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污辱性極強
黃彥威開始了消閒浪蕩，他在小金莊隨手寫下的那張借條卻開始了公文之旅，隨著驛馬在一個個大小站點流動，並最終來到了南唐的國都金陵城，交到了南唐中主李璟手中。
作為一個穿越者，黃彥威低估了那張手寫借條的衝擊力。
天亮過後，小金寨的大戶金迎水掙扎著回到家中，連累帶嚇的，金迎水掙扎著回到寨門外就倒在那裡再也爬不起來了。
在莊客的攙扶下回到家中，吃喝過後歇轉回來，金迎水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張「今借到」，不因不由就拿了過來，想重新回味一下那些曾經屬於過他的銅錢、糧米，還有雞鴨。
連看了兩遍，身邊轉過來一名識字的老莊客也跟著瞧看。還邊看邊讀：「偽，偽，那個國，偽君橫暴，偽臣貪婪，我大唐國替天行道，以正討逆，出兵北上為民請命。豈料西南偽楚國眾馬爭槽兄弟互殺，滅天理廢人倫，今奉大唐皇帝之令，我軍先行南下平滅諸馬，後再行提兵北上討平逆周。今日軍行此地缺草乏糧，特借小金寨錢一百五十貫文（含雞鴨等細物），糧五百斤整。待到本軍討平偽周天下混一，可持此借據赴官府結算錢物，或者抵扣稅收。」
下面是黃彥威、李叢二人的名字，還有第三都的印鑑。
老莊客念完又看了一遍，驚呼道：「不好，這個借據是個大禍害，可保留不得！」
金迎水不解道：「為什麼？」一邊還仔細整理一下紙張。在他看來，借條借據雖說不是現錢現物，卻也是錢物的影子，多多少少也能提供一點溫暖。
老莊客指點道：「這個借據在大周國境內它就是個廢物，大周的官府必定是不會認帳的。就算將來那個了，那伙人真又打回來得了天下了，誰又敢拿著這個借據到官府那裡去要錢？那不是找死麼？所以借據是個廢物，他們是在開咱們的玩笑哪，是在拿咱們尋開心。這個借據還是撕了的好。」
金迎水捨不得：「哪怕是假的，它也是一樣東西。反正我留著它它也不占地方，萬一將來能有用那也說不定，話可不能說死。」
老莊客勸道：「寨首你想想看，這上面說的是人話嗎？他罵咱們大周國叫偽周，這還得了？萬一這張借據漏了光，落到了別人手裡，那可就是裡通外國的大罪名，那可是要殺頭的，還是毀了的好。」
一名莊客接話道：「不能毀了，應該拿去交給官府。」
老莊客怒道：「胡說八道！交給官府，那不是提醒官府咱們這裡還有錢糧麼？官府會放過咱們麼？我說你呀，你就是糊塗。」
那名莊客很平靜，說道：「昨晚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兩個大柴草堆燒了大半夜，寨子裡也有五六個人受傷，這樣大的事，想瞞是瞞不住的，將來官府必定會知道，必定會來查問。不如把這個廢物借據拿給官府，讓官府知道咱們已經是山窮水盡了，再也榨不出油水來了。再說也能表明咱們對大周國的忠心，說不定還能得點好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黑就有白，一陰一陽才能構成世界。
或許是「好處」兩個字準確擊中了金迎水的軟肋，他決定把這張極為少見的借據交給官府，希望能爭取到一點好處。
金迎水本人就是里正，平時有資格輪流代管鄉村事務，有權力上縣城衙門也不怕上縣。於是他就拿著這張借據找到了縣史的一名胥吏，想討教討教該如何做。
借據拿出去再想收回來，可就收不回來了。
這張借據很快就送到了大周國的首都開封，交到了首相王峻手中。
王相公剛從晉州前線回到開封不過才十多天，正在休養中。王峻親自指揮的第二次晉州之戰精彩絲滑，王峻表現出了高超的大局觀同時又展現了對細節的完美把控。
可以說，南唐如果能有王峻這個級別的實幹型人才，五年前的征閩之戰結局必定會大不相同，眼下的征楚之戰也會真正取勝，南唐也就能真正實現開疆拓土混一三國，實力大大增強。
王峻浪跡江湖四十多年，稀奇古怪的事情見過不少也做過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由入侵敵軍開出的借據，再一看上面的措辭和語氣，王峻不能不怒。
齷齪南唐小國，你們出兵支援我國境內的叛亂，被我們打殘了灰溜溜地跑了卻還死鴨子嘴硬，搞這些背後小動作，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還真不行。
王相公發怒，結果有點嚴重。
郭威日常都在垂拱殿辦公，聽到王峻求見立刻傳見。
郭威與王峻並不屬於貧賤之交，兩人的早期經歷也全然不同，後期卻可以說得上是共患難同生死。在郭威登基稱帝的過程中，王峻出過大力，再加上王峻年長郭威為人念舊，登基後哪怕在公開場合，郭威對王峻都是稱字，或是稱「我兄」。
郭威一面傳見一面擔憂，怕這個王峻又來向他請命，要去袞州前線領軍平定慕容彥超叛亂。因為王峻的功勞已經很大，郭威不想再讓王峻統兵去立這一功，尾大不掉這對權謀家來說都是常識。
郭威先打招呼：「秀峰專門過來，有什麼事麼？」
王峻心情頗好：「臣有個笑話要請陛下看看。陛下怎樣看待江南偽唐國？」
如果換成曹操，大概會說：「冢中枯骨耳，何足掛齒！」。郭威相對低調，也沒有這等才氣，只是說道：「江南還是有些人物的，也不可過於小看。」
王峻冷笑：「江南縱有人物，也不過是些刀筆文人而已。此次他們出兵增援袞州叛逆被我們打敗，其中有一股潰兵沿路縱兵搶劫不說，竟然還給被搶莊戶留下借據，裡頭儘是狂亂悖逆之語。」
說著拿出借據直接遞給郭威，「陛下請看。」
郭威看罷微笑：「咱們罵人家偽唐，人家罵咱們偽周，也是半斤對八量，彼此彼此。但敵軍搶劫後還開寫借據，此事還真沒見過。」
王峻點頭：「陛下明鑑。這必定是偽唐那一幫子文人新近琢磨出來的詭計，會大大動搖軍心民心，咱們不能掉以輕心，必須慎重應對。」
郭威猜不出王峻的想法：「秀峰有話只管直說。」
王峻道：「臣以為不如獎勵這個交出借據的小金寨，他們損失多少，官府補賠多少。但這個錢卻必得讓偽唐來花，哪怕是一隻雞，一隻鴨，一斤半斤油鹽，他們也得老老實實地從江南給咱們送過來！」
郭威大笑：「秀峰啊秀峰，你實在是太壞了。」郭威年輕時那也是可以一言殺人的主兒。他做後漢樞密使時領軍出征路過洛陽，當時的洛陽留守兼平章事（掛名宰相）是個貪官，這位留守不知死活，竟然做轎子來迎接。郭威怒其不恭又恨其貪腐，乾脆辭而不見。這位留守還在大門外等著招見呢，這邊郭威已經派人去接替這位留守的職務了。
妥妥的狠人啊。
郭威笑完拍手：「他們噁心咱們，咱們也噁心噁心他們。徐州張令彬他們活捉了他們的行軍總管、監軍，還有幾個指揮使、都頭，正往開封送。我原本想著等人送到了，罵他們幾句，給他們點吃的喝的就打發回去算了，留在這裡也是浪費糧食。現在先不這麼辦，先留下他們，等江南送雞送鴨過來了，咱們再放人回去。」
能跟王峻一起聯手整人，讓郭威又找回了不少過去的時光，心情大好。王峻的想法就算再惡毒些，郭威也會爽快答應，更可況眼下的做法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王峻躬身行禮：「陛下高見。臣這就下樞密院的堂貼，命阜陽邊軍派兩名書記過江傳信。陛下還請把這個借據賞還，臣讓信使送到阜陽，一起帶過長江讓那些偽君偽臣看看他們做下的好事，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大周才是中原正統，百姓跟咱們是一條心。」
郭威以拳擊掌：「告訴江南，拿了咱們什麼東西就補還咱們什麼東西，也不是非得照著原樣賠，那有點太難為人了，但樣數不能少，東西也不能少。」
作為一個穿越者，黃彥威低估了那張手寫借條的衝擊力。
天亮過後，小金寨的大戶金迎水掙扎著回到家中，連累帶嚇的，金迎水掙扎著回到寨門外就倒在那裡再也爬不起來了。
在莊客的攙扶下回到家中，吃喝過後歇轉回來，金迎水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張「今借到」，不因不由就拿了過來，想重新回味一下那些曾經屬於過他的銅錢、糧米，還有雞鴨。
連看了兩遍，身邊轉過來一名識字的老莊客也跟著瞧看。還邊看邊讀：「偽，偽，那個國，偽君橫暴，偽臣貪婪，我大唐國替天行道，以正討逆，出兵北上為民請命。豈料西南偽楚國眾馬爭槽兄弟互殺，滅天理廢人倫，今奉大唐皇帝之令，我軍先行南下平滅諸馬，後再行提兵北上討平逆周。今日軍行此地缺草乏糧，特借小金寨錢一百五十貫文（含雞鴨等細物），糧五百斤整。待到本軍討平偽周天下混一，可持此借據赴官府結算錢物，或者抵扣稅收。」
下面是黃彥威、李叢二人的名字，還有第三都的印鑑。
老莊客念完又看了一遍，驚呼道：「不好，這個借據是個大禍害，可保留不得！」
金迎水不解道：「為什麼？」一邊還仔細整理一下紙張。在他看來，借條借據雖說不是現錢現物，卻也是錢物的影子，多多少少也能提供一點溫暖。
老莊客指點道：「這個借據在大周國境內它就是個廢物，大周的官府必定是不會認帳的。就算將來那個了，那伙人真又打回來得了天下了，誰又敢拿著這個借據到官府那裡去要錢？那不是找死麼？所以借據是個廢物，他們是在開咱們的玩笑哪，是在拿咱們尋開心。這個借據還是撕了的好。」
金迎水捨不得：「哪怕是假的，它也是一樣東西。反正我留著它它也不占地方，萬一將來能有用那也說不定，話可不能說死。」
老莊客勸道：「寨首你想想看，這上面說的是人話嗎？他罵咱們大周國叫偽周，這還得了？萬一這張借據漏了光，落到了別人手裡，那可就是裡通外國的大罪名，那可是要殺頭的，還是毀了的好。」
一名莊客接話道：「不能毀了，應該拿去交給官府。」
老莊客怒道：「胡說八道！交給官府，那不是提醒官府咱們這裡還有錢糧麼？官府會放過咱們麼？我說你呀，你就是糊塗。」
那名莊客很平靜，說道：「昨晚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兩個大柴草堆燒了大半夜，寨子裡也有五六個人受傷，這樣大的事，想瞞是瞞不住的，將來官府必定會知道，必定會來查問。不如把這個廢物借據拿給官府，讓官府知道咱們已經是山窮水盡了，再也榨不出油水來了。再說也能表明咱們對大周國的忠心，說不定還能得點好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黑就有白，一陰一陽才能構成世界。
或許是「好處」兩個字準確擊中了金迎水的軟肋，他決定把這張極為少見的借據交給官府，希望能爭取到一點好處。
金迎水本人就是里正，平時有資格輪流代管鄉村事務，有權力上縣城衙門也不怕上縣。於是他就拿著這張借據找到了縣史的一名胥吏，想討教討教該如何做。
借據拿出去再想收回來，可就收不回來了。
這張借據很快就送到了大周國的首都開封，交到了首相王峻手中。
王相公剛從晉州前線回到開封不過才十多天，正在休養中。王峻親自指揮的第二次晉州之戰精彩絲滑，王峻表現出了高超的大局觀同時又展現了對細節的完美把控。
可以說，南唐如果能有王峻這個級別的實幹型人才，五年前的征閩之戰結局必定會大不相同，眼下的征楚之戰也會真正取勝，南唐也就能真正實現開疆拓土混一三國，實力大大增強。
王峻浪跡江湖四十多年，稀奇古怪的事情見過不少也做過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由入侵敵軍開出的借據，再一看上面的措辭和語氣，王峻不能不怒。
齷齪南唐小國，你們出兵支援我國境內的叛亂，被我們打殘了灰溜溜地跑了卻還死鴨子嘴硬，搞這些背後小動作，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還真不行。
王相公發怒，結果有點嚴重。
郭威日常都在垂拱殿辦公，聽到王峻求見立刻傳見。
郭威與王峻並不屬於貧賤之交，兩人的早期經歷也全然不同，後期卻可以說得上是共患難同生死。在郭威登基稱帝的過程中，王峻出過大力，再加上王峻年長郭威為人念舊，登基後哪怕在公開場合，郭威對王峻都是稱字，或是稱「我兄」。
郭威一面傳見一面擔憂，怕這個王峻又來向他請命，要去袞州前線領軍平定慕容彥超叛亂。因為王峻的功勞已經很大，郭威不想再讓王峻統兵去立這一功，尾大不掉這對權謀家來說都是常識。
郭威先打招呼：「秀峰專門過來，有什麼事麼？」
王峻心情頗好：「臣有個笑話要請陛下看看。陛下怎樣看待江南偽唐國？」
如果換成曹操，大概會說：「冢中枯骨耳，何足掛齒！」。郭威相對低調，也沒有這等才氣，只是說道：「江南還是有些人物的，也不可過於小看。」
王峻冷笑：「江南縱有人物，也不過是些刀筆文人而已。此次他們出兵增援袞州叛逆被我們打敗，其中有一股潰兵沿路縱兵搶劫不說，竟然還給被搶莊戶留下借據，裡頭儘是狂亂悖逆之語。」
說著拿出借據直接遞給郭威，「陛下請看。」
郭威看罷微笑：「咱們罵人家偽唐，人家罵咱們偽周，也是半斤對八量，彼此彼此。但敵軍搶劫後還開寫借據，此事還真沒見過。」
王峻點頭：「陛下明鑑。這必定是偽唐那一幫子文人新近琢磨出來的詭計，會大大動搖軍心民心，咱們不能掉以輕心，必須慎重應對。」
郭威猜不出王峻的想法：「秀峰有話只管直說。」
王峻道：「臣以為不如獎勵這個交出借據的小金寨，他們損失多少，官府補賠多少。但這個錢卻必得讓偽唐來花，哪怕是一隻雞，一隻鴨，一斤半斤油鹽，他們也得老老實實地從江南給咱們送過來！」
郭威大笑：「秀峰啊秀峰，你實在是太壞了。」郭威年輕時那也是可以一言殺人的主兒。他做後漢樞密使時領軍出征路過洛陽，當時的洛陽留守兼平章事（掛名宰相）是個貪官，這位留守不知死活，竟然做轎子來迎接。郭威怒其不恭又恨其貪腐，乾脆辭而不見。這位留守還在大門外等著招見呢，這邊郭威已經派人去接替這位留守的職務了。
妥妥的狠人啊。
郭威笑完拍手：「他們噁心咱們，咱們也噁心噁心他們。徐州張令彬他們活捉了他們的行軍總管、監軍，還有幾個指揮使、都頭，正往開封送。我原本想著等人送到了，罵他們幾句，給他們點吃的喝的就打發回去算了，留在這裡也是浪費糧食。現在先不這麼辦，先留下他們，等江南送雞送鴨過來了，咱們再放人回去。」
能跟王峻一起聯手整人，讓郭威又找回了不少過去的時光，心情大好。王峻的想法就算再惡毒些，郭威也會爽快答應，更可況眼下的做法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王峻躬身行禮：「陛下高見。臣這就下樞密院的堂貼，命阜陽邊軍派兩名書記過江傳信。陛下還請把這個借據賞還，臣讓信使送到阜陽，一起帶過長江讓那些偽君偽臣看看他們做下的好事，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大周才是中原正統，百姓跟咱們是一條心。」
郭威以拳擊掌：「告訴江南，拿了咱們什麼東西就補還咱們什麼東西，也不是非得照著原樣賠，那有點太難為人了，但樣數不能少，東西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