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信
送錢，也是門藝術。
若是林克在三天前抑或昨晚，就將這一袋子錢幣堂而皇之地擺出來，范德爾恐怕連瞧都不會瞧上一眼。
然而此刻拿出卻截然不同。
林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給足了尊重，他聽從范德爾的勸告，並且如他所願，以孩子的身份，祭奠了他那位身為祖安人的母親。
在范德爾眼中，這無疑就是認可，即便沒有明言，但林克已然向他承認了他另一半的血脈，這就很好了。
他將這視為條件，就是想讓林克親自證明，貝蒂這些年因為他們父子而遭受的苦難，並非是毫無意義的。
范德爾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
現在談回林克的條件，其實他能在這裡投資，興建工廠，對祖安而言同樣也是一件好事。
范德爾起初的憂慮，無非是擔憂林克會否如他父親那般，將底城人剝削得一乾二淨，但林克卻用真金白銀，代替自己給出了答案。
他可從未在其他商人那裡目睹過如此豪爽的手筆。
那些傢伙從來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只見吃進去，沒見吐出來。
看出了范德爾已經動搖的眼神。
林克又添了把火：「范德爾先生，如果還是心存疑慮，我可以再退一步，凡是你叫來的人，工錢當天結算，並且我願你付薪資雙倍。」
「雙倍......是多少？」
問這話的不是范德爾，而是一個叫麥羅的瘦小孩。
「麥羅，這還不是你該關心的，好好待著。」范德爾將他趕開。
林克倒是認真回答了他：
「那一定會是祖安其他所有工廠都開不出來的價。」
聽完林克給出的所有條件。
范德爾還沒來得及表態，一直裝死不怎麼參與這事的本索都忍不住悄悄捏了下范德爾的肩膀。
他看了一眼林克，伸長脖子湊到范德爾耳旁，小聲說道：
「聽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當天結算......總不怕他賴帳。」
范德爾不露聲色的點了下頭。
本索又說：「最重要的是，他比他爹出手可闊綽的多，那傢伙當初光憑張嘴，這小子好歹還讓咱們看到錢了。」
「我覺得可以答應。」
范德爾有些詫異：「怎麼，你不是不想管這事兒？」
「嘖嘖，就這小子那豪橫樣，我都想去他開的廠子上班了。」本索扁扁嘴，吃味兒道：「敗家子兒，默千特要還活著，看到他兒子現在這樣，不得活活氣死。」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怪。
既討厭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又看不慣出手闊綽的富家子。
范德爾感到好笑：「氣死他總比氣死我們強，當初為了找那傢伙，急的我都想出海了。」
「那麼二位，是覺得我的提議不錯？」
一直注意著兩人交頭接耳，見他們明顯輕鬆下來的表情，林克微笑著出言詢問。
范德爾這才將注意重新放回與林克的談話身上。
又看了眼地上的錢袋。
還能說什麼。
瞧瞧人家這誠意，比他那老爹可強上太多了。
范德爾實在找不到理由繼續推脫，他從石頭上起身，拍了拍粘在褲腿上的青苔，說道：「如果真能按你保證的，我的答覆是，可以。」
林克：「當然，我做出的承諾不會改變。」
范德爾與本索對視一眼，本索點了點頭，表示支持他的決定。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看著眼前這位，年齡算起來比他小一輪還多的少年，范德爾終於不再有所猶豫，伸出了他寬厚的手掌。
林克會心的笑了，同樣伸出手，與他握在一起。
這是林克抵達祖安的第四天早晨。
他成功完成了在這座城市的第一筆交易，與范德爾，黑巷的主人。
一個不錯的開始。
......
達成了初步共識，兩伙人各自返程。
最後，范德爾並沒有拿走盛滿銀蛇幣的錢袋，而是和本索各從中取了幾枚，他說林克的父親只欠他倆這麼多。
剩下，是欠當初那幫工人們的。
要是有心，就自己挨家挨戶拿去結清，晚些的時候，可以去他酒館拿名單。
林克答應下來。
范德爾是個厚道人，照他說的去做，對林克無疑算件好事。
想想看，當初欺騙了大家的默千特，多年後，他的兒子回來了，帶著當初欠下的工錢，承諾對所有人進行賠付。
就好比千金買馬骨。
口碑或許不會立馬改觀，但如果這時候，范德爾再站出來為林克背書，以他在祖安的威望，這件事就算成了。
林克將此事後續交給了凱爾森，三位侍從中的最後一位。
相較脾氣毛躁的迪爾，腦子缺根弦的吉恩，凱爾森沉穩的性格無疑最適合做這件事。
他是個飽受創傷的男人。
早年喪妻，中年喪女，噬魂夜近乎奪走了他的一切，來自暗影島的黑霧如同夢魘，貫穿了他可悲的一生。
凱爾森曾在一艘商船上擔任過大副，他的能力毋庸置疑，總能很好完成林克吩咐下來的任務。
「另外，我還需要你替我寫一封信，送往皮爾特沃夫的波爾波克家族......以家族的名義。」
回到那間破舊的賓館，林克正與凱爾森交談：
「信上告訴他們，關於他家商船在守望海又一次遭到劫掠的事，我們深表歉意，好在如今已經查出背後真兇，兩日後我將抵達皮爾特沃夫，上門拜訪，與其商討此事後續如何解決。」
「是。」
「這件事要先辦，注意措辭，不要太隱晦，我怕那個機械腦袋繞不過彎來，你要讓他們知道我想表達的意思。」
「明白了。」
「廠房地址也需要解決，我準備花錢在庫莽格拉建一個中樞站，我們未來的生意會很廣泛，這些都需要提前......吉恩，你有事？」
說到一半，林克注意到這位隨從眼神飄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林克皺眉看著他：「有話就說。」
「我......」
吉恩才說一個「我」字，突然機警起來，他看看凱爾森，又看看迪爾，隨邁著小碎步移到林克耳旁，噓著聲：「家主，那事兒真被人查出來了？」
林克：「？」
「就是劫商船那事，我明明沒留活口呀，怎麼就被查出來了呢。」吉恩簡直不敢置信，一個勁回憶當天細節，是不是自己遺漏了什麼。
「......」
林克面無表情的吩咐道：「迪爾，帶吉恩先出去逛逛。」
迪爾聽令將這活寶拽走。
林克對凱爾森接著說：
「人力方面范德爾答應替我們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工業器械，這些就地購買就好，我會給你列一份清單，上面的東西都要，大部分祖安就能買到，如果找不到，可以試試去問本索。」
「那個憨掬的胖子？」
「嗯，他在祖安開店，路子應該很多。」
「好，記下了。」
林克點頭。
剩下的就是些瑣事，他便沒提，相信這位能幹的手下可以做好，其實最主要的無非就兩件。
送往波爾波克家族的信，還有建立中樞站。
庫莽格拉是坐落在祖安右下方的港口集市，其地理位置雖略遜祖安和皮爾特沃夫一籌，但卻是比爾吉沃特通往祖安的咽喉要道，又背靠庫莽古山脈，是重要的原材料輸送地。
選擇這裡，是對未來的微光生意提前做準備。
微光出現後，會被皮爾特沃夫列為違禁品，畢竟這東西對人體的傷害確實夠大，還有一定成癮性，但凡正經點的城邦，都不會允許它合法存在。
希爾科之所以難以做大做強，便是因其出海口被扼住了咽喉，僅靠海克斯飛門那點微不足道的吞吐量，且只能通過走私的方式，銷路自然難以打開。
其實這東西挺好賣，廉價又特殊。
凱爾森將這一切默默銘記於心。
他從不問林克為什麼要這樣做，就像他未懷疑過林克是否真能如他所言，將商會的生意拓展到「廣泛」的程度。
在他眼中，這位年幼的家主向來高瞻遠矚，他的每一步，都有其獨特的見地。
這也是凱爾森在歷經磨難、心灰意冷之後，依然心甘情願追隨林克的緣由之一。
畢竟，家主可是嘗試過踏上暗影島的人，那時候他才多大？
在凱爾森心裡，林克就是他是對那塊詛咒之地復仇的希望……哪怕僅僅只有一絲曙光，他也甘之如飴。
若是林克在三天前抑或昨晚，就將這一袋子錢幣堂而皇之地擺出來，范德爾恐怕連瞧都不會瞧上一眼。
然而此刻拿出卻截然不同。
林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給足了尊重，他聽從范德爾的勸告，並且如他所願，以孩子的身份，祭奠了他那位身為祖安人的母親。
在范德爾眼中，這無疑就是認可，即便沒有明言，但林克已然向他承認了他另一半的血脈，這就很好了。
他將這視為條件，就是想讓林克親自證明，貝蒂這些年因為他們父子而遭受的苦難，並非是毫無意義的。
范德爾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
現在談回林克的條件，其實他能在這裡投資，興建工廠，對祖安而言同樣也是一件好事。
范德爾起初的憂慮，無非是擔憂林克會否如他父親那般，將底城人剝削得一乾二淨，但林克卻用真金白銀，代替自己給出了答案。
他可從未在其他商人那裡目睹過如此豪爽的手筆。
那些傢伙從來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只見吃進去，沒見吐出來。
看出了范德爾已經動搖的眼神。
林克又添了把火：「范德爾先生，如果還是心存疑慮，我可以再退一步，凡是你叫來的人，工錢當天結算，並且我願你付薪資雙倍。」
「雙倍......是多少？」
問這話的不是范德爾，而是一個叫麥羅的瘦小孩。
「麥羅，這還不是你該關心的，好好待著。」范德爾將他趕開。
林克倒是認真回答了他：
「那一定會是祖安其他所有工廠都開不出來的價。」
聽完林克給出的所有條件。
范德爾還沒來得及表態，一直裝死不怎麼參與這事的本索都忍不住悄悄捏了下范德爾的肩膀。
他看了一眼林克，伸長脖子湊到范德爾耳旁，小聲說道：
「聽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當天結算......總不怕他賴帳。」
范德爾不露聲色的點了下頭。
本索又說：「最重要的是，他比他爹出手可闊綽的多，那傢伙當初光憑張嘴，這小子好歹還讓咱們看到錢了。」
「我覺得可以答應。」
范德爾有些詫異：「怎麼，你不是不想管這事兒？」
「嘖嘖，就這小子那豪橫樣，我都想去他開的廠子上班了。」本索扁扁嘴，吃味兒道：「敗家子兒，默千特要還活著，看到他兒子現在這樣，不得活活氣死。」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怪。
既討厭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又看不慣出手闊綽的富家子。
范德爾感到好笑：「氣死他總比氣死我們強，當初為了找那傢伙，急的我都想出海了。」
「那麼二位，是覺得我的提議不錯？」
一直注意著兩人交頭接耳，見他們明顯輕鬆下來的表情，林克微笑著出言詢問。
范德爾這才將注意重新放回與林克的談話身上。
又看了眼地上的錢袋。
還能說什麼。
瞧瞧人家這誠意，比他那老爹可強上太多了。
范德爾實在找不到理由繼續推脫，他從石頭上起身，拍了拍粘在褲腿上的青苔，說道：「如果真能按你保證的，我的答覆是，可以。」
林克：「當然，我做出的承諾不會改變。」
范德爾與本索對視一眼，本索點了點頭，表示支持他的決定。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看著眼前這位，年齡算起來比他小一輪還多的少年，范德爾終於不再有所猶豫，伸出了他寬厚的手掌。
林克會心的笑了，同樣伸出手，與他握在一起。
這是林克抵達祖安的第四天早晨。
他成功完成了在這座城市的第一筆交易，與范德爾，黑巷的主人。
一個不錯的開始。
......
達成了初步共識，兩伙人各自返程。
最後，范德爾並沒有拿走盛滿銀蛇幣的錢袋，而是和本索各從中取了幾枚，他說林克的父親只欠他倆這麼多。
剩下，是欠當初那幫工人們的。
要是有心，就自己挨家挨戶拿去結清，晚些的時候，可以去他酒館拿名單。
林克答應下來。
范德爾是個厚道人，照他說的去做，對林克無疑算件好事。
想想看，當初欺騙了大家的默千特，多年後，他的兒子回來了，帶著當初欠下的工錢，承諾對所有人進行賠付。
就好比千金買馬骨。
口碑或許不會立馬改觀，但如果這時候，范德爾再站出來為林克背書，以他在祖安的威望，這件事就算成了。
林克將此事後續交給了凱爾森，三位侍從中的最後一位。
相較脾氣毛躁的迪爾，腦子缺根弦的吉恩，凱爾森沉穩的性格無疑最適合做這件事。
他是個飽受創傷的男人。
早年喪妻，中年喪女，噬魂夜近乎奪走了他的一切，來自暗影島的黑霧如同夢魘，貫穿了他可悲的一生。
凱爾森曾在一艘商船上擔任過大副，他的能力毋庸置疑，總能很好完成林克吩咐下來的任務。
「另外，我還需要你替我寫一封信，送往皮爾特沃夫的波爾波克家族......以家族的名義。」
回到那間破舊的賓館，林克正與凱爾森交談：
「信上告訴他們，關於他家商船在守望海又一次遭到劫掠的事，我們深表歉意，好在如今已經查出背後真兇，兩日後我將抵達皮爾特沃夫，上門拜訪，與其商討此事後續如何解決。」
「是。」
「這件事要先辦，注意措辭，不要太隱晦，我怕那個機械腦袋繞不過彎來，你要讓他們知道我想表達的意思。」
「明白了。」
「廠房地址也需要解決，我準備花錢在庫莽格拉建一個中樞站，我們未來的生意會很廣泛，這些都需要提前......吉恩，你有事？」
說到一半，林克注意到這位隨從眼神飄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林克皺眉看著他：「有話就說。」
「我......」
吉恩才說一個「我」字，突然機警起來，他看看凱爾森，又看看迪爾，隨邁著小碎步移到林克耳旁，噓著聲：「家主，那事兒真被人查出來了？」
林克：「？」
「就是劫商船那事，我明明沒留活口呀，怎麼就被查出來了呢。」吉恩簡直不敢置信，一個勁回憶當天細節，是不是自己遺漏了什麼。
「......」
林克面無表情的吩咐道：「迪爾，帶吉恩先出去逛逛。」
迪爾聽令將這活寶拽走。
林克對凱爾森接著說：
「人力方面范德爾答應替我們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工業器械，這些就地購買就好，我會給你列一份清單，上面的東西都要，大部分祖安就能買到，如果找不到，可以試試去問本索。」
「那個憨掬的胖子？」
「嗯，他在祖安開店，路子應該很多。」
「好，記下了。」
林克點頭。
剩下的就是些瑣事，他便沒提，相信這位能幹的手下可以做好，其實最主要的無非就兩件。
送往波爾波克家族的信，還有建立中樞站。
庫莽格拉是坐落在祖安右下方的港口集市，其地理位置雖略遜祖安和皮爾特沃夫一籌，但卻是比爾吉沃特通往祖安的咽喉要道，又背靠庫莽古山脈，是重要的原材料輸送地。
選擇這裡，是對未來的微光生意提前做準備。
微光出現後，會被皮爾特沃夫列為違禁品，畢竟這東西對人體的傷害確實夠大，還有一定成癮性，但凡正經點的城邦，都不會允許它合法存在。
希爾科之所以難以做大做強，便是因其出海口被扼住了咽喉，僅靠海克斯飛門那點微不足道的吞吐量，且只能通過走私的方式，銷路自然難以打開。
其實這東西挺好賣，廉價又特殊。
凱爾森將這一切默默銘記於心。
他從不問林克為什麼要這樣做，就像他未懷疑過林克是否真能如他所言，將商會的生意拓展到「廣泛」的程度。
在他眼中，這位年幼的家主向來高瞻遠矚，他的每一步，都有其獨特的見地。
這也是凱爾森在歷經磨難、心灰意冷之後，依然心甘情願追隨林克的緣由之一。
畢竟，家主可是嘗試過踏上暗影島的人，那時候他才多大？
在凱爾森心裡，林克就是他是對那塊詛咒之地復仇的希望……哪怕僅僅只有一絲曙光，他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