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濤濤、朽朽、浪漫不死
我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十一點過了。鏡枳和我在中醫院附近的公交車上坐了差不多四十分鐘，才打車回去。
這一次是我打的車，鏡枳說我負責打車，晚飯就交給她來買。
晚飯？
我不太懂。
鏡枳垂眉，「稚灰，你說了要一直陪著我的，所以明天，後天，後天的後天，你都會陪我來中醫院的，不是嗎？」
我說的好像是，如果她感冒了，我會一直陪著她的。
不過她這樣理解，也不算錯。
鏡枳嘟囔道：「雖然沒有發燒，沒有咳嗽，沒有渾身酸疼。但我現在正在感冒著呢，你要說話算數喔。」
我望著她的眼睛。
最終，點了點頭。
在車上，鏡枳說起她外婆的事情。她外婆的病情不容樂觀，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
那個留著一頭捲髮的老人總說有人給她寫的一封一封浪漫美好的情書。
曾經有個人確實在給她寫信。
那人是鏡枳的外公。
就算天天在一起，鏡枳的外公也一直堅持著年少之時養成的習慣，每天都要寫一封關於年少、關於愛情、關於浪漫的情詩，送給自己最喜歡的人。
縱使時光濤濤，人已朽朽老矣。
浪漫不死。
可是，寫信的人就算再不捨得，還是無法敵過病痛的折磨，離開了這個世界，去另外一個世界，給他喜歡的人探路去了，留存的信件，也毀於一場大火之中。
鏡枳的外婆逐漸忘記過去，經常吵著鬧著要看愛人寫給自己的信。
鏡枳只好搜集各種動人的詩篇，當成外公寫的信，送到外婆手裡。
外婆酷愛讀詩，就算意識模糊，也依然讀得出鏡枳抄錄的詩篇。
清醒的時候，老人家會怒氣騰騰地訓斥外孫女不要糊弄自己。不清醒的時候，老人則像個孩子一樣叫嚷著看信，認出鏡枳偽造的詩篇，便淚眼汪汪地呢喃著：「這不是他寫給我的，這不是他寫給我的。」
鏡枳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動手寫情詩，可是寫作一向是她的弱項，她絞盡腦汁，還是寫不出多少情詩。
我得知鏡枳的煩惱，猶豫片刻，對鏡枳說：「要不，我來幫幫忙？」
鏡枳假裝不懂我在說啥，歪著腦袋瓜問我：「幫忙？幫啥忙？」
我小聲說：「寫詩。」
鏡枳笑容淺淺，搖搖腦袋瓜，說：「稚灰你啊，是個爛好人呢。」
心腸軟，也不擅長拒絕別人的我，沒有辦法否認「爛好人」這三個字。但聽到鏡枳這樣說我，心裡還是有一丟丟不爽。
我說：「你知道我擅長寫作文，你也知道你說情書的事情，我就會主動請纓，所以，你才會對我說這些吧？」
鏡枳眉頭一蹙，隨即舒展開來，嘴邊仍舊帶著笑意，「這樣說也沒錯。」
「你對我就這麼有把握？」
鏡枳點點頭，「嗯嗯，我啊，對稚灰同學的溫柔，很有把握呢。」
鏡枳的臉頰有點紅，而她臉頰一紅，就習慣似的生疏地稱呼我為「稚灰同學」。
就這樣，我決定幫助鏡枳，親自動手，幫她寫一些情詩。
我們約好明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後，在90路公交車站碰頭，一起坐公交車去醫院。也約好一起在食堂吃飯，由鏡枳請客。
我知道，和鏡枳一起在食堂吃飯，一定又會有新的謠言襲來。但我不想錯過和鏡枳一起吃飯的機會。
心裡既忐忑不安。
又滿懷期待。
關於外婆的事情，鏡枳讓我別對任何人提起，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估計是覺得班裡的人們如果知道她外婆住院了，可能會組隊去看她外婆，打擾她外婆清靜。
這算不算我和鏡枳之間的秘密呢？這種感覺，有點奇妙呢。
我洗了一個澡，背了半個小時單詞，剛好十二點鐘，爬上床，把耳機塞到耳朵里，聽了幾首歌，就關燈睡覺了。
我設的鬧鐘是早上六點三十五。第二天早上，鬧鐘還沒響，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就把我吵醒了。
我拿起手機一看，才六點三分。
這誰啊？
也太心煩了。
我迷迷糊糊地下床，打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張五官精緻，皮膚呈小麥色的臉龐。
「趕緊洗漱。」她說。
我打了一個哈欠。
「一大早的，幹啥吶？」
梳著短雙馬尾辮的女鄰居認真說：「當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嘍！」
雖然不知道這傢伙想幹啥，但見到她一臉認真的模樣，應該確實有啥事兒。
我伸伸懶腰，開始洗漱。
短雙馬尾辮女孩毫不見外地跑進我的房間裡，坐在窗邊。
等我洗漱完了，就提起我的書包，拉著我一路小跑，直接來到學校。
此時，天蒙蒙亮。
教室里一個人都沒有，我把書包放進桌箱，問道：「希檸，你到底想幹啥？」
希檸把我拉到塑膠跑道上，「咱們來跑步吧！第一天，就隨便跑個四圈吧。」
「跑步？」
我疑惑地看著希檸。
這個短雙馬尾辮女孩瘋了麼？我倆什麼時候約好一起跑步了？
根本沒有！
我最討厭跑步了。
一大早上起來跑步，我還不如窩在鋪蓋里多睡一會兒呢。
希檸說：「我覺得你的身體太弱了，總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年紀輕輕的，這樣怎麼行呢？你得鍛鍊起來。」
我還是頭一次聽見別人說我病殃殃的，感覺有點不爽，我抬起手臂繃緊，對希檸說：「你別亂說好不好，你好好看看，我哪裡病殃殃的了？我還是比較健康的。」
希檸戳戳我的手臂，「一點肌肉都沒有，你就是病殃殃的，就是缺乏運動。」
我問：「為啥突然拉我跑步？」
希檸扭扭脖子，原地蹦了蹦，認真說：「你忘了咱們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嗎？我可不想見你一直墮落下去。」
「墮落？」
「對啊，年紀輕輕的，就應該朝氣蓬勃的，健康有活力，你這副死氣沉沉，病殃殃的模樣，就是一種墮落。」
忽然想起昨天，我幫希檸搬東西的時候，扛了好多個大蛇皮袋子，累得氣喘吁吁的，就像豁出了半條命。希檸拉我跑步，就是因為昨天那副鬼樣子吧。
「昨天你幫我搬東西，我還沒有感謝你呢，我來督促你成為一個健康的，朝氣蓬勃的高中生，作為謝禮吧。」希檸說。
「謝禮？」
這個腦迴路清奇的天然呆女孩的謝禮，果然與眾不同呢。
誰家好人早上六點鐘，還是在飄著毛毛細雨的早上，拉人出門跑步吶？
這一次是我打的車，鏡枳說我負責打車，晚飯就交給她來買。
晚飯？
我不太懂。
鏡枳垂眉，「稚灰，你說了要一直陪著我的，所以明天，後天，後天的後天，你都會陪我來中醫院的，不是嗎？」
我說的好像是，如果她感冒了，我會一直陪著她的。
不過她這樣理解，也不算錯。
鏡枳嘟囔道：「雖然沒有發燒，沒有咳嗽，沒有渾身酸疼。但我現在正在感冒著呢，你要說話算數喔。」
我望著她的眼睛。
最終，點了點頭。
在車上，鏡枳說起她外婆的事情。她外婆的病情不容樂觀，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
那個留著一頭捲髮的老人總說有人給她寫的一封一封浪漫美好的情書。
曾經有個人確實在給她寫信。
那人是鏡枳的外公。
就算天天在一起，鏡枳的外公也一直堅持著年少之時養成的習慣，每天都要寫一封關於年少、關於愛情、關於浪漫的情詩，送給自己最喜歡的人。
縱使時光濤濤，人已朽朽老矣。
浪漫不死。
可是，寫信的人就算再不捨得，還是無法敵過病痛的折磨，離開了這個世界，去另外一個世界，給他喜歡的人探路去了，留存的信件，也毀於一場大火之中。
鏡枳的外婆逐漸忘記過去，經常吵著鬧著要看愛人寫給自己的信。
鏡枳只好搜集各種動人的詩篇，當成外公寫的信，送到外婆手裡。
外婆酷愛讀詩，就算意識模糊，也依然讀得出鏡枳抄錄的詩篇。
清醒的時候，老人家會怒氣騰騰地訓斥外孫女不要糊弄自己。不清醒的時候，老人則像個孩子一樣叫嚷著看信，認出鏡枳偽造的詩篇，便淚眼汪汪地呢喃著：「這不是他寫給我的，這不是他寫給我的。」
鏡枳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動手寫情詩，可是寫作一向是她的弱項，她絞盡腦汁，還是寫不出多少情詩。
我得知鏡枳的煩惱，猶豫片刻，對鏡枳說：「要不，我來幫幫忙？」
鏡枳假裝不懂我在說啥，歪著腦袋瓜問我：「幫忙？幫啥忙？」
我小聲說：「寫詩。」
鏡枳笑容淺淺，搖搖腦袋瓜，說：「稚灰你啊，是個爛好人呢。」
心腸軟，也不擅長拒絕別人的我，沒有辦法否認「爛好人」這三個字。但聽到鏡枳這樣說我，心裡還是有一丟丟不爽。
我說：「你知道我擅長寫作文，你也知道你說情書的事情，我就會主動請纓，所以，你才會對我說這些吧？」
鏡枳眉頭一蹙，隨即舒展開來，嘴邊仍舊帶著笑意，「這樣說也沒錯。」
「你對我就這麼有把握？」
鏡枳點點頭，「嗯嗯，我啊，對稚灰同學的溫柔，很有把握呢。」
鏡枳的臉頰有點紅，而她臉頰一紅，就習慣似的生疏地稱呼我為「稚灰同學」。
就這樣，我決定幫助鏡枳，親自動手，幫她寫一些情詩。
我們約好明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後，在90路公交車站碰頭，一起坐公交車去醫院。也約好一起在食堂吃飯，由鏡枳請客。
我知道，和鏡枳一起在食堂吃飯，一定又會有新的謠言襲來。但我不想錯過和鏡枳一起吃飯的機會。
心裡既忐忑不安。
又滿懷期待。
關於外婆的事情，鏡枳讓我別對任何人提起，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估計是覺得班裡的人們如果知道她外婆住院了，可能會組隊去看她外婆，打擾她外婆清靜。
這算不算我和鏡枳之間的秘密呢？這種感覺，有點奇妙呢。
我洗了一個澡，背了半個小時單詞，剛好十二點鐘，爬上床，把耳機塞到耳朵里，聽了幾首歌，就關燈睡覺了。
我設的鬧鐘是早上六點三十五。第二天早上，鬧鐘還沒響，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就把我吵醒了。
我拿起手機一看，才六點三分。
這誰啊？
也太心煩了。
我迷迷糊糊地下床，打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張五官精緻，皮膚呈小麥色的臉龐。
「趕緊洗漱。」她說。
我打了一個哈欠。
「一大早的，幹啥吶？」
梳著短雙馬尾辮的女鄰居認真說：「當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嘍！」
雖然不知道這傢伙想幹啥，但見到她一臉認真的模樣，應該確實有啥事兒。
我伸伸懶腰，開始洗漱。
短雙馬尾辮女孩毫不見外地跑進我的房間裡，坐在窗邊。
等我洗漱完了，就提起我的書包，拉著我一路小跑，直接來到學校。
此時，天蒙蒙亮。
教室里一個人都沒有，我把書包放進桌箱，問道：「希檸，你到底想幹啥？」
希檸把我拉到塑膠跑道上，「咱們來跑步吧！第一天，就隨便跑個四圈吧。」
「跑步？」
我疑惑地看著希檸。
這個短雙馬尾辮女孩瘋了麼？我倆什麼時候約好一起跑步了？
根本沒有！
我最討厭跑步了。
一大早上起來跑步，我還不如窩在鋪蓋里多睡一會兒呢。
希檸說：「我覺得你的身體太弱了，總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年紀輕輕的，這樣怎麼行呢？你得鍛鍊起來。」
我還是頭一次聽見別人說我病殃殃的，感覺有點不爽，我抬起手臂繃緊，對希檸說：「你別亂說好不好，你好好看看，我哪裡病殃殃的了？我還是比較健康的。」
希檸戳戳我的手臂，「一點肌肉都沒有，你就是病殃殃的，就是缺乏運動。」
我問：「為啥突然拉我跑步？」
希檸扭扭脖子，原地蹦了蹦，認真說：「你忘了咱們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嗎？我可不想見你一直墮落下去。」
「墮落？」
「對啊，年紀輕輕的，就應該朝氣蓬勃的，健康有活力，你這副死氣沉沉，病殃殃的模樣，就是一種墮落。」
忽然想起昨天，我幫希檸搬東西的時候，扛了好多個大蛇皮袋子，累得氣喘吁吁的，就像豁出了半條命。希檸拉我跑步，就是因為昨天那副鬼樣子吧。
「昨天你幫我搬東西，我還沒有感謝你呢，我來督促你成為一個健康的，朝氣蓬勃的高中生，作為謝禮吧。」希檸說。
「謝禮？」
這個腦迴路清奇的天然呆女孩的謝禮，果然與眾不同呢。
誰家好人早上六點鐘，還是在飄著毛毛細雨的早上，拉人出門跑步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