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窺視之眼
「好了。」
牧師小姐將手從尤西的額頭上挪開，代表太陽與秩序之神的淡金色光芒也隨之消逝。
她放下了挽著的袖子，給尤西端來了一杯深褐色的飲品：「把這個喝了，你會感覺好一點的。這裡面加了鹿齒蕁麻和苦蕎麥，能幫助你恢復理性，保持頭腦清醒。不過我只能給你基礎的治療，等下了船去教會找牧師看看吧。」
深褐色的，甚至有些濃稠的液體，幾乎是立刻就讓尤西回想起了麥瑟爾太太端給自己的死魚凝膠。
「呃……」尤西不受控制地乾嘔了一聲。
「怎麼了？」牧師小姐關切地看著他，「這不是鍊金學會那種粗糙的治癒藥劑，我特意加了牛奶、可可和蜂蜜來調味，味道應該不會差的，還是說，你對這些配料過敏嗎？」
尤西急忙擺手：「不，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我很抱歉，被強行連接到神……那個東西上肯定讓你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如果我們能更警覺一點的話……」牧師小姐向他道歉。
「這只是個意外，我們都知道的。」為了避免牧師小姐的誤會，尤西接過了杯子，捏著鼻子一口喝掉了。
好在這杯治癒藥劑只是看起來怪異，它真實的口感倒確實不難喝——這大大緩解了尤西的不適。
「如果真的是意外就好了。」牧師小姐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尤西放下了杯子，意識到這件事或許比他想得要更嚴重。
「我們被異教徒盯上了嗎？」尤西問。
牧師小姐嘆了口氣：「這件事不該由我來說，我沒有這個權限。走吧，或許艾德文會想說點什麼。」
她站了起來，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隔音環境被打破，先前被隔絕在外的討論聲頓時變回了正常的音量，外側的房間內，船長正在和一位僱傭兵裝扮的中年男人激烈爭吵著，更準確地說，是船長自己在單方面發怒。
「不可能，不可能……我決不同意。」船長煩躁地來回踱步，「你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
僱傭兵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甚至帶著些散漫：「我說過了，這大概率是場異教徒策劃的祭祀案件，這件事絕對不會這麼平靜地了結。立刻發出救援信號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這只不過是你的猜測！不負責任的猜測！」
「我是在為全船人的性命考慮，你別忘了，已經有一位老太太過世。而且就在剛剛，另一位孩子也受到了襲擊。」
「哦得了吧，讓那該死的老人和孩子見鬼去吧。」暴怒之下，船長終於說出了真心話，「我不在乎他們怎麼樣，我毫不關心。你只是個僱傭兵，收了我的錢就要替我辦事，在到達柯蘭多市前，我不會做任何行動，我決不同意。如果你解決不了，那你也別想拿到你的工錢。」
「哦，是嗎？」僱傭兵譏諷著，毫不在乎自己那虛無縹緲的工錢，「真是個好主意，那麼等它舔舐你腦漿的時候，我也會嚴肅地告訴它，我決不同意的。」
船長整張臉都因為憤怒而發紅，他還想說點什麼狠狠回擊，好在牧師小姐再次敲了敲門，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治療已經完成了，只是一些皮外傷，唯一比較嚴重的就是他的精神，理智三級受損。最開始一段時間他甚至無法理解我說的話。我給他服用了藥劑，接下來幾個小時，可能會出現頭暈的症狀，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計劃。」
牧師小姐匯報著尤西的傷情。
「非常好，辛苦你了海蒂斯。」
艾德文拋下了冥頑不靈的船長，邁步走到尤西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艾德文很高，約有一米九，身材健壯，背著一把重斧頭。他沒有刻意蓄鬍子，但也顯然有好幾天沒有打理過儀態了，全身都散發出長途旅行後的人們常有的那種氣味。
他站在尤西的面前，就像一個正在狩獵狀態的巨熊，隨時準備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
尤西必須仰著頭才能看清艾德文的臉。
「尤西·格洛瑞亞，你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艾德文拿出的架子很正統，尤西的父親在審訊犯人時也會擺出這種姿勢。
「是的長官。」尤西不自覺地使用了尊稱，「說實話，我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聽完尤西的供述，艾德文皺起了眉頭，他與海蒂斯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海蒂斯問：「是神造物嗎？」
艾德文說：「九成的可能性。」
「窺視之眼在哪？」海蒂斯問道。
艾德文指了指茶几，那枚引起禍患的眼球被用白布遮蓋著，擺在一個銀色的餐盤中。
「我已經對它做了無害化處理。在這種狀態下，它殘餘的靈性濃度不足24%，剛剛進入失活狀態。但是並不穩定，隨時會有復甦的可能性。」艾德文補充道。
船長插話道：「失活？你之前可沒對我這麼說過。所以……我可以理解為它已經沒有作用了嗎？」
艾德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船長：「這只是暫時性的，它殘餘的靈性濃度還是很高，隨便外界來個刺激，都可能重新激發它的作用。短時間內被二次激發，它造成的影響會非常大，到時候，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船長攤開了雙手，並不準備採納艾德文的建議：「既然你們能控制它，這就不是問題。你們的工作就是看好它，在到達柯蘭多市前不要讓它出事，這就是我僱傭你們的理由。除此之外，不要試圖干涉我的任何決定。」
海蒂斯無奈地移開了視線。
有時候，將事物運作原理徹底攤開並不是一件完全的好事，更多的時候，只會讓自作聰明的人更堅決地走向死路。
艾德文放棄了和船長對峙——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他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轉頭問尤西：「你摔碎的是什麼酒？」
「呃……杜松子酒。」
「更具體一點，包括產地、度數、生產年份，越精確越好。」艾德文催促。
尤西仔細回憶：「因萊溶金酒莊，1732年產，52度……這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不等他說完，艾德文就打開了船長室的藏酒櫃，摸出了一瓶1732年，產自溶金酒莊的52度杜松子酒。
船長在後面叫嚷著，對他這種旁若無人的行為很是不滿，海蒂斯及時安撫了船長。
橡木塞塞得很緊，艾德文毫不費力地拔了出來。他將白布包裹住的眼球順著瓶口塞進了酒瓶中，用火漆密封好。海蒂斯也當即過來在瓶口上補了一道封印魔法陣。
海蒂斯問：「現在呢？」
艾德文掏出了一塊精巧的羅盤狀物體，對準了酒瓶。他按動了什麼按鈕，指針隨即轉動，慢慢停在了某個位置。
艾德文讀出了上面的數字：「靈性濃度3%。」
海蒂斯鬆了口氣：「低於5%，可以判斷它已經進入絕對失活狀態了。」
「但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因素生效了，或許是濃度，或許是植物品種，也可能和生產地有關……」艾德文思考著。
「等一下，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尤西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從很早開始，他就已經聽不懂這場對話了，「什麼是神造物，什麼是失活，濃度又是什麼？」
海蒂斯猶豫了一下，她看了眼艾德文，似乎拿不準該不該由她來說。
艾德文接過了她的求助，拉了把椅子坐下。自從窺視之眼絕對失活後，他整個人看起來放鬆了不少。
「這件事本來不該告訴你的，小子。」艾德文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根雪茄，慢悠悠地給自己點上。
海蒂斯好說歹說拉著船長出了門，船長室內只剩下了艾德文和尤西兩個人。
「你必須先經過教會和騎士團的雙重考核，確保你的身份、靈性、心智都處於安全可控的範圍內，並經過三年的心理跟蹤考核，才有資格了解這部分知識。但是管他呢，我們現在性命攸關。」
牧師小姐將手從尤西的額頭上挪開，代表太陽與秩序之神的淡金色光芒也隨之消逝。
她放下了挽著的袖子，給尤西端來了一杯深褐色的飲品：「把這個喝了，你會感覺好一點的。這裡面加了鹿齒蕁麻和苦蕎麥，能幫助你恢復理性，保持頭腦清醒。不過我只能給你基礎的治療，等下了船去教會找牧師看看吧。」
深褐色的，甚至有些濃稠的液體，幾乎是立刻就讓尤西回想起了麥瑟爾太太端給自己的死魚凝膠。
「呃……」尤西不受控制地乾嘔了一聲。
「怎麼了？」牧師小姐關切地看著他，「這不是鍊金學會那種粗糙的治癒藥劑，我特意加了牛奶、可可和蜂蜜來調味，味道應該不會差的，還是說，你對這些配料過敏嗎？」
尤西急忙擺手：「不，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我很抱歉，被強行連接到神……那個東西上肯定讓你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如果我們能更警覺一點的話……」牧師小姐向他道歉。
「這只是個意外，我們都知道的。」為了避免牧師小姐的誤會，尤西接過了杯子，捏著鼻子一口喝掉了。
好在這杯治癒藥劑只是看起來怪異，它真實的口感倒確實不難喝——這大大緩解了尤西的不適。
「如果真的是意外就好了。」牧師小姐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尤西放下了杯子，意識到這件事或許比他想得要更嚴重。
「我們被異教徒盯上了嗎？」尤西問。
牧師小姐嘆了口氣：「這件事不該由我來說，我沒有這個權限。走吧，或許艾德文會想說點什麼。」
她站了起來，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隔音環境被打破，先前被隔絕在外的討論聲頓時變回了正常的音量，外側的房間內，船長正在和一位僱傭兵裝扮的中年男人激烈爭吵著，更準確地說，是船長自己在單方面發怒。
「不可能，不可能……我決不同意。」船長煩躁地來回踱步，「你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
僱傭兵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甚至帶著些散漫：「我說過了，這大概率是場異教徒策劃的祭祀案件，這件事絕對不會這麼平靜地了結。立刻發出救援信號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這只不過是你的猜測！不負責任的猜測！」
「我是在為全船人的性命考慮，你別忘了，已經有一位老太太過世。而且就在剛剛，另一位孩子也受到了襲擊。」
「哦得了吧，讓那該死的老人和孩子見鬼去吧。」暴怒之下，船長終於說出了真心話，「我不在乎他們怎麼樣，我毫不關心。你只是個僱傭兵，收了我的錢就要替我辦事，在到達柯蘭多市前，我不會做任何行動，我決不同意。如果你解決不了，那你也別想拿到你的工錢。」
「哦，是嗎？」僱傭兵譏諷著，毫不在乎自己那虛無縹緲的工錢，「真是個好主意，那麼等它舔舐你腦漿的時候，我也會嚴肅地告訴它，我決不同意的。」
船長整張臉都因為憤怒而發紅，他還想說點什麼狠狠回擊，好在牧師小姐再次敲了敲門，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治療已經完成了，只是一些皮外傷，唯一比較嚴重的就是他的精神，理智三級受損。最開始一段時間他甚至無法理解我說的話。我給他服用了藥劑，接下來幾個小時，可能會出現頭暈的症狀，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計劃。」
牧師小姐匯報著尤西的傷情。
「非常好，辛苦你了海蒂斯。」
艾德文拋下了冥頑不靈的船長，邁步走到尤西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艾德文很高，約有一米九，身材健壯，背著一把重斧頭。他沒有刻意蓄鬍子，但也顯然有好幾天沒有打理過儀態了，全身都散發出長途旅行後的人們常有的那種氣味。
他站在尤西的面前，就像一個正在狩獵狀態的巨熊，隨時準備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
尤西必須仰著頭才能看清艾德文的臉。
「尤西·格洛瑞亞，你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艾德文拿出的架子很正統，尤西的父親在審訊犯人時也會擺出這種姿勢。
「是的長官。」尤西不自覺地使用了尊稱，「說實話，我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聽完尤西的供述，艾德文皺起了眉頭，他與海蒂斯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海蒂斯問：「是神造物嗎？」
艾德文說：「九成的可能性。」
「窺視之眼在哪？」海蒂斯問道。
艾德文指了指茶几，那枚引起禍患的眼球被用白布遮蓋著，擺在一個銀色的餐盤中。
「我已經對它做了無害化處理。在這種狀態下，它殘餘的靈性濃度不足24%，剛剛進入失活狀態。但是並不穩定，隨時會有復甦的可能性。」艾德文補充道。
船長插話道：「失活？你之前可沒對我這麼說過。所以……我可以理解為它已經沒有作用了嗎？」
艾德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船長：「這只是暫時性的，它殘餘的靈性濃度還是很高，隨便外界來個刺激，都可能重新激發它的作用。短時間內被二次激發，它造成的影響會非常大，到時候，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船長攤開了雙手，並不準備採納艾德文的建議：「既然你們能控制它，這就不是問題。你們的工作就是看好它，在到達柯蘭多市前不要讓它出事，這就是我僱傭你們的理由。除此之外，不要試圖干涉我的任何決定。」
海蒂斯無奈地移開了視線。
有時候，將事物運作原理徹底攤開並不是一件完全的好事，更多的時候，只會讓自作聰明的人更堅決地走向死路。
艾德文放棄了和船長對峙——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他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轉頭問尤西：「你摔碎的是什麼酒？」
「呃……杜松子酒。」
「更具體一點，包括產地、度數、生產年份，越精確越好。」艾德文催促。
尤西仔細回憶：「因萊溶金酒莊，1732年產，52度……這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不等他說完，艾德文就打開了船長室的藏酒櫃，摸出了一瓶1732年，產自溶金酒莊的52度杜松子酒。
船長在後面叫嚷著，對他這種旁若無人的行為很是不滿，海蒂斯及時安撫了船長。
橡木塞塞得很緊，艾德文毫不費力地拔了出來。他將白布包裹住的眼球順著瓶口塞進了酒瓶中，用火漆密封好。海蒂斯也當即過來在瓶口上補了一道封印魔法陣。
海蒂斯問：「現在呢？」
艾德文掏出了一塊精巧的羅盤狀物體，對準了酒瓶。他按動了什麼按鈕，指針隨即轉動，慢慢停在了某個位置。
艾德文讀出了上面的數字：「靈性濃度3%。」
海蒂斯鬆了口氣：「低於5%，可以判斷它已經進入絕對失活狀態了。」
「但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因素生效了，或許是濃度，或許是植物品種，也可能和生產地有關……」艾德文思考著。
「等一下，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尤西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從很早開始，他就已經聽不懂這場對話了，「什麼是神造物，什麼是失活，濃度又是什麼？」
海蒂斯猶豫了一下，她看了眼艾德文，似乎拿不準該不該由她來說。
艾德文接過了她的求助，拉了把椅子坐下。自從窺視之眼絕對失活後，他整個人看起來放鬆了不少。
「這件事本來不該告訴你的，小子。」艾德文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根雪茄，慢悠悠地給自己點上。
海蒂斯好說歹說拉著船長出了門，船長室內只剩下了艾德文和尤西兩個人。
「你必須先經過教會和騎士團的雙重考核，確保你的身份、靈性、心智都處於安全可控的範圍內，並經過三年的心理跟蹤考核，才有資格了解這部分知識。但是管他呢，我們現在性命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