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7.M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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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蒙德帶著維多利亞再次造訪亞歷山大·維諾格拉多夫的「塔爾斯修車廠」,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搞清楚那一車屍體背後有沒有內情,搞清楚他們第一次拜訪亞歷山大時,後者有沒有老實交代他所知的一切。

  現已知冷藏車大概率不是因為意外墜入湖底,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

  兇手肯定不是見人就撞的精神病患者,否則他不會想到去修補橋上的欄杆。

  這極有可能是有預謀的大規模謀殺。

  兇犯不可能是和車裡的那些女孩兒有仇,畢竟她們才剛從遙遠的紐約被運送過來,她們都是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

  所以只有三種可能,要麼是亞歷山大和紐約鬧掰了,派人把車撞下橋,要求紐約把錢還給他。

  這種可能性只能在情理上說的通,就比如說亞歷山大突然失了智,為了出一口惡氣確實有可能會幹出這種爛事兒,但在邏輯上狗屁不通,因為假如兩邊鬧掰了,紐約不可能會老老實實還錢的,而且亞歷山大何必跟自己花錢買的東西過不去?他又不是剛他媽從幼兒園畢業。

  要麼是有人盯上了紐約那邊的俄羅斯黑手黨,想要搞他們一手,釋放一個信號。但是如果真是這樣,完全沒必要在芝加哥的地界上犯事兒,紐約和芝加哥隔著十萬八千里,路上有無數種出差錯的可能性,太不保險了。

  要麼就是像維多利亞之前所說的那樣,有人盯上了亞歷山大,想要通過搞他的貨噁心他,但是沒成想亞歷山大壓根兒沒有遭受損失,那些女孩兒都白死了,三個選項中這一項的可能性最大,但是這麼幹的人就是一個純純的小丑……

  小丑就小丑吧,這年頭小丑多著呢。

  無論如何,雷蒙德相信此事和亞歷山大脫不開干係,所以必須搞清楚他到底是不是還隱藏了別的秘密。

  「雷!你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雷蒙德往亞歷山大的實木辦公桌前一坐,然後拿起桌邊的威士忌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還能因為什麼,就是因為你這個狗日的。」

  芝加哥的俄羅斯黑手黨成員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叫他,亞歷山大心裡很是不爽:「你哥哥沒有教會你什麼是尊重嗎?雷?」

  「什麼?」雷蒙德方才正在專注於觀賞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哦,我明白了,你剛才沒聽到我說的話,那我就再重複一遍——『還能因為什麼,就是因為你這個狗日的!』這次聽清楚了吧?」

  亞歷山大·維諾格拉多夫雙手緊緊攥拳,他現在已經開始幻想自己打開手邊的抽屜,摸出一把手槍,對著雷蒙德的眉心扣動扳機的場景了。

  沒錯。

  幻想。

  因為他的理性告訴他他不能殺掉雷蒙德,哪怕他再怎麼混蛋,再怎麼嘴欠,都不能殺掉他,假如他現在額頭中槍暴斃當場,他的死立刻就會在芝加哥引發一場腥風血雨。

  「啊,生氣了。」雷蒙德把酒杯放在辦公桌上,上下打量起亞歷山大的表情,「我才剛進來說了兩句話,你就繃不住了?你會怎麼做?拉開抽屜,抽出手槍爆了我的頭?」

  雷蒙德突然閉上了眼睛,伸出雙手,裝盲人一般在半空中摸來摸去:「讓我們來想像一下那副場景,假如說我現在已經死了,正趴在你的辦公桌上,子彈從我的眉心打進去,又從我的後腦射出來,腦漿什麼的濺的到處都是,你的槍管還在冒著煙,這意味著殺掉我的那槍是你開的。

  之後會發生什麼呢?啊,我想像到了一個場景,我的同伴會開槍把你打爛,此事發生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別看她一副叛逆青年的樣子,她打靶打的可准了。

  但假如那百分之一的機率發生了,亞歷山大,你不僅殺了我,還殺了她,那你就得趕快收拾東西跑路了,因為一旦這件事情傳進了我哥的耳朵里,所有人都會來找你,我的其它同事、警察、SWAT、還有那些早就看你不順眼的其它幫派都會來找你,找你的家人,如果你們被他們給抓住了,會有什麼下場不用我多說吧?

  無論如何,假如你殺了我,你這麼多年在芝加哥經營的一切,都會隨著一聲槍響煙消雲散,你狠得下心來嗎?」

  亞歷山大當然狠不下心來。

  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頂,成了俄羅斯黑手黨在芝加哥的頭兒,怎麼可能會甘心為了一口惡氣從山頂上滑下來?

  沒聽到亞歷山大回應的雷蒙德知道他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於是猛地睜開眼睛:「——狗日的,我找到那些可憐女孩兒了,猜猜她們在哪兒?」


  被雷蒙德羞辱的亞歷山大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保持沉默?沒問題,鑑於你現在心情不好,我可以直接公布答案——在他媽的卡拉麥克河的河底!操你媽的!!」

  雷蒙德的情緒突然間爆發,破口大罵,吐沫星子都噴到了亞歷山大的臉上。

  亞歷山大用手心抹了抹自己的臉頰:「這件事情和我沒關係。」

  「當然了!亞歷山大!這件事情當然和你沒關係了,畢竟那些女孩兒是自己在敖德薩港跳進了黑海,自己一路游過大西洋,自己爬上紐約的岸邊,再自己從紐約一路跑到芝加哥,然後組團鑽進一輛冷藏車裡把車開下卡拉麥克河自尋短見的,當然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啦!」

  陰陽怪氣完,雷蒙德立刻收斂了笑容,繼續說道:「你可以就這麼跟來拜訪你的警察解釋,看他們信不信你。」

  「她們不是我的女孩兒,所以無論她們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和我沒有關係。」亞歷山大繼續向雷蒙德強調自己的觀點,「就算條子來調查我們,也不會找到任何他們想要的線索,我的確在紐約那邊訂了一批女孩兒,但是我沒有接收到任何一個人,為此,紐約方面已經給我退款,無論這些女孩兒在運輸途中出了什麼事情,都和我沒有關係,這是他們的損失,不是我的。」

  雷蒙德受夠了亞歷山大的車軲轆話了,他站起身:「你想把這件事情鬧大?沒問題,我會聯繫幾個聯調局的探員,他們肯定會對你感興趣,俄國佬,而那些負責本案的條子,願上帝保佑他們不會發現這些女孩兒原本是你訂購的,如果他們笨到查不出來,我會透露給他們的,別擔心,你一定會得償所願,狗日的。」

  「——維姬,我們走。」

  亞歷山大當然知道雷蒙德這是在逼他,但是即便知道,他也不能放任雷蒙德離開。

  「等一等。」

  「等什麼?」

  雷蒙德猛地回頭。

  「等你繼續用『和我沒關係』的這種狗屁理由來搪塞我?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破壞力有多大?嗯?讓我來告訴你明天芝加哥太陽報的頭版頭條吧,『莫蘭市長振臂一揮,和人口販賣不共戴天』。

  於是在市長英明的方針指導下,全城的條子都會來找你的,亞歷山大,他們也許沒有證據證明你有問題,但他們會變著法的搞你和你的手下,直到你的手下沉不住氣還手了,他們就會找到理由送你們一起去見上帝。到時候等莫蘭拉著他的女伴兒在你的墳頭跳華爾茲,別他媽怪我現在沒提醒過你!」

  見到亞歷山大的態度有鬆動的跡象,雷蒙德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輸出。

  幹這一行的都是海里的鯊魚,都是陸地上的狼,聞到血腥味兒就會咬死嘴,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溫和的食草動物可幹不了這一行,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亞歷山大靠在皮椅上,一言不發。

  雷蒙德耍寶般地攤平雙臂,手心朝上:「該死的,因為你這件破事兒,我接下來的行程要排滿了,給他媽我一句準話!這件事情到底有沒有內情?你現在開口還來得及。」

  亞歷山大抬起眼皮看了看雷蒙德和他身後的維多利亞,伸出手:「請坐。」

  「我站著就可以。」雷蒙德一點面子也不給亞歷山大了,這是他第一次沒有透露實情的代價。

  「我的組織內部出現了一些……小狀況,我和那些,我該怎麼稱呼他們才好?啊,『破壞分子』,我和他們已經鬥了一段時間了,」亞歷山大開口說道,「但是我可以解決。」

  「哦!聽上去真可靠!這就是你的解決結果?十多個人因為你的自負葬身河底了,亞歷山大。」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雷蒙德,但是運營一個組織總會出現差錯,別告訴我你和你哥從來沒有出過錯,這是不可能的。而且誰能想到那些混蛋會對那些女孩兒下手?誰能想到呢?我他媽又不會親自押送那些女孩兒!」

  從一定程度上講,亞歷山大說的沒有錯,他是芝加哥俄羅斯黑手黨的頭兒。

  頭兒嘛。

  就是在宏觀上把握各種問題。

  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兒自然是交給手下去辦的。

  一旦權力下移,會發生什麼爛事兒可就沒準兒了,這個世界就是一個草台班子,這意味著哪個環節都有可能出錯,平日裡再嚴謹的人都有可能因為一時腦抽犯下大錯,幫派老大總不可能把自己的手下會犯什麼錯提前算出來吧?

  亞歷山大打開手邊的雪茄盒,摸出一根雪茄來,用雪茄剪剪了剪尾端,然後繼續說道:「當我得知那些女孩兒沒有按照預定時間送到我這裡時,我就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一直到紐約方面告訴我說他們聯繫不上司機……


  我當時以為他們只是劫走了我的貨,畢竟南邊不是我的地盤,我不能越過當地管事兒的派我的手下去那邊晃悠,我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最近有人盯上我了,你知道那些亞美尼亞混蛋、愛爾蘭混蛋是怎麼做事的,他們只會趁火打劫。」

  老虎負傷了,聞到血腥味兒的豺狗就會群起攻之,放在人類社會也是一樣的道理。

  「所以你讓紐約方面賠償了你的損失,而你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天哪,你可真他媽沉得住氣,亞歷山大,你把膽子落在女友家裡了?」

  「我已經在對付那幫人了,雷蒙德,這是自家的事情。」亞歷山大說道,「這可是你和你哥訂的規矩,自家的爛攤子自家收拾,我在按照規矩辦事兒!」

  「是,但這個規定後面還有『小字條款』,這往往才是他媽最重要的——當你解決不了麻煩,就打電話給我,或者文斯,或者隨便他媽一個人,至少提前告訴我們情況有可能會失去掌控,而不是在他媽萬聖節之前送給我們一車屍體當他媽的驚喜!」

  亞歷山大聳了聳肩,吐出一口渾濁的煙霧。

  他並沒有對那些女孩兒感到惋惜,畢竟他沒有遭遇經濟上的損失,也沒有因為這次突發事件而懷疑自己的領導能力,因為像這樣的突發事件無法避免,這就和天災一樣,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突如其來的颶風、突如其來的地震——誰能提前有所預料並有所準備呢?

  不過,他確實憂心於雷蒙德剛才所說的那些話。

  芝加哥市長——真正的市長競選將會在明年開春拉開序幕,現在各個參選的候選人都在進行著最後衝刺,肯定會有人對冷藏車裡的屍體大做文章,如果警察真的因為此事盯上了他,這段時間他肯定不會舒舒服服地挨過去。

  雷蒙德一口氣把自己想罵的都罵完,然後雙手叉腰,搖了搖頭:「所以這群小丑都是些什麼人?不服管教的手下?覺得自己有能力挑戰你地位的新星?還是什麼別的白痴?弄出這麼個爛攤子,總得有人負責,亞歷山大,你明白規矩,如果不是他們,就得是你。」

  「我們沒有見過這夥人的頭目,但是我前一陣子抓到了幾個那傢伙的小弟,他們以前都是為我工作的,被那個混蛋收買了。這個混蛋行事隱秘,到最後我也只能從他們的嘴裡撬出一個代號——『Mini』,他們說他們的新任老大叫做『Mini』。」

  「所以你搞了這么半天就搞出了一個狗屁代號?」雷蒙德長吁了一口氣,「你在搞什麼?亞歷山大?你覺得這是什麼玩笑嗎?」

  亞歷山大站起身來,叼著雪茄走到窗邊:「聽著,雷蒙德,如果我早知道他會對冷藏車動手,我是不會讓他得逞的,如果我早就知道冷藏車被他沉進了河底,我也不會等著條子把那些屍體挖出來……幫我擺平這件事情,找到Mini,讓他付出代價,或者說推出幾個替罪羊,只要別讓警察把我翻出來就行。

  替我擺平這件事,我欠你個大人情。而我知道我能怎麼幫到你。」

  「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能怎麼幫到我?」

  「我聽說紅手幫的人最近不太安分。」亞歷山大回頭瞥了雷蒙德一眼,「大家都是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聽說他想掀桌子,還想讓你們賠償警察突襲他們倉庫給他們帶來的損失,否則就要讓你們吃苦頭。」

  「——這他媽都是你上哪兒聽來的?」雷蒙德揚起下巴,好奇地問道。

  「你有你的人我也有我的人。肖恩·康納利一直是個目光短淺的蠢貨,他做事又很張揚,所以他有什麼動靜我自然會知道。」亞歷山大聳了聳肩,「而那個Mini,我對他一無所知足以說明一個問題,他不是肖恩·康納利那樣的蠢貨,你最好小心著點兒這位新玩家,無論他是誰。」

  「我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雷蒙德說道,「不過為了大局,我會看看能不能幫上你一兩個忙,聽好了亞歷山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如果還有下次,我會確保條子給你戴上漂亮的銀手鐲——我們走吧,維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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