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去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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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總得一點一點的做,一口氣吃不成胖子。

  七月中旬,蘇州城外的大水終於徹底退去,范仲淹帶著府衙衙役出城巡視,再加上各縣匯報的受災情況,基本可以確定,今年的秋稅,蘇州府欠繳已經是定局了。

  根本搶救不出來多少糧食。

  順帶一提,這裡面吧,范仲淹對崑山縣諸官最為不滿。

  因為崑山知縣遲遲不到任,導致崑山縣群龍無首,在這次水災來臨時,應對失據,導致受災百姓人數最多,受災田地數量最大。

  為此,范仲淹對那個遲遲不到任的崑山知縣,非常的不滿。

  而這個崑山知縣......是張方平。

  嗯,又是一個被後世的革新派詬病為有才無德的人......但說實話,張方平這次也冤枉啊。

  張方平在景祐元年的制科考試中,考中了茂才異等,任校書郎,知崑山縣,但他對這個成績並不滿意,現在還留在汴梁,準備參加景祐元年的貢舉考試。

  事實上,後來張方平也確實考中了賢良方正科,遷著作郎,通判睦州。

  張方平的這個做法很正常,他不想通過制科入仕,想要通過正經的科舉入仕,也是這個時代讀書人常有的想法。

  而且張方平又不是神仙,他人好好的在汴梁呆著,能知道蘇州府今年會鬧大水?!

  張方平有張方平的委屈,但依然架不住范仲淹對張方平很不滿......革新派和保守派之間的對抗,往往在很不經意之間,就已經開始了。

  總而言之,范仲淹現在對張方平是很不滿,但是,崑山縣又不能沒人去看著,畢竟那邊的受災面最大,如果救災不及時,引發了民變,那就麻煩了。

  而范仲淹初到蘇州還不到半年的時間,手上實在沒啥信得過的人可以用......沒辦法,再次把顧深給打包一下,丟過去了。

  一方面,范仲淹在有意識的培養鍛鍊顧深的實務能力,以便以後科舉考中當官,到了地方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另一方面,范仲淹也想通過這些實務,磨一磨顧深的性子。

  之前顧深的兩次餿主意,讓范仲淹意識到顧深這個人,腦子活是好事兒,但卻有些想當然,也有些不走正道......得給他掰回來。

  因此,顧深就被范仲淹給丟去了崑山縣,盯著崑山縣的災後安置工作。

  顧深對范仲淹的這個安排吧,倒是沒什麼意見。

  在范相公這種「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人手底下,你想摸魚是不可能的,認真幹活才是唯一的出路。

  但是吧,有一點,顧深對范仲淹有些小不滿。

  那就是......范仲淹沒給顧深安排任何的官職,就讓他以一個貢生,最多算是他范仲淹私人幕僚的身份,去了崑山縣。

  這裡面,范仲淹當然也有自己的考慮。

  一個,是因為朝廷對取士和官員升遷自有制度,范仲淹這個性格的人,就算再怎麼看好顧深,也不會違規操作,給顧深弄什麼官職的。

  儘管范仲淹有這個權利,但不合法度的事情,老范不會去做。

  另一方面來說,范仲淹也不想顧深以貢生的身份,經過自己舉薦入仕......這種入仕方式不會被人看得起,而且未來的升遷空間有限。

  還是得讓顧深老老實實的走科舉之路才是正道。

  老范可以說是為了顧深考慮,但顧深也有自己的麻煩啊。

  啥身份都不是,就一介貢生,就算背後靠著范仲淹......那也不頂事兒啊。

  說到底,還是名不正則言不順的問題。

  果不其然,顧深才剛到了崑山縣,崑山縣的縣丞,縣尉,典史等人,就集體給了顧深一個下馬威。

  基於對范知州的尊敬,崑山縣的縣城,典史等人,倒是非常有禮貌的設宴接待了顧深。

  只是這個宴會上吧......呵呵,就真的挺講究的。

  「鄙縣剛剛受災,百姓民不聊生,我等為父母官,本不該如此奢靡......」崑山縣丞一臉左右為難的端著酒杯,說道,「只是,今日先生初到此地,我等亦不可不做表示,僅以此陋宴招待先生,還請先生恕罪。」

  說完,崑山縣丞把手裡的酒一飲而盡......一臉痛苦的表情。


  給顧深膈應的......這老小子埋汰誰呢?!

  縣丞那意思,不是他們這些當父母官的不體恤百姓,實在是他們也沒辦法,誰讓這個叫顧深的貢生,是范知州派來的人呢?!

  他們不敢得罪上官,所以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冒著忌諱,設宴款待顧深。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把「災後宴飲」,「奢華無度」的罪名給扣到了顧深的頭上。

  給顧深氣的夠嗆。

  我也沒讓你們請客啊,剛進城那會兒我就說了,先去查看災民受災情況,然後再去公廩查探糧食儲備,準備放糧救災.......范知州的政令早就下達了,就只有你們崑山縣一直拖著不放公廩賑災,所以才會讓我來看看的。

  結果呢,是你們這幫人非要拉著我,說什麼都要先來吃飯的啊。

  再說了,你們宴請了個啥?!

  所謂酒,其實就是涼白開,所謂的菜,一共就三道,一碟蘿蔔乾,一碟醃鹹菜,還有一碟......顧深都認不出是什麼玩意兒。

  你們要給我扣罪名,好歹也扣的實在點啊!!!

  可不管如何,縣丞都說了這樣的話了,顧深肯定是不能接的。

  「不敢,不敢......即是百姓困苦,想來諸位長者亦是公務繁忙。如此,學生不便打攪,待來日,再去縣衙拜訪諸位長者便是。」

  顧深說完,對著縣丞,主簿,典史三人一拱手,直接離席。

  反正顧深算是看出來了,這幫人一上來就給自己扣帽子,明顯就是來給自己下馬威的......好好相處是做不到了,還不如各做各的事情呢。

  顧深這次來崑山縣,也早就想到了會遇到的一些困難,因此,顧深也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把張岊和王單都給帶來了。

  入城的時候,顧深並沒有跟王單和張岊一起走,而是故意分批入城的。

  顧深目標明顯,他去負責跟崑山縣官面上的人溝通,而王單和張岊,則是在崑山縣城內打聽具體的情況。

  等到了晚上,三人再崑山縣的驛站內匯合,一起對對情報,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我今日在城內轉了一圈,發現城內糧商,布商全都正常開業,糧價雖有浮動,卻也不高......但奇怪的是,我今天蹲了一天了,卻無多少百姓上門購糧。」

  「小人聽聞人言,崑山城西緊靠太湖,受災最重,小人親自去了一趟,發現水災退去,田地基本荒廢,但奇怪的事,小人走訪了一些村落,卻發現村中並無多少百姓居住.....此事亦頗為可疑。」

  「......這三個老狐狸,不太好對付啊!」

  三人對完了各自的情報發現,都有些頭大。

  范仲淹早就知道水災退去後,百姓安撫工作時第一位的,因此他早早的下達了政令,要求各縣公開公廩賑災。

  吳縣,長洲縣,吳江縣,常熟縣都已經相繼開放公廩了,唯獨崑山縣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這也是范仲淹派顧深來看看的最主要原因。

  而顧深到了這裡後,發現這個崑山縣,有太多合理的地方,透著那麼不合理的情況。

  正常來說,水災過後,地方官員如果有作為,確實會強力干涉,平抑糧價,勒令糧商開門售糧......這是好事兒。

  但為什麼,明明缺糧的百姓,卻沒有蜂擁而至,哄搶糧食?!

  蘇州府素來富庶,就算遭遇了水患,也不至於所有百姓都買不起糧食吧?!

  而崑山縣城西,就是太湖,那邊應該也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田地荒蕪是在情理之中,可受災的百姓去哪兒了?!

  就算是去蘇州府逃荒了,可三人就是從蘇州府一路過來的,根本沒有看到有大量逃荒的饑民啊。

  再加上今天宴請,那三個老狐狸擺明了要甩鍋給顧深的舉動......這一切合理和不合理放在一起,它就顯得很詭異了。

  剛到崑山,三個人得到的情報有限,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再加上顧深在官面上的對接不順利,接下來顧深都能想到,那三個老狐狸必然會以「公務繁忙」為藉口,拒絕再跟顧深有任何的接觸。

  所以啊,三個人商量了好一會兒,決定還是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做事。


  顧深從接到范仲淹的這個任務後,他就想過自己會面臨的困難,因此也有所準備。

  帶著張岊來崑山,一方面是保護自己和王單的安全,另一方面,顧深也打算從崑山縣的一些無賴潑皮入手,調查一些東西。

  別小看這些無賴潑皮,他們本身都是無產者,要在這次水災中活下來,沒點蠅營狗苟的伎倆,根本做不到。

  而帶上了王單呢,那自然不用問,就是要王單發揮他的鈔能力了。

  顧深的想法很簡單,讓王單以王家的名義,在崑山縣設立粥場,賑濟災民......你崑山縣衙管的再寬,也不能阻止善心商戶開粥廠吧?!

  當然,王單幹的這個事兒,只是表面功夫,顧深沒想過靠著王家的家財來給官府做政績......主要是一個幌子,讓崑山縣的那三個老狐狸放鬆對自己的警惕,以為自己只剩下鈔能力一種手段了。

  實際上,王單真正的作用,還在於王家這些年在江南東路各地經營留下的人脈關係。

  崑山離的蘇州府城可不遠,官面上的消息顧深打探不到,但一些小道消息,崑山城內的一些商人,未必不知道。

  顧深就希望王單從這些商人入手,搞清楚崑山縣衙的三個老狐狸,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

  為什麼范仲淹都已經明令各縣,讓各縣開放公廩,救濟災民了,這個崑山縣,依然遲遲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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