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腸斷白蘋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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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岸上的官兵,從兩艘戰船變成百來艘,就算是能對上接頭的暗語,那萬一這五十人里有人當了叛徒給東虜當駕前驅呢?

  放下防備後,岸上的官兵便去幫忙,讓這一百多艘大小不一的船隻順利在江岸邊上停泊了下來,火光熊熊,人潮湧動,可以說是給朱松等人照開了一絲光亮。

  不過這麼一點光亮,也就閃爍了一會,隨著船上的人員盡數下了船後,更是照不開幾人心中的陰霾了。

  甚至上,這麼一點光亮照進去以後,旋即就被吞沒,化成了陰霾的一縷。

  實在是苦難!不說是瓜州本地的難民了,甚至上都有從山東和淮安府逃出來的,有的難民甚至頭上都沒扎方巾,火光之下,頭皮上的血疤都沒凝結成塊,清晰可見。

  實在是苦難,所謂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朱成功趕緊吩咐將士解送點食物過來稍加寬慰。

  朱松倒是有心想寬慰百姓,說些什麼逃到這就安心之類的話術,但是思忖了一下自己真的配說這樣的話嗎?

  朱松將自己的身形藏到人群中,喊過朱成功來:「都是那逃難來的百姓,仔細問過了嗎?」

  朱成功搖頭:「軍民難以區分!何況江北各地都有,聲音太多太雜,一時間倒是沒法細細統籌。」

  朱松點頭,又嘆了一口氣:「辛苦成功了!你且再從御營里選幾個精細人,從這逃難過來的軍民里挑出幾個知曉厲害的人出來,讓他們來鄭總兵行轅前明白問話。」

  寸步不離的錢謙益突然插話:「這件事臣來做吧!」

  朱松看著錢謙益,點頭說道:「錢卿去最好,那便有勞了。」長嘆一聲,便先往鄭鴻逵大營走去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的光景,朱成功和錢謙益就領著二個人進了營帳,鄭鴻逵一臉漲紅,朱松也只是假裝鎮定。

  朱成功貼著朱松的耳邊細語,朱松一臉不可置信,隨後急忙問著眼前的二人:「你們都是黃蜚的部曲?我且來問你們,現在江北是何局勢?揚州失陷了嗎?」

  下首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先說話道:「回稟這位老爺,卑職是駐廟灣的屯田都司,名叫鄷報國,四天前奉著黃總兵(黃蜚)的將令往瓜州奔走,卑職看得揚州不曾失陷,甚至後金韃子也沒發兵攻打。」

  朱松的表情又是欣喜又是震驚,聽著鄷報國繼續說著:「卑職們向來只知道為國守土,可是江北人心惶惶,百姓止不住往瓜州逃難。瓜州便只是個彈丸小城,也容不得這許多人。昨夜有軍船過來,才知道鎮江已經有老爺們把守。卑職們私下揣度,就想先遣送一部分百姓渡到南岸。」

  朱松慌忙點頭:「倒也是用心,那能和我好好說說你們知道的江北形勢嗎?」

  鄷報國繼續點頭:「卑職奔走諸郡縣,如泰州、鹽城等倒是不曾失陷,其他各種,也只能靠著逃難的百姓說的話揣測,泗州等處卑職不敢妄言,儀真天長高郵等州縣失陷,多半是實情。」

  朱松繼續問道:「那東虜既然占了儀真天長高郵,便對揚州成了合圍之勢,為何不圍揚州?」

  鄷報國答話:「以小人們妄自揣測,恐怕是一是泗州等地不曾失陷,二是韃子南下人馬不多,三是韃子不耐天氣炎熱,雖使不曾用兵,可到處抓百姓為奴剃髮,確也是實情。」

  朱松點頭:「有勞諸位壯士,且取點銀子來犒賞一番吧。」

  說到此處,鄷報國直接跪下答話:「卑職不敢居功,只是斗膽想請老爺們幫忙。老爺們軍勢雄壯,如何不能乘著眼下東虜疲憊之際,且往江北一帶收拾人心?黃總爺之於廟灣進退失據,還有諸位同袍尚在瓜州等候佳音...」

  還未及朱松回答,鄭鴻逵直接喝道:「如何能收拾人心!莫作胡言!」

  朱松扭頭看著鄭鴻逵:「如何不能收拾人心?眼下東虜疲憊,難道要虛耗時日麼?」

  鄭鴻逵雖然收斂了脾氣,但是竟然也直接說著:「若是沒有韜略在胸,往了江北也似沒頭蒼蠅一般,還望將軍慎斷。」

  朱松一時噎著:「眼下才知道江北形狀,哪裡能想到什麼韜略,只是江北生民塗炭,難道要袖手旁觀麼?」

  鄭鴻逵只是低聲辯解:「如何能動婦人之仁?眼下只剩這一副家當,若是去了,將本錢輸個乾淨,那便是南京都不能保了!何況今夜回來的這些人一面之詞如何能信?卑職說句誅心的言語,是否是東虜的奸細都尚未可知!」

  這般言語下,鄷報國自是怒目以對,而另一人也直接將寶劍拔出劍鞘:「小人名叫包玉,是天啟元年的武舉,黃總爺的親隨,如何是東虜的奸細?若是老爺們不信,小人就自刎在此,以證清白便是!」


  鄭鴻逵只是冷笑:「你倒是高風亮節,那你且說說如何進軍?大張旗鼓直接渡河,莫不是將東虜當成痴兒?!」

  鄷報國直接出聲:「可以走海路,出崇明島至廟灣!」

  鄭鴻逵繼續駁斥:「天大的笑話,你不見東南風嗎?要走海路到崇明島都需三五日,何況就算出了海,如何去廟灣?你們有誰通得水文?!」

  朱松前面的諸多情緒也平靜了下來:「依鄭總兵的意思,咱們就只能坐在這看著東虜休整,便是什麼都不做麼?連在江北支承的廟灣也不救?」

  鄭鴻逵立刻收斂了起來:「回將軍的話,卑職不是這個意思。」

  鄷報國直接說著:「廟灣一帶的水文我通,我來當嚮導,定能在一旬之內帶到廟灣!」

  鄭鴻逵駁斥:「那就算真到得了廟灣,又能如何?要從何處進兵?收復哪些失地?打不贏韃子怎麼辦?要逃出廟灣去海上當海寇是麼?過了六七月,東虜不說渡江,在江北掃蕩起來,難道還能抵擋不成嗎?」

  朱松將手在几案上敲打了兩下,鄭鴻逵便不再言語,而站著的二人又是憤怒又是希冀,看著朱松的反應。

  火光明朗,朱松才慢慢說著:「我剛剛在想,鄭總兵說過,陸上我們難是東虜的敵手,你們二人也是這般認為麼?」

  二人如泄了氣的皮球,只好說著:「以我們的兵馬確是如此,可是觀將軍的軍威,總是有一戰之力的。」

  言下之意,朱松也明白,於是朱松又問著鄭鴻逵:「在水上,東虜便萬萬難是我們的敵手,是也不是?」

  鄭鴻逵諂媚說著:「倒是這個理不差。」

  朱松又掃視了一圈眾人:「那我在想,能不能不在長江邊碰他們的主力?」

  鄭鴻逵一時有些不安:「將軍是何意?」

  靈光一閃的朱松清了下嗓子:「我是這般想的,淮河河畔也是東南風吧?咱們就不能從淮河而入麼?」

  隨後看著眾人訝然的表情,朱松又掰出三個手指:「一來可以切斷東虜的後路,二來也不用碰著韃子的主力,三來未嘗不是收拾人心的最好辦法。」

  言語落著地上,過了好一會時間,都沒有人做聲。

  鄭鴻逵仍然固執說著:「那還是一條,不通水文。」

  朱松看著朱成功,朱成功不知道是在思索這種可能還是並不看好,也未曾答話。

  海風吹過,吹得營帳鼓鼓作響,那個叫包玉的人也跟著說了一句:「淮河的話,小人便懂。」

  鄭鴻逵一時突然感覺無邊怒氣要從肺里炸了出來,正待出身的時候,卻聽得錢謙益直接拍板:「將軍所言甚是,若是可行,不妨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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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文煥,字弢武,杜桐之子,杜松之侄也。

  由蔭敘,歷延綏游擊將軍,累進參將、副總兵。

  ...崇禎十七年,文煥亡南京,世祖授中軍都督府僉事。

  定武元年夏四月,改文煥提督大教場。

  五月,南京動盪,文煥亡金山。

  時金山衛參將侯承祖欲斬文煥以示眾,文煥復亡他處。——《小腆紀年附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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