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穆斯林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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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卻並不是召之即來,還要讓他苦等。」

  我突然想探究余北方妻子,梅姨,梅亦清的身世,還是從宿醉第二天去看書說起。

  那一天周六,我起床先發一個信息給田琪,假惺惺地詢問昨晚有沒有出醜。

  她說出醜了,拉著她的手不放。

  我佯作渾然不知,裝無辜,求原諒,回復一個尷尬的表情。

  很顯然她並不相信,她說送她一本書就原諒我,然後發過來一張照片。

  我一看是在理想書社拍的,漫畫版的《追憶似水年華》。

  是本好書,我欣然接受。馬上給老崔打過電話,讓他先把書一留。

  我把圖片轉給老崔,但他並沒有找到那本書。

  也許是賣掉了?但並沒有找到付款記錄。我的第一反應是,真有偷書的。

  我知道余北方的書房,《追憶似水年華》有一個系列,各種版本。隨手拍給田琪。

  她說就想要那本帶圖的,全是文字的書看起來頭疼。

  然後又說到她這個愛看書的大叔,唯一的幾次見面,他都在看書。

  我知道他是死在自己的書堆里,我大概率也會死在自己的書堆里。

  BJ的參差書局的老闆,整理書的時候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就在他老教堂改造成的書店,殉了道。

  他是幸福的,死後還有志同道合的妻子為他經營,他也是一個書店騎士,他的死,值了。

  梅姨應該也是支持余北方一輩子為書所累,她是個穆斯林,我所認識的穆斯林都是愛知識、求真理的。

  我還記得小時候,她給我看那本《穆斯林的葬禮》,開篇就是那句話:「幸福的家庭都大同小異,不幸的家庭卻各有不同。」

  這明顯是《安娜·卡列尼娜》開篇那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的翻版。

  對於婚姻家庭,我就是搞不清楚,還是那個意思,有現實也有虛構。

  梅阿姨是個愛讀書的人,她從阿拉木圖回國是八十年代,一襲洋氣脫俗,有明顯的西域風情。

  我曾想,她要是我的媽媽會多好。後來我又曾想,要有她這樣的妻子該多好。

  關於他們的愛情我知道的不多,余晨德知道也不想說,他只在乎自己是不是孤兒。

  我找了找,拿到了那本被翻舊的《穆斯林的葬禮》,我突然被一種神聖擊中了一般。

  我從早上一直讀到晚上,讀得入神,幾度哽咽,田琪的信息都沒有及時回復。

  黃昏時刻,還是那迷人的夕陽從西陽台灑在古舊的書架上,就像書牆披上了金色的袈裟。

  「章老師,我上班了,你要不要來學調酒?」田琪又來了一條信息。

  我趕快迫不及待的回覆,「一會兒到。」

  圖圖一整天都沒見到,可能是不想打擾我這般沉浸式閱讀。

  我想海月大概餓了,先回家把她餵了,又換了一身衣服,洗洗了臉,用了一點潤膚露,像個紳士參加一場舞會。

  我想起《茶花女》里的情節,就在我經過一片綠意蔥蔥海邊花園的時候。一隻金吉拉悠閒地從我身邊經過,縱身一躍,回到了一襲長裙的女主人懷中。

  我想像著,我的瑪格麗特就在這條木棧道的盡頭,在書的世界等我。

  「理想書社」的門頭燈是冷峻的白色,迎著黃昏中夕陽,老遠看去像披著金紗一般。

  很快,這個書的時間將被點上小馬燈,成為一個暗夜靜吧。

  我老遠就看到田琪的輪廓,低頭,像是在發信息。

  沒錯。我的手機來了一條她的信息,是個表示焦急的表情。

  我老遠「餵」了一聲,她歪頭看見了我。

  我不要急,要像個紳士。

  一進門,她先問,「今天要學什麼?」

  「瑪格麗特。」

  「OK,Margarita cocktail!」

  她隨即回身取下瑪格麗特杯,這一種異形高腳杯,讓我感覺像是在展現女性的曲線之美。

  「一定要用瑪格麗特杯。」她邊做邊說。


  輕輕切了一片檸檬,貼酒杯邊緣轉一周,用汁液濕邊。

  又拿來一個小碟,撒上顆粒較大海鹽,把酒杯倒置在放了鹽的小碟上轉一周,鹽粒就像雪花一般粘在杯沿。

  接下來,她的動作很快,取冰放入雪克壺,然後以很嫻熟的動作,依次倒入龍舌蘭、君度、青檬汁用力shake。

  這時候她的眼盯著我,笑著。我也盯著她,笑著。

  趁杯沿鹽雪花沒有融化,將搖好的酒液懸空入杯,絕不碰到杯沿,收壺時候一頓,還是不能碰到杯沿。

  再切一片檸檬,在杯沿插上,當裝飾。

  就在她用手推杯底,準備將酒杯推向我的時候,我又按住她的手。

  煞有介事的端詳,色色的說,「真是一雙巧手!」

  她抽回手去,突然過來捏我的臉,嘟著嘴說,「你今天不回我信息,懲罰你一下!」

  我的瑪格麗特為我做了一杯瑪格麗特。

  我沒有一飲而盡,用學來的方法,沿著杯沿一口一口的品,直到最後一口,恰好把鹽雪花全部舔干。

  「這海鹽是純正的墨西哥海鹽,我用研磨器一點點磨細的。」

  「果然味道不一樣。」我想我養珊瑚的海鹽是紅海的。

  不一樣的海產不一樣的鹽,就像這風土人情。

  「瑪格麗特是1949年,美國舉行全國雞尾酒大賽的冠軍之作。」我現學現賣,「咱們國家還在搞革命,人家已經過上幸福生活,差距真大。」

  「章老師憂國憂民。我只知道調酒師之所以命名為Margarita cocktail,是想紀念他的已故戀人Margarita。」

  「沒錯,所以做雞尾酒就像在講故事,品雞尾酒就是在聽故事。」

  「有酒有故事唄。」

  我被田琪逗笑了。

  我也解釋我為什麼不回信息,是看書看哭了,就是那本《穆斯林的葬禮》。

  「你姐夫的媽媽是個穆斯林。」

  「但姐夫的爸爸不是穆斯林啊,那不行吧?」田琪像是很明白的樣子。

  「這就跟書里講的有點類似了。而且神奇的是,梅姨致命的病也是風濕性心臟病。」

  「這麼巧嗎?」

  「就是這麼巧!」

  「讀書還真是神奇!」田琪突然問我,「我說的那本漫畫書沒有了。」

  「對,我知道,上午我讓崔總找過了,本來想買下,晚上送你,結果找不到了。」

  我又看了看書架,舒了一口氣。

  「大概是讓喜歡真本書的人拿走了。」

  「拿?你說的太客氣了!還真有可能被偷走了,隔壁有好多上課的小孩不老實。我就抓到過他們從書架後邊掏書。」

  「咱們這個空間根本不防盜,有攝像頭也沒用,誰能盯著視頻看丟了哪本書?」

  「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再想想辦法。」

  話說,我就往書架走去,來到生活美學區。有一本《酒的全事典》,我翻看著,等著夜深,送我的瑪格麗特回家。

  這時,抱著金吉特的女人,走進了書社,點了一杯金湯力,一邊喝一邊看一本自帶的書。

  燈光昏暗,我看不清。走近一些才看清,是一本口袋版的《傲慢與偏見》。

  我卻突然在想,她很像梅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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