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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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續)

  「你去跟爹娘說,你說大嫂去最合適,或者大哥去也最合適。」

  「這不行,以前我們就議論過這樣的事,最後才決定由淑貞和我去跑市場。現在淑貞不能去了,剩下來最合適的人就是你。」

  「不,是大嫂最合適。」

  「還是你最合適。」

  「喂,我說二公啊,你為什麼老是咬著我不放?你想要幹什麼?你是不是希望我早死?你讓我早死了,你好去找那個狐狸精,是吧?」她有些急了,怒氣沖沖地說。

  「算了,算了。你簡直是橫蠻無理。」

  「我橫蠻無理嗎?那你就別跟我論理了。」

  「話說回來,即使你想去,爹娘還不一定會讓你去嘞。」

  「那最好是如此。」

  二人說到這份上,再也閉口不言了。

  華大公和宗什善走進了他們自己的房間。

  「只有幾天沒有來這個房間裡住了,今兒回來,我覺得,就好像很久沒有住這個房間了。」她觸景生情地說。

  「當然是很久沒有住了。你算一算,我們是不是已經有五六天的時間沒有在這裡住了?」

  「可不是嗎?這次我在娘家待的時間夠長了。我想來想去,就是弄不懂爹為什麼讓我們在娘家多住幾天。」

  「這有什麼弄不懂的?二公不是說了嗎?」他剛才在路上坐馬車的時間久了,這時回到房裡後想活動活動腿,因此邊踱步邊說話。

  「二公是說了。他說爹讓我們陪姓姚的多住幾天,讓姓姚的多適應一下妊娠反應。」她記得很清楚。

  「就是這樣嘛,你有什麼弄不懂的?」他隨口問道。

  「當然哪。女人懷孕有點反應是正常的,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你又沒有懷過孕,你怎麼知道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他扭過頭望著她問道。

  「我是聽我娘說的。」她急忙解釋說。

  「你娘這樣說只是說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是什麼?」

  「那另一半是值得小心謹慎。」

  「為什麼要小心謹慎?」

  「我聽別人說過,有的女人懷孕後,哪怕是打一個噴嚏,都會流產。」

  「所以說,姓姚的就應該小心謹慎,是吧?」她反問道。

  「是的。」

  「所以說,我們就應該讓姓姚的在我娘家多住幾天,是吧?」

  「這沒有什麼不對呀。」

  「叫我說呀,這就不對了。」

  「為什麼?」他這時倒是變成了問話人。

  「叫我說呀,頂多讓姓姚的坐馬車就夠了,爹根本沒有必要讓姓姚的在我娘家多住幾天。」

  「這有什麼不好?爹這樣做是對你和我都好。你和我也可以多歇息幾天,真是難得的機會。我不知道你這樣說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們能多歇息幾天當然是好,可是爹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安排呢?我恐怕,爹不只是為了讓姓姚的適應妊娠反應這麼簡單。」

  「啊,你說得也是。」他好像是悟出了什麼道理,「你和我幾天都沒有去印染坊做事,這是一筆損失。二弟到你娘家跑了兩趟,這又是一筆損失。爹為什麼對這兩筆損失置之不顧呢?」

  「是啊,為什麼置之不顧呢?」

  「二弟跟你說過爹的意思嗎?」

  「沒有。」

  「這就怪了。你沒有去印染坊做工,那還只是一個人的損失,而我沒有去印染坊做工,那會影響整個印染坊啊。」

  「你別把你自己看得那麼重要。你這些時候沒有去印染坊,那印染坊不也在運轉嗎?」她對他嘲笑說。

  「運轉當然是運轉,可是那得辛苦爹了。」

  「你別為爹操心了。他樂意做的事,對他來說,他就不會覺得辛苦。」

  「那他為什麼樂意那樣做呢?」

  「唉,我想,爹是不是想證實一下,沒有我們這幾個人在印染坊,特別是沒有你在印染坊的情況下,他怎樣管理印染坊。」她胡亂猜測。


  「如果他需要證實的話,那前面的三天就足夠他證實了,為什麼他後面又用三天的時間呢?你這樣說是不對的。」

  「多證實幾天有什麼不好?爹可以達到一石二鳥的目的。」

  「好,就算你說得有理。那么爹會不會有其他的目的呢?」他又問開了。

  「嗯……對了。爹可能要對我們做一些調整。你想,那姓姚的懷孕了,她再也不能和二弟去跑市場了,所以跑市場方面就得另外派人。」

  「喔,真是的。真地得另外派人,但是,爹會派誰呢?」

  「我想,爹經過這幾天的證實,他會認為派任何一個人去都行。」

  「那你猜猜,爹會不會派二妹去?」

  「最好是派她去。但是,她是一個怕死鬼,她哪裡會肯去。」

  「這我曉得。上次議事時,你提出讓她去,她卻極力反對。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由不得誰說不去就不去了。」

  「是啊,二妹和二弟去,兩人夫唱妻和,有什麼不好?不過,她不會這麼認為。」她對王爾麗是否同意去跑市場毫無信心。

  「那她會怎樣認為呢?」

  「她那個人倔強得像牛,她是絕不會改變她原來的思想的。」

  「如果爹下命令要她去呢?」

  「那她也只得硬著頭皮去了。不過,我想,爹是不會拉下這個臉面的。」

  「照你這樣說來,爹只能在你我二人身上做選擇了。」

  她聽到這話,身上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沒有再說半個字。

  他看了她一眼,他看出了她心中的恐懼,便用緩和的口氣說:「我曉得,你上次的意思和二妹的毫無異樣。」

  「你曉得就好。你曉得就不應該把跑市場的事往我身上栽。我是個女人嘞。」她不高興地說。

  「我不是要往你身上栽,我這只是做個分析。再說,你是個女人,那淑貞也是個女人嘛。她上次跑市場不是跑得很好嗎?」他覺得她說得沒趣,便找著理由回應她。

  「我是我,她是她。小弟死後,她對是在家裡做事還是到外面去跑市場都會無所謂。我想,她之所以同意去跑市場,說不定是為了逃跑嘞。」

  「你就不能向她學一學?」

  「學什麼呀?學她逃跑嗎?我可不願意逃跑。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即使抓了你這把糖雞屎,我也會吃定了,我也認命了。」

  「你別這麼自負。現在是有我站在你面前,你才這麼說。如果哪天我像小弟那樣走了,你也會像淑貞那樣逃跑的。」

  「這你放心好了。萬一有那麼一天,我絕對會待在這裡守寡守節。」

  「好,你說話要算數。但是,守寡守節並非易事啊。」他發起感慨來,「現實的例子就在眼前。小弟還沒有走多長的時間,你看那淑貞就耐不住了,就要往外逃跑。」

  「我認為,她要逃跑並不是因為小弟死了才逃跑的。她以前就有過逃跑的念頭,你記得吧?」

  「我記得什麼?」

  「她剛來家不久,就想逃出院大門。」

  「那是你們的一種猜測,你們硬要往她身上栽。」

  「不是我們的猜測,而是娘說的。」她爭辯著說。

  他沒有吭聲。

  「後來,她又讓丫鬟像柳毅傳書那樣傳送情詩,圖謀逃跑。」

  「不對,娘當時是說她圖謀不軌,並沒有說她圖謀逃跑。」他糾正說。

  「反正意思差不多。」

  「不能這樣牽強附會,不能一有人說她圖謀不軌,你們都跟著說她所做的事都是圖謀不軌。不能一看到她逃跑,你們就把她所做的事都說成是逃跑。」

  「大公,看來,你心底里還蠻維護她的。」她對他的這些話聽得很刺耳。

  「我是說點實話。小弟死了後,淑貞這麼年輕,她哪能守寡得了呀,所以說,她不逃跑才怪嘞。」

  她沒有吭聲。

  「還有啊,淑貞現在有孕在身,她單身一個女人,生活將是多麼不容易啊。」

  「這你放心,不必你操心。你想,我和二妹這麼多年都沒懷孕,這家裡突然之間有個媳婦懷孕了,那麼做爹做娘的不知會有多麼高興。所以嘞,那姓姚的會被爹娘視為掌上明珠,難道你這次還沒有看出來嗎?」她又接著說了起來。


  「看出什麼呀?」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得這樣問道。

  「爹聽說她懷孕了,所以特意讓她在我娘家多住幾天。」

  「對,你說得對。」

  「還有啊,我們剛才進門時,爹娘看到那姓姚的後,高興得嘴裡連聲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進屋歇息吧。』」

  「爹娘的這句話並沒有什麼特別呀!」

  「要是換了是平時,那自然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可是,你就不想想,那姓姚的這次回來,是她逃跑後被抓回來的。如果她這次沒有懷孕,那她恐怕受罰的不只是三十大板,可能會受罰六十大板或者更多,甚至會被打死嘞。」

  「啊,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她現在成了掌上明珠了。」

  「算了,你別再說她了,你還是留點心為我考慮考慮吧。」

  「為你考慮什麼呀?」

  「你考慮考慮不要把那跑市場的事往我身上栽。」

  「這事啊,不見得爹娘會同意我的考慮。」

  「只要你能為我考慮,為我頂住,爹娘就不會拉下臉面。你到底為我考慮不考慮嘛?」

  「我考慮。我是這樣考慮。我去跑市場,你和我一起去。這樣行嗎?」他提出一種假設來。

  「不行,不行。我不想去,我不去。」

  「我看,你也是怕死鬼,跟二妹一個樣。你好意思說二妹倔強得像牛,你同樣是一條倔強牛。」

  「好了,我是個怕死鬼,我是一條倔強牛。我就是這個樣子,當個怕死鬼總比當個死鬼強,我當個倔強牛也算不了什麼。反正我是不去,而且我也不讓你去。」

  「那可不行。我寧願當個死鬼,也不願意當個怕死鬼。我寧願當一條馴服牛,也不願意當一條倔強牛。」他意志堅定地說。

  「我說大公啊,你怎麼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了?為什麼專門跟我過不去?」她內心失落地說。

  「我不是跟你過不去。我是一個男人,豈能貪生怕死?而且我是大哥,更應該身先士卒,總不能讓二弟一個人去出生入死吧?」

  「其實嘞……」她欲言卻止,下面的話難以啟齒。

  「其實什麼呢?你說呀。」

  「二弟和那姓姚的前一陣子跑市場是配合默契的,是有成效的,還不如讓他們繼續做下去。」

  「你這簡直是在胡思亂想,或者是在亂彈琴。」

  「我哪裡說錯了?」

  「他們倆跑市場卓有成效是沒有錯,但是,那前一陣子淑貞沒有懷孕啊。現在她懷孕了,如果她還去跑市場,如果她流產了,那該怎麼辦?」他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不會的,她不會流產的。」

  「怎麼不會呢?」

  「我娘跟我說過,一個女人出現妊娠反應時,她就已經懷孕三個月了。你想,那姓姚的這三個月以來一直在外面跑市場,她都沒有流產。我恐怕,她以後也不會流產。只是她在這個時侯出現妊娠反應,她感到難受罷了。等歇息一段時間以後,也就是說,等她妊娠反應完了之後,她還是可以去跑市場的。」她為了他和她自己不去跑市場,竟然說出了一大堆話,想要把跑市場的事推給姚小妹。

  「你這人的心也太狠了。這跑市場的事,你們全身一身輕的人不去做,卻要讓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去做,真是太狠心了。」

  「什麼叫太狠心了?誰叫她剋死了男人?如果她的男人不死,她怎麼會去跑市場呢?」

  「現在的問題是她的男人已經死了,她更需要照顧啊。這不僅是她淑貞需要照顧,而且是淑貞腹中的胎兒更需要照顧,那可是我們華家的後人啊。」

  「誰叫她懷孕的?如果她不懷孕,大家都不會有煩心事。」

  「可事實是她已經懷孕了。再說,如果再讓她去跑市場,她又趁機逃跑了怎麼辦?」他又提出了一種假設。

  「不會的,她以後不會像以前了,她懷孕以後是跑不掉的。」

  「算了,你盡說一些不確定的話,那都是沒有用的。」

  「我不管是有用還是沒有用,總之,我不想讓你去跑市場。」

  「這由不得你說,我聽爹娘的。」他明確表態說。

  她啞然不語了。

  姚小妹走進自己的房間裡。房間裡一切陳列擺設照常如舊。她走到那張大方桌旁,桌上仍然放著那幾本書和筆墨紙張。她重重地坐到了桌旁那把鏤空雕花座椅上,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她的眼睛到底是在看什麼?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只曉得自己的思緒在翻滾。

  她姚小妹怎麼會回到這裡來?難道是老天爺不讓她離開這裡嗎?不,不對。那天在澧縣銅鼻鎮的那個廁所里,老天爺是給過她機會的,別的廁所進去只有一個門,而她進去的那個廁所卻偏偏有兩個門,那多餘的一個門就是老天爺為她逃跑而安排的。對此,她應該感謝老天爺。感謝老天爺申明大義,善解她的心,憐憫她的痛苦,挽救她於苦難之中,成全她對愛情的傾慕,讓她享受了幾個時辰的快樂,自由和美好的憧憬。可是,好景卻不長,憧憬還沒有來得及變成現實。那天,她逃出苦海的時候,她卻偏偏出現了妊娠反應,噁心嘔吐讓她苦不堪言。第二天清晨,她還在王爾麗娘家的床上做著美夢的時候,她的美夢卻被那鞭炮炸得稀爛,隨後,她又被王爾麗和華二公逮了個正著。後來,她又一次從華家人的手裡逃脫後,不到兩個時辰,她又被華家人前堵後追地逮著了,那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肚子裡的反應就在那關鍵的時候發生?為什麼王爾麗娘家就在她逃生的關鍵地方?為什麼宗什善娘家也在她逃生的關鍵地方?難道那都是老天爺早就安排好了的嗎?退一步來說,既然是老天爺那樣安排的,那老天爺為什麼要為她安排那麼一個特別的廁所讓她逃生呢?她想,那個廁所是老天爺為她安排的,而那後面的妊娠反應和逮住她不是老天爺為她安排的。唉,不對。如果不是老天爺安排的,那又是誰安排的呢?是華家人安排的嗎?好像也不是。華家人頂多能安排人去尋找她,他們是不可能對宗什善和王爾麗娘家的住所做安排。那麼是誰做的那種安排呢?對,沒有人能做那種安排,歸根到底,只有老天爺才能做那種安排。但是,老天爺為什麼要做那種安排啊?如果老天爺有心,對,老天爺本來是有心要挽救她出苦海的,但是老天爺為什麼幫人不幫到底呢?老天爺不是在捉弄她嗎?老天爺廣闊無垠,神力無比,老天爺何必捉弄她這個苦命的弱女子啊?老天爺讓她死過一次了,是老天爺改換她的名字了,是老天爺奪去她的貞節了,難道老天爺還不滿意嗎?老天爺要把她這個弱女子捉弄成什麼樣子才算滿足啊?老天爺應該滿足了。老天爺應該放她一馬了。可是,老天爺為什麼又要她回到這房間裡來?難道這是老天爺要獲得完全滿足的續招嗎?不,她不相信老天爺。老天爺是什麼東西?誰見過老天爺?那麼,是什麼東西這樣捉弄她呢?(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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