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腸斷白蘋洲(上)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五月十五日清晨,一夜睡不好的朱松和朱成功就來到江邊查看起江防來。錢謙益雖然起得稍遲了些,用了飯後也就找到了朱松,便小心翼翼伺候了起來。

  不過朱松對行軍打仗是個只懂皮毛的門外漢。所謂的查看江防,無非就是胡亂摸著火炮,請教著如何釋放,多少時間填充下一發炮彈這些看似無用的事情罷了。

  幾人一路從東往南行,都快走到了京口的北固亭了,才看到滿臉春風的鄭鴻逵匆匆來迎。

  鄭鴻逵雖然有著諸多毛病,但也真不是中風的老爺們可比擬了,一眼就看出朱松心中所想,只是笑著解釋:「昨夜才登了船,哪有這麼快就能回來的?請將軍且回營中休憩,也讓卑職略盡地主之誼。」

  雖然軍中倒是有些風言風語,但是鎮江的老爺們全似中風般,時至今日居然還真沒人知道朱松到了鎮江!既然朱松的身份沒有擺出來,那便還是讓眾人在外面稱呼作將軍了。

  朱松眺望著不遠處的北固樓,想到的全是去年時的豪氣干雲,又扭頭看向江面,今天的長江格外平靜,江水悠悠。

  就好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一切似乎都沒有變,總有種不合時宜的安寧感在心頭作祟。

  倘若真的無事發生,朱松倒是想再登一登北固樓,不過又如何會無事發生呢?

  江對岸便是東虜,朱松很快就被江岸上整齊設防的大炮拉回現實中。

  一干人很快就從江岸邊回來,進了鄭鴻逵的大帳里。

  日頭高懸,大帳中倒是涼快,甚至午時都沒到,鄭鴻逵就已經擺下了一席酒菜,不過在錢謙益的表示下,服侍幾人用飯的侍從到底是沒圍在桌邊,一時間還是這麼幾人在大帳當中。

  雖說酒菜香甜,但是如此局面,又能聊些什麼內容作下酒菜呢?說了沒幾句閒話,馬上又扯回到了眼下戰局中。

  朱松問道:「昨日鄭卿所說,縱然東虜在陸上橫行無忌,但是若是在水上作戰,便是再通天的手段都不靈了,可有此事?」

  鄭鴻逵忙不迭點頭,連忙答道:「正是如此。好教將軍知曉,自卑職赴任鎮江以來,勤加練兵,便是一日都不曾懈怠。眼下鎮江如同金湯一般,卑職手下的兒郎個個都是水中好手,東虜若敢來,必教他大敗而歸。」

  朱松倒是沒點頭,只是接著問著:「除了鎮江一處呢?浦口、採石、瓜州、儀真,都是長江門戶,若東虜從其他處偷渡,又將如何?」

  鄭鴻逵一時啞然,好一小會才接話說道:「敢問將軍是怎麼想的?」

  朱松搖頭:「我能如何想?我聽鄭總兵的言下之意是只能保著鎮江的安寧,咱們就不能試試主動出擊麼?」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大驚,平日裡喊著『麼么小丑』的朱成功也趕緊說道:「如今兵無戰心,強行渡江攻打儀真,若是打下來也難以立足。若是打不下來,則將一潰千里,原本的天險很有可能也會成了一紙空談了。」

  朱松嘆氣,然後繼續問道:「倒也是這個道理。那能不能誘著東虜過江,咱們在長江上打個水戰提升下士氣呢?」

  鄭鴻逵也正經起來:「先不說東虜是否願戰,如若主動打水戰,那不是就將江上設好的大炮置之不用麼?」

  朱松看著幾人憂愁的臉色,還是振奮說道:「換個說辭,能否趁著東虜渡江的時候,咱們安插一部人馬,在江面上打個埋伏?」

  朱成功略一思索,還未言語。鄭鴻逵便搶著說道:「眼下有三難。一者刮著南風,長江上並非平靜,將船隻停泊在江面上絕非易事,便只能從松江甚至崇明等處發兵才行。二者,東虜何時過江,何處過江,根本無從知曉,便是知曉了,也得提前通知兩處,讓他們早早準備。三者,無論是崇明的顧三麻子還是吳淞的吳志葵,未必真心愿意作戰,萬一戰局不利,反而是埋伏的戰船先行撤離了。將軍高見,倒也不是說全然無用,只是擔心會徒勞無功。」

  朱松看著朱成功,朱成功也是點了下頭,朱松也只好嘆氣略表無奈。

  錢謙益看著朱松的反應,趕緊繼續問著鄭鴻逵:「按鄭總兵的意思,便是只能幹耗在這麼?」

  鄭鴻逵答道:「好叫大宗伯知曉,能攔住東虜不讓其南下,又怎麼能叫乾耗呢?而且卑職已經寫了封家書給家兄,讓其籌措糧草速速運往鎮江,家兄略有薄財,便真要耗上一年半載,也是耗得住的。」

  朱松嘆氣:「可是這般,不是便放任東虜進退自如嗎?咱們一點戰機都抓不住,要是江南哪處失陷了,那耗在鎮江,才是真正的徒勞無功啊。」


  時下氣氛也壓抑了起來,一時間朱松也吃不下飯,外頭又燥熱,更讓朱松心中煩躁起來。

  索性他娘的和韃子拼了!朱松已經開始冒出這樣的念頭了。

  錢謙益到底是長者,開始勸慰起眾人:「鄭總兵派的勇士還未回來,現在將話說死了,未免太早。」

  鄭鴻逵稱是,連忙給錢謙益添酒:「大宗伯說得極是。」

  午時過後,日頭漸發曬了起來,而江面還是一片波光粼粼,放眼望去便是一點木料都沒漂浮在江面上,如何不叫人煩躁?

  鄭鴻逵還是勉力說道:「白日間也太顯眼了,或許等到晚間就有結果。」

  朱松擔憂道:「只怕鄭總兵太過樂觀。」

  鄭鴻逵一副忠肝義膽的模樣:「局面要真是大壞,那五十壯士為國捐軀,也算得其所哉了。」

  朱松更加煩躁,心裡只是想著感情死的不是你,倒是可以在這感慨激昂,說著什麼得其所哉。

  隨後又想到自己也只是杵在這什麼事都不做,心下各種情緒都涌了上來,便是再也坐不住了,只是推辭要去江邊再看看江防,領著朱成功出帳去了。

  時間就這般無所事事地流逝,日頭斜了都不見得有船隻過得江來。愈發煩躁的朱松便回到鄭鴻逵安置的駐地,也就是離江岸不過二里的田仰的行轅處,將自己這一年來記錄過的大小事情一一看了起來,尋找著破局的法子。

  也就是朱松撓頭抓耳之際,突然聽到有人在外面高喊:「船!有船過來了!」

  仿佛夜間一絲光亮照到心裡,朱松喜出望外,便放下紙筆急忙跑了出去,剛好看到鄭鴻逵已經站在了高台上,吩咐著江岸的軍士們將火把全部舉起來。

  可是夜裡深沉,除了看到影子晃動外,光亮如何能撒在江面上?

  朱松往高台處趕去,鄭鴻逵也從高台處往下走來,近前鄭鴻逵說得第一句居然是要讓軍士們開炮!

  朱松連忙制止:「不能開炮!為何要開炮?」

  鄭鴻逵被火把的光照下臉上有層紅暈,往江岸走去的同時急切說著:「皇...黃將軍不知,這江面上的漣漪起碼有百十艘船!卑職當時只差遣了兩艘過去,若是韃子近了岸了,那便是毀之晚矣了!」

  朱松自然是個不通軍事的門外漢,聞言也覺得鄭鴻逵說得有理,躊躇間二人只是離著江岸越發近了,而朱松還沒想好要不要阻止鄭鴻逵開炮。

  這時江岸上有個眼睛利索的喊道:「總爺!不用開炮!是自己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