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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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續)

  她忽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雙眼環顧四周,最後把眼光落在了面前那張方桌上,看到那些書和筆墨紙張,腦海里又升騰起一種念頭。

  她姚小妹怎麼會回到這裡來?難道是這些書和筆墨紙張不讓她離開這裡嗎?不,不對。這些書都是她喜歡看並不知看過多少遍的書,這些書也曾經幫助她消磨了許多時光,幫助她消除了無情的寂寞和痛苦。尤其是那本《梁山伯和祝英台》讓她產生了新的思想。就是這種新的思想讓她脫俗立新,堅持不懈地追求她的憧憬和美夢,決不讓她像梁山伯和祝英台那樣只是在死後才去比翼雙飛,她要用她活生生的人去和她傾愛的人比翼雙飛。所以說,這些書是她的好朋友。再說,這些筆墨紙張吧,它們對她的幫助也不差啊,她曾用它們畫過幾幅畫,這些畫後來被華家人印到布上去以後,深得市場的喜愛和追捧,她還因此得到了華家的獎勵,她還因此受到市場上那些買布人的讚揚和歡呼,所以說,這些筆墨紙張也是她的好朋友。嗯,對了,如果它們是她的好朋友,它們就應該幫助她逃出這個苦海,不應該讓她重新回到這裡來。書和筆墨紙張曾經是她的好朋友,它們現在還是她的好朋友嗎?她不相信老天爺,她不相信是老天爺讓她回到這裡,因此,她只能認為是筆墨紙張讓她回到了這裡,是它們變壞了,變得不是她的朋友了,它們變成混蛋了。

  她忽地咬牙切齒,圓瞪雙眼,抬起雙手,十個手指緊緊握成拳頭,把兩個拳頭捏得咕咕叫。突然,她鬆開十個手指,掄起兩個巴掌,就像與人打架一樣,左右開弓,劈頭蓋臉似的朝方桌上的筆墨書紙打過去打過來。隨著她的掌起掌落,那些筆墨書紙沒命地左右躲閃,但終因敵不過姚小妹的憤怒和重擊,只得紛紛狼狽逃竄,落到地上喘息。看著曾經喜愛過的書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她心裡又想開了。

  她姚小妹怎麼會回到這裡來?難道不是這些筆墨書紙不讓她離開這裡嗎?如果是這樣,那麼是什麼不讓她離開這裡呢?對了,是她這肚子,是她這肚子在關鍵的時候出現妊娠反應了。要不是那天夜裡在王爾麗娘家出現那翻腸倒肚的妊娠反應,她第二天就不會睡得那麼沉,那她就會先於別人起床,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那裡,跑得無影無蹤。即使第二天王爾麗與華二公來為他們的娘祝壽,他們也不一定會找到她,或者,即使聽說過她,他們也不一定就會認定她這個不速之客就是她姚小妹,或者按他們的叫法就是她姚淑貞。這樣的話,華家的那兩個人或許就聽之任之了。退一步來說,即使他們倆不聽之任之,而是急起直追,那麼,這天高地廣的,他們能去哪裡尋找她呢?喔,她這不爭氣的肚子啊,為什麼在關鍵的時候為她添亂呢?肚子為什麼在關鍵的時候產生一個小生命呢?這個不識時務的小東西何必要出現啊?小東西這一出現就破壞了她的美好憧憬,讓她的美夢又成了泡影。小東西這一出現就重新將她投入到地獄深淵,讓她的生活又會成為度日如年。這個不識時務的小東西何必要出現啊?小東西這一出現,就遭到她的仇恨和厭煩,即使小東西今後出生了,小東西能得到她的愛撫嗎?小東西這一出現就沒有爹。即使小東西今後出現了,誰會來保護養育小東西?可恨的小東西不是她需要的。現在,她留小東西有何用?

  姚小妹低垂著雙眼,盯著自己的肚子,好像看見了自己肚子裡的那個小東西。她怒火中燒,燒得胸膛撕心裂肺地疼痛,燒得腦殼焦頭爛額。她終於憋不住了,氣炸了。她忽地掄起雙拳,左右出擊,狠命地擊打自己的肚子。她的雙拳就像兩個鼓槌,她的肚子就像一面小鼓。鼓槌飛舞,小鼓咚咚作響。

  丫鬟肖自麗這時正好提著茶壺來到姚小妹的房門外。房內咚咚的鼓響聲令肖自麗頓生奇怪。她想,這姚小妹今天是怎麼了?姚小妹怎麼今天一回來就雅興大發而有心敲鼓自樂呢?肖自麗還沒來得及找到答案,忽聽姚小妹哎喲一聲叫喚,緊接著又是幾聲哎喲。她感到姚小妹的情況不妙,便急忙推門進去,只見姚小妹癱坐在那把鏤空雕花座椅上,雙手捶著自己的肚子,左右扭動著自己的身子,在嗷嗷直叫。肖自麗明白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那鼓聲不是鼓聲,那是姚小妹捶打她自己的肚皮發出的聲音。她覺得大事不好,急忙放下手裡的茶壺,騰起腳步,跨步上前,急忙阻止姚小妹接二連三的拳擊:「姚大姐,使不得,使不得。」

  姚小妹雖然疼痛難忍,但仍然不顧肖自麗的勸阻,不停地拳擊自己的肚子,嘴裡直叫喚哎喲。

  「姚大姐,這樣使不得。你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你這樣打會打出危險的。」

  「不,我要打。我打的是我的肚子。」

  「姚大姐,我曉得,你打的不是你的肚子,你打的是你肚子裡的小東西。」

  「你怎麼知道的?」姚小妹停下拳擊,一臉愕然。

  「姚大姐,你身懷有孕,這是華家的大喜。你想,這喜事哪裡還會不讓人知道的?」


  「這不是喜事。」姚小妹否定說。

  「是喜事。福爺和太太還專門囑咐下人好好伺候你嘞。」

  「那是貓哭老鼠。」

  「姚大姐,你不能這麼說。即使你這麼認為,你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呀。」

  「我就是要把這小東西打下來。」姚小妹欲舉拳再擊。

  肖自麗趕緊按住姚小妹的拳頭:「這樣不行的。你這樣打下去,到時候,你恐怕會大出血的。」

  「大出血就大出血,我死了算了。」

  「姚大姐,我曉得,死不是你的本意。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你要活著比翼雙飛這句話嗎?」肖自麗跟姚小妹低聲說道。

  姚小妹忽然感到自己剛才行為的莽撞和過失,頓時不再爭辯了,也不再打自己的肚子了。

  「姚大姐,俗話說,條條路通羅馬。同樣是要到達羅馬,但是走的路卻是不一樣的。說不定,你肚子裡的這個小東西就是來幫助你到達羅馬的。」肖自麗還是低聲細語地說。

  「你在說什麼呀?你在說這麼一個小東西來幫助我?」姚小妹完全不相信肖自麗的話。

  「是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你有什麼理由這麼認為?」姚小妹追問道。

  「我沒有什麼理由。這是老天爺讓我這麼想的。」

  「我不相信老天爺。」

  「你不相信老天爺,但你相信現實,是吧?」

  姚小妹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用言語做肯定的回答。

  肖自麗看出姚小妹不否認,便說:「你相信現實就好。這個現實你很清楚,這華家,大嫂和二嫂結婚多年了,雙雙都沒有懷孕。而你,結婚時間不長卻有了這麼個小東西。」

  「這不是我願意的,更不是我想要的。」

  「不管你意下如何,這個小東西既然來到了你的身上,那你就得承認它。」

  「不,我不願意為華家生兒育女。」姚小妹怒氣不減地說。

  「噓。」肖自麗連忙伸出一隻手向姚小妹示意,「姚大姐,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還是承認現實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做,我走了。」肖自麗從姚小妹身邊離開才兩步,忽然感到腳下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原來地上散落著筆和書紙。她彎下腰去急忙撿了起來,放回到前面的大方桌上,「姚大姐,留好這些東西,以後還會有用。」肖自麗說完,便提了茶壺,在水瓶里裝滿了水,最後走出了房間。

  次日,華成福召集全家人到堂屋議事,全家人各自坐在自己往常坐的座椅上,等候華成福發話。

  「今兒,我要宣布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消息,這消息就是淑貞懷孕了。這是我華家可喜可賀的大事,我們華家後繼有人了。淑貞懷的這個後人是我華家第一個後人,我希望今後有更多的後人接踵而至。這樣,我華家不僅財源廣進,而且還人丁興旺啊。這都是我們全家人的福氣。因此,我們應該好好珍惜和呵護這件大喜事。為了保護淑貞順利地懷好這個後人,我決定,淑貞今後不再外出跑市場了。這樣一來,跑市場的人就只有二公一個人了。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所以,我們得另派一個人和二公一起去跑市場。」華成福今天說話時容光煥發,滔滔不絕,顯示出他對後繼有人的高興和高度重視。

  「對,得另派人去跑市場。現在要看誰能自告奮勇地報名去。」胡蝶接過華成福的話,也說了兩句,以此表明她的態度。

  「最好是自告奮勇地報名去。如果沒有人自告奮勇地報名,那我就調兵遣將指名道姓了。」

  大家許久都沉默不語。

  「爹,這跑市場的事,上次小弟死後,我們大家就在這裡議論過。誰還會自告奮勇地去送死啊?」華二公看到大家默不出聲,便說話打破堂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不能這樣認為,不能說去跑市場就是去送死。大家知道,自相公被害那件偶然事件之後,二公與淑貞每次不是安然無恙嗎?」華成福立即反駁說。

  「對,你爹說得對。二公與淑貞不僅安然無恙,而且還把市場搞得更紅火了,賺的錢更多了。」胡蝶為華成福出言相助。

  「他們搞得紅火,賺錢賺得多,那是他們的本事。換了是我,我是沒有這個本事的,最好是繼續叫他們去吧。」王爾麗生怕華成福會指名道姓叫她去,因此便來了個自慚形穢,讓自己置身於事情之外。


  「對,既然他們搞得出色,就讓他們繼續搞下去。」宗什善與王爾麗又是一拍即合。

  「這不行。我剛才還說了的,淑貞已經懷孕了。」華成福堅決地反對說。

  「爹,這懷孕不要緊的。我聽別人說,如果前面幾個月沒流產,後面幾個月就不會流產了。」宗什善理由十足。

  「是啊。別人說,女人出現妊娠反應時,實際上就已經懷孕幾個月了。這樣說來,姚妹這幾個月跑市場都沒有流產,想必她以後也不會流產了。」王爾麗推波助瀾地說。

  「跑市場是坐馬車來去的,這跟坐在家裡差不多,沒有什麼大的震動,對身體不會有什麼影響。比如說,我們昨兒回來時,姚妹就是坐著馬車回來的。你們看,她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宗什善接過話柄說道。

  「還有,關於她這次逃跑,我們可想而知,她在逃跑時的情況。我可以說,她逃跑時,心情是高度緊張的。緊張的原因是她怕有人追上去抓住她。因此,她逃跑的速度是相當快的,也就是說,她逃跑的運動量是很大的。在那樣心情高度緊張和運動量很大的情況下,她都沒有流產,而且,她跑的時間是兩個半天,在這樣長的時間裡,她也沒有流產,可見,她是可以繼續跑市場的。」王爾麗提出根據說。

  「我們昨兒從我娘家回來的路上花的時間是半天。從時間上來講,半天正好和每天跑市場的時間差不多,我們也沒見她流產。那她如果再去跑市場,我敢說,她是絕對不會流產的。」宗什善推測說。

  「叫我說,跑市場的心情遠比逃跑的心情好。跑市場的路上不像逃跑的路上那樣擔驚受怕,反而是無憂無慮,還可以沿途呼吸新鮮空氣,欣賞自然風光美景。」王爾麗一個勁地信口雌黃。

  「二妹說得對。昨兒,我從娘家回來時,走的是一條大路,我飽嘗了沿路的風光美景。只可惜,我沒有姚妹那種本事。我要是有她那種跑市場的本事,我還真願意去跑市場。」宗什善不惜冷嘲熱諷起來。

  「大嫂,我看,你有這種本事。只是還深藏不露。這是一個好機會。你何不乘此良機嶄露頭角呢?」王爾麗突然把矛頭轉向了宗什善。

  「二妹,大哥莫說二哥了。我沒有這種本事,我也不是小看了你,你也沒有這種本事。你和我誰都別想嶄露頭角。」

  「對,對。大嫂說得對。現在已經有人嶄露頭角了,應該讓嶄露頭角的人去。我還聽人說,女人懷了孩子之後,如果能多動一動,今後生孩子時,就會順利得多。」

  「對,對。說得好。我認為,應該把這樣的好事讓給姚妹。她可以乘跑市場的機會多運動運動,今後生孩子的時候少受點痛苦。」

  「如果要把這樣的好事讓給姚妹,那得有個條件。」王爾麗突然想出了一個主意說。

  「讓就讓吧,別再講條件了。」宗什善一副欣然自得的樣子。

  「那可不行。這個條件如果不講,家裡今後會亂套。」王爾麗氣鼓鼓地說。

  「有那麼嚴重?既然事關重大,那就講吧。」宗什善一唱一和地說。

  「姚妹這次逃跑是無視我們華家的家規,是和我們離心離德,因此,應該對這種人實行重罰。」

  「這就是你講的條件?」宗什善驚奇地問。她沒有想到王爾麗居然還比自己略勝一籌,出此絕招。

  「對,這就是條件。如果不對她實行重罰,那跑市場的好事就別讓給她。」

  「為什麼要重罰呢?」宗什善問道。

  「我剛才說了,主要是她要逃跑。她不只是逃跑了一次,她是連續逃跑了兩次,弄得我和二公好辛苦啊。」

  「是的,你和二公是辛苦了,我和大公也沒有少辛苦,都是被姚妹害的。」

  「被她害得都辛苦這只是一個方面,還有其他的方面嘞。」

  「對,還有其他的方面。我們這四個人有五六天的時間都沒有去上工,這就是一筆不小的經濟損失。」宗什善忿忿地說。

  「還有嘞,她逃跑弄得爹娘寢食難安,操碎了心。」

  「二妹,這個條件你說得好。如果不給她重罰,那今後我也要逃跑,你也要逃跑,這屋裡真的會亂套。」宗什善好像這時才明白王爾麗的言下之意。

  「爹,娘,如果你們不願重罰她,那我明兒也就逃跑了。」王爾麗氣勢囂張地直接把話交給了華成福和胡蝶。

  「二妹,你認為應該怎樣重罰她呢?」胡蝶坐在座椅上,一直默不出聲,讓宗什善和王爾麗在那裡演雙簧。她雖然覺得她們兩個媳婦的話有些不盡情誼,但也不是不無道理,因此,她許久都沒去打斷她們的雙簧戲,讓她們替代自己訓斥姚小妹。只是到了這時,王爾麗把話問上了她的臉才開口說話。

  「上次,她讓丫鬟柳毅傳書,娘就罰了她三十大板,那她這次的逃跑要比上次嚴重得多,嚴重很多倍。叫我說,應該罰她一百大板。打得她站不起身,走不動路,她下次就不會逃跑了。」

  「對,這是個好辦法。最好是打得她下次不能逃跑。」宗什善贊同說。

  「堂客,我說,你是不是一個人哪?她已經懷孕了嘞,你這樣重罰她,不僅會打壞她,而且還會把她肚裡的胎兒打下來呀!」華二公實在聽不下去了,開口制止說。

  「二公,你怎麼了?你又想出來替她兩肋插刀拔刀相助嗎?」王爾麗諷刺說。

  「二弟,你這次別那麼傻了。」宗什善勸阻說。

  「爹,不能罰,尤其是不能那樣重罰。」華大公聽見胡蝶問怎樣重罰,以為她真會如此動用家法,便擔心地向華成福請求說。(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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