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千山萬水總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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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我要來?」黑衣男人笑著說道。

  黑夜之中,男人的身影更加撲朔迷離,但一眼看去便儘是壓迫的氣勢並未削減半分。

  就像是黑暗中行走的死神,不顯山水,悄悄帶走人的性命,無聲無息。

  「活的時間不短了,很多事情都能提前看到一些了。」

  「那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自己了結,二是跟我打一場然後我來了結。」

  黑衣男人明明很是平淡地說出這句話,言語中卻儘是寒意。

  「還是打一場吧,雖說打不贏,可好歹不能辜負了這一身修為,不然這麼多年豈不是白活了。」

  淨離方丈不見慌張。

  「我也好久沒有活動手腳了,先拿你練練手吧。」

  淨離方丈苦笑一聲,自己可是天下中最一小撮的人了,名頭比起南朝皇帝還大,可在面前這人口中卻只是練練手,讓人唏噓。

  「那就到我的場地里?」淨離方丈問道。

  「行吧,修這破廟也不便宜,省點銀兩還能讓我的雪龍軍多吃點。」

  淨離方丈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個掌心大小金色佛缽,缽內向外傾瀉無盡佛光。

  也不再客客氣氣的詢問黑衣男人,淨離方丈氣機流轉,開啟佛缽,兩人頓時便被收入其中。

  偌大的廣場上金色佛缽失去光芒,被皎潔的月光打在上面,顯得悽慘蒼白。

  毫無生機的秋風吹拂,可惜這裡不是那棵禪願銀杏,天地間荒涼無比,連聲音都不肯再次響起,天道原來是如此冷血無情。

  淨離方丈一點都不再隱藏,積蓄了幾十年的修行成果完全顯露出來,六丈高的巨大金身寶相莊嚴,如佛陀降世。

  兩隻巨大的佛掌接連轟出,每一掌都籠罩百里山河,佛缽內千山萬水的小世界頓時一片狼藉。

  黑衣男人面對比山嶽都要大上千萬倍的強大攻擊,一步不退。

  兩隻明明是肉做的拳頭卻打出了比鐵還硬的風流,衣衫獵獵,盡顯冷酷。

  罡風四起,勁力四散,漫山遍野的草木分毫不動搖,而是在瞬間變得粉碎。

  這是一場巨大的浩劫,所幸這裡是一方小天地,不會出現屍橫遍野的血腥場面,有的只是以武亂禁的暴力。

  這只是一方小天地,沒有山河變色,沒有日落星隕,有的只是兩種大道的交鋒,只是大道無情。

  金色的血液灑滿了山河,讓這方天地看上去竟有幾分神聖,可惜也終究是有點像的意味和感覺,有的不過還是憤慨與淒涼。

  淨離方丈想為自己帶回來的小和尚反抗一次,哪怕是與天斗。

  想為他的未來和幸福而戰一場,撕殺一場。

  而他不重要,不過是個行將朽木的老頭子罷了,多幾年少幾年都一樣,沒有人生第二春。

  佛陀般的怒吼響徹山河,金色的漣漪在整片天地中蕩漾,越來越密,所過之處萬物崩碎。

  黑衣男人只是一往無前。

  無論那尊令無數人心生膜拜之意的金身大佛使出怎麼樣的神通,他都只是一拳破開,好像天地間沒有什麼是他一拳無法擊碎的。

  淨離方丈不甘,很是不甘。

  憑什麼那個命苦的孩子要一直命苦下去?

  老天太過不公,為何連一點的光輝都不願灑在那孩子的身上?

  他不明白,也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明白,只恨自己的無力。

  一生到頭,他阻止過鎮國大帥的屠城,救助過路邊的乞丐,指點過迷茫的年輕修士,數十萬人因他而受過惠。

  這麼多件的好事,這麼大的功德,卻換不來老天實現他一件小小的事情。

  他什麼人都能幫,都能救,唯獨那個孩子,他幫不了,救不了。

  一聲聲怒吼宣洩他的怒火與自責,明明氣力越來越加大,明明只有不過一手之數的人才會的神通不斷傾瀉而出,卻始終奈何不了眼前的死神。

  他永遠都只出一拳,只比他氣力強上一點點的一拳,卻將他的尊嚴與驕傲全部粉碎。

  佛缽上布滿了裂痕,似乎下一刻就要崩碎。

  一道金身靈軀無聲無息的出現,他注視著佛缽,似乎能看到內部小天地的滅世大戰似的。


  他似乎想說很多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千言萬語只是歸為了一聲哀嘆:

  「你啊你,一直都沒變,多管閒事。」

  可惜此處算不得有人,因而不會有任何人聽出他內心的矛盾,與無可奈何的悲哀,不會知道人們常說的大道至簡究竟是有多複雜。

  人心也好,神心也罷,都是複雜的。

  「我會讓你留下天珠,還會讓你留下殘魂余魄,讓你去做你沒有做完但是想做的事。

  說到底,咱們沒啥深仇大恨,也不是你拐走我閨女的,但是沒辦法,於情於理你都只能落得這麼個下場。」

  「那我可還真得謝謝你。」

  說話的功夫,六丈的金身大佛又挨了一拳,平平淡淡的一拳卻將六丈的金身打的大片崩碎。

  雖說眨眼間便恢復如初,但為此消耗的氣血卻是真的付之東流,雪上加霜。

  爽快的大戰過後,黑衣男人重新站在了樁陣廣場上,背對著月光,冷酷無情。

  他垂在身邊的手一轉,氣機傾瀉而出,背後的佛缽連帶著號稱堅不可摧的菩提樁陣一併煙消雲散。

  長袖一盪,帶著來時未有的冷血離去。

  月光皎潔,遠處千山萬水都盡顯淒涼,一片發白的世界很靜很靜,很冷很冷。

  不知多少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火種悄然熄滅,無人知,無人曉,不帶走世間分毫。

  ......

  獨自坐在監天司頂層吹著冷風,孟天成手中的茶已經被風吹涼。

  他指尖夾著的棋子始終不曾落下,思緒飄飄,孟天成只是看著京城外的天邊,不言不語。

  面前案几上只剩下了兩個法盤。

  群星閃爍的監修盤上,一顆明亮卻並非最大的亮星悄然淡去,直至泯滅在法盤上,不留下任何痕跡。

  「大禪師死了啊。」

  ......

  原本正在御書房內批著奏摺的司馬思羽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摺子,臉上只有批改奏摺而生出的疲倦。

  他緩緩起身,走到御書房中那個不是太顯眼的房間。

  從膠著的棋局內捻起一顆不屬於任何一方的棋子,攥在手心之中,只有細微的顆粒從他的指縫中緩緩流出。

  他不再去看棋局,仿佛一切盡在掌握,轉身回到案幾前繼續批改奏摺。

  那個以中勝洲為盤的棋局外,多了一大片小棋子,共分兩色,摻和在一起,虎視眈眈地盯著棋局之內。

  ......

  某家客棧的一間客房內,兩人都未睡去。

  蘇萱翻看著一本從街上買來的《中勝風土誌》。

  李浩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但又不知道是哪裡奇怪,便茫然地坐在客房的窗上,抬頭看著漫天星辰。

  在李浩然的無盡茫然之中,不知為何,李浩然突然感覺心好痛,像被人拿刀在攪一樣,痛到窒息,眼淚不自知地就流了出來。

  偶然瞟見李浩然一隻攥著捂住心口,淚流滿面的樣子,蘇萱嚇了一跳,將手中那本《中勝風土誌》丟在桌上,快步向李浩然走去。

  將李浩然從窗上扶下來之後,蘇萱已儘是擔憂神色了。

  「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突然感覺心好痛,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一樣。」李浩然抽泣道。

  蘇萱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將李浩然按在凳子上之後,坐在李浩然的身邊,一隻手在李浩然的背上輕輕撫著,像是在安慰一隻小貓一樣。

  一直過了很久很久,李浩然都沒有緩過勁來,他可是一品高手,但這莫名其妙而來的心痛與悲傷卻能直擊他。

  蘇萱一直擔驚受怕的,李浩然突然這樣,讓她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李浩然終於緩了過來,接過了蘇萱遞過來的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下後,氣色算是好了些。

  「我沒事了。」

  「那就好,嚇死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蘇萱輕輕拍著胸脯說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行氣出了岔子吧。」

  為了不讓蘇萱擔心下去,李浩然隨便找了個理由。

  「天色晚了,你去睡覺吧,明天還有跟著鏢隊趕路,你不是修士,抗不下來的。」

  「唔,我也想當修士。」蘇萱嘟著嘴說道。

  瞧著蘇萱那副可愛的模樣,李浩然笑了笑,那種莫名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我知道一個法子,可以讓你快速成為修士。」

  「什麼法子?」蘇萱頓時來了興致,「不過,天底下沒有一蹴而就事情,這不會對你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吧?」

  「不會,但是用這個法子出來的修士,日後走不到很高的層次,而且底子會非常虛。

  延年益壽,比常人各方面都強點,不過如果打起來,可能連比自己低上一個品級的人都打不過。」

  「那有什麼,反正遇到了事,有你在前面擋著,打架的是又輪不到我頭上。能跑的更快一點,活的更久一點就夠了。」蘇萱很是高興。

  「那行,等到了楊州,我就讓你成為修士。」

  「好誒。」

  「行了,該去睡覺了。」

  蘇萱點了點頭;「你也休息一下,別覺著自己是修士,就不用休息了。」

  李浩然哭笑不得,但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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