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上仙這是何意?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這應該是第十家了。」姜湖說。

  他已經微微皺眉,也就只剩下四五家的樣子,莫非這一次的揣測也是錯誤的?

  然而還不等他有些麻木的去尋找下一家的方位,蘇秋夜就已凌空而起:

  「妖孽,何處走?!」

  姜湖悚然一驚,旋即看到一絲鬼氣漫出房頂,旋即意欲遠遁。

  然而鬼氣再快,也沒有劍快。

  流光劍一個迴環,已將那鬼氣攔腰切斷。

  森森劍氣接著把整道陰影完全撕碎。

  「劍下留······」姜湖的話才剛剛冒出來,就發現自己沒有說的必要了,果斷閉嘴。

  不過蘇秋夜倒是給弟子解釋了一下:

  「此不過只是一道傀儡鬼魂罷了,負責監視之用。操縱其的主人早就不在此處,因此便是留下了也問不出什麼。」

  姜湖釋然,在這方面,路痴加看書摸魚的師尊,倒是格外靠譜。

  當然,蘇秋夜這一聲冷喝,震懾人心之處,更甚於天空中炸響的春雷。

  腳步聲匆匆,這是魚家的人紛紛出門查探情況。

  「兩位上仙,發生了什麼事?」魚從英連外衣都只是披在身上,披頭散髮的趕來。

  蘇秋夜和姜湖落在地上,看著狼狽淋雨的魚從英,當即先示意他整理衣冠、堂上敘話。

  眼見得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魚從英鬆了一口氣,道了一聲「抱歉」,由下人伺候著更衣。

  而師徒兩人則被魚家子弟請到了魚從英的書房中,隨即姜湖還仗著蜀山劍仙的身份直接傳達了兩條命令:

  其一自然是迅速封鎖府中各處大門,不容內外進出。

  其二則是將方才蘇秋夜調查的那一戶人家速速帶來。

  然而話音還未落下,就聽見風雨中響起悽厲的哭聲:

  「孩子,我的孩子啊——」

  蘇秋夜和姜湖對視一眼,暗叫一聲不好,身形一閃,已出現在方才那間鬼氣瀰漫出來的房屋之中。

  只見一對夫妻一樣衣衫不整,懷中正抱著一名嬰兒。

  見到兩個人直接闖進來,那婦人也是尖叫一聲,又羞又怕。

  「兩位莫慌,我等來自蜀山,正為除妖而來。」姜湖趕忙說道,同時後撤一步,讓出自家師父筆直挺拔的身形。

  不得不承認,蘇秋夜的這種白衣佩劍、仙氣縈繞,似月宮仙子直落凡間的造型,足以讓大多數凡人見到之後放下戒備,下意識的就相信此為蜀山劍仙。

  蘇秋夜則徑直一揮手,那孩童已經脫離了婦人的懷抱,卻未被蘇秋夜接過,而是虛空懸浮在師徒二人面前。

  此時姜湖已經清楚的看到,此孩童面色蒼白髮青,肌膚凹陷,散發出來陣陣惡臭,登時明白,向那夫婦二人解釋道:

  「實在抱歉,令郎其實已經去世十餘日了,如今屍體僵化發臭便是明證。

  只不過這十餘日間,其軀殼為妖族留下的鬼魂傀儡所占據,所以勉強維持生機而已。

  前些日孩童發蒙時,有幾個孩童生病,其中可有令郎?」

  「什,什麼?」那婦人甚至已經顧不上整理衣襟,茫然聽著姜湖敘說。

  倒是她的丈夫,強打起精神,緩緩說道:

  「不錯,十多日前,我家孩兒突發高燒,延綿三日,險些耽誤了發蒙,好在族中不止一個孩兒生病,方才決定把發蒙往後拖延幾日。」

  姜湖看向師父:

  「剩下的兩個發病孩童,方才都已經調查過了,看來有可能是湊巧,也有可能是那大妖使了什么小手段,但並未令鬼魂附身其上。」

  蘇秋夜微微頷首,雖然話說出來很殘忍,但是事實的確如此。

  夫妻兩人都陷入長久的沉默。

  孩子大病一場,他們還曾天真的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孩子挺過了這一關,甚至還順利接受了族中的發蒙,即將入讀學堂,說不定還幻想過未來的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對於他們這樣的魚家旁支來說,這幾乎是唯一出人頭地的機會。

  可是現在······眼前甚至只剩下了一具開始腐爛的屍體。


  姜湖心中其實想說,若不是那大妖留下一道鬼魂在此作為探視之用,只怕你們要提前十幾天白髮人送黑髮人。

  但是這話說出來更刺痛人心,而且身為蜀山弟子自不能同情妖族所為,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咽了下去。

  蘇秋夜並未多言,安撫一對凡人夫妻,不是一個元嬰長老的分內之事。

  魚從英此時已經來到了門外,見狀心中多少瞭然,當即請蘇秋夜和姜湖到書房之中敘話。

  不過在臨走之前,蘇秋夜還是操控著懸浮的孩童屍體,輕輕落在桌上,同時儲物囊中飛出一張白布和一枚桃符,依次疊在屍身上:

  「有此桃符,可鎮妖邪,保爾等一世平安,收下吧。」

  「謝謝,謝謝上仙。」夫妻兩人的聲音已經哽咽。

  姜湖也忍不住看了師父一眼,師父果然是個外冷內熱的。

  只是,師父這隨身準備著白布和桃符······想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

  見慣了生死的師徒兩人,倒也沒有太多的嗟嘆,不過蘇秋夜也未去書房,而是直接提出前往祠堂一觀。

  魚從英也是心思動盪的時候,愣了愣,趕忙前面帶路。

  祠堂依舊還是白天的模樣。

  春雨此時已經稍稍小了些,但驚雷依舊隔三差五炸亮。

  點點滴滴,砸落在屋檐下的石階上。

  電光閃動,忽的照亮偌大的祠堂,祠堂上的每一個牌位都在驟亮之中折射著慘白的光。

  蘇秋夜行到祠堂上,盯著那個曾經擺放神鳥族徽的台子,並未出聲。

  旁邊的姜湖看師父一副沉思的模樣,只得再一次弟子服其勞:

  「如果所料不差的話,是有妖尊潛入府上,趁著方才那孩童病危之際奪舍。

  同時還對另外兩個孩童做了手腳令其發病,最終使得整個孩童發蒙都向後拖延了三日,正好和既定的魚家子弟入內修行重合。

  而那孩童只需要在內使用幻術,迷惑一眾幾乎沒有修為的孩童和蒙學先生,將族徽拿走即可。

  等到魚家子弟進入其中修煉,嘗試著藉助族徽調動天地靈氣,幻境難以維繫,也就隨之被勘破。

  但是因為剛剛進入祠堂的時候,子弟們是親眼看著族徽在的,所以所有人,自然而然的都會認為族徽是被魚家子弟之中的某個人偷竊。

  這十幾日來,主要調查的也是他們,從而讓真正動手的那妖尊可以從容離開,甚至還能在孩童體內留下一道鬼魂監視動靜,也避免孩童暴斃暴露了真相。」

  魚從英已經聽得冷汗直冒。

  身後追隨而來的幾名族老以及魚家嫡系子弟也都面面相覷。

  合著整個家族都被一個妖尊玩弄於股掌之中?

  不過······這好像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畢竟後續來的蜀山外門弟子、蘇家和唐門兩家負責外事的族老,不也什麼都沒有發現麼?

  然而姜湖的聲音卻遠沒有停止的意思:

  「說來也是奇怪,既然已經得手,那麼妖尊為何還要留下一道鬼魂來監視動靜?」

  眾人皆是愕然,不明所以。

  大概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盜竊行為有沒有真的被發現?

  姜湖的目光此時已經落在了魚從英的身上:

  「魚家主,這祠堂之中的秘密,只怕應該不只有族徽這一個吧,又或者說,族徽應該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所以那妖尊還等著能夠在風平浪靜之後,再行出手,才會留下眼線。」

  魚從英一時默然,而周圍的族老們,或有恍然者,或有迷茫者,神態也不一而足。

  顯然其中有些人之前或多或少聽說過,但並不確切。

  姜湖見魚從英不說話,索性話鋒一轉:

  「其實師父和餘一直都有一個疑問,還請家主不吝賜教。」

  魚從英面色沉肅,聞言,緩緩抬起頭來,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勉強擠出來一句話:

  「願聞其詳。」

  姜湖一揮手,凌空出現一根齊眉棍,棍子霍然飛出,其上已經卷挾著化形大妖的功力。

  當然,因為現在魚家並無金丹在,所以這些築基期的族老們自然是分不出來此為人還是妖族氣息,只能感受到這是金丹修為的一擊。


  棍子霍然飛出,然而在剛剛離開祠堂未久,就被那開啟的法陣直接攔下,無數的電光雜著春雨,死死糾纏住齊眉棍。

  「砰!」一聲輕響,齊眉棍落在地上。

  姜湖一攤手:

  「諸位也看到了,余全力一擊,尚且難以撼動法陣分毫。而就算是妖尊親臨,其附身在孩童之上,並且只是暫時借用軀殼,並非完全的奪舍。

  這法陣焉能為其自由進出?

  當然,諸位若是不相信的話,余還可請師父出手,令諸位一觀。」

  「這,這就不必了!」幾名族老連忙擺手。

  怎麼說也是請蜀山以前的掌教親自出手布設,代表的是一個元嬰修士的通天能耐,就算是這一次為妖族尊主所破,那又如何?

  難道代表著爾等金丹邪修和妖族化形就有能力窺伺麼?

  畢竟說句難聽的,彭州魚家這一畝三分地上,多少年才能見到一次元嬰大能?有金丹出世都已經是百年一遇、祖墳燒高香了。

  而現在請蘇秋夜試劍,萬一女劍仙一劍劈砍下去,把這法陣給砍碎了,那魚家最後的心理屏障、自我安慰都沒有了。

  姜湖則拾起來地上的棍子,轉了一圈,從容說道:

  「余如此演示,就是為了告知諸位,法陣雖然沒有想像中那般風雨不能近、妖族不能侵,但也絕非一妖尊能夠從容進入。

  之前我蜀山外門又或者鎮妖司的人前來,因為修為不足,自然而然無法勘破法陣之強弱,甚至有可能懷疑此法陣不足以抵擋妖尊的侵入。

  而事實已展現在諸位面前。我蜀山先輩布下的法陣,即使是運轉數百年,也並無大礙。」

  就算不牽扯別的,姜湖也要先把這一點說清楚,否則豈不是也影響蜀山的威望口碑?

  「上仙這是何意?」魚從英皺眉問道,只不過他的聲音已經明顯可察的顫抖起來。

  姜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定然是有人配合著一起削弱了法陣,才能讓那妖尊來去自如。

  而整個家族之中,能夠操控法陣之強弱的,又有幾人?」

  陣石的擺放、陣圖的開啟等等關竅,定然只為極少數人所知。

  而看周圍一眾族老懵懂的神情,姜湖就已然明了,知道此事的應當已經無外乎族長魚從英一人。

  魚從英錯愕的環顧四周,發現族老們也都用懷疑和戒備的目光盯著他,當即也沒了轉身欲走或者強詞奪理的心思,頹然跪倒在地:

  「魚家後人不孝,做出這等欺騙祖宗之罪過······」

  當即祠堂上一片譁然,族老們面面相覷,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堂堂族長,竟然勾結外來妖族,盜竊族中至寶!

  「這,這······」幾名族老已經氣得吹鬍子瞪眼,伸手指著魚從英,漲紅的臉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姜湖其實也有些詫異。

  結合這種種證據,他也只是詐一詐在場的這些人而已,結果沒有想到竟然直接把魚從英給詐出來了。

  這······圖的是什麼?

  「那,那妖族說了。」魚從英用顫抖的聲音解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余不配合其竊取寶物,則會直接大開殺戒,到時候整個魚家上下,無一可以倖存!

  因為其已經潛藏在家族之中,彈指間就能夠真的做到,所以余身為族長,縱使千萬不甘、千萬不願,又能如何······」

  說話間,魚從英的眼前也浮現出那個懸浮在空中,一板一眼開口的嬰孩身影,那是深深印入心底的恐懼。

  他已忍不住掩面哭泣,聲淚俱下。

  族老們本來還想要開口呵斥,但是此時話音到了嗓子眼,卻又說不出來。

  是啊,族長這也是為全族之存亡而計,易位而處,他們也可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那妖族說的的確不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要怪,就只能怪魚家上下修煉不足,沒有元嬰修士,甚至金丹修士都只是曇花一現,因此無從保護老祖宗們傳承下來的寶貝。

  一名族老蒼聲道:

  「家主之罪,非人之過也······」

  他的意見顯然也代表周圍不少人的意見,族老們紛紛點頭。

  姜湖不由得看向蘇秋夜,今日之事,恐怕也很難問責了——人家互相原諒了,問責也就是問一個欺瞞之罪。

  而這也凸顯了在大妖面前,尋常人族的無奈和無力。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