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0.紅手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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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森特·科倫布斯在回家之前先繞路去了一趟芝加哥南部的布里奇波特街區,那裡是愛爾蘭紅手幫的地盤,紅手幫的頭頭肖恩·康納利就藏匿在紅手幫的老巢里。

  愛爾蘭人不歡迎不速之客,所以文森特在造訪紅手幫的老巢之前,先跟肖恩·康納利去了一個電話,算是提前知會一聲他要去見他。

  即便如此,當文森特開車靠近芝加哥白襪隊的主場保證率球場旁邊的廢棄建築時,守在門口的愛爾蘭幫派成員還是圍了上來,問他是來幹什麼的。

  「我要見『紅掌』。」

  紅掌便是肖恩·康納利的外號,他的左手手背上紋著鮮紅色的手掌紋身,這就是他這個外號的來歷。

  「去你媽的,紅掌是你能見就見的嗎?」

  「快滾吧,義大利佬,這裡不歡迎你!」

  顯然,紅手幫在為一個星期前薩瑟蘭警長突襲他們的毒品倉庫致使他們損失慘重的事情遷怒於科倫布斯兄弟。

  文森特可以理解,這就是做這一行的風險,他們兄弟兩個不可能保證讓所有人滿意,有很多時候,一方得利,另一方就會受損——讓大家和和氣氣地一起搞錢從某種程度上講就是一個偽命題,總會有人不滿,為了安撫這個人又會讓新的人不滿,這就是該死的現實。

  但是理解歸理解,文森特不會讓這幾個街頭混混騎在自己的頭上撒尿,他和他的弟弟是「市長」,面子不能丟,否則人人都會來找他們麻煩。

  這就像是威權政治,為了維護統治需要,必須使用嚴格、強硬的政策,而當這項政策沒了效果,就得使用更嚴格、更強硬的政策……

  「我可以走,但是你們想好,我走後的十分鐘內,就會有一堆SWAT出現在這裡,砸開這棟建築的大門,搜索裡面的違禁品,如果你們敢開槍反抗,我敢保證,你們幾個,誰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包括紅掌,而你們的地盤也會立刻會被隔壁唐人街的華國人吞併,我會確保這一點,好好想想。」

  文森特的威脅很有效果,哪怕只是一幫小嘍囉,經常耳濡目染的他們也知道科倫布斯兄弟的本事——他們是真能做到打一個電話就能讓SWAT來查水錶的。

  而這背後是人情的交換。

  於是剛才還敢叫囂的小混混立刻蔫巴了。

  「把門打開,我已經跟你們老大打過電話了。」文森特指了指面前被漆成深棕色的大門,又低頭看了眼腕錶,「我趕時間,所以給你五秒鐘,五、四、三……」

  還沒數到「二」,其中一個小嘍囉乖乖地為文森特打開大門。

  文森特立刻走了進去,還不忘叮囑這幫人:「如果我出來,發現我車裡少了什麼東西,你們就完蛋了,明白了沒?」

  愛爾蘭幫派一開始就是以偷車起家的,直到現在都沒有落下這門手藝,所以文森特的叮囑很有必要,如果給這幫白人雜碎一個機會,半個小時就能把一輛車卸的只剩下骨架。

  文森特走進廢舊建築,穿過廊道,直達樓梯間。

  這裡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棟危樓,但樓內別有乾坤:

  自打肖恩·康納利住進了這裡,他就將這棟樓的一部分房間內飾重新裝修了一遍。

  三層小樓的一樓和外表看上去一樣髒亂差,四處散亂著空酒瓶、香菸盒以及碎石子兒,因為空氣有些潮濕,所以甚至能看到碎裂的水泥地板的縫隙里還長著雜草。

  樓梯間旁邊的牆上覆蓋著塗鴉,畫著一個巨型紅手圖案,這是紅手幫的標誌,旁邊還被人噴上了「Red Hands Control the City(紅手掌控城市)」的字樣。順著早已鏽跡斑斑的金屬樓梯上樓,就來到了紅手幫真正的「老巢」。

  文森特看到兩個愛爾蘭人正靠在樓梯旁邊的欄杆上吸菸,看到是文森特來了,挑釁般地啐了一口。

  文森特就當沒看見,在那兩人的注視下打開二樓的門,走進了紅手幫的「休息室。

  一個占地面積足夠大的房間映入眼帘,撞球桌、真皮沙發、六十英寸的大型液晶電視下面還連接著索尼最新款的PlayStation4,至少有四個手柄被擺放在茶几上,但是沒有人玩兒,愛爾蘭人似乎對打撞球更感興趣。

  「——紅掌在哪兒?」

  正在打撞球的五個愛爾蘭幫派成員不約而同地看了文森特一眼,然後就當是聽到了狗叫,什麼也沒發生,繼續打撞球。

  文森特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紅掌在哪兒?」


  「在樓上,你說能在哪兒?」其中一個趴在桌子上擊球的愛爾蘭人沒好氣地說道。

  ——去你媽的。

  文森特心想。

  但他什麼也沒說,穿過這間房間,直奔通往三樓的樓梯。

  在此之前,文森特從來沒有上過三樓,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樣子,但是聽雷蒙德說過,三樓的安保很嚴密,有守衛、有監控攝像頭、還有隱藏樓梯,就差一個掛在牆上的自動炮塔了——如果某家科技公司能研製出來這種東西的話。

  肖恩就在三樓右手側的第三間屋子裡等著文森特,這是他的辦公室,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的辦公室,檔案櫃、辦公桌、真皮轉椅……牆上還掛著抽象畫,一點也不符合這棟破舊三層小樓的氣氛。

  文森特一進門,肖恩正站在露台抽菸,從這裡就能看到保證率球場的燈光。

  「紅掌,這年月見你比見教皇還難。」文森特開口道,「你看到我來了,就不知道跟你的手下知會一聲?」

  「我他媽當然看見你來了,文斯,我還聽到你威脅那幫小子說要叫SWAT來踹我的門。」身長6.3英尺,留著絡腮鬍的肖恩扭過頭來,對著文森特咧嘴一笑,露出一顆金牙,這也是他的標誌性特徵之一,「真是他媽的了不起,這裡是布里奇波特,你還敢在這兒撒野?」

  「這裡是芝加哥,我想在哪兒撒野在哪兒撒野。」文森特走上前,往露台的門框上一靠,「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兒嗎?肖恩?」

  「來給我賠禮道歉。」

  「去你媽的!」文森特罵道,「你派一個女人去刺殺我弟弟,給我一個留你一命的理由,肖恩。」

  之前在芝加哥醫院想要拿水果刀捅死雷蒙德的女人最後還是在文森特的勸說下開口了,根據她的說法,是肖恩跟他說毒品倉庫被突襲是科倫布斯兄弟在背後搞鬼,所以,那個女人理所當然的把這筆帳算在了雷蒙德和文森特的身上。

  至於為什麼會選在醫院動手,這就單純是意外事件。

  女人的丈夫在醫院,而好死不死的維羅妮卡也在這個醫院住院,女人偶然發現了雷蒙德的身影,覺得這是上帝在召喚,於是動了殺心,從病房裡抄起一把水果刀就幹了……

  但無論這件事情有多麼巧合,文森特都能嗅到肖恩的不懷好意,所以他才會來到這裡,打算和肖恩好好說道說道這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肖恩·康納利一邊抽菸一邊裝傻。

  「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文森特點了點頭,從口袋裡取出電話,「那好,我還是叫SWAT來查查吧,萬一能查出點兒什麼呢?」

  「文斯,別那麼賤。」肖恩吐出一口煙霧,「不是我叫她去的,是她自己要去的——你應該心裡清楚吧?如果我要殺你和你弟弟,不會派一個沒用的女人去。」

  「也許不是你叫她去的,但是是你告訴她你們的毒品倉庫被襲擊是我們的錯。」

  「那個女人的丈夫中槍昏迷,她得需要一個目標才能繼續生存下去。」

  「去你媽的!肖恩!」文森特罵道,「別他媽當著我的面扯淡,她今天差點殺了雷!」

  「文斯,當你聽了薩瑟蘭的話,不把重案組要襲擊我們倉庫的事情告訴我的時候,你就應該料到這一天會到來——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隨腳就能踢出去的皮球?你他媽知道我因為警方的突襲損失了多少錢嗎?」

  「你覺得我他媽在乎嗎!?」文森特吼道,「我早就他媽警告過你你們那批貨有問題,有人被你們的貨毒死了!我讓你先停止賣貨,找別的幫派買點兒應急,而你呢?就他媽跟沒聽見一樣繼續賣貨,這是你他媽自找的!康納利!這是你自找的!

  你他媽心裡很清楚薩瑟蘭不會坐視不管!所以不管你損失了多少錢,都是你自討苦吃,這就是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的下場!」

  文森特的話於情於理都是對的。

  因為當一批貨因為某些原因出現問題會致使吸食者死亡時,這批貨就不應該再繼續賣了,否則只能在芝加哥留下遍地屍體——如果這種慘狀發生了,那警方毫無疑問會對所有街頭毒品進行大清掃,大家到時候都要跟著紅手幫一起吃苦。

  而肖恩根本不在乎大局,他只在乎他自己。

  他甚至質問文森特道:「你們兄弟是不是倒向警察了?」

  「我們倒向警察?」文森特笑了,「你就不能動動你的豬腦子?如果我們倒向警察,今天晚上來的人就不是我,而是沃爾特!你個傻逼!還想殺我弟弟?你他媽要是想死給我打個電話就行!操你媽!我很樂意送你下地獄!」


  ——肖恩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這麼罵過。

  只見他臉一黑,將手指間的菸頭戳進放置在欄杆上的菸灰缸里。

  「因為重案組的突襲,我損失了一百萬美元。」肖恩頓了頓,回過頭來看了文森特一眼,「這個栽不能就這麼認了——我可以接受五十萬美元的損失,畢竟是我的貨先出了問題,但是你們兄弟本應該告訴我薩瑟蘭沖我來了,減少我的損失。是你們沒做到,倒向了警察,壞了規矩,我的要求是這樣的……」

  「你還給我提要求?」文森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呢?」肖恩攤開手,「你只是為了跟我聊天的嗎?文斯?不,你是來和談,為了讓我們之間的友誼能夠延續下去,為了讓芝加哥少一場腥風血雨,所以我提出我的要求,你給我五十萬美元,之前發生的一切我就全當沒有發生過,既往不咎,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相處。」

  這一次,文森特反而沒有覺得憤怒,反而是覺得好笑。

  「——你讓我給你五十萬?」

  「你沒帶耳朵來?沒錯,你給我五十萬,彌補我的損失。」肖恩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就當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我心甘情願地吃了五十萬的虧,別太貪心,文斯。」

  「我要是不給呢?」文森特問道。

  「那我們之間就有問題了,文斯。」肖恩陰著臉,撇起嘴,「我不想跟『市長』翻臉,但是如果我們的合作關係沒辦法給我帶來好處,那我就需要考慮一下這個合作關係有沒有持續下去的必要了——相信我,文斯,你不會想和我翻臉的,薩瑟蘭也保不住你們兄弟倆。」

  文森特笑著點了點頭:「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肖恩?」

  「文斯,你最好不要忘了,是我們這些人認你們兄弟兩個做市長,你們才能有現在這個地位,如果我們不承認你們兄弟,你們什麼也不是,明白了?沒人會給你們面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肖恩並沒有扯淡。

  讓科倫布斯兄弟出面調節芝加哥的各方勢力是大家的共識,因為他們能讓大家保持和平,讓大家相安無事的賺錢,可如果他們做不到這點了,情況理所當然就會發生改變。

  文森特就像是聽進去了一般點了點頭:「沒了?」

  「五十萬,文森特,你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我不管這五十萬是怎麼來的,彌補我的損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說完,肖恩背過身去,又點了一支煙。

  文森特見肖恩沒話說了,扭頭離開。

  ——至於肖恩向他索要的五十萬?

  門兒都沒有。

  文森特不會給這個鬼佬一分錢。

  這是因為身為「市長」的他們不能向任何人低頭——否則以後還怎麼出來做生意?

  如果肖恩不肯退步,那就只有戰爭這一個辦法了。

  文森特心想道。

  XXX

  雷蒙德從伽馬私人醫院裡出來後,漫無目的地開車回到芝加哥市內。

  他還沒吃晚飯。

  於是他隨便去了路邊的一家中餐館,吃了一頓晚飯後離開。

  現在是十一點半,是回去洗洗睡覺,還是去酒吧喝杯小酒等待明天的到來?

  雷蒙德一邊用手指敲打著方向盤,一邊盤算著接下來應該去做點兒什麼。

  自從他在兩個月前成為雷蒙德開始,他就遇到了一個麻煩:

  他會時不時地被名為空虛感的情緒裹挾。

  想來也合理。

  想當初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巡警,在社會底層為了還清帳單做著努力。

  而轉眼間,他成了芝加哥遠近聞名的掮客,還被很多人尊稱為市長,這帶給他一種「一步登天」的反差感。

  而在狂歡過後,就是空虛。

  ——我的人生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老實講,他不知道。

  他之前的幾十年都為了「生存」作鬥爭,現在自己輕而易舉的達成了這個目的,然後就陷入了迷茫。

  這種感覺就好比,一直被圈養在動物園裡的動物突然被飼養員放歸野外,望著面前漫山遍野的碧草如茵,滿眼都是茫然。

  換句話說,他失去了一個能夠驅使他奮鬥的目標——現在已經沒有帳單追在他屁股後面了,於是他理所當然的陷入了空虛感。


  當他白天工作的時候,他會暫時忘卻這種令他感到渾身不適的感覺,一旦他忙完,回到家裡,他就會瞬間被空虛感所吞噬:我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賺了幾萬或者幾十萬美刀,然後呢?

  我有輛車,我有房子,我沒貸款,我有穩定的工作,我還缺什麼?

  雷蒙德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圓滿了。

  可內心深處的深坑卻告訴他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

  空虛所帶來的副作用就是「饑渴」。

  他想吞噬什麼東西,或者說,征服什麼東西,好填滿自己。

  「去他媽的!」

  雷蒙德罵了一句,驅車掉頭,去了艾莉所在的酒店。

  敲開房間門,艾莉只穿著一件三角褲和內衣。

  「你果然還是來了。」她笑道,「我說什麼來著,你跟我一樣……」

  雷蒙德沒說話,走進房間,順手關上門。

  而艾莉輕盈地走到雷蒙德面前,往上一跳,像個考拉一樣掛在了雷蒙德的懷裡。

  接著,雷蒙德聽到這個瘋女人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輕聲說了一句:「Fuck me,RayRay.」

  雷蒙德正有此意。

  (圖為艾莉·溫特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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