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原人的詛咒
「尊貴的首領，我此次前來，的確所為一事。」越是面對精明的人，越要真誠，如果拐彎抹角，反而會引起反感，特別是上位者，更是如此。
「說。」
「懇請貴族與白狄結盟。」
此話一出，整個山洞瞬間陷入沉默，但馬上，又爆發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餘人的表情更加輕蔑，「都說中原人管得寬，現在還管到我們結盟的事上來了，哈哈哈哈！」
笑完，他繼續說：「你讓我們與白狄結盟，無非是想要幫他們奪取北望城，對吧？」
「是。」墨贏點頭。
「你是不是還和白狄的那個蠢貨說，如果奪下北望城，我們山戎人依舊住在山裡，而白狄人則可以獨享成果。」
墨贏愈發覺得此人厲害，竟然已經猜想到了自己對中山公說的話，這讓他更加不能隱瞞。
「是。」
「那你倒是說說，我山戎一族為何要做這種費力沒好處的事？」
終於等到這句話了，這正是墨贏有信心說服山戎的地方。
「尊貴的首領，我以為，貴族與白狄結盟，並非沒有好處。
因為現在的北望城在犬戎的掌控之下，他們已被中原的祀家門派說服，對凶獸採取祭祀而非抵抗的做法。
這必將導致一個結果，那就是會有大量的凶獸越過北望城，進入南方的山區。
請首領試想一下，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山戎人將會面臨怎樣的結果？
所以在結盟奪城這件事上，山戎和白狄是各取所需，並非白狄盡占便宜。」
墨贏一口氣將自己的理由和盤托出，他相信在這件事上，山戎人沒有選擇。
但餘人聽後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並沒有認可的表情，只不過稍微認真了一些。
「就算如你所說，凶獸繞過北望城進入南邊，到時候大不了遷移就是，我們山戎人世世代代就是從北邊不斷遷過來的，這本是我們的傳統。」
「可再往南，就是中原諸侯了，首領你認為他們會讓你南遷嗎？」
「我們往山中一躲，他們又有何辦法？」
「那再往後呢？如果祀家又說服了諸侯，你們還要繼續南遷嗎？天有崖，地有角，山也終有盡時，你們最後能遷往哪裡？」
……
長久的沉默。
餘人陷入了思考，墨贏靜靜地等待著他的決定。
終於，這位山戎首領開口了，卻不是給出答覆：「我好奇，這件事與你一個中原人有什麼關係？結不結盟，奪不奪城，南不南遷，似乎你都撈不到好處吧？」
他不相信有人會做無利可圖之事。
墨贏沉默了一會兒，心裡知道餘人始終認為，自己在其中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才是餘人最擔心的地方。
於是他決定不再有任何隱瞞：「我做這件事，其實是為了破壞祀家和犬戎的祭祀。」
「哦？就是三天後的那場？」
「是。」
「破壞了又能怎樣？」
「能救下那三百婦人。」
「噗！」，餘人聽見這個回答，沒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你做這些就是為了救那三百個女人？」
「是。」
「然後呢？你再去別的地方救其他人？」
「是。」
餘人的表情已經有點不可思議：「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救下所有人吧？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救得了整個天下吧？」
「救得了救不了，做了才知道。」墨贏的表情出奇的平靜，也格外的堅定。
「哈哈哈哈，你們中原人太有意思了，你以為你和那祀家有什麼區別嗎？他們這樣做不也是為了救更多人嗎？」
墨贏只回了三個字：「道不同。」
餘人此時則笑得直搖頭，長嘆一口：「你們這些中原人吶，上至諸侯大夫，下至庶人匹夫，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能扛起天下的責任，真是愚蠢至極！告訴你，胸懷大志就是你們中原人的詛咒！」
聽到這句話，墨贏的頭竟然低了下去，似乎是承認了對方的話，但沒過多久，他的頭又抬了起來：
「也許正如首領所說，胸懷大志是我們中原人的詛咒吧，短短几十載的人生，太多人想要一鳴驚人，有人錐刺股，有人頭懸樑，可往往都是徒勞之舉，一事無成。
但我愚笨地以為，這也是上天賜予中原人的眷佑，當天災來臨時，胸無大志的人只會逃跑，如果人人都無大志，那麼人人都會逃跑，最終的結果就是所有人都無法倖免。
可一旦有胸懷大志之士，其人必將挺身而出，每多一個志士，天災的面前就會多一個人，敢問如果人人有志，那麼區區天災又有何懼？
三百年前，天降凶獸，戎狄之人只能南逃四竄，而我們中原山河卻不減分毫，由此來說，詛咒又何嘗不是一種眷佑？」
墨贏越說，餘人的臉色越難看，當說完最後一句時，他的臉已經憋得漲紅，看似馬上就要爆發，不僅他，身旁的那個佩刀戎人也是如此。
倒是只獐，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墨贏所述之言與他無關。
而季環則是在一旁不住的點頭，看向墨贏的表情已滿是欽佩。
「說得好！」
就在餘人即將爆發時，他身後的一個石室內傳來聲音，並走出一人，竟是尤憐。
有了火光的照耀，她的外貌更為清晰，野性的面孔，誇張的身段，修長的雙腿上是勻稱的肌肉，相較於嬌小柔弱的中原美婦，則別有一番風韻。
「尤憐！你不去好好養傷，來這裡幹什麼！」餘人用長輩的語氣訓斥道。
「這點傷有什麼好養？」尤憐撇嘴，「餘人叔，贏說得沒錯，我們到底要逃到什麼時候？」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我也是山戎人，怎麼管不得？」尤憐貌似一點都不在乎餘人是部族首領的身份，說話十分不客氣，倆人頓時用眼神卯上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只獐說話了：「首……首領，我能說一句嗎？」
餘人還未作聲，旁邊的佩刀山戎卻厲聲呵斥：「這裡是你能說話的地方嗎？！」
只獐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戾氣，接著低下頭不敢說話。
「首領，只獐是你們的族人，也是我的朋友，他的話可以代表我的意思，希望能讓他說一說。」
墨贏想聽聽只獐的想法，畢竟是個狡猾多智的人，所以替他說起好話。
餘人想了想，然後點點頭表示同意。
只獐先向墨贏投去感激的眼神，接著清了清嗓子：「首領，下奴認為，與白狄結盟的好處不僅僅只是阻止凶獸，還有其他的好處。
第一，中原人有句話叫作狡兔三窟，意思是聰明的人應該給自己留至少三條退路，但我們山戎人只會依山靠山，如果和白狄結盟奪下了北望城，那麼等到危險的時候，我們就能多一條退路。
第二，下奴由於長期待在城中，比較了解其他戎狄的情況，有了北望城這個地方，其他戎狄可以和中原人做貿易，他們現在不僅食鹽充足而且兵器精良，我們山戎人的武器已經遠遠比不上他們，如果奪下北望城，那麼我們山戎也能與中原人進行貿易。
第三，也是下奴認為的最重要的一點，與我們結盟的白狄，人數和實力僅次於犬戎，但他們的首領卻是個窩囊廢，不僅好騙而且容易控制，如果順利奪城，也許真正控制北望城的不是白狄，而是我們……」
只獐一條條說，餘人出乎意料的一次次點頭，似乎很滿意他說的這些道理。
墨贏看在眼裡，感覺結盟的可能倍增，果然只有利益才最打動人，生死只是其次。
只獐說完後，餘人又沉默了良久，最終，他看向墨贏：「好吧，我同意與白狄結盟，只是有個問題，我們山戎人的武器確實太破爛了，打獵還行，殺人就不成了，你得讓白狄人給我們送武器來。」
「大可不必！」一直看戲的季環早就在這兒等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何必求人家呢？想要什麼兵器和在下說，你們只需要換我點熊皮狐裘就行！」
這還不夠，他打開木匣，從裡面掏出一把羊皮紙，紙上全是兵器圖案，他一步踏到餘人身邊，蹲下來便開始嘰里呱啦的一頓海說。
「說。」
「懇請貴族與白狄結盟。」
此話一出，整個山洞瞬間陷入沉默，但馬上，又爆發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餘人的表情更加輕蔑，「都說中原人管得寬，現在還管到我們結盟的事上來了，哈哈哈哈！」
笑完，他繼續說：「你讓我們與白狄結盟，無非是想要幫他們奪取北望城，對吧？」
「是。」墨贏點頭。
「你是不是還和白狄的那個蠢貨說，如果奪下北望城，我們山戎人依舊住在山裡，而白狄人則可以獨享成果。」
墨贏愈發覺得此人厲害，竟然已經猜想到了自己對中山公說的話，這讓他更加不能隱瞞。
「是。」
「那你倒是說說，我山戎一族為何要做這種費力沒好處的事？」
終於等到這句話了，這正是墨贏有信心說服山戎的地方。
「尊貴的首領，我以為，貴族與白狄結盟，並非沒有好處。
因為現在的北望城在犬戎的掌控之下，他們已被中原的祀家門派說服，對凶獸採取祭祀而非抵抗的做法。
這必將導致一個結果，那就是會有大量的凶獸越過北望城，進入南方的山區。
請首領試想一下，如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山戎人將會面臨怎樣的結果？
所以在結盟奪城這件事上，山戎和白狄是各取所需，並非白狄盡占便宜。」
墨贏一口氣將自己的理由和盤托出，他相信在這件事上，山戎人沒有選擇。
但餘人聽後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並沒有認可的表情，只不過稍微認真了一些。
「就算如你所說，凶獸繞過北望城進入南邊，到時候大不了遷移就是，我們山戎人世世代代就是從北邊不斷遷過來的，這本是我們的傳統。」
「可再往南，就是中原諸侯了，首領你認為他們會讓你南遷嗎？」
「我們往山中一躲，他們又有何辦法？」
「那再往後呢？如果祀家又說服了諸侯，你們還要繼續南遷嗎？天有崖，地有角，山也終有盡時，你們最後能遷往哪裡？」
……
長久的沉默。
餘人陷入了思考，墨贏靜靜地等待著他的決定。
終於，這位山戎首領開口了，卻不是給出答覆：「我好奇，這件事與你一個中原人有什麼關係？結不結盟，奪不奪城，南不南遷，似乎你都撈不到好處吧？」
他不相信有人會做無利可圖之事。
墨贏沉默了一會兒，心裡知道餘人始終認為，自己在其中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才是餘人最擔心的地方。
於是他決定不再有任何隱瞞：「我做這件事，其實是為了破壞祀家和犬戎的祭祀。」
「哦？就是三天後的那場？」
「是。」
「破壞了又能怎樣？」
「能救下那三百婦人。」
「噗！」，餘人聽見這個回答，沒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你做這些就是為了救那三百個女人？」
「是。」
「然後呢？你再去別的地方救其他人？」
「是。」
餘人的表情已經有點不可思議：「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救下所有人吧？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救得了整個天下吧？」
「救得了救不了，做了才知道。」墨贏的表情出奇的平靜，也格外的堅定。
「哈哈哈哈，你們中原人太有意思了，你以為你和那祀家有什麼區別嗎？他們這樣做不也是為了救更多人嗎？」
墨贏只回了三個字：「道不同。」
餘人此時則笑得直搖頭，長嘆一口：「你們這些中原人吶，上至諸侯大夫，下至庶人匹夫，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能扛起天下的責任，真是愚蠢至極！告訴你，胸懷大志就是你們中原人的詛咒！」
聽到這句話，墨贏的頭竟然低了下去，似乎是承認了對方的話，但沒過多久，他的頭又抬了起來：
「也許正如首領所說，胸懷大志是我們中原人的詛咒吧，短短几十載的人生，太多人想要一鳴驚人，有人錐刺股，有人頭懸樑，可往往都是徒勞之舉，一事無成。
但我愚笨地以為，這也是上天賜予中原人的眷佑，當天災來臨時，胸無大志的人只會逃跑，如果人人都無大志，那麼人人都會逃跑，最終的結果就是所有人都無法倖免。
可一旦有胸懷大志之士，其人必將挺身而出，每多一個志士，天災的面前就會多一個人，敢問如果人人有志，那麼區區天災又有何懼？
三百年前，天降凶獸，戎狄之人只能南逃四竄，而我們中原山河卻不減分毫，由此來說，詛咒又何嘗不是一種眷佑？」
墨贏越說，餘人的臉色越難看，當說完最後一句時，他的臉已經憋得漲紅，看似馬上就要爆發，不僅他，身旁的那個佩刀戎人也是如此。
倒是只獐，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墨贏所述之言與他無關。
而季環則是在一旁不住的點頭，看向墨贏的表情已滿是欽佩。
「說得好！」
就在餘人即將爆發時，他身後的一個石室內傳來聲音，並走出一人，竟是尤憐。
有了火光的照耀，她的外貌更為清晰，野性的面孔，誇張的身段，修長的雙腿上是勻稱的肌肉，相較於嬌小柔弱的中原美婦，則別有一番風韻。
「尤憐！你不去好好養傷，來這裡幹什麼！」餘人用長輩的語氣訓斥道。
「這點傷有什麼好養？」尤憐撇嘴，「餘人叔，贏說得沒錯，我們到底要逃到什麼時候？」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我也是山戎人，怎麼管不得？」尤憐貌似一點都不在乎餘人是部族首領的身份，說話十分不客氣，倆人頓時用眼神卯上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只獐說話了：「首……首領，我能說一句嗎？」
餘人還未作聲，旁邊的佩刀山戎卻厲聲呵斥：「這裡是你能說話的地方嗎？！」
只獐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戾氣，接著低下頭不敢說話。
「首領，只獐是你們的族人，也是我的朋友，他的話可以代表我的意思，希望能讓他說一說。」
墨贏想聽聽只獐的想法，畢竟是個狡猾多智的人，所以替他說起好話。
餘人想了想，然後點點頭表示同意。
只獐先向墨贏投去感激的眼神，接著清了清嗓子：「首領，下奴認為，與白狄結盟的好處不僅僅只是阻止凶獸，還有其他的好處。
第一，中原人有句話叫作狡兔三窟，意思是聰明的人應該給自己留至少三條退路，但我們山戎人只會依山靠山，如果和白狄結盟奪下了北望城，那麼等到危險的時候，我們就能多一條退路。
第二，下奴由於長期待在城中，比較了解其他戎狄的情況，有了北望城這個地方，其他戎狄可以和中原人做貿易，他們現在不僅食鹽充足而且兵器精良，我們山戎人的武器已經遠遠比不上他們，如果奪下北望城，那麼我們山戎也能與中原人進行貿易。
第三，也是下奴認為的最重要的一點，與我們結盟的白狄，人數和實力僅次於犬戎，但他們的首領卻是個窩囊廢，不僅好騙而且容易控制，如果順利奪城，也許真正控制北望城的不是白狄，而是我們……」
只獐一條條說，餘人出乎意料的一次次點頭，似乎很滿意他說的這些道理。
墨贏看在眼裡，感覺結盟的可能倍增，果然只有利益才最打動人，生死只是其次。
只獐說完後，餘人又沉默了良久，最終，他看向墨贏：「好吧，我同意與白狄結盟，只是有個問題，我們山戎人的武器確實太破爛了，打獵還行，殺人就不成了，你得讓白狄人給我們送武器來。」
「大可不必！」一直看戲的季環早就在這兒等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何必求人家呢？想要什麼兵器和在下說，你們只需要換我點熊皮狐裘就行！」
這還不夠，他打開木匣，從裡面掏出一把羊皮紙，紙上全是兵器圖案，他一步踏到餘人身邊，蹲下來便開始嘰里呱啦的一頓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