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鬧
菊葉兒好幾天沒回家，姜雨萍心裡放不下，來找吳班主。
吳班主不敢正眼瞅姜雨萍。
姜雨萍問他：「俺丫頭呢？」
吳班主：「她，她唱堂會，生病了，嚴會辦把她送醫院了……」
姜雨萍著著急了：「啥病啊？」
吳班主：「啊，就是發燒，已經退了……」
姜雨萍：「她在哪家醫院吶？」
吳班主：「我，我也不知道，大北關那邊，老遠了……」
「這可咋整？這可咋整……」姜雨萍急得直轉磨磨。
「大妹子，你別著急，」吳班主勸姜雨萍，「嚴會辦說了，過一半天就能好利索了，就能回來……」他也覺得騙人了，低下頭，「能回來……」
姜雨萍看出吳班主神色不對頭，問：「吳班主，你咋的了？」
吳班主：「我，我這腦袋也有點兒迷糊，疼，天冷，也許抖落著了……」
吳班主真的病了。
兩天之後，天傍黑，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小院門口，兩個挎著盒子槍的衛兵跳下車。後車門打開，菊葉走下車來。隨後，司機也是士兵裝束，從後備箱裡拎出了一個大皮箱。
大門緊關，菊葉兒拍門。
不一會兒，傳出於四兒的聲音：「誰呀？」
「是我。」菊葉兒應。
「哎呀！妹子回來了！」於四兒興奮地拉開門插。
一個士兵推門而入，於四兒倒退了幾步，愣住了。
於四兒簡直不敢相信，隨著進來的是他的菊葉兒妹子嗎？只見她頭上戴著白色貂皮帽子，身穿白色貂皮大衣，脖上是紅色的狐狸圍脖。
於四兒：「菊葉兒，你這是……」
菊葉頭也不抬地奔向東廂房。
三個兵士緊隨跟進。三個士兵的頭目是兵工廠警衛連連長。
於四兒在門洞裡呆呆地站了老半天。
姜雨萍也嚇了一跳，當撲過來的人叫她媽時，她才醒過夢來，是寶貝閨女回來了。
菊葉兒摟著姜雨萍哭。
姜雨萍問：「咋的了？菊葉兒？」
菊葉不回話，還是哭。
姜雨萍：「哭啥呀？你倒是說話呀！」
菊葉進到裡屋，一頭趴到炕上，仍舊哭。
姜雨萍看到菊葉兒一身的打扮，更納悶了：「到底出啥事兒了呀？你可急死我了！」
那位連長說：「恭喜夫人，明天是令媛大喜的日子，我們特意護送她回來看望您，明天恰逢黃道吉日，嚴會辦頭午將親自前來迎娶令媛。」
姜雨萍頓時懵了，一下呆坐在木椅上。
那個司機把大皮箱拎進裡屋，放到炕上。
連長說：「這皮箱裡是嚴會辦的聘禮聘金，還有你閨女明天穿的嫁衣。」
姜雨萍不敢相信，才幾天吶，竟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閨女嫁人了！
連長又說：「嚴會辦有令，讓我們兄弟三個務必保護好令媛，並護送令媛出嫁，所以，我們今晚要在貴宅叨擾一夜——我們就守候在外屋了。」
說完，三個士兵退出裡屋，關上了門。
姜雨萍突然撲到菊葉身邊，摟住女兒：「菊葉啊，光哭有啥用啊？不管出了啥事兒，有娘呢。多難多苦，也要跟娘說，娘跟你一起擔……」
慢慢的，菊葉不哭了。這兩天，她哭的夠多了。是啊，哭真的沒用。
天黑下來了……
三十三大熱鬧
細細一算，不到一個月就是春節了。
又要過年了，天雷心裡撕撕拉拉的，是痛？是癢？是酸？是甜？……那滋味說不請、道不明，挺鬧人。他突然想起一句老詞兒：每逢佳節倍思親。對，就是「思親」！他的親人，就是姜雨萍，他的腦海里總浮現她的影子，美麗、賢惠，讓人疼，而且還有漢子氣。他想見見她，而且越想越厲害。
天黑時，他來到了北市場。
他一走進胡同，就發現自己買下的院門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他警覺地四下看看，見無人，便拐向了義德行。
姜雨萍聽完菊葉兒的講訴，淚水不斷地流，她摟住女兒，不住地說：
「我可憐的女兒，我可憐的女兒……」
菊葉兒：「當初，我真該聽你的話，不該去學唱戲，誰知唱戲會唱成這樣啊……」
姜雨萍：「是娘沒能耐呀，生了你，養了你，卻沒能保護好你，讓你有個好去處……」
菊葉兒：「哪能怨你啊？娘，要怨，就得怨命。是我命不好。」
姜雨萍無語，這么小的孩子，認命了。不認命又能怎麼樣呢？
菊葉兒又說：「這命，也不是咱自己的，在別人手裡攥著呢。我想去死，可死都死不了……」
「咱不能死！」姜雨萍感到恐怖，把女兒摟得更緊了，「咱不死，不死，咋也要活下去！閨女呀，不能想死呀，你是一朵花兒才開呀，可不能死啊……」她把臉緊貼在女兒額上。
於四兒把菊葉兒回來的事兒跟張萬利和王大說了，三人合計了半宿，也沒弄明白是咋回事兒。
一大早，於四兒起來，直奔東屋，敲門，喊：「大姨！」
門開了，卻見橫眉立目的士兵，手放在槍盒子上。
於四兒嚇得退回西屋，對張萬利和王大說：
「我操！那當兵的一宿沒走！」
三個人更是大惑不解。
三個人草草吃了飯，出了院子，見那黑轎車還停在門口。進了自己的義德堂，他們又嚇了一跳，只見天雷從裡屋出來了。
天雷問：「發生了什麼事兒，官家的車咋停在了院門口？」
於四兒便把昨天傍黑菊葉兒回來，還有今早碰到當兵的事兒都和天雷說了。
天雷一時也沒鬧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呢？
這時，一個當兵的進來了，天雷馬上閃進裡屋。
來人正是那個連長。
連長說：「聽說你們是給人辦事兒飽腿的？」
於四兒：「是，老總，出苦大力，侍候爺的。」
連長：「你們給我請個兩個鼓樂班子，再找些人放鞭放炮。」
於四兒：「好嘞，老總。啥喜慶事兒呀？」
連長：「長官迎娶三姨太！」
於四兒明白了，這菊葉兒，咋整的……
連長又問「多錢？」
於四兒收回思緒：「咋也得十五塊大洋，還得買不少鞭和炮杖吧？要長掛的是不？」
「給你二十。」連長掏出二十塊大洋，遞給了於四兒，要走。
「長官，」天雷從裡屋出來，抱挙打恭，象個掌柜的，「不知鼓樂什麼時候響？鞭炮什麼時候放啊？」
連長：「哎喲，差點兒忘了，這腦瓜子！你們看見轎車進來，大概有四五輛吧，你們就奏樂，就放鞭炮——八成得十點左右，日頭該上房頂了。」
說完，連長走了。
什麼都清楚了。
於四兒、張萬利、王大扭頭看天雷。
天雷想了一會兒，說：
「你們先按那個當兵說的去辦，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今天是冬天裡少有的好天氣，平靜無風，挺暖和。
天雷在街面上走著，看是閒逛，卻是在仔細地觀察四周。他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馬神仙剛好擺完了卦攤兒。
天雷正要走過去，一琢磨，又回身來到卦攤前，說：
「先生，給我算算命吧。」
馬神仙：「先生，你是爻卦看相呵？還是抽籤測字呵？」
天雷想了想：「測字吧。」
馬神仙：「那就請說個字吧。」
天雷又想了一下，低聲道：
「jie」。
馬神仙：「『jie』？哪個『jie』？」
天雷似乎有些猶豫，略一沉吟，說：
「隨便吧。」
「那就豪傑的「傑」吧。」馬神仙邊用手指在案上寫，邊說，「這個字『立人邊』，再寫一個『桀』。桀是古代帝王，帝王之『人』那可是萬歲爺呀——萬歲豈不是事事如意！」
天雷：「要是過節的『節』呢？」
馬神仙：「過節的『節』」麼——這個字是『竹頭』，下邊是一『艮』字，還有個『硬耳刀』，『艮』在八卦中指的是山，山上長竹子，那不是高上又節節高了嗎？尤其這『硬耳刀』，一般『耳刀』都是彎的，它卻是直的，直，就是順吶。這個字節更好！」
天雷語氣一變，索性說了自己真想測的那個字：
「要是搶劫的『劫』呢？」
馬神仙依然很從容：「這個字聽起來挺嚇人的，寫起來其實很吉祥，『去』『刀』，或『去』『刃』，都行，去了刀刃，那就是沒有兇險，平平安安。」
天雷：「這麼說，我總是大吉大利了？」
馬神仙：「先生吉人天相。」
天雷掏出錢來，放到案桌上：「這是十塊大洋，謝你了！」
「不，山人從無二價。一字一元，我說了三個字，只收三元。」馬神仙撿出三塊錢來。
吳班主不敢正眼瞅姜雨萍。
姜雨萍問他：「俺丫頭呢？」
吳班主：「她，她唱堂會，生病了，嚴會辦把她送醫院了……」
姜雨萍著著急了：「啥病啊？」
吳班主：「啊，就是發燒，已經退了……」
姜雨萍：「她在哪家醫院吶？」
吳班主：「我，我也不知道，大北關那邊，老遠了……」
「這可咋整？這可咋整……」姜雨萍急得直轉磨磨。
「大妹子，你別著急，」吳班主勸姜雨萍，「嚴會辦說了，過一半天就能好利索了，就能回來……」他也覺得騙人了，低下頭，「能回來……」
姜雨萍看出吳班主神色不對頭，問：「吳班主，你咋的了？」
吳班主：「我，我這腦袋也有點兒迷糊，疼，天冷，也許抖落著了……」
吳班主真的病了。
兩天之後，天傍黑，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小院門口，兩個挎著盒子槍的衛兵跳下車。後車門打開，菊葉走下車來。隨後，司機也是士兵裝束，從後備箱裡拎出了一個大皮箱。
大門緊關，菊葉兒拍門。
不一會兒，傳出於四兒的聲音：「誰呀？」
「是我。」菊葉兒應。
「哎呀！妹子回來了！」於四兒興奮地拉開門插。
一個士兵推門而入，於四兒倒退了幾步，愣住了。
於四兒簡直不敢相信，隨著進來的是他的菊葉兒妹子嗎？只見她頭上戴著白色貂皮帽子，身穿白色貂皮大衣，脖上是紅色的狐狸圍脖。
於四兒：「菊葉兒，你這是……」
菊葉頭也不抬地奔向東廂房。
三個兵士緊隨跟進。三個士兵的頭目是兵工廠警衛連連長。
於四兒在門洞裡呆呆地站了老半天。
姜雨萍也嚇了一跳，當撲過來的人叫她媽時，她才醒過夢來，是寶貝閨女回來了。
菊葉兒摟著姜雨萍哭。
姜雨萍問：「咋的了？菊葉兒？」
菊葉不回話，還是哭。
姜雨萍：「哭啥呀？你倒是說話呀！」
菊葉進到裡屋，一頭趴到炕上，仍舊哭。
姜雨萍看到菊葉兒一身的打扮，更納悶了：「到底出啥事兒了呀？你可急死我了！」
那位連長說：「恭喜夫人，明天是令媛大喜的日子，我們特意護送她回來看望您，明天恰逢黃道吉日，嚴會辦頭午將親自前來迎娶令媛。」
姜雨萍頓時懵了，一下呆坐在木椅上。
那個司機把大皮箱拎進裡屋，放到炕上。
連長說：「這皮箱裡是嚴會辦的聘禮聘金，還有你閨女明天穿的嫁衣。」
姜雨萍不敢相信，才幾天吶，竟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閨女嫁人了！
連長又說：「嚴會辦有令，讓我們兄弟三個務必保護好令媛，並護送令媛出嫁，所以，我們今晚要在貴宅叨擾一夜——我們就守候在外屋了。」
說完，三個士兵退出裡屋，關上了門。
姜雨萍突然撲到菊葉身邊，摟住女兒：「菊葉啊，光哭有啥用啊？不管出了啥事兒，有娘呢。多難多苦，也要跟娘說，娘跟你一起擔……」
慢慢的，菊葉不哭了。這兩天，她哭的夠多了。是啊，哭真的沒用。
天黑下來了……
三十三大熱鬧
細細一算，不到一個月就是春節了。
又要過年了，天雷心裡撕撕拉拉的，是痛？是癢？是酸？是甜？……那滋味說不請、道不明，挺鬧人。他突然想起一句老詞兒：每逢佳節倍思親。對，就是「思親」！他的親人，就是姜雨萍，他的腦海里總浮現她的影子，美麗、賢惠，讓人疼，而且還有漢子氣。他想見見她，而且越想越厲害。
天黑時，他來到了北市場。
他一走進胡同，就發現自己買下的院門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他警覺地四下看看，見無人，便拐向了義德行。
姜雨萍聽完菊葉兒的講訴，淚水不斷地流，她摟住女兒，不住地說：
「我可憐的女兒，我可憐的女兒……」
菊葉兒：「當初，我真該聽你的話，不該去學唱戲，誰知唱戲會唱成這樣啊……」
姜雨萍：「是娘沒能耐呀，生了你，養了你，卻沒能保護好你，讓你有個好去處……」
菊葉兒：「哪能怨你啊？娘，要怨，就得怨命。是我命不好。」
姜雨萍無語，這么小的孩子，認命了。不認命又能怎麼樣呢？
菊葉兒又說：「這命，也不是咱自己的，在別人手裡攥著呢。我想去死，可死都死不了……」
「咱不能死！」姜雨萍感到恐怖，把女兒摟得更緊了，「咱不死，不死，咋也要活下去！閨女呀，不能想死呀，你是一朵花兒才開呀，可不能死啊……」她把臉緊貼在女兒額上。
於四兒把菊葉兒回來的事兒跟張萬利和王大說了，三人合計了半宿，也沒弄明白是咋回事兒。
一大早，於四兒起來，直奔東屋，敲門，喊：「大姨！」
門開了，卻見橫眉立目的士兵，手放在槍盒子上。
於四兒嚇得退回西屋，對張萬利和王大說：
「我操！那當兵的一宿沒走！」
三個人更是大惑不解。
三個人草草吃了飯，出了院子，見那黑轎車還停在門口。進了自己的義德堂，他們又嚇了一跳，只見天雷從裡屋出來了。
天雷問：「發生了什麼事兒，官家的車咋停在了院門口？」
於四兒便把昨天傍黑菊葉兒回來，還有今早碰到當兵的事兒都和天雷說了。
天雷一時也沒鬧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呢？
這時，一個當兵的進來了，天雷馬上閃進裡屋。
來人正是那個連長。
連長說：「聽說你們是給人辦事兒飽腿的？」
於四兒：「是，老總，出苦大力，侍候爺的。」
連長：「你們給我請個兩個鼓樂班子，再找些人放鞭放炮。」
於四兒：「好嘞，老總。啥喜慶事兒呀？」
連長：「長官迎娶三姨太！」
於四兒明白了，這菊葉兒，咋整的……
連長又問「多錢？」
於四兒收回思緒：「咋也得十五塊大洋，還得買不少鞭和炮杖吧？要長掛的是不？」
「給你二十。」連長掏出二十塊大洋，遞給了於四兒，要走。
「長官，」天雷從裡屋出來，抱挙打恭，象個掌柜的，「不知鼓樂什麼時候響？鞭炮什麼時候放啊？」
連長：「哎喲，差點兒忘了，這腦瓜子！你們看見轎車進來，大概有四五輛吧，你們就奏樂，就放鞭炮——八成得十點左右，日頭該上房頂了。」
說完，連長走了。
什麼都清楚了。
於四兒、張萬利、王大扭頭看天雷。
天雷想了一會兒，說：
「你們先按那個當兵說的去辦，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今天是冬天裡少有的好天氣，平靜無風，挺暖和。
天雷在街面上走著，看是閒逛，卻是在仔細地觀察四周。他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馬神仙剛好擺完了卦攤兒。
天雷正要走過去，一琢磨，又回身來到卦攤前，說：
「先生，給我算算命吧。」
馬神仙：「先生，你是爻卦看相呵？還是抽籤測字呵？」
天雷想了想：「測字吧。」
馬神仙：「那就請說個字吧。」
天雷又想了一下，低聲道：
「jie」。
馬神仙：「『jie』？哪個『jie』？」
天雷似乎有些猶豫，略一沉吟，說：
「隨便吧。」
「那就豪傑的「傑」吧。」馬神仙邊用手指在案上寫，邊說，「這個字『立人邊』，再寫一個『桀』。桀是古代帝王，帝王之『人』那可是萬歲爺呀——萬歲豈不是事事如意！」
天雷：「要是過節的『節』呢？」
馬神仙：「過節的『節』」麼——這個字是『竹頭』，下邊是一『艮』字，還有個『硬耳刀』，『艮』在八卦中指的是山，山上長竹子，那不是高上又節節高了嗎？尤其這『硬耳刀』，一般『耳刀』都是彎的，它卻是直的，直，就是順吶。這個字節更好！」
天雷語氣一變，索性說了自己真想測的那個字：
「要是搶劫的『劫』呢？」
馬神仙依然很從容：「這個字聽起來挺嚇人的，寫起來其實很吉祥，『去』『刀』，或『去』『刃』，都行，去了刀刃，那就是沒有兇險，平平安安。」
天雷：「這麼說，我總是大吉大利了？」
馬神仙：「先生吉人天相。」
天雷掏出錢來，放到案桌上：「這是十塊大洋，謝你了！」
「不，山人從無二價。一字一元，我說了三個字，只收三元。」馬神仙撿出三塊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