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一顆糖的星空
鏡枳像在表達不滿。
她感到不滿，不就表明她有點在乎我嗎？心裡很開心，但又不敢篤定地這樣想。
鏡枳站起來，「想說的話很多，就留到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現在，我們去看看外婆吧。」
「外婆？」
「嗯，我的外婆住院了。」
我跟著鏡枳，進入電梯，來到鏡枳的外婆的病房外。
她輕輕推開房門，沒有進去，透過小小的縫隙，看著靠窗病床上的老人家。
我順著鏡枳的視線望去，那老人留著一頭捲髮，看起來還挺潮流的，床邊的小桌子上放著厚厚一沓書信。
頭髮卷卷的老奶奶背靠著牆，手裡拿著一封信，全神貫注地看著信里的內容。
雙眼周邊的皺紋微微顫抖，眼眶泛紅，眼角淚光閃閃。
鏡枳就這樣一直站在病房外看著外婆，她沒有進去自然有她的理由，我也沒問，一直陪在旁陪著她。
一個小時後，我倆離開中醫院，來到附近的公交車站。
四下無人，鏡枳坐在椅子上，而我坐在旁邊另外一張空椅子上。
鏡枳拍拍身邊的空位，「稚灰同學，你怎麼坐那麼遠？」
我有點緊張，正準備起身，鏡枳已經坐到我這邊來了。
「外婆生病了，但她不願讓我天天來看她，不想耽誤我的學習。」
看得出來，鏡枳和她外婆的感情很好。剛才那個捲髮外婆的床邊，坐著一個中年婦人，應該是專門照顧老奶奶的。
上次鏡枳來看外婆，沒過多長時間就下樓了，眼睛還紅紅的，好像哭了，應該是來看外婆，被外婆訓斥了。
我說：「外婆也是為了你好，要是你每天晚上都來醫院，外婆會擔心你，你也沒多少時間做作業，確實會耽誤學習的。」
鏡枳垂眸。
「我不是一個好孩子。」
我頓了頓，「如果你還是想來看外婆的話，我……可以陪你來的。」
鏡枳笑，斜斜看向我，「你要和我一樣，做一個壞孩子嗎？」
我搖搖頭，對她說：「鏡枳，你不是一個壞孩子，你很好的。」
鏡枳似認真，似開玩笑，「稚灰，這個我可不敢保證喔。」
她接著說：「我知道外婆是為了我好，我還以為你會勸我聽外婆的話呢。」
我思忖片刻，說：「就算你不來看醫院，你的心也會飛到醫院來，根本沒法認真看書，既然如此，還不如白天多擠出一點時間看書，晚上來醫院。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天天出門，你外婆不放心，所以我才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陪你來。」
說出這番話，我心裡是緊張的，不安的，可我就是想把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
也許是因為連續兩次跟著鏡枳來到白果了，想為我的尾隨，找一份妥帖的理由。也許是因為鏡枳說，她想在我面前任性一下，我不想讓她失望。
鏡枳眉眼一彎，「稚灰你果然很溫柔呢。你對每個女孩子都這樣嗎？」
我搖搖頭。想了想，還是決定補上一句：「我不知道班上的人，是怎樣議論我和流楹的，但我想對你說，我和流楹，只是朋友，沒有別的關係。」
鏡枳點點頭，笑容更加燦爛，「我沒有問流楹同學喔。」
我忽然不知道該說啥了，有點心慌，鏡枳確實沒提流楹。
我自己主動說起了流楹的事情，就好像是……做賊心虛。
「那我們呢？」鏡枳忽然問。
「什麼我們？」
「我們是朋友嗎？」
我趕緊點頭。隨即，搖搖頭。
鏡枳哭笑不得，「你點頭又搖頭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我們當然是朋友。但我不想只是朋友。
鏡枳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我也隱隱感覺得到，她心中不是沒有答案。
她好像在捉弄我。
我疑惑地看著鏡枳，感覺這樣的她，好像有點壞壞的。
鏡枳一臉認真，「我說了，我就是一個壞孩子。我說真的。」
我小聲反駁：
「才不是，你很好的。」
夜空之上，濃霧遮蔽月亮，星星稀疏，仿佛只要認真去數，就可以數清楚夜空之上，到底懸掛著多少顆星星。
鏡枳眺望夜空。
「稚灰，其實我騙了你，我之所以不敢去病房裡見外婆，除了外婆不想讓我看她，最重要的原因是，外婆的記憶正在慢慢變得模糊，她有些時候，會記不得我了。」
夜風呼呼，鏡枳好像有點冷，戴上衛衣帽子，「我很害怕外婆忘記我，如果連外婆都忘記我了，我會感覺，就只剩我一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這個偌大的世界裡了。」
身邊的女孩蜷縮成一團，我忽然想起她對我說過的那句話莫名其妙的話——感冒是對整個世界的一場臨時絕望。
她說外婆不記得她，就像只剩她一個人在這偌大的世界裡，我心裡是有疑惑的，就算沒有外婆，還有爸爸媽媽呀。
但我不想深究。
她這樣說，自然有她的理由。我也不想勸她別這樣想，勸她要樂觀一點。
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沒法分食她的憂傷，我只能陪著她，一起對抗憂傷。
「鏡枳，如果你不小心感冒了，而你不嫌棄，我可以一直陪著你的，陪你買藥，陪你吃藥，陪你輸液……」
我說的話，和鏡枳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卻沒有對牛彈琴的尷尬。
鏡枳側過臉。
緊盯著我的眼睛。
似不懂，似聽懂了。
眼眶與臉頰淺淺的紅，既洋溢著令人心憐的憂傷，也散發著一種誘人的美感。
懂與不懂，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稚灰，我很喜歡這句話喔。第三喜歡這句話里的『如果你不嫌棄』，第二喜歡這句話里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第一喜歡你說這句話的時候，閃閃發光的眼睛。」
她伸手，撥開我懸在額頭上的頭髮，曲起指頭，在我的眉心輕輕彈了一下。
「那就說話算數，不准忘記，也不准對其他女孩子說同樣的話。如果稚灰同學你對其他人這樣，我不會原諒你的喔。」鏡枳眼裡，浮現出我從未見過的強勢。
我點點頭，然後把臉扭向一邊，因為害臊而轉移話題道：「很晚了，我們打車回去吧，現在應該已經沒有公交車了。」
鏡枳拿出兩顆糖，給了我一顆，自己拿出一顆，撕開包裝紙，放進嘴裡，「看一顆的星空，我們再回去吧。」
「一顆糖的星空？」
我在鏡枳的示意下，也撕開包裝紙，把糖放進嘴裡。
鏡枳慢悠悠解釋，「等我們嘴裡的糖果融化，我們再一起回去。」
她感到不滿，不就表明她有點在乎我嗎？心裡很開心，但又不敢篤定地這樣想。
鏡枳站起來，「想說的話很多，就留到明天，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現在，我們去看看外婆吧。」
「外婆？」
「嗯，我的外婆住院了。」
我跟著鏡枳，進入電梯，來到鏡枳的外婆的病房外。
她輕輕推開房門，沒有進去，透過小小的縫隙，看著靠窗病床上的老人家。
我順著鏡枳的視線望去，那老人留著一頭捲髮，看起來還挺潮流的，床邊的小桌子上放著厚厚一沓書信。
頭髮卷卷的老奶奶背靠著牆，手裡拿著一封信，全神貫注地看著信里的內容。
雙眼周邊的皺紋微微顫抖，眼眶泛紅，眼角淚光閃閃。
鏡枳就這樣一直站在病房外看著外婆，她沒有進去自然有她的理由，我也沒問，一直陪在旁陪著她。
一個小時後，我倆離開中醫院，來到附近的公交車站。
四下無人，鏡枳坐在椅子上，而我坐在旁邊另外一張空椅子上。
鏡枳拍拍身邊的空位，「稚灰同學，你怎麼坐那麼遠？」
我有點緊張，正準備起身，鏡枳已經坐到我這邊來了。
「外婆生病了，但她不願讓我天天來看她，不想耽誤我的學習。」
看得出來，鏡枳和她外婆的感情很好。剛才那個捲髮外婆的床邊，坐著一個中年婦人，應該是專門照顧老奶奶的。
上次鏡枳來看外婆，沒過多長時間就下樓了，眼睛還紅紅的，好像哭了，應該是來看外婆，被外婆訓斥了。
我說：「外婆也是為了你好，要是你每天晚上都來醫院，外婆會擔心你，你也沒多少時間做作業，確實會耽誤學習的。」
鏡枳垂眸。
「我不是一個好孩子。」
我頓了頓，「如果你還是想來看外婆的話，我……可以陪你來的。」
鏡枳笑，斜斜看向我，「你要和我一樣，做一個壞孩子嗎？」
我搖搖頭，對她說：「鏡枳，你不是一個壞孩子，你很好的。」
鏡枳似認真，似開玩笑，「稚灰，這個我可不敢保證喔。」
她接著說：「我知道外婆是為了我好，我還以為你會勸我聽外婆的話呢。」
我思忖片刻，說：「就算你不來看醫院，你的心也會飛到醫院來，根本沒法認真看書，既然如此，還不如白天多擠出一點時間看書，晚上來醫院。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天天出門，你外婆不放心，所以我才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陪你來。」
說出這番話，我心裡是緊張的，不安的，可我就是想把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
也許是因為連續兩次跟著鏡枳來到白果了，想為我的尾隨，找一份妥帖的理由。也許是因為鏡枳說，她想在我面前任性一下，我不想讓她失望。
鏡枳眉眼一彎，「稚灰你果然很溫柔呢。你對每個女孩子都這樣嗎？」
我搖搖頭。想了想，還是決定補上一句：「我不知道班上的人，是怎樣議論我和流楹的，但我想對你說，我和流楹，只是朋友，沒有別的關係。」
鏡枳點點頭，笑容更加燦爛，「我沒有問流楹同學喔。」
我忽然不知道該說啥了，有點心慌，鏡枳確實沒提流楹。
我自己主動說起了流楹的事情，就好像是……做賊心虛。
「那我們呢？」鏡枳忽然問。
「什麼我們？」
「我們是朋友嗎？」
我趕緊點頭。隨即，搖搖頭。
鏡枳哭笑不得，「你點頭又搖頭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我們當然是朋友。但我不想只是朋友。
鏡枳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我也隱隱感覺得到，她心中不是沒有答案。
她好像在捉弄我。
我疑惑地看著鏡枳，感覺這樣的她，好像有點壞壞的。
鏡枳一臉認真，「我說了，我就是一個壞孩子。我說真的。」
我小聲反駁：
「才不是，你很好的。」
夜空之上，濃霧遮蔽月亮，星星稀疏，仿佛只要認真去數，就可以數清楚夜空之上，到底懸掛著多少顆星星。
鏡枳眺望夜空。
「稚灰，其實我騙了你，我之所以不敢去病房裡見外婆，除了外婆不想讓我看她，最重要的原因是，外婆的記憶正在慢慢變得模糊，她有些時候，會記不得我了。」
夜風呼呼，鏡枳好像有點冷，戴上衛衣帽子，「我很害怕外婆忘記我，如果連外婆都忘記我了，我會感覺，就只剩我一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這個偌大的世界裡了。」
身邊的女孩蜷縮成一團，我忽然想起她對我說過的那句話莫名其妙的話——感冒是對整個世界的一場臨時絕望。
她說外婆不記得她，就像只剩她一個人在這偌大的世界裡，我心裡是有疑惑的，就算沒有外婆，還有爸爸媽媽呀。
但我不想深究。
她這樣說，自然有她的理由。我也不想勸她別這樣想，勸她要樂觀一點。
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沒法分食她的憂傷，我只能陪著她，一起對抗憂傷。
「鏡枳，如果你不小心感冒了，而你不嫌棄，我可以一直陪著你的，陪你買藥，陪你吃藥，陪你輸液……」
我說的話，和鏡枳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卻沒有對牛彈琴的尷尬。
鏡枳側過臉。
緊盯著我的眼睛。
似不懂，似聽懂了。
眼眶與臉頰淺淺的紅，既洋溢著令人心憐的憂傷，也散發著一種誘人的美感。
懂與不懂，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稚灰，我很喜歡這句話喔。第三喜歡這句話里的『如果你不嫌棄』，第二喜歡這句話里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第一喜歡你說這句話的時候，閃閃發光的眼睛。」
她伸手，撥開我懸在額頭上的頭髮，曲起指頭，在我的眉心輕輕彈了一下。
「那就說話算數，不准忘記，也不准對其他女孩子說同樣的話。如果稚灰同學你對其他人這樣，我不會原諒你的喔。」鏡枳眼裡，浮現出我從未見過的強勢。
我點點頭，然後把臉扭向一邊，因為害臊而轉移話題道：「很晚了，我們打車回去吧，現在應該已經沒有公交車了。」
鏡枳拿出兩顆糖，給了我一顆，自己拿出一顆，撕開包裝紙，放進嘴裡，「看一顆的星空，我們再回去吧。」
「一顆糖的星空？」
我在鏡枳的示意下，也撕開包裝紙，把糖放進嘴裡。
鏡枳慢悠悠解釋，「等我們嘴裡的糖果融化，我們再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