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太子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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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出來的並不是張垍,而是寧親公主的家令,穿著正經的淺綠官袍,儀容端莊,大有皇家風采。

  有句話叫做「父子天性」,是說「父母慈愛子女,子女孝敬父母」乃是本乎自然,發乎性情,不待教訓就有的。然而自從太宗皇帝逼奪父位以來,這天性背後就總是透著一股森森的殺氣。

  後面的皇帝便不得不壓制自己的天性,疏遠提防兒子,以保有自己的天命,一腔子無處傾注的父愛便都澆在了女兒身上,因此唐朝的公主一個比一個驕縱,發展到極點就是太平公主和安樂公主,權傾朝野,都曾夢想君臨天下。

  寧親公主在玄宗二十九個公主中並不出名,但無疑她是最受寵的,最有福氣的。她的那些姐姐妹妹的駙馬誰人及得自己駙馬受的皇恩重?寵駙馬便是寵她!另外她比那些姐妹還多了一個皇帝哥哥,肅宗與她共一個母親,都是楊貴嬪一條腸子上結的瓜。

  這也是肅宗為何想要赦免張垍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座駙馬府本是張說的別宅,現在倒修築得天宮也似,地上有花磚,屋上有琉璃,牆上畫彩塗金,階下花木奇珍,既眩人眼目,也迷人心神。

  杜宗文穿越以來最大的感觀是「階級不同,懸若天壤」,權貴的生活質量恐怕不比現代權貴的差,差也只差在交通工具上。而普通百姓還生活在舊社會,唯一的不同是沒有戰亂。

  「駙馬在西廳與佳賓飲酒賞花!」

  家令有意在正堂前停了停,引著杜宗文上了左邊的廊子。廊上有歇了不少人,有衣錦的,有衣彩的,也有衣青的,意態像客,多半是那些佳賓的隨從。劉一隨了杜康安回下杜了,並沒有進來。

  「喲!這是誰來?」

  背倚著廊柱的錦衣公子一轉身便嚷出了聲,也不別人,就是那個房士龍。這廝大概是無聊之極了,笑著便搶了過來。杜宗文對他沒有什好觀感,只是哂笑著抬了抬手。

  「紫霞道人!怎的?到駙馬宅弄神通?」

  杜宗文道:「房公子如何也在這裡?」房士龍道:「非我願也,乃為叔父所拘,走也不走的,侍側又不自在,只好在這裡吃苦!」

  這倒是個問題,古人講究尊卑有等,父執輩吃酒,子侄輩是沒座的,只能恭敬侍立在旁,言不能言,語不能語,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唯一的活動便是遞盤子斟酒。

  家令聽了便要喚人帶他四處游看一番,房士龍卻將手一搖道:「這廝有趣,我隨他走!」摟著杜宗文肩便走。杜宗文也是無奈,風度氣度還是要有的,彎彎曲曲折進去,到了西廳階下,廳上下了帘子,裡面樂聲歌笑聲之不斷。

  「稍候!」家令揖手進去了。

  房士龍將一臉輕佻收藏了,整理起衣巾來。

  杜宗文問道:「公子叔父可是諱琯?」想到詩聖就在裡面他還真有點緊張的。房士龍一怔:「哦,你又知道?」

  這事也不難知道,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這在士大夫表現得尤為明顯,不是有共同的利益便是有共同的敵人!今日肯游駙馬之門者,必是失意之人,或者說是太子之黨!

  今年秋雨成災,禾稼不登,玄宗憂之,楊國忠使人尋了一捆好穗的,捧到玄宗御案前:「陛下盛德,雨雖多,卻不曾害稼!」問題完美解決。不想扶風太守房琯卻上表言災,意思要減免賦稅。

  這就惱了楊國忠了,罵他不知恩德,遣御史推按。最後還是張垍在玄宗面前說話,才免了罪,不過從三品的上州太守卻是沒了,左降為四品上階的左庶子。左庶子是太子左春坊的長官,侍從之官,可謂無權無事。

  再說在史料中詩聖也只與房琯一個姓房的交好,後來的左補闕便是房琯做相後與他的。

  那房士龍應該就是房式,人品雖不行,人緣卻不錯,與李泌、韋皋關係密切,特別是李泌,那李泌是不是也在廳上?

  裡面樂聲止了,便聽得一個女聲道:「快請進來。」房士龍眨著眼道:「是公主!」帘子掀開了,有暖香溢出。家令揖手,杜宗文便昂首闊步走了進去,從容不迫,不急不緩。

  按道理合用趨的,低著頭,攏著手,不動大腿,小腿快速划水。

  廳上鋪著錦毯,燒著金爐,左右兩排案席,張垍與公主端坐大榻,案前地上有一大盆蘭花,明黃色的盛器,莖葉碧玉,花朵紫紅白相間,香氣芬郁,分外耀眼。

  奇怪的是並沒有看見詩聖,右邊末尾倒有一張空席。

  「小生杜飛熊拜見公主、駙馬!」

  杜宗上前致禮,嘴上說拜,卻只是深深一揖而已。一時眾人都注了目,這就是《秋聲賦》的主人?「年少年少」這年也少得不思異!

  「你便是寫《秋聲賦》的杜飛熊?」張垍看了公主一眼,發出了質疑,他年少也有文章之名,可《秋聲賦》這種文章他現在也寫不出的。

  杜宗文抬頭笑道:「正是小生!」按史料推測,駙馬爺應該四十有餘了,可是看上去還是三十上下,可謂帥氣大叔。公主應該是自己穿越以來見過的最胖的女人,兩百斤怕是有的,眉目柔和,應該不是刁蠻之性。

  張垍抿嘴哂笑,似不以為然。

  「杜生幾齡?」寧親公主問道。

  杜宗文道:「年十三矣!」堂上一時譁然,就連立在房琯身後的房式也愕然了,他見了這廝兩回,雖覺著他面嫩,可是從來沒有往十三四歲上想過,因為氣態不似嘛!

  「然則《秋聲賦》何處得來?」張垍再次問道。

  不款待酒食,倒有審問之意了,杜宗文負手踱步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無疵瑕,豈復須人為?」這詩是從陸游處得的。

  唐詩與宋詩不同,唐詩情辭慷慨,而宋詩富有義理。陸游這詩就意味深長,房琯輩都不是俗客,一時都撫須咂摸起來,有道理,有道理呀!

  張垍也覺得有道理,可是這詩從這小小廝嘴裡出來就沒有道理,於是又道:「汝何必假辭相飾,但言何處來的,我亦不罪汝!」據他人之文為己有,這其實不新鮮的,好多世家子弟為了科考,都是使錢請人寫行卷揚名。

  「駙馬,興許彼真有此才!」寧親公主道。張垍道:「荒唐!自鴻蒙開闢以來便無此事!」抬眼看見杜甫從柱後走了出來,便張聲道:「少陵,此黃口兒乃《秋聲賦》主人,公信之乎?」

  杜甫剛從溷廁轉回來,本想要悄無聲息歸席的,這時倒有些尷尬,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杜宗文轉頭看見,流矢低頭趨了過去,撲通拜在腳前道:「父親大人,孩兒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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