覺自身渺小無比。
光落下的方向，那個襁褓中的嬰孩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車臣看到了，他不知道光落下的結果，但他仍然決定要救下那個孩子。
於是他當機立斷施展禁術，以莫測之法強行開啟天眼。只見他的眉間處裂開一條血縫，一隻妖異的眼珠從皮肉下長出，眼瞳豎立又極黑，滴溜溜地轉著，狀若活物，十分瘮人。天眼既開，車臣再次向庭院中間望去。
嗞。
一眼，天眼便已灼傷，血淚自眼眶中不斷流出，眼珠子狂轉著發出「吱哇」的怪叫聲。
面露痛苦的車臣抽出了腰間的紋金短刃，抽出短刃的一瞬間，他感覺到體內一半的血液在一瞬間蒸發。
但他沒有在意，而是凝重地望著前方，準備出手。
因為他看清了。
即使是短短一眼，卻看清了那道光不是真正的光，而是劍光，劍光中，是一把真正的通天之劍。
執劍人正是那名白衣女子，她臉色蒼白，卻面色平穩，纖細的手牢牢握著巨大的劍柄，從容不迫地向下斬去。
唰。
白衣女子揮出了一劍。
在場的人除了車臣，沒有人看清那一劍，也不清楚風暴中心究竟正在發生什麼。
但有人目睹了全過程，那些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極個別生靈，看見了。
於是，有人果斷出手。
甚至不惜燃燒生命精元，也要阻止這一劍。
劍斬下的瞬間，一隻擎天的大手自皇宮深處探出，旋即便遮擋住皇宮的天，夜幕再臨，皇城的天一分為二，一半黑夜一半白天。
轉眼那隻擎天之手便衝破了庭院的封鎖，來到了那個嬰孩與劍的中間。
那隻手的骨頭清晰可見，皮膚緊貼著骨節，猶如一束枯枝，枯枝上還布滿了溝壑和皺紋，看起來脆弱又腐朽。
突然，一股磅礴到無法估量的熱氣自掌心蒸騰而出，緊接著，原本缺失的血肉開始瘋長，一眨眼的功夫，枯瘦的手便恢復了紅潤，充滿力量和生機。
鐵樹開花，枯木逢春，反常的事情往往需要付出代價的。
但手掌的主人已經做好萬全準備，立誓無論做出何等犧牲，他都要接下這一劍。
白衣女子淡漠地看著前方，不為所動，依舊雙手執劍，穩穩地向下斬去，沒有絲毫凝滯。
眨眼間，那把劍和那隻手便相遇了。
然而。
意料之內的驚世交鋒沒有發生。
那把劍，徑直穿過了那隻手。輕飄飄的，如同一陣料峭的清風。
徒留那隻手掌孤零零地朝著天上捧著，像在乞討，莫名有些滑稽。
穿過那隻手掌，那把燃燒著白色火焰的劍沒有停止它的軌跡，分毫不差地從嬰孩的頭部劈了下去，再筆直地穿過五臟六腑，完成了完美的一斬。
劍過，斬成。
世界陷入了安靜，黑夜漸褪，黎明初升。
角落裡，殘破的天眼已然焦黑，天眼已廢，車臣卻笑了。
一劍下去，平安無事，那名襁褓中的嬰孩伸出小手抓了抓空中飛舞的雪花，發出純真的笑聲。
見狀，白衣女子的嘴角也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有人卻笑不出來。虛幻的劍光穿過手掌的那一瞬，手掌的主人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直到剛剛，他才反應過來白衣女子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麼，才發現女子周身涌動的法則原來不是勢，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力量。
所謂實體的劍斬身，而虛幻的劍斬命。這一劍所為不是殺人，而是斬斷，為的是斬斷因果，斬斷嬰孩與皇朝間的因果。
此舉不是殺人，卻勝似殺人。
殺的不是眼前的嬰孩，而是大李皇朝的未來。
可嘆為時已晚，白衣女子已然成功。
手掌的主人愈加憤怒，乃至憤怒到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一拳轟向白衣女子身後。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白衣女子沒有躲，而是硬生生受了這偷襲一拳。同時，空中閃過一道極快的劍光，隨之那隻乾枯的手掌齊腕而斷，血染一地。
「這是第一劍。」
女子用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留下這句話後，便抱緊了面前的嬰孩，提步向外走去。
風雪消散，天氣明朗，一隻毛色油亮的烏鴉從空中飛過，鴉走無痕。
皇朝之內，皇宮之中，無數雙眼睛看著這離去的一幕。
無人敢攔，無人能攔。
……
須彌界的一方菜園子裡，一個平平無奇的老頭停下了澆水的動作，他抬頭望了一眼皇朝的方向，點了點頭，又繼續躬下腰幹活。
妖域邊陲，香溪河面上的一支小船里，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和一名身穿素衣卻難掩風姿的美婦人正對弈飲茶。
「人族那幾個老傢伙自作聰明，想坐收漁翁之力，可偏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真可笑。」婦人不屑道。
中年男人沒有接話，而是體貼地拿起一旁泥爐上溫好的新茶給婦人滿上，柔聲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應當域的力量。」
美婦人自然地端起男人為他泡的茶，一飲而盡後陷入了沉思。
魔原的一處不見天日的魔窟，黑煙瀰漫的石室里，傳出飽含讚嘆的一聲，
「這一劍的風華。」
「嘖...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