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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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七點對於瑪格麗特來說就是上班的時間,只見她走下公交車,穿過濕漉漉的馬路,朝著銀行大廈的正門走去。

  每天她都會笑著對守在銀行大廈正門口的安保人員打招呼,說聲「你好」或者道句「早安」,這麼一來二去,銀行大廈安保部門裡的所有員工都認識了這位守禮節、懂規矩,但又有些不起眼的老太太。

  ——也不能說老。

  只是相比其它在銀行大廈里辦公的工薪族來說,她的年紀顯然過於大了,這個時代按理來說應該是年輕人的天下,像她這樣頭髮斑白,滿臉皺紋褶子的女性依舊每天準時上下班多少有點稀奇。

  更不要提付得起此地租金的公司大多都很成功,他們一般不會喜歡老員工,因為這些老樹皮沒有幹勁,沒有闖勁,也沒有創造力,為什麼不把他們開除換一波新鮮血液進入公司呢?

  所以在那些安保人員的眼中,瑪格麗特就像是一個行走的奇蹟,他們甚至在私下裡有一場賭注,那就是賭瑪格麗特什麼時候會被她所供職的公司開除,有人賭一個星期,有人賭一個月,甚至有人賭她會在工作崗位上突發心梗,然後一命嗚呼。

  但結果是,瑪格麗特比任何人都要堅韌,就像一塊兒廉價的牛排,安保部門的員工來來去去,她始終堅如磐石。

  瑪格麗特經過一樓大堂,乘坐電梯來到十七層,在門口輸入密碼後進入公司。

  由於十七層一整層都是五大湖分析公司的地盤,所以有很多辦公室都是空置的,平日裡大門緊鎖,沒有人使用,裡面也是空空蕩蕩。

  距離公司大門最近的有人使用的房間是維多利亞·魯索的辦公室,她的屋子不出意外是最混亂的,屋裡隨處可見雜亂的電子設備,監控攝像頭、針孔攝像頭、紐扣式的竊聽器像是沒人要的瓶蓋一樣堆滿鑄鐵書架。

  除此之外還有諸如Rubber Ducky這樣的USB攻擊設備、像WiFi Pineapple這樣的網絡攻擊硬體和跳板代理硬體等等專業設備,瑪格麗特不懂這些電子設備的使用原理,但是它們都被維多利亞隨手丟在辦公桌上,這使得她的辦公桌就像剛剛經歷過第三次世界大戰。

  一般來說,像維多利亞這種會搞技術的人才和她的辦公室應該設置在公司的腹地,這樣才能給人一種「安心感」,但是維多利亞更想接近公司大門,確保她可以在每天下班的第一時間離開公司。

  絕不內耗、絕不壓榨自己是她的行事風格,要想讓她加班,就得拿出切實的物質獎勵,否則她會在下班的第一秒鐘背著挎包消失的無影無蹤。

  瑪格麗特走進維多利亞的辦公室,幫她打開窗戶,給她通通風——反正等一會兒維多利亞來了,她會自己關上窗戶,因為她覺得打開的窗戶意味著干擾,打開的門也意味著干擾,如果要她好好工作,就必須把她關在一個完全密封的屋子裡才行。

  瑪格麗特退回走廊,走進隔壁的辦公室。

  這間屋子是伊桑·哈珀的辦公室,屋子裡面的情況和隔壁維多利亞的辦公室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狀態,伊桑會在每天下班之前把自己的辦公室收拾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這是他在軍隊養成的好習慣。

  如果硬要說伊桑的辦公室有什麼特點的話,那就是沒有特點。

  樸實無華,實用主義。

  房間裡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也沒有存放任何「私人物品」,書桌上沒有杯子、沒有相框、沒有綠植,對於伊桑來說,這裡就是一間辦公室,只有上班的時候才會發揮效用,他從來不會把涉及自己隱私的東西放在這裡。

  瑪格麗特打開他辦公室的窗戶,給整潔的辦公室通通風,隨後退回走廊,繼續往公司深處走去。

  檔案室對面的房間是亞歷杭德羅的辦公室,作為公司公認的「硬漢」,亞歷杭德羅·德爾托羅表里如一,他的辦公室里並沒有多少和「辦公」相關的東西,你可以在牆上看到幾張性感美女的健身照,又或者是充滿拉美風情的名模的海報,可以看到房間角落裡吊著一個迷你拳擊沙袋,而沙袋下方的牆角處堆著幾個沉甸甸的啞鈴,可以看到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藍色的握力器以及一罐沒喝完的啤酒。

  每次走進亞歷杭德羅的辦公室,瑪格麗特都會覺得自己走進了某個小型拳擊館,空氣中能夠聞到一股由汗水和運動器材的橡膠味兒混合在一起的獨特風味,這使得瑪格麗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幫他打開了辦公桌後面的窗子。

  ——這是最應該通風的房間。

  維羅妮卡的辦公室就在瑪格麗特辦公室的隔壁,所以她像往常一樣在回自己的辦公室前先去了她的辦公室,她的辦公室里總是能夠聞到一股香氣,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薰香的味道。


  眾所周知,維羅妮卡是整個公司最時尚的人,她的辦公室也是最美觀、最獨特,也是瑪格麗特最喜歡的。

  維羅妮卡在牆邊的柜子上擺了一個小巧精緻的香薰爐,這或許就是她辦公室里的靈魂。

  據瑪格麗特所知,維羅妮卡對氣味非常敏感且講究,她會根據心情和季節調換不同的香氣,檀香與香草,柑橘與佛手柑,玫瑰與白麝香,薰衣草與尤加利,水果是季節性的,她辦公室里的味道也是季節性的。

  她的書桌上除了筆記本和一些紙質資料,還放著一個淡藍色的頸枕、幾本時尚雜誌和數盆多肉植物,富有生活氣息。辦公椅上還搭著一條柔軟的毛毯,房間的角落裡豎著一個衣帽架,上面還掛著一些她變裝需要用到的衣物。

  ——希望她能早點回來。

  瑪格麗特在打開她辦公室的窗戶後心想。

  接著,她離開房間,前往自己的辦公室,將自己攜帶的小包隨手放在桌子上,打開窗戶,用桌子上的寶特瓶給窗台上的綠植澆水。

  瑪格麗特的辦公室有一種「年代感」,畢竟早在科倫布斯兄弟接手生意之前,她就已經在為他們的父親工作了,她的辦公室里有很多東西都是從很多年前留下來的,就比如說帶著經典雕花邊飾的辦公桌,厚實、柔軟的皮革椅子,帶有布藝燈罩的檯燈,帶滾輪的日期戳,頗有歲月感的木質訂書機等等……

  她甚至還有一台老式打字機,就藏在牆邊的鐵皮櫃裡。

  自從每個人的辦公室都裝上了新電腦,她就再也不用那玩意兒了,她不想被同僚笑話,也不想讓別人認為她已經老的跟不上時代步伐了。

  但是她也玩兒不轉電腦。

  所以更多的時間,她會使用最傳統的辦法做記錄:手寫。

  就在她澆花的時候,穿著西裝的文森特·科倫布斯來了,他徑直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砰的一聲的關上了門。

  一般來說,在五大湖分析公司里,每天早晨最先來的是伊桑·哈珀,根據瑪格麗特的觀察,他每天很早就會起床去外面跑步晨練,然後回家洗澡吃飯,然後開車來上班,他的作息很有規律,就像是一個機器人,每天雷打不動是最早來的。

  但是今天伊桑輪休,再加上昨天晚上他在芝加哥醫院陪著維羅妮卡,所以他沒有來上班。

  伊桑之後便是維羅妮卡,她一般會在瑪格麗特之前來到公司,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點燃薰香,不過和伊桑不一樣的是,維羅妮卡會在辦公室里吃早餐,所謂的早餐通常就是在街對面的Dunkin'門店買一杯咖啡和幾個甜甜圈。

  之後才是瑪格麗特,在這之後科倫布斯兄弟和亞歷杭德羅。

  最後是維多利亞,她來上班的時間取決於她昨天晚上熬到了多晚才睡覺。

  瑪格麗特將寶特瓶放在一邊,開始整理辦公桌上的預約表。

  想要見科倫布斯兄弟的潛在客戶一般都需要找她預約時間,畢竟想要讓兄弟兩個人幫忙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如果讓他們都來,恐怕走廊都要站不下人了——一切必須在有序中進行,預約制聽上去是解決這個困難的最佳辦法。

  同時,物以稀為貴,需要預約,就顯得他們提供的「服務」高人一等,這不是在超市里買罐頭,看中哪個拿哪個,這是托人辦事,是有門檻的。

  除此之外,必須要給那些潛在客戶釋放一個明確的信號,那就是在這個地方,科倫布斯兄弟才是老大,如果他們不想見你,你就見不到任何人。

  就在她準備去向文森特匯報情況時,雷蒙德也來了,瑪格麗特抱著筆記本在辦公室的門口站著,和雷蒙德打了一個照面。瑪格麗特對著自己的老闆友好地笑了一笑,但雷蒙德面色鐵青,一句話沒說,徑直打開了文森特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沒過一會兒,屋裡就傳來了爭吵聲。

  「——你他媽在搞什麼鬼?雷?達瑞斯是我們的客戶,你他媽在搞什麼!?」

  ——我還是一會兒再進去吧。

  瑪格麗特抱著筆記本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在椅子上坐下來。

  XXX

  雷蒙德一進門就往辦公室的真皮沙發上一癱,等著自己的哥哥先開口。

  只見文森特在雷蒙德面前來回踱著步子,然後突然爆發道:「——你他媽在搞什麼鬼?雷?達瑞斯是我們的客戶,你他媽在搞什麼!?他只有一個要求,雷,就一個!找到該死的艾莉·溫特斯,把她帶到該死的公寓裡去!你他媽幹了什麼?和她搞在一起?你到底他媽在想什麼?」


  顯而易見,這哥倆都繼承了科倫布斯家族的臭脾氣,實際上文森特的脾氣在他成家後已經收斂了不少,但是遇到這種腦殘的事情,他還是忍不住要發火。

  而雷蒙德就更不用說了,他的嘴臭是出了名的。

  不過雷蒙德不會和文森特嘴臭,因為兩個人彼此嘴臭對方容易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此時此刻保持了冷靜和克制,等文森特罵完,他才開口道:「達瑞斯是個混蛋,我不知道你向這種人示好有什麼意義,他是個癮君子,文斯。我根本不知道和這種人攪在一起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我他媽什麼都不知道,就因為你事事都在瞞著我!

  你跟他媽的多米尼克見面,難道不會提前開口跟我說一聲?你手機里沒有存我的電話號碼?還有紅手幫,直到他們派了個女人來殺我,你才想起來要告訴我多米尼克提醒了你紅手幫對我們很不滿,之前你在幹什麼,文斯?去他媽的達瑞斯!他來見我的時候已經磕嗨了,就他媽差上天見上帝了!你能指望這種人成什麼事兒?文斯?」

  被自己弟弟奚落了一頓的文森特往沙發上一坐,看樣子是稍微冷靜了下來:「聽著,雷,我一直在說,我們需要合法生意,我們也需要經得起審查的產業來洗白我們在這一門生意上賺到的錢,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更穩定的現金流,而達瑞斯可以幫助我們。」

  「一個癮君子?」雷蒙德攤開雙手,「文斯,你他媽在逗我嗎?在你眼裡猶大也是忠實的信徒對嗎?」

  「媽的,雷,我承認他是個瘋子,但是他所掌握的資源和信息,是我們所需要的,他和好萊塢的聯繫,是我們缺少的。」

  「你想幹什麼,文斯,進軍影視業?你明知道這不是我們擅長的業務。」

  文森特伸出手,叫停了雷蒙德的話:「聽我說完,雷,我們成立一個空殼公司,以合法企業的名義投資電影或電視劇製作,之後,我們去投資達瑞斯的影視公司設計的影視項目,我們可以虛報預算、虛構支出,無所不用其極,現在芝加哥沒人會他媽審查影視項目,因為真正的市長希望芝加哥能夠成為北方的好萊塢,所以特意放鬆了管制,還提供了各種稅收優惠政策,你明白嗎?我們得抓住這個機會。」

  手段其實很簡單,雷蒙德自己也知道:

  第一步,聲稱該影視項目需要遠高於實際的預算,並通過帳目「沖銷」非法資金,就好比說實際成本為一百萬美元的電影報為三百萬,剩下的那兩百萬就被徹底洗白了。

  第二步,創建虛假的供應商或服務合同,就比如說虛假的演員薪酬,虛假的設備租賃費用,就比如說成立一個「影視設備公司」,並在帳目上支出一百萬美元用於向該公司購買、租賃設備,實際上這一百萬就是左手倒右手,由此洗白資金。

  第三步,誇大後期製作費用,由於後期製作的成本難以核實,這一環節簡直就是為了洗白資金而生的,這些「後期製作」所花費的資金,會轉移到其它帳戶,成了合法資產。

  第四步,聲稱影視項目擱淺或失敗,就比如說影片票房慘澹,比如說未能找到發行商,理由多的是,名正言順的將剩餘資金「損失」掉,這些「虧損」掉的資金最終會流入其它空殼公司的名下,但這些空殼公司歸根結底還是由兄弟倆所有。

  這麼辦還有好處,就好比說他們聲稱虧損了一百萬,由於影視投資可以作為債務減免或抵扣項,項目虧損反而降低了他們公司的整體稅負,如果芝加哥還具有影視製作補貼,那麼通過虛報預算或偽造項目還可以從政府那裡申請到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三十的製作補貼,這可就是有政府背書的純利潤了。

  據雷蒙德所知,用影視業洗白資金的辦法屢試不爽,黑手黨和一些南美的販毒集團就經常使用類似的把戲,但是上述內容只是一個基本的框架,真要落實,還需要很多數據和文字上的遊戲,不是看一遍就能學會的。

  問題也就出在這兒,無論是文森特,還是雷蒙德,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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