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朝堂風雲多變幻，忠奸難辨淚漣漣
話說曾銑打了勝仗，信心翻倍，他趁熱打鐵，再上一封《重論復河套疏》，詳細列出了「復套」的步驟和完整預算。看到這個預算，嘉靖皇帝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第二封奏疏里曾銑說，「復套」是個長期艱巨的工程，據初步估算，防禦體系需要三年修成，再花十年完善，前後共計需要花費白銀2600萬兩。嘉靖皇帝捧著奏章的手在顫抖，這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哪?
在第一份計劃里，曾銑說，之前調宣大的軍隊來守衛延綏和河套地區，每年需要花費白銀120萬兩。我的「復套」計劃，只要增加幾十萬兩的預算，花費並不算太多。
嘉靖皇帝的理解是，每年增加幾十萬兩軍費，幾年下來能夠「復套」，這筆帳是划算的。
這裡面曾銑其實玩了個文字遊戲，之前說的費用是宣大軍區的日常軍費。不管宣大軍隊有沒有被調去河套，這筆錢每年都是要花的。而曾銑的「復套」計劃，是需要在這些基礎軍費上，每年再增加白銀200萬兩。如果是13年，那就是白銀 2600萬兩。
當初朱厚照沒能解決的財政問題，朱厚熜也一樣不能解決。嘉靖中期，朝廷的財政赤字已經相當嚴重，「復套」每年增加白銀80萬兩，三五年能搞定，嘉靖皇帝也許咬咬牙，砸鍋賣鐵也認了。你現在跟我說要13年，白銀2600萬兩?嘉靖皇帝頓時就後悔了。
恰好陝西澄城又傳來山崩地裂的災異報告，讓迷信的嘉靖皇帝越發相信這是老天給他的警告，使得他對曾銑「復套」計劃的態度急轉直下。可是之前已經挺了曾銑，再要反悔，你讓我的面子往哪擱?他要找替罪羊才行，不然大明都要被耗垮。
西角門，奉天門西側的一道清冷門戶，此刻的太陽蒼白而無力，連一絲暖意都吝嗇給予。玄冠素服的皇上，如冬日裡最後一抹倔強的殘陽，群臣則是淺色的喪衣經帶，仿佛一片蕭瑟的秋風中的落葉。皇后的離世，讓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了一層陰霾之下，連朝會都不得不在西角門這種偏僻之地舉行。枯枝上，偶爾傳來一兩聲烏鴉的嘶鳴，那聲音沙啞而淒涼，給這本就壓抑的氣氛又增添了幾分不祥。這是自「宮婢之變」、皇上移居西苑後，第一次在皇城與群臣會面。對於那些初入仕途的臣子來說，這甚至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皇上的真容。皇上陰沉著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方皇后新喪，澄城又遭山崩之難。朕心難安，今日召集群臣，求直言極諫。眾卿不必拘泥於君臣之禮，但有所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嚴嵩偷偷瞥了夏言一眼，心中暗自冷笑：「哼，看誰能笑到最後！」
世宗皇帝的目光在群臣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夏言身上，語氣中透露出幾分不滿：「夏言，朕問你，如今出兵河套，是否真的師出有名？糧草是否充足？勝算又有幾何？」皇上的態度與之前廷議出兵時截然不同，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夏言心中一驚，剛要出班啟奏，卻被皇上不耐煩地揮手打斷：「夠了！朕已經派人將妄言出兵的曾銑押解回京治罪。朕不能拿百姓的生死當兒戲！」夏言愣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夜之間，皇上的態度竟然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轉變。
就在這時，嚴嵩趁機上前奏道：「皇上明察！夏言與曾銑狼狽為奸，不顧社稷安危、百姓死活，慫恿出兵河套，實則是為了沽名釣譽。如今內宮失火、邊陲山崩，都是他們二人惹下的天怒人怨。臣請皇上明正典刑，以慰天靈！」
夏言聽了嚴嵩的上奏，氣的臉色鐵青，他怎能容忍自己被這樣誣陷，他立即反駁道：「陛下，臣夏言有奏：河套地區是軍事要地，一日不收復，中原就一日不得安寧。當初臣主張出兵，嚴嵩並無異議，如今卻矢口否認，推卸責任，實乃奸邪之徒，請陛下明察。」
嚴嵩卻趁機指責道：「陛下，夏言擅權專政，曾銑也是因他貪功冒進而致使天象怪異。」夏言聞言，眼中怒火熊熊，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曾經跪在他床前、溫順如貓的老賊竟然會惡人先告狀。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辯解道：「陛下，山崩是自然災害，與人事無關，我們不能因此杯弓蛇影，更不能因噎廢食。」
然而嚴嵩卻是不依不饒，他老淚縱橫地哭訴道：「陛下啊，夏言一向專權，老臣在他面前噤若寒蟬，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啊！老臣辜負了陛下的厚愛，實在是庸臣啊！以前褒獎曾銑，老臣等都不能參與，夏言所作所為，實在是專斷蠻橫。老臣年事已高，不能為陛下剪除奸佞了，只求陛下能放老臣歸鄉。只是老臣放心不下的是，夏言仍在宰輔之位，老臣懇請陛下，不要讓夏言久專大權，廣樹黨羽，這樣老臣才能心安啊！」
嚴嵩此時已是破釜沉舟，他撕下了平時的偽裝，露出了猙獰的真面目，直接與夏言展開了激烈而最後的決戰。夏言怎能容忍自己就這樣被誣陷，他據理力爭，但此時的世宗已經聽不進他的任何解釋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世宗煩躁地揮了揮手，「夏言，你身為首輔，不能為朕分憂，何以成為群臣的表率！」
這個球要怎麼接呢?夏言提出反對的話，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嚴嵩見狀，趁機又奏道：「陛下，夏言專權已久，群臣都敢怒不敢言。兵部右侍郎翁萬達就因反對出兵而被他排擠。」他這話明顯是在號召群臣彈劾夏言。
然而群臣們雖然對夏言不一定有好感，但也不願意附和嚴嵩，他們紛紛低頭不語。被點名的翁萬達雖然在出兵與否上與嘉靖和夏言觀點不同，但也不想被嚴嵩當槍使，因此他根本就沒有接嚴嵩拋過來的「繡球」。嚴嵩見狀，心中暗笑：「哼，不信就撬不開你們的嘴！」
「皇上，群臣被夏言的威勢所懾，只知道唯夏言馬首是瞻，甚至有人只知夏言而不知皇上您啊！」嚴嵩的話還沒說完，世宗已經是怒火中燒，一聲令下，群臣被杖責。那些曾經畏懼嚴氏勢力的臣子們，如吏部尚書聞淵、禮部尚書費寀、左都御史屠僑等人，此刻都紛紛反戈一擊，極力主張河套不可收復，痛斥夏言專權誤國。
嘉靖氣急，聖旨一下，夏言被剝奪了少傅少師的職位，以尚書的身份被責令退休。三邊總督曾銑的職位也由兵部尚書王以旗接任。夏言眼中充血，他明白，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以六十七歲的高齡再次擔任首輔，本希望救民於水火，兼濟天下，卻不想被奸臣以荒唐的天象之說逐出了朝廷。皇上啊，您怎麼如此糊塗！夏言深深地低下頭，聲音顫抖：「陛下，三邊總督曾銑對朝廷一片忠心，日月可鑑。一切罪過都應由臣一人承擔。臣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親手將俺答逐出中原……陛下憐憫我年老體衰，賜我南歸，臣感激涕零。」夏言雙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笏板，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世宗帶著內侍回到西苑的寢宮，此刻他才稍微輕鬆了一些。雖然收復河套是夏言極力主張的，但自己也是點頭同意的。如今將一切責任都推到夏言身上，雖然有些不公，但天象異常，誰讓他是臣子而不是君王呢？想到這裡，世宗又心安理得了。而世宗的心腹內侍劉海和趙洛，平時就沒少收嚴嵩的賄賂。此刻見皇上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便趕緊趁機說夏言的壞話。一個說夏言回府時滿臉怒氣，另一個則說夏言還說了些誹謗朝廷的話。世宗最恨的就是對朝廷心懷不滿和對他有怨氣的人。聽到劉海和趙洛的話後，他更是怒不可遏：「立即傳旨！將夏言逐出京師！」劉海和趙洛聞言不由喜上心頭。他們才不在乎誰忠誰奸呢，只要平時能從嚴嵩那裡拿到銀子就行。現在好了，終於有機會還了這份「人情債」了。
夏言被罷官的消息傳到嚴府後，嚴嵩高興得手舞足蹈。他沒想到勝利會來得這麼快、這麼容易。然而他的兒子嚴世藩卻有些瞧不起他老爹這副模樣。年近古稀的人了竟然還如此沉不住氣、喜怒形於色。嚴世藩冷冷地說道：「父親難道還想重蹈覆轍嗎？」
「什麼？」嚴嵩顯然對世藩的話頗感意外。「父親，現在遠非慶賀之時，夏言雖已離京，但仍在陽世。皇上的心思難以捉摸，說不定哪日就會將他召回。到那時，你我別說跪三個時辰，就算是跪上三年，怕也無力回天了。」他的一隻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凶光，仿佛要將一切阻礙都吞噬殆盡。嚴嵩聽後，默然點頭，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吾兒所言極是，切不可養虎為患，貽害子孫。」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心中的不安都隨著這口氣一同排出。「那麼，依你之見，我們現在應該如何是好？」「父親，當務之急是要乘勝追擊，將夏言置於死地。」世藩的聲音冰冷而決絕，仿佛在說著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嚴嵩微微點頭，示意世藩繼續說下去。「要殺夏言，我們還需一人相助。」世藩頓了頓，繼續說道：「陸炳。」「陸炳？」嚴嵩一愣，隨即猛地一拍腦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他連夜匆匆趕往陸炳的府邸。陸炳與嚴嵩一樣，都是對當初所受屈辱念念不忘之人。他熱情接待了嚴嵩，兩人一同商議如何才能羅織罪名，將夏言置於死地。「陸大人，曾銑案現在處理得如何了？」嚴嵩試探著問道。「律無正條，正不知如何處理。」陸炳面露難色，顯然對這個問題感到棘手。嚴嵩聞言，陰惻惻地一笑：「擬《交結近侍官員律》，如何？」陸炳聞言一震：「那可是死罪！」他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從嚴嵩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交結近侍官員按律當斬，那麼被交結的官員呢？」嚴嵩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陸炳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嚴嵩繼續說道：「大人難道忘了夏言是如何折辱我們的嗎？」「可是，這如何扯得到夏言？」陸炳還是有些猶豫。嚴嵩見狀，一拍胸脯：「放心，我已經打聽好了。詔獄裡還有一名叫仇鸞的犯人，我們可以從他身上做文章。」
一場陰謀在暗流涌動中悄然成型，而這場陰謀的背後，卻隱藏著更為深沉的黑暗與無盡的殺戮……這一年三月，錦衣衛終於審結了曾銑的案子，給他定了個「交結近侍官員」的罪名。說起來，這證據鏈也真是巧妙，曾銑有個親信叫蘇綱，而蘇綱又恰恰是夏言的岳父。這樣一來，曾銑就被打上了夏言的烙印，成為了夏言的人。「復套」一事，也因此被扣上了內閣首輔與邊關大帥內外勾結、為私慾危害國家安全的帽子。這案子性質惡劣，影響極其嚴重，簡直就是朝中的一顆毒瘤。不止這些，曾銑還被指控掩敗不報、剋扣軍餉、賄賂首輔等多項罪名，而他的部下總兵仇鸞就是這個案子的污點證人。因為之前仇鸞在軍中貪污被曾銑告到朝廷而下獄，嚴嵩通過收買仇鸞而站出來誣告曾銑，一樁冤案就這樣形成了。
量刑建議很快就下來了：曾銑斬決，家人流放兩千里。這過程中，夏言曾經折辱過的駙馬都尉崔元也起了關鍵作用。他花錢買通了宦官，幫助坐實了曾銑的罪名。這個崔元，也算是報了當年的一箭之仇。同月，曾銑被押往西市，斬首棄市。臨刑前，他悲憤地高呼：「袁公本為百年計，晁錯翻罹七國冤。」那聲音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說起曾銑，那可真是個有能力的名將啊！他對戰車、火器等戰術的理解深刻，還創造了劃時代的車營作戰體系。如果讓他長期幹下去，肯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可惜啊，曾銑沒有機會在實戰中驗證他的戰術了。他沒能倒在戰場上，卻成為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史稱此案「天下聞而冤之」，可見其冤屈之深。然而，曾銑的死，卻只是這個陰謀的第一步。對於嚴嵩和陸炳來說，曾銑的死活他們根本不感興趣。但是，曾銑不死，他們就無法進行下一步的計劃。所以，曾銑必須死！就這樣，一個無辜的生命在政治的旋渦中消逝了。
夏言又一次被罷官了。這回他和往常一樣，依舊是不緊不慢地收拾著行李，與門生故舊一一告別後才悠然離開京城。然而，就在他走到通州的時候，急促的馬蹄聲驟然響起，一隊錦衣衛迅速追了上來，攔住了夏言的車駕。「夏大人，請上囚車。」錦衣衛的聲音冷冽而無情。夏言並沒有顯露出太多的驚慌，他好整以暇地問道：「敢問諸位，以何罪名逮捕我？」「近侍交結邊將。」錦衣衛回答道。「交結何人？」夏言繼續追問。「曾銑。」「曾銑何在？」「已斬首棄市。」聽到這個消息，夏言瞬間大驚失色，兩腿一軟，竟然從車上掉了下來。他口中喃喃自語：「我死定了！」夏言被逮回京後，三法司迅速審理此案。雖然他們認為夏言屬於「八議」制度中的「議能」之列，理應從寬判決，但嘉靖皇帝卻不肯放過夏言。他令嚴嵩擬旨，對三法司進行了嚴厲的訓斥。最終，夏言的判決下來了：「當曾銑所犯符同律。」量刑與曾銑完全相同：斬首棄市。夏言的妻子蘇氏，即蘇綱之女，聽到這個消息後悲痛欲絕。她請求代夏言服死刑，但嘉靖皇帝卻冷酷地拒絕了：「蘇氏系流放人，安得代死？」至此，夏言之死已無可挽回。十月的西市，秋風蕭瑟，人頭攢動。夏言被押上刑場，執行斬首之刑。他的生命在這個秋天畫上了句號，時年67歲。而他的妻子蘇氏則被流放廣西，從子從孫也被削職為民。夏言的死開創了一個悲慘的紀錄，他成為明代第一位被處以極刑的內閣首輔。本朝二百餘年，宰相蒙殊眷又罹極法者，唯夏言一人而已。回首往事，夏言的錯誤真的至於死嗎？如果「復套」尚需再議，軍旅未興，又怎能說一定是錯的？況且「復套」之事，即使真的是錯的，也只能說是嘉靖親自參與的決策失誤，夏言絕不至於死罪。
是嚴嵩父子為了陷害夏言，串通其他大臣，捏造罪名，促成了這件事。這種先例一開，對政治生態的破壞是極其惡劣的。夏言之後，徐階整倒嚴嵩、高拱迫害徐階、張居正驅逐高拱……他們都有置對手於死地的念頭和行動。因為若不把人整死，萬一對手捲土重來，死的可能就是自己。所以說，嚴嵩這個首輔最大的惡不是他貪了多少錢、整了多少大臣，而是開啟了清算前任首輔這個惡劣的先例。既然內閣首輔都能被清算，那他在位時必定要費盡心機、廣植黨羽、培養接班人，以免自己失敗後遭到清算。如此局面下，大臣們不得不選邊站隊，這種政治風氣一旦形成，是極其惡劣的。
再從嘉靖皇帝的角度來看這件事，為啥他非得讓夏言死呢？說實話，那「交結近侍」在明朝真算不上什麼死罪。嘉靖皇帝要是網開一面，還能顯得自己天恩浩蕩。可為啥他非得對夏言這樣的老臣下死手呢？量刑的時候，為夏言求情的官員可不少。刑部官員都說了：「夏言論罪當誅，但他為您服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按照『議能議貴』的條目，首輔在免死之列，臣等不敢判他死刑。」可嘉靖皇帝一聽這話，火更大了：「你們不看看，我拿夏言當心腹，夏言拿我當什麼？！夏言不死，你們想死嗎？！」很顯然，嘉靖皇帝對夏言是怨氣衝天。想當年，他是那麼信任夏言，給了他無盡的榮華富貴，可夏言呢？又是怎麼報答他的？其實夏言當首輔那麼多年，早就忘了跟嘉靖皇帝相處的君臣之道。收點錢、整點人，嘉靖皇帝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當嘉靖皇帝的內閣首輔，不能碰的底線有兩條：一條是他的權力，另一條是他的面子。夏言呢？不支持嘉靖皇帝修道、私自整死郭勛，讓皇帝吃啞巴虧；好大喜功，支持曾銑收服河套，但久久沒有取得效果，讓皇上下不來台，所以兩條底線都踩了個遍！政治生涯的前20年，夏言是謹小慎微地服侍嘉靖皇帝，可走上職業巔峰後，他就逐漸忘記了當初自己是怎麼上位的。他不再對嘉靖皇帝小心翼翼，凡是他認為正確的事，就敢跟嘉靖皇帝對著幹，完全不給皇上面子。更可怕的是，他還無意中培植了幾個強大的對手，自己卻不知道。第三次復出後，夏言已經處於一個危險的境地，可他依舊我行我素、毫無改變。當嘉靖皇帝和這幾個人站到一起時，已經沒有人再能幫夏言了。說到底，夏言的死還是死於自己的性格。書生意氣、直言犯上，相比嚴嵩和嚴世蕃，缺乏整人整到底的婦人之仁，所以「交結近侍」不過是個藉口罷了。真正想讓夏言死的除了嚴嵩外還有嘉靖皇帝。
夏言最後的罪名除了「當曾銑所犯符同律」外還有郭勛下獄後「猶千羅百織」指使言官「逆君沽譽傾人職位」。可以說嘉靖皇帝是新帳老帳一起算。而嚴嵩呢？捕捉到了夏言的性格漏洞和嘉靖皇帝對夏言的不滿，他適時地遞上了一架梯子，讓嘉靖皇帝徹底發泄了自己的怒氣。這兩個人再加上從犯陸炳、崔元一起促成了夏言的死亡。當然，另一個不能排除的重要因素也可能是故意讓嚴嵩與夏言的事件中沾染上夏言的鮮血，這樣做的目的是使嚴嵩得罪更多的夏言派人士，從而徹底斷絕他的退路，迫使他只能站在嘉靖的戰車上。
第二封奏疏里曾銑說，「復套」是個長期艱巨的工程，據初步估算，防禦體系需要三年修成，再花十年完善，前後共計需要花費白銀2600萬兩。嘉靖皇帝捧著奏章的手在顫抖，這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哪?
在第一份計劃里，曾銑說，之前調宣大的軍隊來守衛延綏和河套地區，每年需要花費白銀120萬兩。我的「復套」計劃，只要增加幾十萬兩的預算，花費並不算太多。
嘉靖皇帝的理解是，每年增加幾十萬兩軍費，幾年下來能夠「復套」，這筆帳是划算的。
這裡面曾銑其實玩了個文字遊戲，之前說的費用是宣大軍區的日常軍費。不管宣大軍隊有沒有被調去河套，這筆錢每年都是要花的。而曾銑的「復套」計劃，是需要在這些基礎軍費上，每年再增加白銀200萬兩。如果是13年，那就是白銀 2600萬兩。
當初朱厚照沒能解決的財政問題，朱厚熜也一樣不能解決。嘉靖中期，朝廷的財政赤字已經相當嚴重，「復套」每年增加白銀80萬兩，三五年能搞定，嘉靖皇帝也許咬咬牙，砸鍋賣鐵也認了。你現在跟我說要13年，白銀2600萬兩?嘉靖皇帝頓時就後悔了。
恰好陝西澄城又傳來山崩地裂的災異報告，讓迷信的嘉靖皇帝越發相信這是老天給他的警告，使得他對曾銑「復套」計劃的態度急轉直下。可是之前已經挺了曾銑，再要反悔，你讓我的面子往哪擱?他要找替罪羊才行，不然大明都要被耗垮。
西角門，奉天門西側的一道清冷門戶，此刻的太陽蒼白而無力，連一絲暖意都吝嗇給予。玄冠素服的皇上，如冬日裡最後一抹倔強的殘陽，群臣則是淺色的喪衣經帶，仿佛一片蕭瑟的秋風中的落葉。皇后的離世，讓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了一層陰霾之下，連朝會都不得不在西角門這種偏僻之地舉行。枯枝上，偶爾傳來一兩聲烏鴉的嘶鳴，那聲音沙啞而淒涼，給這本就壓抑的氣氛又增添了幾分不祥。這是自「宮婢之變」、皇上移居西苑後，第一次在皇城與群臣會面。對於那些初入仕途的臣子來說，這甚至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皇上的真容。皇上陰沉著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方皇后新喪，澄城又遭山崩之難。朕心難安，今日召集群臣，求直言極諫。眾卿不必拘泥於君臣之禮，但有所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嚴嵩偷偷瞥了夏言一眼，心中暗自冷笑：「哼，看誰能笑到最後！」
世宗皇帝的目光在群臣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夏言身上，語氣中透露出幾分不滿：「夏言，朕問你，如今出兵河套，是否真的師出有名？糧草是否充足？勝算又有幾何？」皇上的態度與之前廷議出兵時截然不同，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夏言心中一驚，剛要出班啟奏，卻被皇上不耐煩地揮手打斷：「夠了！朕已經派人將妄言出兵的曾銑押解回京治罪。朕不能拿百姓的生死當兒戲！」夏言愣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夜之間，皇上的態度竟然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轉變。
就在這時，嚴嵩趁機上前奏道：「皇上明察！夏言與曾銑狼狽為奸，不顧社稷安危、百姓死活，慫恿出兵河套，實則是為了沽名釣譽。如今內宮失火、邊陲山崩，都是他們二人惹下的天怒人怨。臣請皇上明正典刑，以慰天靈！」
夏言聽了嚴嵩的上奏，氣的臉色鐵青，他怎能容忍自己被這樣誣陷，他立即反駁道：「陛下，臣夏言有奏：河套地區是軍事要地，一日不收復，中原就一日不得安寧。當初臣主張出兵，嚴嵩並無異議，如今卻矢口否認，推卸責任，實乃奸邪之徒，請陛下明察。」
嚴嵩卻趁機指責道：「陛下，夏言擅權專政，曾銑也是因他貪功冒進而致使天象怪異。」夏言聞言，眼中怒火熊熊，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曾經跪在他床前、溫順如貓的老賊竟然會惡人先告狀。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辯解道：「陛下，山崩是自然災害，與人事無關，我們不能因此杯弓蛇影，更不能因噎廢食。」
然而嚴嵩卻是不依不饒，他老淚縱橫地哭訴道：「陛下啊，夏言一向專權，老臣在他面前噤若寒蟬，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啊！老臣辜負了陛下的厚愛，實在是庸臣啊！以前褒獎曾銑，老臣等都不能參與，夏言所作所為，實在是專斷蠻橫。老臣年事已高，不能為陛下剪除奸佞了，只求陛下能放老臣歸鄉。只是老臣放心不下的是，夏言仍在宰輔之位，老臣懇請陛下，不要讓夏言久專大權，廣樹黨羽，這樣老臣才能心安啊！」
嚴嵩此時已是破釜沉舟，他撕下了平時的偽裝，露出了猙獰的真面目，直接與夏言展開了激烈而最後的決戰。夏言怎能容忍自己就這樣被誣陷，他據理力爭，但此時的世宗已經聽不進他的任何解釋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世宗煩躁地揮了揮手，「夏言，你身為首輔，不能為朕分憂，何以成為群臣的表率！」
這個球要怎麼接呢?夏言提出反對的話，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嚴嵩見狀，趁機又奏道：「陛下，夏言專權已久，群臣都敢怒不敢言。兵部右侍郎翁萬達就因反對出兵而被他排擠。」他這話明顯是在號召群臣彈劾夏言。
然而群臣們雖然對夏言不一定有好感，但也不願意附和嚴嵩，他們紛紛低頭不語。被點名的翁萬達雖然在出兵與否上與嘉靖和夏言觀點不同，但也不想被嚴嵩當槍使，因此他根本就沒有接嚴嵩拋過來的「繡球」。嚴嵩見狀，心中暗笑：「哼，不信就撬不開你們的嘴！」
「皇上，群臣被夏言的威勢所懾，只知道唯夏言馬首是瞻，甚至有人只知夏言而不知皇上您啊！」嚴嵩的話還沒說完，世宗已經是怒火中燒，一聲令下，群臣被杖責。那些曾經畏懼嚴氏勢力的臣子們，如吏部尚書聞淵、禮部尚書費寀、左都御史屠僑等人，此刻都紛紛反戈一擊，極力主張河套不可收復，痛斥夏言專權誤國。
嘉靖氣急，聖旨一下，夏言被剝奪了少傅少師的職位，以尚書的身份被責令退休。三邊總督曾銑的職位也由兵部尚書王以旗接任。夏言眼中充血，他明白，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以六十七歲的高齡再次擔任首輔，本希望救民於水火，兼濟天下，卻不想被奸臣以荒唐的天象之說逐出了朝廷。皇上啊，您怎麼如此糊塗！夏言深深地低下頭，聲音顫抖：「陛下，三邊總督曾銑對朝廷一片忠心，日月可鑑。一切罪過都應由臣一人承擔。臣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親手將俺答逐出中原……陛下憐憫我年老體衰，賜我南歸，臣感激涕零。」夏言雙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笏板，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世宗帶著內侍回到西苑的寢宮，此刻他才稍微輕鬆了一些。雖然收復河套是夏言極力主張的，但自己也是點頭同意的。如今將一切責任都推到夏言身上，雖然有些不公，但天象異常，誰讓他是臣子而不是君王呢？想到這裡，世宗又心安理得了。而世宗的心腹內侍劉海和趙洛，平時就沒少收嚴嵩的賄賂。此刻見皇上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便趕緊趁機說夏言的壞話。一個說夏言回府時滿臉怒氣，另一個則說夏言還說了些誹謗朝廷的話。世宗最恨的就是對朝廷心懷不滿和對他有怨氣的人。聽到劉海和趙洛的話後，他更是怒不可遏：「立即傳旨！將夏言逐出京師！」劉海和趙洛聞言不由喜上心頭。他們才不在乎誰忠誰奸呢，只要平時能從嚴嵩那裡拿到銀子就行。現在好了，終於有機會還了這份「人情債」了。
夏言被罷官的消息傳到嚴府後，嚴嵩高興得手舞足蹈。他沒想到勝利會來得這麼快、這麼容易。然而他的兒子嚴世藩卻有些瞧不起他老爹這副模樣。年近古稀的人了竟然還如此沉不住氣、喜怒形於色。嚴世藩冷冷地說道：「父親難道還想重蹈覆轍嗎？」
「什麼？」嚴嵩顯然對世藩的話頗感意外。「父親，現在遠非慶賀之時，夏言雖已離京，但仍在陽世。皇上的心思難以捉摸，說不定哪日就會將他召回。到那時，你我別說跪三個時辰，就算是跪上三年，怕也無力回天了。」他的一隻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凶光，仿佛要將一切阻礙都吞噬殆盡。嚴嵩聽後，默然點頭，臉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吾兒所言極是，切不可養虎為患，貽害子孫。」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心中的不安都隨著這口氣一同排出。「那麼，依你之見，我們現在應該如何是好？」「父親，當務之急是要乘勝追擊，將夏言置於死地。」世藩的聲音冰冷而決絕，仿佛在說著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嚴嵩微微點頭，示意世藩繼續說下去。「要殺夏言，我們還需一人相助。」世藩頓了頓，繼續說道：「陸炳。」「陸炳？」嚴嵩一愣，隨即猛地一拍腦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他連夜匆匆趕往陸炳的府邸。陸炳與嚴嵩一樣，都是對當初所受屈辱念念不忘之人。他熱情接待了嚴嵩，兩人一同商議如何才能羅織罪名，將夏言置於死地。「陸大人，曾銑案現在處理得如何了？」嚴嵩試探著問道。「律無正條，正不知如何處理。」陸炳面露難色，顯然對這個問題感到棘手。嚴嵩聞言，陰惻惻地一笑：「擬《交結近侍官員律》，如何？」陸炳聞言一震：「那可是死罪！」他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從嚴嵩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交結近侍官員按律當斬，那麼被交結的官員呢？」嚴嵩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陸炳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嚴嵩繼續說道：「大人難道忘了夏言是如何折辱我們的嗎？」「可是，這如何扯得到夏言？」陸炳還是有些猶豫。嚴嵩見狀，一拍胸脯：「放心，我已經打聽好了。詔獄裡還有一名叫仇鸞的犯人，我們可以從他身上做文章。」
一場陰謀在暗流涌動中悄然成型，而這場陰謀的背後，卻隱藏著更為深沉的黑暗與無盡的殺戮……這一年三月，錦衣衛終於審結了曾銑的案子，給他定了個「交結近侍官員」的罪名。說起來，這證據鏈也真是巧妙，曾銑有個親信叫蘇綱，而蘇綱又恰恰是夏言的岳父。這樣一來，曾銑就被打上了夏言的烙印，成為了夏言的人。「復套」一事，也因此被扣上了內閣首輔與邊關大帥內外勾結、為私慾危害國家安全的帽子。這案子性質惡劣，影響極其嚴重，簡直就是朝中的一顆毒瘤。不止這些，曾銑還被指控掩敗不報、剋扣軍餉、賄賂首輔等多項罪名，而他的部下總兵仇鸞就是這個案子的污點證人。因為之前仇鸞在軍中貪污被曾銑告到朝廷而下獄，嚴嵩通過收買仇鸞而站出來誣告曾銑，一樁冤案就這樣形成了。
量刑建議很快就下來了：曾銑斬決，家人流放兩千里。這過程中，夏言曾經折辱過的駙馬都尉崔元也起了關鍵作用。他花錢買通了宦官，幫助坐實了曾銑的罪名。這個崔元，也算是報了當年的一箭之仇。同月，曾銑被押往西市，斬首棄市。臨刑前，他悲憤地高呼：「袁公本為百年計，晁錯翻罹七國冤。」那聲音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說起曾銑，那可真是個有能力的名將啊！他對戰車、火器等戰術的理解深刻，還創造了劃時代的車營作戰體系。如果讓他長期幹下去，肯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可惜啊，曾銑沒有機會在實戰中驗證他的戰術了。他沒能倒在戰場上，卻成為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史稱此案「天下聞而冤之」，可見其冤屈之深。然而，曾銑的死，卻只是這個陰謀的第一步。對於嚴嵩和陸炳來說，曾銑的死活他們根本不感興趣。但是，曾銑不死，他們就無法進行下一步的計劃。所以，曾銑必須死！就這樣，一個無辜的生命在政治的旋渦中消逝了。
夏言又一次被罷官了。這回他和往常一樣，依舊是不緊不慢地收拾著行李，與門生故舊一一告別後才悠然離開京城。然而，就在他走到通州的時候，急促的馬蹄聲驟然響起，一隊錦衣衛迅速追了上來，攔住了夏言的車駕。「夏大人，請上囚車。」錦衣衛的聲音冷冽而無情。夏言並沒有顯露出太多的驚慌，他好整以暇地問道：「敢問諸位，以何罪名逮捕我？」「近侍交結邊將。」錦衣衛回答道。「交結何人？」夏言繼續追問。「曾銑。」「曾銑何在？」「已斬首棄市。」聽到這個消息，夏言瞬間大驚失色，兩腿一軟，竟然從車上掉了下來。他口中喃喃自語：「我死定了！」夏言被逮回京後，三法司迅速審理此案。雖然他們認為夏言屬於「八議」制度中的「議能」之列，理應從寬判決，但嘉靖皇帝卻不肯放過夏言。他令嚴嵩擬旨，對三法司進行了嚴厲的訓斥。最終，夏言的判決下來了：「當曾銑所犯符同律。」量刑與曾銑完全相同：斬首棄市。夏言的妻子蘇氏，即蘇綱之女，聽到這個消息後悲痛欲絕。她請求代夏言服死刑，但嘉靖皇帝卻冷酷地拒絕了：「蘇氏系流放人，安得代死？」至此，夏言之死已無可挽回。十月的西市，秋風蕭瑟，人頭攢動。夏言被押上刑場，執行斬首之刑。他的生命在這個秋天畫上了句號，時年67歲。而他的妻子蘇氏則被流放廣西，從子從孫也被削職為民。夏言的死開創了一個悲慘的紀錄，他成為明代第一位被處以極刑的內閣首輔。本朝二百餘年，宰相蒙殊眷又罹極法者，唯夏言一人而已。回首往事，夏言的錯誤真的至於死嗎？如果「復套」尚需再議，軍旅未興，又怎能說一定是錯的？況且「復套」之事，即使真的是錯的，也只能說是嘉靖親自參與的決策失誤，夏言絕不至於死罪。
是嚴嵩父子為了陷害夏言，串通其他大臣，捏造罪名，促成了這件事。這種先例一開，對政治生態的破壞是極其惡劣的。夏言之後，徐階整倒嚴嵩、高拱迫害徐階、張居正驅逐高拱……他們都有置對手於死地的念頭和行動。因為若不把人整死，萬一對手捲土重來，死的可能就是自己。所以說，嚴嵩這個首輔最大的惡不是他貪了多少錢、整了多少大臣，而是開啟了清算前任首輔這個惡劣的先例。既然內閣首輔都能被清算，那他在位時必定要費盡心機、廣植黨羽、培養接班人，以免自己失敗後遭到清算。如此局面下，大臣們不得不選邊站隊，這種政治風氣一旦形成，是極其惡劣的。
再從嘉靖皇帝的角度來看這件事，為啥他非得讓夏言死呢？說實話，那「交結近侍」在明朝真算不上什麼死罪。嘉靖皇帝要是網開一面，還能顯得自己天恩浩蕩。可為啥他非得對夏言這樣的老臣下死手呢？量刑的時候，為夏言求情的官員可不少。刑部官員都說了：「夏言論罪當誅，但他為您服務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按照『議能議貴』的條目，首輔在免死之列，臣等不敢判他死刑。」可嘉靖皇帝一聽這話，火更大了：「你們不看看，我拿夏言當心腹，夏言拿我當什麼？！夏言不死，你們想死嗎？！」很顯然，嘉靖皇帝對夏言是怨氣衝天。想當年，他是那麼信任夏言，給了他無盡的榮華富貴，可夏言呢？又是怎麼報答他的？其實夏言當首輔那麼多年，早就忘了跟嘉靖皇帝相處的君臣之道。收點錢、整點人，嘉靖皇帝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當嘉靖皇帝的內閣首輔，不能碰的底線有兩條：一條是他的權力，另一條是他的面子。夏言呢？不支持嘉靖皇帝修道、私自整死郭勛，讓皇帝吃啞巴虧；好大喜功，支持曾銑收服河套，但久久沒有取得效果，讓皇上下不來台，所以兩條底線都踩了個遍！政治生涯的前20年，夏言是謹小慎微地服侍嘉靖皇帝，可走上職業巔峰後，他就逐漸忘記了當初自己是怎麼上位的。他不再對嘉靖皇帝小心翼翼，凡是他認為正確的事，就敢跟嘉靖皇帝對著幹，完全不給皇上面子。更可怕的是，他還無意中培植了幾個強大的對手，自己卻不知道。第三次復出後，夏言已經處於一個危險的境地，可他依舊我行我素、毫無改變。當嘉靖皇帝和這幾個人站到一起時，已經沒有人再能幫夏言了。說到底，夏言的死還是死於自己的性格。書生意氣、直言犯上，相比嚴嵩和嚴世蕃，缺乏整人整到底的婦人之仁，所以「交結近侍」不過是個藉口罷了。真正想讓夏言死的除了嚴嵩外還有嘉靖皇帝。
夏言最後的罪名除了「當曾銑所犯符同律」外還有郭勛下獄後「猶千羅百織」指使言官「逆君沽譽傾人職位」。可以說嘉靖皇帝是新帳老帳一起算。而嚴嵩呢？捕捉到了夏言的性格漏洞和嘉靖皇帝對夏言的不滿，他適時地遞上了一架梯子，讓嘉靖皇帝徹底發泄了自己的怒氣。這兩個人再加上從犯陸炳、崔元一起促成了夏言的死亡。當然，另一個不能排除的重要因素也可能是故意讓嚴嵩與夏言的事件中沾染上夏言的鮮血，這樣做的目的是使嚴嵩得罪更多的夏言派人士，從而徹底斷絕他的退路，迫使他只能站在嘉靖的戰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