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舞！
「鐺！」
馬爾斯剛踏入宴會廳的大門，一聲鐘磬的響聲傳來，這意味著本次宴會的主人已經全部入席。前庭、中庭的人們都開始被侍者引導到專門準備的別院，各自入席，馬爾斯和其他同窗的關係一般，於是隨意找了個角落端坐。他坐下後不久，張養真姍姍來遲，往中心位置走去，眾人紛紛起身見禮。他中間特意對著馬爾斯的方向點了點頭，馬爾斯禮貌的點頭回禮。
中間是老師們的席位，路上張養真說了給馬爾斯留了位置，但是馬爾斯不習慣這種繁文縟節，因此沒有湊過去。這種場面還是張養真這種世家子最擅長，看這樣子又讓他裝到了。馬爾斯四處張望這處別院，覺得一處酒店能融合震旦和亞陵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叢台的主人也是個騷包。
張養真溫和的笑聲此時在場中響起：「大家不必拘泥，今天在這裡的都是同窗，無分大小，各位請隨意。」說著自顧自的捧起酒爵喝了一口，接著自己帶頭坐下，開始和同桌的老師們談笑風生。隨著他的到來，夜宴的氣氛開始活躍，大廳幕簾後的樂師換了更為喜慶的《福和樂章》中的《春台望》（《桃李花》）一節，金、石、絲、竹具有，舞者佼佼聯翩，伶人嘯聲呵叱，八音和諧。就連馬爾斯這種沒有接受完整貴族音律教育的人都能感受到這場舞樂的聲勢隆重。就在入宴的人們正酒酣耳張的時候，馬爾斯注意到張養真招手示意一旁的侍者到他身邊，他低聲說了些什麼。
沒多久，陸續有人將一架金漆大鼓放在堂下，一對描金鼓槌插在鼓架上。樂師停下了奏樂，改為低沉地不斷循環的小節拍與伶人作和。
張養真向同桌的幾位老師施禮後退，轉身走向大鼓。他把上衣解開，袖子當成腰帶扎在腰上，一身白玉一般的肌肉隨著他用力像水一樣流動，他雙手取下架上的鼓槌，將兩隻鼓槌相互交擊試了試成色。場下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場中的張養真身上，他開口大聲說道，「美酒豈能無歌舞助興？且讓養真來為各位同儕舞蹈慶賀！」說完靠近鼓面，右手腕一抖，敲響了大鼓。
「咚！」大鼓的聲音偏沉悶。
只是一聲鼓響，就展示出了張養真不俗的功力，他沒有管旁人驚奇的眼神，朝上座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後，擺好架勢開始繼續擊鼓。
「咚！咚！咚！咚！咚！咚！…...」
是沒有聽過的曲子，以一種簡潔的拍子入場，初始和金竹管弦混在一起還不覺得突兀，慢慢的鼓聲開始急促，在整場曲子中開始引領樂師的鐘、磬、竽、笙，簫、筦、籥、篪，伶人的低嘯像是層雲，徘徊在大殿裡，張養真這個時候開始發聲，他張嘴發出長嘯，像是雷霆滾動，一股沙場的霸道和殺氣在堂中激盪。仿佛應和著越來越高亢的琴音，他瘋魔一般的繞著鼓舞蹈，像是天神在雷霆中起舞，又像是帝王在雷雨夜帶領鐵騎臨陣，腰間的衣服隨著他的移動灑灑展開，如同一隻翻飛的白鶴。鼓聲開始變調，樂師們逐漸跟不上鼓聲的節奏，已經保持不了最開始的激昂。一聲聲緩慢的「咚咚」聲，似乎成了風中忽明忽暗的火焰在吞吐著寒夜的冷氣。
但是他的動作沒有隨著鼓聲的低昂而變得緩慢，而是越發急促，手中的鼓槌恍惚間變成了一雙利斧，時而交擊，時而垂落鼓面。場中已經沒有別的聲音和他相和了，張養真開始放聲高歌，從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中馬爾斯知道這是唱的從震旦傳來的牧月皇帝時代的古老戰歌，馬爾斯聽不懂，但是從語氣語調上能夠感受到一股激昂之氣。他注意到一身玲瓏華美黑色禮服的杭鯉正一手優雅的舉著酒杯，目泛異彩，能讓杭鯉如此讚賞，想必張養真的表演應該有極高的水準。
隨著最後一句唱完，鼓聲戛然而止。張養真停下動作，面色泛起一陣潮紅，開始大口喘氣，月白色的軀幹上汗漿流水一樣迅速分泌而後滑落。再看作和的伶人樂師，他們終歸是普通人，配合演奏如此激烈的樂曲，心神引動之下，無不面色蒼白，元氣大傷，事後少不得要大病一場。不過想來以養真的性子，會補償他們，不會讓他們纏綿於病榻。想到這裡，馬爾斯繼續夾起桌上的菜餚開始品嘗起來。雖然這個酒店看起來不倫不類，但是菜餚味道是真的不錯。
這個時候張養真重新穿好了衣服，周圍多了不少鶯鶯燕燕，都在對他噓寒問暖，看起來好不愜意。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一邊的杭鯉眼神幽幽看著他，捧著胸口，時不時揚起素潔的脖頸啜飲一口。
「馬爾斯，張兄演奏了如此精彩的舞蹈，你這位首席要不要湊個熱鬧也來高歌一曲？」屈宜的聲音此時突然響起，馬爾斯眉頭皺了皺。他看了一眼正被圍住的張養真，發現他也一臉驚訝的表情看著出聲的屈宜，表情不似作偽。於是他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屈宜，心裡思量一番，並不記得自己給過他難堪。
「怎麼？是覺得大家不配欣賞你的樂舞？」
拙劣的挑撥技倆。
馬爾斯覺得不管屈宜是自發出來挑釁，還是受人指使，這種貨色基本沒救。
「抱歉，我不擅長音律。」他淡淡的拒絕道。
「馬爾斯你太謙虛了，皮爾斯教授可是歌劇名家，你身為他的弟子，怎麼會不擅長……」
聽到這裡，馬爾斯大致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剛想張口讓屈宜滾，清脆的鞋底敲擊地板的「噠噠」聲傳來，「你算哪根蔥，還不快滾！」杭鯉已經先一步把他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屈宜面對杭鯉，不敢吱聲，灰溜溜的跑了。馬爾斯以為自己總算能夠消停一會兒，沒想到杭鯉走到他的面前伸出纖纖玉手，開口道，「馬爾斯同學，可否給個面子，一起跳支舞？」
馬爾斯不用看都知道這一刻張養真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他故作鎮定，壓低聲音道，「你們兩個打情罵俏不至於牽扯到我身上吧？」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杭鯉故意大聲說到。這個時候所有人都關注到了這一幕，面對遍布全場的注視馬爾斯如果沒有任何表示的話，杭鯉就會變成笑柄。他給了杭鯉一個「你贏了」的眼神，伸手牽住她的手，站了起來。杭鯉見此，眨了眨眼，俏皮一笑，在燈火映照下，所以看到這一幕的人，心都漏跳了半拍。
馬爾斯更加無語，他鬆開杭鯉的手，轉身走向屏風後面端坐著的離他最近的一位舞者身邊，半跪下來輕聲說了一句，「勞煩」。而後徑直解開她籠在身上的白紗舞袖，從她瑩瑩如玉的胳膊上把舞袖給褪了下來，舞者當即臉色變得通紅，身體僵在哪裡。馬爾斯沒有管舞者的異樣，將舞袖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調整了一下動作，身姿竟然有些裊娜。
杭鯉也是瞠目結舌，她完全沒想到馬爾斯還有這一手功夫。
「啪啪」
馬爾斯拍了拍掌示意他已然準備好。
杭鯉見此也不再胡思亂想，招來侍者，讓他給拿來自己一柄長劍。
劍拿到手後，她舞了舞，一劍將身上過長的裙子切斷一部分。而後緩步前行，步態透著妖嬈。等到了場地中央，她閉上雙眼調整狀態。良久，握劍平舉至胸前，一股殺氣凜然而起。看不見的「氣」四面八方威壓出去，針砭肌膚，周圍的人被迫不斷後退。
帷幕後的琴師十指輪動，如驚雷乍響，杭鯉緩緩旋轉起舞，在自己的劍光中轉折，黑色裙裾烈烈飛起，長劍拋下大片寒泓。眼見著長劍的輪舞越來越快，琴師撥掃琴弦的琴聲被催逼著逐漸高漲如狂風驟雨。整個宴會廳都被琴聲籠罩，像是在雨夜中的圍城，而舞劍的杭鯉是那個帶領鐵騎準備破城的將軍。
這時候馬爾斯開始在外圍擊掌，每擊掌一次就走動一步，他和著琴聲的節拍，與圓心的杭鯉遙相呼應，而有了他的節奏干預，帷幕後的琴師彈奏無疑輕鬆許多。圍著的人們也迅速調整好剛剛被劍鋒所奪的心神，開始觀看這場特殊的舞蹈。
此時場中杭鯉劍鋒上的寒氣猛然高漲，在怒濤般的劍影中，銀色的劍刃像是一圈銀魚圍繞著她被照成火紅色的肌膚。她輕盈得像一片羽毛，飄在寒風中。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尖銳刺耳。張養真耳朵微動，聽到了琴師的劇烈喘息聲。他取走一旁舞者的手鼓，跳進場中，搖鈴有力的加入了琴聲中，讓琴聲更加恢宏，也緩和了琴師的壓力。
馬爾斯開始走近舞劍的杭鯉，白色舞袖被他舞出了勢若千鈞的力道，腳步有節奏的一停一頓，像是一隻白色的鶴在石灘上警惕的覓食。張養真也開始移動，以手鼓的鈴聲和鼓聲，引導琴音慢慢變得平和舒緩。如果說原本的劍舞充滿戰場殺伐的烈烈煞氣，那現在的劍舞就變成了一黑一白兩隻鶴的追逐舞蹈。
在杭鯉的劍影里，馬爾斯閒庭信步。杭鯉不再控制住自己的劍加速，她的舞姿也漸漸和馬爾斯合拍，忽然間婉轉曼妙起來，馬爾斯跟隨著杭鯉的節奏，貼近她旋轉，兩個人，一黑一白，像是兩種不同顏色的大雁在圍繞著同一個圓心飛翔嬉戲。最後搖鈴聲一頓，馬爾斯迅速舞袖踏步退向外圈，杭鯉舞劍朝反向的外環刺出，發出一聲巨大的劍嘯。然後劍光收斂，將劍背在身後。琴師按住琴弦，止住餘音，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像是風箱。
場上響起潮水般的喝彩聲。
張養真一臉無奈，伸手遙遙點了點杭鯉。杭鯉難得的不好意思起來，本來就因為跳舞泛紅的臉更紅了。
「切赫，小鯉瞎來，你也跟著她胡鬧，這下我要給叢台賠不少錢了。」
「我要是不牽制她，她會讓那個倒霉琴師彈琴彈到吐血，你應該感謝我。」
「行了行了，我感謝你，再給你上一桌好菜，你吃去吧。」
張養真揮了揮手，馬爾斯如他所願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圍人這次看他的目光帶了幾分驚奇，像是第一次認識他。馬爾斯倒依舊是一副風淡雲清的樣子，夾了一筷子鹿肉細細咀嚼。有人過來祝酒的話，他也不拒絕，閒談幾句，彼此謙讓一番，痛快的一飲而盡。這也讓人明白原來他不是傳聞中的那麼難以接觸。宴會持續到月上中天，終於結束，馬爾斯提著行李袋掛在肩上和張養真告別，拒絕了他的相送，慢慢走進了黑夜中。
馬爾斯剛踏入宴會廳的大門，一聲鐘磬的響聲傳來，這意味著本次宴會的主人已經全部入席。前庭、中庭的人們都開始被侍者引導到專門準備的別院，各自入席，馬爾斯和其他同窗的關係一般，於是隨意找了個角落端坐。他坐下後不久，張養真姍姍來遲，往中心位置走去，眾人紛紛起身見禮。他中間特意對著馬爾斯的方向點了點頭，馬爾斯禮貌的點頭回禮。
中間是老師們的席位，路上張養真說了給馬爾斯留了位置，但是馬爾斯不習慣這種繁文縟節，因此沒有湊過去。這種場面還是張養真這種世家子最擅長，看這樣子又讓他裝到了。馬爾斯四處張望這處別院，覺得一處酒店能融合震旦和亞陵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叢台的主人也是個騷包。
張養真溫和的笑聲此時在場中響起：「大家不必拘泥，今天在這裡的都是同窗，無分大小，各位請隨意。」說著自顧自的捧起酒爵喝了一口，接著自己帶頭坐下，開始和同桌的老師們談笑風生。隨著他的到來，夜宴的氣氛開始活躍，大廳幕簾後的樂師換了更為喜慶的《福和樂章》中的《春台望》（《桃李花》）一節，金、石、絲、竹具有，舞者佼佼聯翩，伶人嘯聲呵叱，八音和諧。就連馬爾斯這種沒有接受完整貴族音律教育的人都能感受到這場舞樂的聲勢隆重。就在入宴的人們正酒酣耳張的時候，馬爾斯注意到張養真招手示意一旁的侍者到他身邊，他低聲說了些什麼。
沒多久，陸續有人將一架金漆大鼓放在堂下，一對描金鼓槌插在鼓架上。樂師停下了奏樂，改為低沉地不斷循環的小節拍與伶人作和。
張養真向同桌的幾位老師施禮後退，轉身走向大鼓。他把上衣解開，袖子當成腰帶扎在腰上，一身白玉一般的肌肉隨著他用力像水一樣流動，他雙手取下架上的鼓槌，將兩隻鼓槌相互交擊試了試成色。場下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場中的張養真身上，他開口大聲說道，「美酒豈能無歌舞助興？且讓養真來為各位同儕舞蹈慶賀！」說完靠近鼓面，右手腕一抖，敲響了大鼓。
「咚！」大鼓的聲音偏沉悶。
只是一聲鼓響，就展示出了張養真不俗的功力，他沒有管旁人驚奇的眼神，朝上座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後，擺好架勢開始繼續擊鼓。
「咚！咚！咚！咚！咚！咚！…...」
是沒有聽過的曲子，以一種簡潔的拍子入場，初始和金竹管弦混在一起還不覺得突兀，慢慢的鼓聲開始急促，在整場曲子中開始引領樂師的鐘、磬、竽、笙，簫、筦、籥、篪，伶人的低嘯像是層雲，徘徊在大殿裡，張養真這個時候開始發聲，他張嘴發出長嘯，像是雷霆滾動，一股沙場的霸道和殺氣在堂中激盪。仿佛應和著越來越高亢的琴音，他瘋魔一般的繞著鼓舞蹈，像是天神在雷霆中起舞，又像是帝王在雷雨夜帶領鐵騎臨陣，腰間的衣服隨著他的移動灑灑展開，如同一隻翻飛的白鶴。鼓聲開始變調，樂師們逐漸跟不上鼓聲的節奏，已經保持不了最開始的激昂。一聲聲緩慢的「咚咚」聲，似乎成了風中忽明忽暗的火焰在吞吐著寒夜的冷氣。
但是他的動作沒有隨著鼓聲的低昂而變得緩慢，而是越發急促，手中的鼓槌恍惚間變成了一雙利斧，時而交擊，時而垂落鼓面。場中已經沒有別的聲音和他相和了，張養真開始放聲高歌，從周圍人的竊竊私語中馬爾斯知道這是唱的從震旦傳來的牧月皇帝時代的古老戰歌，馬爾斯聽不懂，但是從語氣語調上能夠感受到一股激昂之氣。他注意到一身玲瓏華美黑色禮服的杭鯉正一手優雅的舉著酒杯，目泛異彩，能讓杭鯉如此讚賞，想必張養真的表演應該有極高的水準。
隨著最後一句唱完，鼓聲戛然而止。張養真停下動作，面色泛起一陣潮紅，開始大口喘氣，月白色的軀幹上汗漿流水一樣迅速分泌而後滑落。再看作和的伶人樂師，他們終歸是普通人，配合演奏如此激烈的樂曲，心神引動之下，無不面色蒼白，元氣大傷，事後少不得要大病一場。不過想來以養真的性子，會補償他們，不會讓他們纏綿於病榻。想到這裡，馬爾斯繼續夾起桌上的菜餚開始品嘗起來。雖然這個酒店看起來不倫不類，但是菜餚味道是真的不錯。
這個時候張養真重新穿好了衣服，周圍多了不少鶯鶯燕燕，都在對他噓寒問暖，看起來好不愜意。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一邊的杭鯉眼神幽幽看著他，捧著胸口，時不時揚起素潔的脖頸啜飲一口。
「馬爾斯，張兄演奏了如此精彩的舞蹈，你這位首席要不要湊個熱鬧也來高歌一曲？」屈宜的聲音此時突然響起，馬爾斯眉頭皺了皺。他看了一眼正被圍住的張養真，發現他也一臉驚訝的表情看著出聲的屈宜，表情不似作偽。於是他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屈宜，心裡思量一番，並不記得自己給過他難堪。
「怎麼？是覺得大家不配欣賞你的樂舞？」
拙劣的挑撥技倆。
馬爾斯覺得不管屈宜是自發出來挑釁，還是受人指使，這種貨色基本沒救。
「抱歉，我不擅長音律。」他淡淡的拒絕道。
「馬爾斯你太謙虛了，皮爾斯教授可是歌劇名家，你身為他的弟子，怎麼會不擅長……」
聽到這裡，馬爾斯大致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剛想張口讓屈宜滾，清脆的鞋底敲擊地板的「噠噠」聲傳來，「你算哪根蔥，還不快滾！」杭鯉已經先一步把他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屈宜面對杭鯉，不敢吱聲，灰溜溜的跑了。馬爾斯以為自己總算能夠消停一會兒，沒想到杭鯉走到他的面前伸出纖纖玉手，開口道，「馬爾斯同學，可否給個面子，一起跳支舞？」
馬爾斯不用看都知道這一刻張養真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他故作鎮定，壓低聲音道，「你們兩個打情罵俏不至於牽扯到我身上吧？」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杭鯉故意大聲說到。這個時候所有人都關注到了這一幕，面對遍布全場的注視馬爾斯如果沒有任何表示的話，杭鯉就會變成笑柄。他給了杭鯉一個「你贏了」的眼神，伸手牽住她的手，站了起來。杭鯉見此，眨了眨眼，俏皮一笑，在燈火映照下，所以看到這一幕的人，心都漏跳了半拍。
馬爾斯更加無語，他鬆開杭鯉的手，轉身走向屏風後面端坐著的離他最近的一位舞者身邊，半跪下來輕聲說了一句，「勞煩」。而後徑直解開她籠在身上的白紗舞袖，從她瑩瑩如玉的胳膊上把舞袖給褪了下來，舞者當即臉色變得通紅，身體僵在哪裡。馬爾斯沒有管舞者的異樣，將舞袖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調整了一下動作，身姿竟然有些裊娜。
杭鯉也是瞠目結舌，她完全沒想到馬爾斯還有這一手功夫。
「啪啪」
馬爾斯拍了拍掌示意他已然準備好。
杭鯉見此也不再胡思亂想，招來侍者，讓他給拿來自己一柄長劍。
劍拿到手後，她舞了舞，一劍將身上過長的裙子切斷一部分。而後緩步前行，步態透著妖嬈。等到了場地中央，她閉上雙眼調整狀態。良久，握劍平舉至胸前，一股殺氣凜然而起。看不見的「氣」四面八方威壓出去，針砭肌膚，周圍的人被迫不斷後退。
帷幕後的琴師十指輪動，如驚雷乍響，杭鯉緩緩旋轉起舞，在自己的劍光中轉折，黑色裙裾烈烈飛起，長劍拋下大片寒泓。眼見著長劍的輪舞越來越快，琴師撥掃琴弦的琴聲被催逼著逐漸高漲如狂風驟雨。整個宴會廳都被琴聲籠罩，像是在雨夜中的圍城，而舞劍的杭鯉是那個帶領鐵騎準備破城的將軍。
這時候馬爾斯開始在外圍擊掌，每擊掌一次就走動一步，他和著琴聲的節拍，與圓心的杭鯉遙相呼應，而有了他的節奏干預，帷幕後的琴師彈奏無疑輕鬆許多。圍著的人們也迅速調整好剛剛被劍鋒所奪的心神，開始觀看這場特殊的舞蹈。
此時場中杭鯉劍鋒上的寒氣猛然高漲，在怒濤般的劍影中，銀色的劍刃像是一圈銀魚圍繞著她被照成火紅色的肌膚。她輕盈得像一片羽毛，飄在寒風中。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尖銳刺耳。張養真耳朵微動，聽到了琴師的劇烈喘息聲。他取走一旁舞者的手鼓，跳進場中，搖鈴有力的加入了琴聲中，讓琴聲更加恢宏，也緩和了琴師的壓力。
馬爾斯開始走近舞劍的杭鯉，白色舞袖被他舞出了勢若千鈞的力道，腳步有節奏的一停一頓，像是一隻白色的鶴在石灘上警惕的覓食。張養真也開始移動，以手鼓的鈴聲和鼓聲，引導琴音慢慢變得平和舒緩。如果說原本的劍舞充滿戰場殺伐的烈烈煞氣，那現在的劍舞就變成了一黑一白兩隻鶴的追逐舞蹈。
在杭鯉的劍影里，馬爾斯閒庭信步。杭鯉不再控制住自己的劍加速，她的舞姿也漸漸和馬爾斯合拍，忽然間婉轉曼妙起來，馬爾斯跟隨著杭鯉的節奏，貼近她旋轉，兩個人，一黑一白，像是兩種不同顏色的大雁在圍繞著同一個圓心飛翔嬉戲。最後搖鈴聲一頓，馬爾斯迅速舞袖踏步退向外圈，杭鯉舞劍朝反向的外環刺出，發出一聲巨大的劍嘯。然後劍光收斂，將劍背在身後。琴師按住琴弦，止住餘音，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像是風箱。
場上響起潮水般的喝彩聲。
張養真一臉無奈，伸手遙遙點了點杭鯉。杭鯉難得的不好意思起來，本來就因為跳舞泛紅的臉更紅了。
「切赫，小鯉瞎來，你也跟著她胡鬧，這下我要給叢台賠不少錢了。」
「我要是不牽制她，她會讓那個倒霉琴師彈琴彈到吐血，你應該感謝我。」
「行了行了，我感謝你，再給你上一桌好菜，你吃去吧。」
張養真揮了揮手，馬爾斯如他所願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圍人這次看他的目光帶了幾分驚奇，像是第一次認識他。馬爾斯倒依舊是一副風淡雲清的樣子，夾了一筷子鹿肉細細咀嚼。有人過來祝酒的話，他也不拒絕，閒談幾句，彼此謙讓一番，痛快的一飲而盡。這也讓人明白原來他不是傳聞中的那麼難以接觸。宴會持續到月上中天，終於結束，馬爾斯提著行李袋掛在肩上和張養真告別，拒絕了他的相送，慢慢走進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