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你怎麼睡得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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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從英患得患失、心驚膽戰之餘,倒是也沒有忘了兩位上仙。

  安排僕人先去打掃院落,還貼心的把卷宗也都交給了蘇秋夜帶走。

  讓兩位上仙在宗祠之中翻閱,也太過怠慢。

  而魚從英還已備好家宴,宴請姜湖和蘇秋夜,但是被蘇秋夜直接拒絕了。

  她本來就沒有在外與人吃吃喝喝、推杯換盞的愛好。

  而姜湖給了魚從英一個放心的眼神,傳音道:

  「我家師父就是這性子。」

  大概是因為蜀山女劍仙在外也是凶名赫赫,魚從英也覺得理所當然,平易近人了那還能配得上凶名麼?

  當下勉強笑道:

  「有勞姜兄弟了。」

  這幾度交流,基本上都是姜湖打圓場、談需求。

  這蘇劍仙不好惹,其弟子還能說上話,弟子也是蘇家的人嘛!

  這就足夠了。

  魚從英自然也不介意向姜湖以及其師徒背後的眉州蘇家靠一靠,連稱呼都換了換表示親近。

  姜湖也本來就有和魚家拉近一下關係的意思,之前蘇秋夜就已經懷疑這牽扯到了西方妖族,很有可能另有隱情。

  這族徽傳承千年,姜湖不相信魚家也只是把其當做一個修煉的法寶,那樣的話也不至於鄭重到直接供奉在家族祠堂之中,和列祖列宗一起享受無盡的香火,並且還不惜請動蜀山大能設立法陣。

  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麼能夠讓人再入陸地神仙境的法寶,魚家百年都沒有出現一個金丹,足可見這東西對於修行也就只有輔助作用,但不多。

  因此如果讓魚家保持疏遠甚至忌憚的話,那定然也是難以從魚從英這裡獲取更多信息的。

  當然,信任是建立在親近關係上的,也是建立在成果上的。

  若是這一對師徒也依舊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樣遲遲拿不出來更多的有用結論,魚從英也不見得就願意說。

  當下,魚從英恭敬的親自帶著兩人到準備好的側院休息。

  不過在臨走之前,蘇秋夜在祠堂外頓足,回首看了一眼,目光似落在祠堂外若有若無的涌動氣流上。

  「師父?」姜湖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蘇秋夜搖頭。

  魚從英見狀只當是這位蜀山劍仙仍心有不甘,依舊在前帶路。

  竹林掩映,曲徑通幽,小小的院落藏在竹海深處,頗有幾分獨立於世外的感覺。

  蘇秋月見此自然是無可挑剔,姜湖也拱手謝過。

  院落攏共只有左右兩間臥房,加上中間的客堂,布局結構和姜湖在越溪鎮的家大差不差,因此有一種熟悉感躍然眼前。

  小可已經從袖子中鑽了出來,滿地撒歡。

  姜湖則主動讓出半個身位,讓師父走在前面,兩人在客堂中落座,旋即蘇秋夜從儲物囊中拿出來卷宗,瞧著的確是有些頭大的。

  不過桌子對面的姜湖倒是乾脆利落的直接拿過了一本,快速翻動。

  修為到了化形大妖地步,做不到一目十行,也不用逐字逐句。

  看他認認真真的模樣,蘇秋夜倒是也不好意思偷懶了,索性同樣抽了一本,慢慢翻起來。

  姜湖:······

  堂堂元嬰,一目十行、一眼盡收,不應該是基本技能麼?

  師父的這番行徑,明顯涉嫌摸魚。

  但是也知道師父大抵是不喜歡這些繁瑣的文字工作,所以姜湖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實實的翻看。

  這些口供顯然已經被來來往往的幾批人看過好幾遍,但凡有蛛絲馬跡,也逃不過鎮妖司的火眼金睛,畢竟術業有專攻,鎮妖司本來就是做這些事的。

  所以姜湖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這番行為更像是給魚從英一點兒寬慰——卷宗我們的確是看了的,因此不能說敷衍了事。

  看了不知道多久,外面風吹動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而屋子裡安靜的只剩下了翻動卷宗的聲響。

  姜湖合上一本口供,感慨了一下本地鎮妖司的確已經做到事無巨細了,並未抬頭,直接去拿最後一本口供:

  「師父,目前看來這些進入祠堂的子弟們,當日的對話、舉止都沒有反常的地方,能夠相互印證。


  而根據其親朋好友的供述,最近一個月的言辭行徑也都符合常理,也並沒有人在這一個月刻意接近祠堂。

  所以會不會有可能問題並不出在這些魚家子弟的身上?」

  話音落下,傳來的依舊只有沙沙竹葉聲。

  姜湖訝然,急忙抬頭看去。

  女劍仙端坐在對面,手裡捧著一本書,書本微微低垂,露出其後的鳳眸,可是那平時往往蘊著鋒銳劍氣的鳳眸,此時已然閉合。

  姜湖:???

  師父這是睡著了?

  我們在查案子啊師父!

  關乎到蜀山、浣紗峰以及你我師徒的口碑名聲,你怎麼睡得著的?

  姜湖不由得輕手輕腳合上書卷,手指一搓,一縷妖火冒出指尖,旋即點燃了桌子上的蠟燭。

  天都已經漸漸黑下來了。

  外面的風聲也越來越急,似有一場春夜喜雨將會到來。

  燭火下,閉目的女劍仙,斂去了白日的鋒芒畢露,冰冷的劍氣都已經收回體內。

  瑩潤的肌膚,倒映著躍動的火光,長長的睫毛隨著平穩的呼吸輕輕起伏。

  櫻唇瑤鼻,無一不是天地垂青。

  沒了銳氣,但是作為元嬰仙人的端莊氣場卻沒有散去,只是端坐在面前,就給姜湖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神聖感。

  鍾靈毓秀,不過於此了吧?

  姜湖心中如是想到,只是不知道她的內心深處,是不是真的是自家的小妖女?

  「轟隆——」一聲霹靂,在天空炸響,是春雷滾滾,驚蟄時節。

  旋即,淅淅瀝瀝的春雨就落了下來。

  這一聲雷霆,把姜湖都嚇了一跳,可是······

  對面的師父竟然無動於衷?

  姜湖一時間詫異,趕忙探手抓向蘇秋夜的手腕,這明顯不應該是睡著了?

  然而就當他即將觸及肌膚的那一剎那,忽然猶豫,這畢竟不是林沫,哪怕在夢境之中,哪怕分屬師徒而非同輩男女,也不好如此······

  也正是因為姜湖這一稍稍猶豫之際——

  房門轟然撞開,春風沒了往日的溫暖親和,卷著雨絲撲面襲來。

  絲絲縷縷的冰寒氣息,也直接刺入姜湖的手心,這不是春雨的溫涼,而是蘇秋夜劍氣的冷意!

  姜湖正糾結著,如蒙大赦,霍然收手,而對面的師父也睜開眼,厲聲道:

  「你作甚?」

  迎著那冰寒鳳目,姜湖反而稍稍鬆了一口氣,釋然道:

  「師父方才魂體出竅了?」

  方才開門這麼大動靜,明顯是魂體在外感知到了有人想要侵害自己的肉身,所以卷著風直接撞了回來。

  「是又如何?」蘇秋夜的聲音冰冷刺骨,一拍桌子,流光劍已經在身側凌空浮動。

  姜湖趕忙訕訕擺手:

  「接連喚著師父,未曾見師父回應,還以為師父出事了。

  師父靈魂出竅,怎也不和弟子說一聲?」

  蘇秋夜冷哼一聲,雖然魂體出竅、遨遊四方,但是她也不是感知不到肉身,分明是這徒兒一直盯著自己看。

  不過沒有打招呼就直接靈魂出竅,的確是自己做的不妥,蘇秋夜回答:

  「看你認真,不願打擾。」

  姜湖:······

  意思是徒兒工作認真,那為師就勉為其難的摸魚了?

  看姜湖一臉古怪,蘇秋夜隨手一揮,輕風合上房門,而她緩緩說道:

  「為師方才去探查了那些魚家子弟,發現並無人的靈魂被動了手腳,也就是說那妖尊也定然不是通過附身在他們之上潛入進來的。」

  姜湖指了指卷宗,啞口無言。

  要是早知道您有這能耐,我還看什麼卷宗啊,忙活半天竟然得出的是相同的結論?

  蘇秋夜輕咳一聲:

  「當然,妖尊的手段和蜀山本就不同,所以即使是為師親自探查也可能會有疏漏,兩相印證,才能確信。」

  姜湖應道:


  「辛苦師父了。方才的確擔心,無意冒犯。」

  蘇秋夜心中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但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那現在已經排除了這些子弟的問題,接下來又應該從何處再尋端倪?」

  姜湖笑道:

  「弟子可沒有說所有的魚家子弟都已經順利過關。」

  「此話何意?」

  「在這些子弟進入祠堂修行之前,不還有一批發蒙兒童進入其中麼?」姜湖緩緩說道,「前來調查的幾批人,似乎都將這些兒童忽略了。」

  蘇秋夜聞言亦有錯愕,斟酌說道:

  「之所以矚目於這些後續子弟,是因為發蒙之時候,那族徽還在,子弟們進入修煉、孩童都已經離開後方才忽然消失。

  再加上小小孩童,手無縛雞之力,便是附身其上,甚至直接奪舍,又能調動多少力氣?

  所以之前被忽略也是情理之中,汝如何會想到孩童之上?」

  「被忽略的本就是最不容易被探查到的。」姜湖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喃喃道。

  孰不料他的這番動作直接映入蘇秋夜的眼眸之中,讓她心頭微動。

  這還真是孫一平翻閱卷宗、思考問題時的標誌動作,一個屋檐下也有些時日了,她早就觀察清楚。

  眼前這傢伙······

  姜湖是無意識的動作,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師父狐疑的目光,自顧自說道:

  「而且,那神鳥族徽很重麼?看來要找魚家主再問個清楚,若只是輕薄一層,那麼即使是孩童,拿起來也不費吹灰之力。」

  對於神鳥族徽本身的功用和尺寸輕厚,魚從英之前就避而不談,姜湖有所懷疑也不好多問,現在拿著這個問題倒是有可能可以從魚從英的嘴巴里掏出來點兒什麼。

  不過······這也只是揣測,還不夠。

  蘇秋夜想了想,豁然起身:

  「那就去看看這些孩童。」

  她沒有選擇神魂出竅,顯然是打算帶著姜湖一起去。

  姜湖亦然頷首,這魚家族地之中,除了法陣之外,還沒有什麼人能攔住,不,準確說甚至是發現他們師徒。

  此時去看看,正是春雷炸響之時,亦是魂魄最虛弱和畏懼之時。

  方才蘇秋夜匆匆回身也有避免暴露在春雷下的緣故。

  所以說不定真的會有所收穫。

  ——————————

  風雨如晦。

  瀟瀟水霧瀰漫在竹林中,水珠懸掛在葉片上,隨風晃落。

  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師徒兩人沉默前行,都在細細盤算著那妖尊有可能是通過怎樣的步驟實現的障眼法,完成了這一出偷梁換柱。

  足尖輕點,蘇秋夜已上了房頂,放眼望去,偌大的魚家宅院只有稀稀疏疏的燈火,搖曳在風雨中。

  「霹靂——」一聲春雷,雷光撕裂了天空,照亮了狹長的街巷。

  風雨扑打在蘇秋夜和姜湖的身上,自然而然的匆匆繞開,這兩位顯然是這種尋常自然之力都不願意招惹的凶神惡煞。

  姜湖落在她身邊,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掏出來一份宅院的圖紙,也是白天的時候他專門找魚從英要的。

  宅院結構,從天上一看就知,所以沒什麼好隱瞞的,圖紙上則主要標註著涉案的子弟和孩童之住所。

  「基本都在右手邊,一家家看過去?」姜湖問。

  蘇秋夜未曾回答,沿著房脊行走,勝似閒庭信步。

  姜湖看著把飛檐走壁都玩兒的如同仙女下凡的師父,也只能跟上,接著便感知到絲絲縷縷的劍氣從前方的背影身上激射出,旋即沒於風雨之中。

  他忍不住伸出手,冰涼的雨絲之中都平添幾分肅殺。

  這讓姜湖心下羨慕,這就是主殺伐的元嬰劍修啊。

  無論現實還是夢境中,自己都還沒有觸摸到元嬰的高度。

  需要努力了。

  就在姜湖四下張望的時候,一隻縴手伸過來,原來身前的蘇秋夜已經回頭,接過他手上的圖紙,細細端詳。

  然後······還是細細端詳。


  姜湖:???

  蘇秋夜漠然將圖紙還給姜湖:

  「應該先從哪一家查起?」

  姜湖忽然反應過來,我家師父看上去有點兒路痴。

  是了,平時宗門出任務,都是有迎客堂帶路,無須蘇秋夜操心。

  而諸如今日這種少之又少的單獨行動,宗門也配發有專門的玉符,指引道路方向,避免出任務的長老和弟子狼狽問路。

  所以······蘇秋夜的路痴屬性,被宗門的貼心很好地保護了起來。

  蘇秋夜的目光盯著姜湖,讓姜湖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伸手指了指一間已經沉默在風雨中的屋舍。

  絲絲雨氣旋即席捲而去。

  「下一家。」片刻之後,蘇秋夜說道。

  「師父且隨我來。」姜湖繞到她前面,帶路越過幾處屋舍,又指了指。

  很快,兩人就走過了三分之一個魚家府邸,不得不感慨魚家作為本地一等一豪門之富足的同時,也把目光落在了一處還亮著燈的小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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