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尋找新生活（9）
回到氦城大學以後，圓環又多了一個興趣：物理。憑他的天資和勤奮，他很快就成了這個群體裡的佼佼者。數理、物理、生理10（三）大領域都被圓環占先了，有人就拿他與校長相比。圓環卻不以為然。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要成為什麼樣的人。第二學年結束之前，圓環向若離要來了所有關於雙舍星和雙舍星人的資料。若離只當他是對這個感興趣，都給了他。圓環帶著這些資料返回氦城，回到了宇航俱樂部。
「我有一個計劃，想請你們幫我完成。」他對朋友們說。
朋友們不知道圓環有什麼計劃，只當是幫個忙，他們滿口應承。
「你們見過這顆星沒有？」圓環把雙舍星所在的星系、恆星系圖展示出來。
沒人見過。
「我，要去這個星系，到這個星系裡的一顆行星上。」
端坐在椅子裡的朋友們「呼」地一下全彈起來，有人沒落穩，險些掉在椅子外面。
「為什麼？」
「探險。這兒有一種特殊的智慧生命，我要找它們去。」
圓環的話突如其來，出人意料，卻著實讓朋友們感動：從懂事起，圓環就對宇航不聞不問，只去趕獸捉蟲，眼見他幾乎要在生物和生理領域奉獻終生了，朋友們失望的心情也已經慢慢平復下來了。他們醞釀著要再裂殖一次，培養一個新的可以繼承他們事業的人。圓環，按他自己的喜好，由他去吧。沒想到，在氦城學習了兩年，他竟然又回過頭來，要進行宇航探險。無論動機如何，能否實現，總算有了念頭，此舉足以讓朋友們快慰平生。
「那裡有多遠？」
「10120光年。」
朋友們差點以為圓環是在說瘋話了：「你知道嗎，你根本過不去！」
「能！我們已經探索到比它遠100（九）倍的地方啦！」
「可是，現在最遠的載人宇航只有這個距離的10（三）分之一。」
「那我為什麼就不能來個突破！」
「突破一點可以，成倍突破，幾乎不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
「你年齡太小，又從來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無法適應惡劣的飛行環境。」
「我相信自己可以，我可以在短時間內訓練出來！」
「就算是專業的太空人，也沒有到過這麼遠。你即便訓練出來，還能比他們強？更何況眼下圓球的載人宇航技術，還沒法保證成功到達那麼遠的距離。」
「我們既然能把其他飛行器送到更遠的地方，就能把人送到更遠的地方。只是人們不去做！」
「圓環，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們已經滿足了。沒必要去白白送死。穿曲宇航本來就有1001（二十八）分之一的死亡率，再往遠，更沒有定數。我們鼓勵探險，但反對蠻幹。」
「你們怎麼能這麼說！」圓環又氣憤又委屈，渾身「噗噗」冒氣，急得在地上直蹦。
無論怎麼說，朋友們就是不同意他的瘋狂計劃。眼看無計可施了，圓環突然接通信息場，「唰」地展開自己在氦城醫院的生命信息檢測報告。
「你們看！」
朋友們不解——他們根本看不懂這份專業報告。
「我今天就告訴你們，我不光是你們的破娃，還是一隻現在不知道在哪兒的密粒的破娃！」
圓環為了說服朋友，情急之下抖出了自己的秘密，可朋友們卻都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什麼密粒的破娃？」
「我身體裡面，有1001（二十八）分之一的生命信息來自密粒！我不是個純種的『人』！」圓環的身體疾脹疾縮，像沸騰的液體，向外噴著蒸汽。
朋友們從沒見圓環這樣激動過——在他們的有生之年，也從沒見任何一個人曾經這樣激動過。憑他們對圓環的了解和信任，憑圓環在生理學領域的專業能力，憑圓環此刻激動到近乎絕望的、歇斯底里的爆發，他們相信，圓環說的，都是真話。
無盡的沉默，只有圓環身上發出的「噗噗」聲。
「究竟……究竟是怎麼搞的？」永離結結巴巴地問。
圓環身上時斷時續的蒸汽已經連成不斷噴涌的氣流，讓人不由得擔心他會因過度放氣而窒息。圓環邊噴氣邊說：「你們不是用密粒在那個宇航模型上做過實驗麼？後來，我又在那個宇航模型上出生。」
「原來你去年拼命向我們打聽你出生前我們最後一次用密粒在那個宇航模型上做實驗的時間，就為這個？」
圓環重重地壓了壓身子。
又是沉默。
驚奇？荒唐？奇蹟？神話？！這個孩子——面前這個孩子，竟不是一個「人」？
人類歷史上倒是不乏這樣的例子。的確有過人與其他生物因偶然事故雜合產生的後代。這些怪異的生命大多沒有人形，也沒有人性，更沒有人的智慧。它們無一例外，全都會被人類拋棄。再加上它們和圓球其他任何物種都不一樣，沒有任何生物能接納它們，它們只能孤獨地老死終生。
圓環卻不是。他從外表到行為、從智慧到思想、從身體到心理，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甚至超出了常人。如果不是生命信息檢測，誰（包括他自己）也不會知道他還有1001（二十八）分之一是密粒。
「可是，這並不能成為你自尋死路的理由啊！」
「誰說我自尋死路了？誰說我就得死？我早想去看看雙舍星、去見見雙舍星人了。人類進步的永恆動力不就是好奇心和探索精神麼？我，一個至少還有1001（二十八）分之1000（二十七）生命信息是人的傢伙，就不配有這樣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麼？」生理狀況雖然穩定下來了，圓環的情緒仍然很激動。
「不……不是，因為我們確實對那麼遠距離的穿曲宇航沒有把握。我們說了，反對蠻幹。你知道——不怕你惱，即使是密粒，我們也不會拿來做這樣的冒險。」
「噗噗噗！」圓環連噴了10（三）股氣，像是冷笑：「我知道你們的『沒有把握』是什麼意思：1是遠程控制，2是準確定位，10（三）是能量問題，11（四）是生命維持。你們放心，我跟你們一起干，保證穩妥可靠，決不是蠻幹。」
朋友們不得不對圓環刮目相看了：短短兩年時間，圓環差不多已經變成了宇航領域的專業人士。
該怎麼辦呢？他是一個「密粒人」，可的的確確又是他們自己的「破娃」。他去那麼遙遠的地方，明知是要冒生命危險，可他又下了那麼大決心。他絕不可能是想藉此「自殺」，但難道他有十足的把握？
不過無論如何，歸結到一點：至少圓環現在和他們有了共同的目標——雖然還談不上是共同的興趣。他們多年期待的不就是這個嗎？再說，為探索未知而獻身的人太多了。只為了心中一個信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樣的先例也舉不勝舉。再說圓環又不是一個純粹的「人」……那麼，就成全了圓環吧，也算成全了自己。
宇航俱樂部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激情。自圓環出生以前的那次飛行到現在，整個俱樂部還沒有進行過一次真正的穿曲宇航實驗呢。這回，他們1001（二十八）個人擰成一股繩，定位的定位——要得到雙舍星的精確坐標，計算的計算——算算需要多少能量和信息量，賺錢的賺錢——他們得掙到足夠租用超大型穿曲設備和足夠能量的錢，培訓的培訓——至少得讓圓環具備適應宇航飛行的基本條件……有條不紊地忙碌開來。
圓環只和朋友們一起工作了不長時間，就回到氦城大學了。他要完成自己最後一年的學業。剛回學校，他就找到若離，請教如何與外星人溝通的事情。
「現在研究最多的是向宇宙中發送信息的問題。面對面怎麼溝通，因為沒有真正的實踐，還處於設想階段。譬如，用圖形、用實物、用數點……總之，首先要向對方表示，我們是和它們一樣有智慧、有思想的生命。」
「如果它們的感知域跟我們的不重合，怎麼辦？」
「所以，我們就要準備好各個值域、各種載體的感知信息。而且，按照以前與非智慧外星生命接觸的經驗，還要注意保護我們自身的安全。」
「保護自身安全？」
「對。不明就裡的低等生物會對一切陌生來客展開攻擊，或者出於恐懼，或者是為了維護它們自身的領地。」
「我相信智慧生命不會這樣。」
「一般不會，但有備無患。」
圓環又問：「若離，外星的環境我們怎麼適應？假如我們不是只待一會兒，而是要長年居住在那兒？」
「建基地。」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不藉助外物把我們與環境相隔絕，而是讓我們能夠適應那兒的環境。」
「這個……沒有辦法。每顆星球的重力、氣壓、溫度、濕度、物質形態和元素成分都有差別，一種生物感到舒適的環境可能會殺死另一種生物，沒法適應。」
「哦——」圓環不再說話。
「你對外星生物這麼感興趣，真的是打算認識它們？」
「那當然！」圓環脫口而出。
若離詭異地抖了抖身子，問道：「那我告訴你個最好的方法，你想不想聽？」
「想！」看不出來，若離除了是個生物學家，竟然還是個外星人專家！他有什麼好辦法？
「你可以偽裝成它們的樣子，完完全全生活在它們中間，最好是從一個剛出生的小生命開始做起，體驗它們生活的點點滴滴——要認識它們，就要變成它們。」
這一指點至關重要，圓環茅塞頓開：是啊，與其作為一個外星人去訪問，不如作一個學生、作一個孩子，去學習、去生活、去成長，那樣才能身臨其境地體驗到它們的生活、行為和思維方式。「可是，怎麼能辦到？」
「你等等吧，」若離沒回答，反過來問圓環：「我覺得你的想法越來越怪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去哪裡找外星人，去哪裡體驗它們的生活？」
「雙舍星。」
「在可預見的將來，我們不可能與它們接觸，更不用說在它們那裡生活了。」
「我就要實現這個夢想，我要到雙舍星去。」
「別冒傻氣了！那怎麼行！從來沒有人去過那麼遠。」
「我正在做這件事，我和我的朋友們——鋰城宇航俱樂部。」
若離呆住了。看圓環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他還不相信，又問：「你真要這麼做？要去雙舍星？」
「誰還騙你！你不是說，在那麼遠的距離上，還沒有人飛過麼？我將是第一個！」
「一群昏球！」若離冒出一句粗話。這樣的話出自若離之口，圓環很驚訝。
「你為什麼這麼說？」
「你們覺得這可能嗎？你們知道要在10120光年遠的地方定位一顆還比圓球還小的天體有多難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是不是你要去？」
圓環壓壓身子。
「那你就是找死。」
「你也這麼說？」
「還有誰說了？」
「我的朋友們開始也這麼說。」
「唉……真不知道你朋友們是怎麼被你說服的。那麼遠的距離，信息怎麼定位？飛船怎麼定位？10（三）倍於現在的載人宇航距離，那得要多大的能量？如何控制？就算技術條件都具備，你們哪來那麼多錢，製造那樣的宇航飛船，打通那樣的蟲洞？」
「我……我們只是下了決心去干，反正都還年輕，我們不怕。」
「真拿你沒辦法！」若離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直在椅子上打轉轉。他勸了圓環半天，可那怎麼勸得動！他講出1000（二十七）個不去的理由，圓環就會講出1001（二十八）個去的理由，只差沒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最後若離無可奈何，只得放棄。不過，他打心眼兒里敬佩圓環的勇氣和決心：「好吧，圓環，我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跟我說，我一定盡力。」
「謝謝，你已經幫了我個大忙！」
「我有一個計劃，想請你們幫我完成。」他對朋友們說。
朋友們不知道圓環有什麼計劃，只當是幫個忙，他們滿口應承。
「你們見過這顆星沒有？」圓環把雙舍星所在的星系、恆星系圖展示出來。
沒人見過。
「我，要去這個星系，到這個星系裡的一顆行星上。」
端坐在椅子裡的朋友們「呼」地一下全彈起來，有人沒落穩，險些掉在椅子外面。
「為什麼？」
「探險。這兒有一種特殊的智慧生命，我要找它們去。」
圓環的話突如其來，出人意料，卻著實讓朋友們感動：從懂事起，圓環就對宇航不聞不問，只去趕獸捉蟲，眼見他幾乎要在生物和生理領域奉獻終生了，朋友們失望的心情也已經慢慢平復下來了。他們醞釀著要再裂殖一次，培養一個新的可以繼承他們事業的人。圓環，按他自己的喜好，由他去吧。沒想到，在氦城學習了兩年，他竟然又回過頭來，要進行宇航探險。無論動機如何，能否實現，總算有了念頭，此舉足以讓朋友們快慰平生。
「那裡有多遠？」
「10120光年。」
朋友們差點以為圓環是在說瘋話了：「你知道嗎，你根本過不去！」
「能！我們已經探索到比它遠100（九）倍的地方啦！」
「可是，現在最遠的載人宇航只有這個距離的10（三）分之一。」
「那我為什麼就不能來個突破！」
「突破一點可以，成倍突破，幾乎不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
「你年齡太小，又從來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無法適應惡劣的飛行環境。」
「我相信自己可以，我可以在短時間內訓練出來！」
「就算是專業的太空人，也沒有到過這麼遠。你即便訓練出來，還能比他們強？更何況眼下圓球的載人宇航技術，還沒法保證成功到達那麼遠的距離。」
「我們既然能把其他飛行器送到更遠的地方，就能把人送到更遠的地方。只是人們不去做！」
「圓環，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們已經滿足了。沒必要去白白送死。穿曲宇航本來就有1001（二十八）分之一的死亡率，再往遠，更沒有定數。我們鼓勵探險，但反對蠻幹。」
「你們怎麼能這麼說！」圓環又氣憤又委屈，渾身「噗噗」冒氣，急得在地上直蹦。
無論怎麼說，朋友們就是不同意他的瘋狂計劃。眼看無計可施了，圓環突然接通信息場，「唰」地展開自己在氦城醫院的生命信息檢測報告。
「你們看！」
朋友們不解——他們根本看不懂這份專業報告。
「我今天就告訴你們，我不光是你們的破娃，還是一隻現在不知道在哪兒的密粒的破娃！」
圓環為了說服朋友，情急之下抖出了自己的秘密，可朋友們卻都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什麼密粒的破娃？」
「我身體裡面，有1001（二十八）分之一的生命信息來自密粒！我不是個純種的『人』！」圓環的身體疾脹疾縮，像沸騰的液體，向外噴著蒸汽。
朋友們從沒見圓環這樣激動過——在他們的有生之年，也從沒見任何一個人曾經這樣激動過。憑他們對圓環的了解和信任，憑圓環在生理學領域的專業能力，憑圓環此刻激動到近乎絕望的、歇斯底里的爆發，他們相信，圓環說的，都是真話。
無盡的沉默，只有圓環身上發出的「噗噗」聲。
「究竟……究竟是怎麼搞的？」永離結結巴巴地問。
圓環身上時斷時續的蒸汽已經連成不斷噴涌的氣流，讓人不由得擔心他會因過度放氣而窒息。圓環邊噴氣邊說：「你們不是用密粒在那個宇航模型上做過實驗麼？後來，我又在那個宇航模型上出生。」
「原來你去年拼命向我們打聽你出生前我們最後一次用密粒在那個宇航模型上做實驗的時間，就為這個？」
圓環重重地壓了壓身子。
又是沉默。
驚奇？荒唐？奇蹟？神話？！這個孩子——面前這個孩子，竟不是一個「人」？
人類歷史上倒是不乏這樣的例子。的確有過人與其他生物因偶然事故雜合產生的後代。這些怪異的生命大多沒有人形，也沒有人性，更沒有人的智慧。它們無一例外，全都會被人類拋棄。再加上它們和圓球其他任何物種都不一樣，沒有任何生物能接納它們，它們只能孤獨地老死終生。
圓環卻不是。他從外表到行為、從智慧到思想、從身體到心理，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甚至超出了常人。如果不是生命信息檢測，誰（包括他自己）也不會知道他還有1001（二十八）分之一是密粒。
「可是，這並不能成為你自尋死路的理由啊！」
「誰說我自尋死路了？誰說我就得死？我早想去看看雙舍星、去見見雙舍星人了。人類進步的永恆動力不就是好奇心和探索精神麼？我，一個至少還有1001（二十八）分之1000（二十七）生命信息是人的傢伙，就不配有這樣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麼？」生理狀況雖然穩定下來了，圓環的情緒仍然很激動。
「不……不是，因為我們確實對那麼遠距離的穿曲宇航沒有把握。我們說了，反對蠻幹。你知道——不怕你惱，即使是密粒，我們也不會拿來做這樣的冒險。」
「噗噗噗！」圓環連噴了10（三）股氣，像是冷笑：「我知道你們的『沒有把握』是什麼意思：1是遠程控制，2是準確定位，10（三）是能量問題，11（四）是生命維持。你們放心，我跟你們一起干，保證穩妥可靠，決不是蠻幹。」
朋友們不得不對圓環刮目相看了：短短兩年時間，圓環差不多已經變成了宇航領域的專業人士。
該怎麼辦呢？他是一個「密粒人」，可的的確確又是他們自己的「破娃」。他去那麼遙遠的地方，明知是要冒生命危險，可他又下了那麼大決心。他絕不可能是想藉此「自殺」，但難道他有十足的把握？
不過無論如何，歸結到一點：至少圓環現在和他們有了共同的目標——雖然還談不上是共同的興趣。他們多年期待的不就是這個嗎？再說，為探索未知而獻身的人太多了。只為了心中一個信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樣的先例也舉不勝舉。再說圓環又不是一個純粹的「人」……那麼，就成全了圓環吧，也算成全了自己。
宇航俱樂部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激情。自圓環出生以前的那次飛行到現在，整個俱樂部還沒有進行過一次真正的穿曲宇航實驗呢。這回，他們1001（二十八）個人擰成一股繩，定位的定位——要得到雙舍星的精確坐標，計算的計算——算算需要多少能量和信息量，賺錢的賺錢——他們得掙到足夠租用超大型穿曲設備和足夠能量的錢，培訓的培訓——至少得讓圓環具備適應宇航飛行的基本條件……有條不紊地忙碌開來。
圓環只和朋友們一起工作了不長時間，就回到氦城大學了。他要完成自己最後一年的學業。剛回學校，他就找到若離，請教如何與外星人溝通的事情。
「現在研究最多的是向宇宙中發送信息的問題。面對面怎麼溝通，因為沒有真正的實踐，還處於設想階段。譬如，用圖形、用實物、用數點……總之，首先要向對方表示，我們是和它們一樣有智慧、有思想的生命。」
「如果它們的感知域跟我們的不重合，怎麼辦？」
「所以，我們就要準備好各個值域、各種載體的感知信息。而且，按照以前與非智慧外星生命接觸的經驗，還要注意保護我們自身的安全。」
「保護自身安全？」
「對。不明就裡的低等生物會對一切陌生來客展開攻擊，或者出於恐懼，或者是為了維護它們自身的領地。」
「我相信智慧生命不會這樣。」
「一般不會，但有備無患。」
圓環又問：「若離，外星的環境我們怎麼適應？假如我們不是只待一會兒，而是要長年居住在那兒？」
「建基地。」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不藉助外物把我們與環境相隔絕，而是讓我們能夠適應那兒的環境。」
「這個……沒有辦法。每顆星球的重力、氣壓、溫度、濕度、物質形態和元素成分都有差別，一種生物感到舒適的環境可能會殺死另一種生物，沒法適應。」
「哦——」圓環不再說話。
「你對外星生物這麼感興趣，真的是打算認識它們？」
「那當然！」圓環脫口而出。
若離詭異地抖了抖身子，問道：「那我告訴你個最好的方法，你想不想聽？」
「想！」看不出來，若離除了是個生物學家，竟然還是個外星人專家！他有什麼好辦法？
「你可以偽裝成它們的樣子，完完全全生活在它們中間，最好是從一個剛出生的小生命開始做起，體驗它們生活的點點滴滴——要認識它們，就要變成它們。」
這一指點至關重要，圓環茅塞頓開：是啊，與其作為一個外星人去訪問，不如作一個學生、作一個孩子，去學習、去生活、去成長，那樣才能身臨其境地體驗到它們的生活、行為和思維方式。「可是，怎麼能辦到？」
「你等等吧，」若離沒回答，反過來問圓環：「我覺得你的想法越來越怪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去哪裡找外星人，去哪裡體驗它們的生活？」
「雙舍星。」
「在可預見的將來，我們不可能與它們接觸，更不用說在它們那裡生活了。」
「我就要實現這個夢想，我要到雙舍星去。」
「別冒傻氣了！那怎麼行！從來沒有人去過那麼遠。」
「我正在做這件事，我和我的朋友們——鋰城宇航俱樂部。」
若離呆住了。看圓環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他還不相信，又問：「你真要這麼做？要去雙舍星？」
「誰還騙你！你不是說，在那麼遠的距離上，還沒有人飛過麼？我將是第一個！」
「一群昏球！」若離冒出一句粗話。這樣的話出自若離之口，圓環很驚訝。
「你為什麼這麼說？」
「你們覺得這可能嗎？你們知道要在10120光年遠的地方定位一顆還比圓球還小的天體有多難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是不是你要去？」
圓環壓壓身子。
「那你就是找死。」
「你也這麼說？」
「還有誰說了？」
「我的朋友們開始也這麼說。」
「唉……真不知道你朋友們是怎麼被你說服的。那麼遠的距離，信息怎麼定位？飛船怎麼定位？10（三）倍於現在的載人宇航距離，那得要多大的能量？如何控制？就算技術條件都具備，你們哪來那麼多錢，製造那樣的宇航飛船，打通那樣的蟲洞？」
「我……我們只是下了決心去干，反正都還年輕，我們不怕。」
「真拿你沒辦法！」若離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直在椅子上打轉轉。他勸了圓環半天，可那怎麼勸得動！他講出1000（二十七）個不去的理由，圓環就會講出1001（二十八）個去的理由，只差沒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最後若離無可奈何，只得放棄。不過，他打心眼兒里敬佩圓環的勇氣和決心：「好吧，圓環，我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跟我說，我一定盡力。」
「謝謝，你已經幫了我個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