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不安之書
「我渴望時光為我駐留，我想毫不保留地成為自己。」
我回去躺下，翻開《不安之書》，腰封上寫著「獻給孤獨者的枕邊書」。
離婚後，我每天都在享受這份孤獨，時不時也以這種享受為恥。
說句實在話，這書有一搭無一搭，東扯西扯，還真適合睡前翻看，非系統閱讀的好書。
就像紀德的《地糧·新糧》被封神，令我費解一樣，我看不出所謂「歐洲現代主義核心人物」的過人之處。
我由此想到我高中時候的「廢話錄」，裡邊滿是我靈感一現的廢話，我就把他寫下來，仍在桌子上，就像發朋友圈一樣，翻看的人也可以在上留言。
「我要讓所有的人後悔！」這是我最恨的一句廢話。
「有時我在夢裡試著變成舉世無雙、威風凜凜的人，而浪漫主義者常常這樣設想自己。」書中說。
「所有男人和女人都臣服在自己腳下，萬人頂禮膜拜——成為一切時代最尊貴的做夢者。」作者想。
「我閱讀，我解脫。」真是跟我想的一樣。
大概這個世界上的讀書人想的都差不多。
余北方讀那麼多書也不過是個小職員，他會法語，也沒有成為外交家。
他不善於寫作，也沒有什麼驚艷的作品。
我在書架的隱秘角落，發現了一本厚厚的皮本，用牛皮做的封面，內頁是縫製而成，大概二百多頁，前後都有精美的印花，很有西域風情。
封面印著我看不懂的阿拉伯語，我拍照百度顯示是：萬物非主、唯有真主。
他在扉頁上寫下幾個字，「不思之書」，大概是他為他這本書取的名字，一定是參考的《不安之書》。
裡邊也是雜糅式的寫作，但始終沒有提及余晨德，甚至連「兒子」兩個字都沒有寫。
但真的寫了很多梅姨的事情，他把她描繪成天仙。包括她去世的那段時間，他第一次體會到，人不想活是什麼感覺。
他寫道，「人一旦不想活了，就像困到極限，非要不洗臉刷牙就睡去一樣。」
我沒有告訴余晨德這本手稿的存在，因為他正在努力尋找自己是孤兒的證據，他若知道定會穿鑿附會出許多線索。
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在守護余北方的尊嚴。
那裡邊確實沒有所謂孤兒的證據，而現在他又的的確確成了孤兒，沒有了父母的世界是不是真可以為所欲為。
他確實有點，像一個瘋狂的賭徒，非要壓上最後一個砝碼。
看看他的朋友圈就知道，他很有理想和抱負，那種闖勁像一匹脫韁的野馬。
比起他來，我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我甚至都不敢去嘗試成功，除了滿腔的抱負，還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我越來越覺得《不安之書》就是寫給我的，那些閒言碎語都可以引起我的共鳴。
我也越來越覺得「不思之書」是留給我來看的，讓一個讀書人去共情另一個讀書人，把書店騎士的精神傳承。
所以，我更不能讓於晨德知道這書稿存在，好似我才是余北方的繼承人，守護著一筆不菲的精神財富。
那幾天，我都在想一件事情，我為什麼要把所有的命運與書綁定？
為了書可以放棄仕途的追求，為了書可以放棄家庭，又為了書可以藏匿別人的秘密。
書，已經開始讓我感到不安。
我又想起我的領導嚴厲的批評，「你讀那麼多書，如果不能轉化為實踐，又有什麼用呢？」
我沉默不語，實際我早已經轉化為實踐，他那一篇篇被認為精彩的講話和調研報告，那一部部只掛個名的專著，不都是我功勞嗎！
我沒有必要抗爭，我始終卑微的寄身於書海，就算被認為是書店騎士，捍衛圖書事業的戰士，我能做的還是繼續讀書。
書，讓我不安的是，我怎麼也讀不完，但我又什麼都想讀。
有了「理想書社」的最大好處是，我想看的書都有人出錢，那就是崔啟發。
然而，他也受不了。進的書比賣的書多，眼看書店的書越來越多，已經快過萬冊了。
「章老師，不能再進書了！帳上真沒有錢了。」當我把最新的書單發到群里，崔啟發在群里抱怨著說。
「據我了解，一萬冊書是政府補貼的硬槓槓，你們讓我負責選書，質量不敢說，數量是起碼的吧？」我肯定理直氣壯。
「就算是拿到補貼，十萬塊錢也買不到一萬冊書啊！」
「那就把老余的書都弄來吧！」余晨德發話了。
說句實在話，我是真的不想，因為余北方的書房要是沒有書，就跟要塌了一般。
但我說的不算，我也沒有理由阻止一個合法繼承人對自己父親遺產的支配。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一直在螞蟻搬家似的往書社搬書。
田琪會幫我，也是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的關係算是更近了一步。
我是這麼臆斷，也始終沒有勇氣向她表白。她卻像逗一個小男生似的，時不時挑動我的心弦，就像在試琴一般，總是彈兩下就放下。
就這樣，那幾千冊書從夏天搬到了秋天。
「理想書社」也慢慢真正像個書店了，所有的書架被塞的滿滿當當，我儘量把余北方的書往最高處放，讓人仰望。
「老章，你是故意的吧？」
「你看出來就好，你爹存了一輩子的書，有些都可能是稀有版本，價值很高，萬一被人撿漏咋辦？」
「你們這些讀書人啊！書就是讓人看的，非要弄什麼稀缺版本，猛抬身價，搞得誰都買不起，這還叫人怎麼讀！」
「很多書，特別是世界經典名著，都有現代的版本，老崔那裡還有英文原版，要是想讀還可以借。」我不屑一顧的講著。
「怎麼借？」
「一元借，我正在找人設計程序，我的理念就是：一元借一本想看的書」。
「這個厲害，抓緊時機搞吧。」
「開發經費需要兩萬，你和老崔誰能出？」
一提到再投錢，就是群里最沉默的時候。
做買賣的人，常掛在嘴邊的是，「我不是沒錢給，我希望看到效益。」
「沒有效益，只有公益。」
又是沉默，這種沉默更讓我不安。
我回去躺下，翻開《不安之書》，腰封上寫著「獻給孤獨者的枕邊書」。
離婚後，我每天都在享受這份孤獨，時不時也以這種享受為恥。
說句實在話，這書有一搭無一搭，東扯西扯，還真適合睡前翻看，非系統閱讀的好書。
就像紀德的《地糧·新糧》被封神，令我費解一樣，我看不出所謂「歐洲現代主義核心人物」的過人之處。
我由此想到我高中時候的「廢話錄」，裡邊滿是我靈感一現的廢話，我就把他寫下來，仍在桌子上，就像發朋友圈一樣，翻看的人也可以在上留言。
「我要讓所有的人後悔！」這是我最恨的一句廢話。
「有時我在夢裡試著變成舉世無雙、威風凜凜的人，而浪漫主義者常常這樣設想自己。」書中說。
「所有男人和女人都臣服在自己腳下，萬人頂禮膜拜——成為一切時代最尊貴的做夢者。」作者想。
「我閱讀，我解脫。」真是跟我想的一樣。
大概這個世界上的讀書人想的都差不多。
余北方讀那麼多書也不過是個小職員，他會法語，也沒有成為外交家。
他不善於寫作，也沒有什麼驚艷的作品。
我在書架的隱秘角落，發現了一本厚厚的皮本，用牛皮做的封面，內頁是縫製而成，大概二百多頁，前後都有精美的印花，很有西域風情。
封面印著我看不懂的阿拉伯語，我拍照百度顯示是：萬物非主、唯有真主。
他在扉頁上寫下幾個字，「不思之書」，大概是他為他這本書取的名字，一定是參考的《不安之書》。
裡邊也是雜糅式的寫作，但始終沒有提及余晨德，甚至連「兒子」兩個字都沒有寫。
但真的寫了很多梅姨的事情，他把她描繪成天仙。包括她去世的那段時間，他第一次體會到，人不想活是什麼感覺。
他寫道，「人一旦不想活了，就像困到極限，非要不洗臉刷牙就睡去一樣。」
我沒有告訴余晨德這本手稿的存在，因為他正在努力尋找自己是孤兒的證據，他若知道定會穿鑿附會出許多線索。
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在守護余北方的尊嚴。
那裡邊確實沒有所謂孤兒的證據，而現在他又的的確確成了孤兒，沒有了父母的世界是不是真可以為所欲為。
他確實有點，像一個瘋狂的賭徒，非要壓上最後一個砝碼。
看看他的朋友圈就知道，他很有理想和抱負，那種闖勁像一匹脫韁的野馬。
比起他來，我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我甚至都不敢去嘗試成功，除了滿腔的抱負，還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我越來越覺得《不安之書》就是寫給我的，那些閒言碎語都可以引起我的共鳴。
我也越來越覺得「不思之書」是留給我來看的，讓一個讀書人去共情另一個讀書人，把書店騎士的精神傳承。
所以，我更不能讓於晨德知道這書稿存在，好似我才是余北方的繼承人，守護著一筆不菲的精神財富。
那幾天，我都在想一件事情，我為什麼要把所有的命運與書綁定？
為了書可以放棄仕途的追求，為了書可以放棄家庭，又為了書可以藏匿別人的秘密。
書，已經開始讓我感到不安。
我又想起我的領導嚴厲的批評，「你讀那麼多書，如果不能轉化為實踐，又有什麼用呢？」
我沉默不語，實際我早已經轉化為實踐，他那一篇篇被認為精彩的講話和調研報告，那一部部只掛個名的專著，不都是我功勞嗎！
我沒有必要抗爭，我始終卑微的寄身於書海，就算被認為是書店騎士，捍衛圖書事業的戰士，我能做的還是繼續讀書。
書，讓我不安的是，我怎麼也讀不完，但我又什麼都想讀。
有了「理想書社」的最大好處是，我想看的書都有人出錢，那就是崔啟發。
然而，他也受不了。進的書比賣的書多，眼看書店的書越來越多，已經快過萬冊了。
「章老師，不能再進書了！帳上真沒有錢了。」當我把最新的書單發到群里，崔啟發在群里抱怨著說。
「據我了解，一萬冊書是政府補貼的硬槓槓，你們讓我負責選書，質量不敢說，數量是起碼的吧？」我肯定理直氣壯。
「就算是拿到補貼，十萬塊錢也買不到一萬冊書啊！」
「那就把老余的書都弄來吧！」余晨德發話了。
說句實在話，我是真的不想，因為余北方的書房要是沒有書，就跟要塌了一般。
但我說的不算，我也沒有理由阻止一個合法繼承人對自己父親遺產的支配。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一直在螞蟻搬家似的往書社搬書。
田琪會幫我，也是在這段時間裡，我們的關係算是更近了一步。
我是這麼臆斷，也始終沒有勇氣向她表白。她卻像逗一個小男生似的，時不時挑動我的心弦，就像在試琴一般，總是彈兩下就放下。
就這樣，那幾千冊書從夏天搬到了秋天。
「理想書社」也慢慢真正像個書店了，所有的書架被塞的滿滿當當，我儘量把余北方的書往最高處放，讓人仰望。
「老章，你是故意的吧？」
「你看出來就好，你爹存了一輩子的書，有些都可能是稀有版本，價值很高，萬一被人撿漏咋辦？」
「你們這些讀書人啊！書就是讓人看的，非要弄什麼稀缺版本，猛抬身價，搞得誰都買不起，這還叫人怎麼讀！」
「很多書，特別是世界經典名著，都有現代的版本，老崔那裡還有英文原版，要是想讀還可以借。」我不屑一顧的講著。
「怎麼借？」
「一元借，我正在找人設計程序，我的理念就是：一元借一本想看的書」。
「這個厲害，抓緊時機搞吧。」
「開發經費需要兩萬，你和老崔誰能出？」
一提到再投錢，就是群里最沉默的時候。
做買賣的人，常掛在嘴邊的是，「我不是沒錢給，我希望看到效益。」
「沒有效益，只有公益。」
又是沉默，這種沉默更讓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