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除叛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冼靈牽著手，陳啟源還是覺得不太自然。主要是他有點搞不清他們兩個之間是什麼關係。莫非冼靈相親那天說要和他結婚是認真的，現在已經自認兩個人為未婚夫妻了？但平時相處起來也不像，不僅除了牽手之外沒有什麼親密舉動，甚至還沒有正式表白過呢！陳啟源自我感覺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只是不知道對方會怎麼想。
要是在遊戲裡會是怎麼樣的呢？陳啟源胡思亂想著。一定是有幾個選項，如果要推冼靈線的話就該選和她套近乎的選項，關心她也好，贊同她也好，或者接著她剛才提起的話頭往下講，總之交流越多越好。那冼靈說過些什麼話呢？熊二的事情好像沒什麼可說的。對了，好像有一個什麼留學的事情？
陳啟源思維還在發散中，嘴就比腦子還快地說出話來：＂你先前說到什麼出國留學？＂
這時陳啟源的腦子也反應過來，深恨現實中為什麼沒有讀取進度的選項。出國留學不是蘇清瑤的事情嗎？怎麼選成蘇清瑤線了？說起來這兩個女孩一個活潑熱情，一個溫婉美麗，其實最後無論推到哪個結局，陳啟源都只會覺得三生有幸，但是拉著其中一個的手還選另一個的選項是不是有點太渣了？在遊戲裡多半就是注孤生的結局了。
冼靈可不知道陳啟源心裡那些彎彎道道，自然地回應說：＂狐狸在尼德蘭的一個什麼大學讀過書來著。＂
蘇清瑤在旁邊說明：＂我在水地壩大學進修過一年的宗教與神秘學。＂
陳啟源不懂宗教與神秘學，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好在這時冼靈也放開了他的手，避免了進一步的尷尬。
＂這裡好像是英水閣？＂陳啟源看著夜色中遠方熟悉的建築輪廓不解地問，＂我們不是要去濕地抓熊二嗎？從定位上看他都快到了。＂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冼靈賣了個關子。
陳啟源這時發現剛才還在身邊的蘇清瑤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然後就是輕微的暈眩感，仿佛整個大地在移動。回過神來的時候，蘇清瑤又已經在身邊出現。
＂好啦！＂冼靈再次拉起陳啟源的手，往來時的路走回去。
明明來的時候是鬧市里狹隘的小巷，怎麼現在腳下踩的是軟軟的草地？一群單腳站立的白鷺驚醒四散，在旁邊水面上漾起的波紋將月光打成片片碎玉。
冼靈看著陳啟源呆若木雞的樣子，得意地笑出聲來：＂怎麼樣，厲害吧？英水閣所在的那一整片空間其實是我們妖族的一個巨大法陣，名叫青丘，和普通空間相連接的位置是可以移動的。剛才我們進青丘後，狐狸把出入口改到了濕地，再從青丘出來，我們可不就一下子到這裡了。＂
＂噓……好像是熊二來了。＂蘇清瑤制止了冼靈的大聲喧譁。
陳啟源側耳細聽，卻只有蟲鳴和蛙聲。手機的屏幕上顯示目標的確在向這裡靠近。
數分鐘後。
一個高大的黑影半弓著腰悉悉索索地撥開灌木，好像在尋找一個合適的隱蔽地點，卻覺得前面有什麼東西。抬頭一看，明亮的夜色下的一個小巧的身形雙手叉腰正站在他身前，可不正是冼靈嗎？黑影嚇得魂飛魄散，慌不擇路地跳入身旁的水中，奮力游開。不遠處的蘇清瑤素手遙指，口中清叱：＂止！＂，高大黑影身旁的水頓時變得粘滯無比，黑影劃拉半天也沒有游出幾步。眼見無法逃脫，黑影乾脆立在及腰高的水中，高叫：＂少君，給我個痛快吧！＂
黑影自然是陳啟源見過的自稱某公司老闆的熊二，渾身濕透，一臉狼狽，不復有元世界中凜凜巨熊的威風。
冼靈冷冷地對熊二說：＂誰幫你施的＇夢入＇？＂
熊二看了一眼陳啟源，說道：＂不知道。諸鱗派了一隻叫鯪九的穿山甲和我聯絡，這些都是他安排的。我只要和這個人類聯繫上，然後在夢裡抓到他就行。＂
＂抓到以後呢？＂冼靈追問。
＂會有人在夢裡指示我的。＂
＂鯪九什麼時候開始聯絡你的？＂
＂沒多久前……上周日。那天下午我就正好找到機會和這個人類聯繫了。＂
＂鯪九還聯絡了什麼人？＂
＂我不知道。＂
＂還有哪些人和你們一夥的？＂
＂鯪九說有很多，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你就這樣相信他了？＂
＂我看到了少君發下來的羽毛。我也想隨便使用妖力，而不是在人類社會低頭哈腰混飯吃。＂
＂鯪九實力強嗎？＂
＂三個他都不夠我打的。＂
＂他會什麼法術？＂
＂就見他用過一個土遁，跑路是把好手，真打起來我追不上他。＂
冼靈覺得差不多了，轉頭看向蘇清瑤：＂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蘇清瑤走近水邊：＂我來看看他是不是說的是實話。＂
冼靈皺了皺眉，小聲說：＂不值得對這隻熊用魅惑吧？＂
蘇清瑤搖搖頭，也小聲說：＂有更簡便的辦法。＂說著將右手抬起，掌心正對熊二。陳啟源看見平日她白玉般的掌面上居然泛起暗暗的紅光，在黑夜裡顯得莫名的可怖。
蘇清瑤猛然厲聲叫道：＂熊二！＂
熊二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應聲：＂哎！＂就見蘇清瑤掌面上的紅光唰地一下飛到熊二身上。
熊二仿佛被火燒到一般，嚎叫一聲想要撲滅這紅光，紅光卻迅速蔓延到他全身。
＂啊！啊！＂熊二痛苦地高叫著，變回一隻巨大的棕熊，在水裡拼命掙扎打滾，水花飛濺，把來不及退開的陳啟源褲子都打濕了，但那紅光宛如附骨之疽一般緊貼在他身上，無論如何都不會消散。
悽厲地尖叫與竭力的扭動也就持續了數分鐘，在身體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之後，一道霧氣一樣的東西從熊二張開的熊口中吐出，而他的妖身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樣啪地掉回水中。那道霧氣在空中凝聚，形成熊二本體的形狀，面無表情呆呆地看著前方。
陳啟源看著黑夜裡的這恐怖一幕不由得毛骨悚然，只覺得周圍的寒氣都重了幾分。
蘇清瑤對著那熊二形狀的白霧發問：＂誰幫你施的＇夢入＇？＂
………………
一番與剛才相差無幾的對答後，蘇清瑤一揮手，那白霧就仿佛融入月光中一樣消散了。
看著水中熊二面容扭曲的妖屍，蘇清瑤恨恨地說：＂該找人來把屍體風乾掛在青丘的入口，讓大家看看叛徒的下場。＂卻見冼靈奇怪地望著她，＂怎麼了，阿靈？＂
＂這是……＇搜神＇？＂冼靈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口。
蘇清瑤點點頭：＂是啊。＂
＂要練成＇搜神＇……＂冼靈猶豫地問，＂聽說需要把人活活折磨死？＂
＂也就九九八十一個吧，＂蘇清瑤輕描淡寫地說，＂放心，我當然不會用我們自己底下的妖。＂
陳啟源看著月光下蘇清瑤和以往一般清麗無匹的側臉，無法想像一向溫柔可親的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冼靈嘴唇微動，但最後也沒有說什麼。
＊＊＊
＂謝謝你今天折騰了一天這麼晚還要陪我進元世界。＂陳啟源把目光從屏幕上的代碼轉向身邊的冼靈，誠懇地說。
＂我應該謝謝你幫我找可以修改的規則才對。＂冼靈認真地回應，＂有什麼進展嗎？＂
＂進展不大。＂陳啟源回答，＂有很多全局的常量可以修改，比如光速什麼的，但是我怕隨便一改我們的物質世界就崩潰了。也沒找到諸如個體的攻擊力或者生命力這樣的量，多半那些只是我們感受到的最終效果，而不是實際存儲的數值。唯一比較容易改的，就是我們已經改過的天譴相關的一些邏輯和參數，比如天道使者出場特效，業力檢測頻率之類，但是並不能讓它們直接攻擊任何對象或者做別的什麼事情。＂
冼靈雖然聽不懂那些術語，但從語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於是反過來安慰陳啟源：＂沒關係的，你也不用麻煩了，我打敗諸鱗應該不成問題。＂
＂我再看看，好像有個思路但一下子沒抓住。＂陳啟源還不肯放棄。
一時，狹小的出租屋裡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和偶爾的鍵盤敲擊聲。
＂你……會不會覺得我們今天殺死熊二太殘忍了？＂冼靈突然幽幽的問。
＂這個……他既然是妖族就應當按妖族的規矩處理。＂陳啟源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對，只好模稜兩可地說。他又看了一看身邊比自己還年輕十歲的小姑娘，一個念頭湧上腦海：＂你不會也是第一次看到殺人？＂
＂這怎麼可能！我只是在擔心你受不了而已，看你今天後來臉色那麼差。＂冼靈嚷了起來，氣鼓鼓地說：＂我可是妖族的封君哎！不殺妖怎麼可能鎮得住手下。我殺過的妖肯定比你殺過的雞還要多！＂
但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暗：＂不過也有不該殺的。＂
陳啟源默然。身為城市裡長大的九零後他都沒有殺過雞。但同時也有一絲觸動，感到兩顆心又接近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冼靈又不確定地問：＂我……會不會太軟弱了？＂
陳啟源愕然，怎麼立場又調轉了？
＂其實……我今天看到清瑤用＇搜神＇殺死熊二的時候是有些不忍心。＂冼靈吐露心扉，＂但清瑤總是對的。我每次不聽她的都搞砸了。＂
＂清瑤想讓我成為大君，甚至帝君。＂冼靈繼續說，＂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我能感到，為了這個目標她沒有任何顧忌。而我總是想著，讓大家好好地生活。如果能夠不互相殺戮就更好了。＂
＂但清瑤總是對的。＂冼靈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或許我應該學她才對。＂
＂啟源，＂冼靈熱切地看著陳啟源，＂你懂得這麼多，甚至能夠修改天道的規則，你能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嗎？＂
＂我——＂冼靈誠摯而期盼的雙眼讓陳啟源把幾乎脫口而出的＂也不知道＂四個字生生咽了下去。
＂我——＂陳啟源頓了頓，誠懇地說，＂我覺得你應該遵從自己的本心。你是你，清瑤是清瑤。沒有人永遠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只有遵從自己的本心，做你自己，將來才不會後悔。＂
說到這裡，看著平日飛揚自信的小姑娘難得露出軟弱的一面，陳啟源湧上一股想要支持她的衝動，第一次主動地抓住了冼靈的手：＂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阿靈，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不會後悔嗎………我才不要後悔！＂冼靈猛地一下撲過來抱住陳啟源，力道如此之猛烈將陳啟源連人帶椅摔倒在地。＂所有人都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只有你——只有你讓我做我自己！啟源！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身體感受著冼靈的重量，臉畔感受著她臉頰的溫度，鼻端感受著她發梢的清香，陳啟源也覺得認識她真是太好了。是什麼樣的概率才能使自己遇到她呢？
概率——一絲靈光在陳啟源心中閃過。
顧不得不解風情，陳啟源急忙向頭枕在他肩窩的女孩發問：＂你說諸鱗是不是應該也積累了不少業力？＂
冼靈不假思索地回答：＂那肯定是有一些的，畢竟他活了那麼多年，又是這樣的大妖，不可能完全不影響人類。只不過只要業力不太多，就不能指望他近期遭天譴。＂
＂那我想到一個辦法，＂陳啟源緩緩地說，＂對對決可能會有用。＂
但現在，他只想多享受一下這個火熱的擁抱，即使是在夢裡。
要是在遊戲裡會是怎麼樣的呢？陳啟源胡思亂想著。一定是有幾個選項，如果要推冼靈線的話就該選和她套近乎的選項，關心她也好，贊同她也好，或者接著她剛才提起的話頭往下講，總之交流越多越好。那冼靈說過些什麼話呢？熊二的事情好像沒什麼可說的。對了，好像有一個什麼留學的事情？
陳啟源思維還在發散中，嘴就比腦子還快地說出話來：＂你先前說到什麼出國留學？＂
這時陳啟源的腦子也反應過來，深恨現實中為什麼沒有讀取進度的選項。出國留學不是蘇清瑤的事情嗎？怎麼選成蘇清瑤線了？說起來這兩個女孩一個活潑熱情，一個溫婉美麗，其實最後無論推到哪個結局，陳啟源都只會覺得三生有幸，但是拉著其中一個的手還選另一個的選項是不是有點太渣了？在遊戲裡多半就是注孤生的結局了。
冼靈可不知道陳啟源心裡那些彎彎道道，自然地回應說：＂狐狸在尼德蘭的一個什麼大學讀過書來著。＂
蘇清瑤在旁邊說明：＂我在水地壩大學進修過一年的宗教與神秘學。＂
陳啟源不懂宗教與神秘學，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好在這時冼靈也放開了他的手，避免了進一步的尷尬。
＂這裡好像是英水閣？＂陳啟源看著夜色中遠方熟悉的建築輪廓不解地問，＂我們不是要去濕地抓熊二嗎？從定位上看他都快到了。＂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冼靈賣了個關子。
陳啟源這時發現剛才還在身邊的蘇清瑤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然後就是輕微的暈眩感，仿佛整個大地在移動。回過神來的時候，蘇清瑤又已經在身邊出現。
＂好啦！＂冼靈再次拉起陳啟源的手，往來時的路走回去。
明明來的時候是鬧市里狹隘的小巷，怎麼現在腳下踩的是軟軟的草地？一群單腳站立的白鷺驚醒四散，在旁邊水面上漾起的波紋將月光打成片片碎玉。
冼靈看著陳啟源呆若木雞的樣子，得意地笑出聲來：＂怎麼樣，厲害吧？英水閣所在的那一整片空間其實是我們妖族的一個巨大法陣，名叫青丘，和普通空間相連接的位置是可以移動的。剛才我們進青丘後，狐狸把出入口改到了濕地，再從青丘出來，我們可不就一下子到這裡了。＂
＂噓……好像是熊二來了。＂蘇清瑤制止了冼靈的大聲喧譁。
陳啟源側耳細聽，卻只有蟲鳴和蛙聲。手機的屏幕上顯示目標的確在向這裡靠近。
數分鐘後。
一個高大的黑影半弓著腰悉悉索索地撥開灌木，好像在尋找一個合適的隱蔽地點，卻覺得前面有什麼東西。抬頭一看，明亮的夜色下的一個小巧的身形雙手叉腰正站在他身前，可不正是冼靈嗎？黑影嚇得魂飛魄散，慌不擇路地跳入身旁的水中，奮力游開。不遠處的蘇清瑤素手遙指，口中清叱：＂止！＂，高大黑影身旁的水頓時變得粘滯無比，黑影劃拉半天也沒有游出幾步。眼見無法逃脫，黑影乾脆立在及腰高的水中，高叫：＂少君，給我個痛快吧！＂
黑影自然是陳啟源見過的自稱某公司老闆的熊二，渾身濕透，一臉狼狽，不復有元世界中凜凜巨熊的威風。
冼靈冷冷地對熊二說：＂誰幫你施的＇夢入＇？＂
熊二看了一眼陳啟源，說道：＂不知道。諸鱗派了一隻叫鯪九的穿山甲和我聯絡，這些都是他安排的。我只要和這個人類聯繫上，然後在夢裡抓到他就行。＂
＂抓到以後呢？＂冼靈追問。
＂會有人在夢裡指示我的。＂
＂鯪九什麼時候開始聯絡你的？＂
＂沒多久前……上周日。那天下午我就正好找到機會和這個人類聯繫了。＂
＂鯪九還聯絡了什麼人？＂
＂我不知道。＂
＂還有哪些人和你們一夥的？＂
＂鯪九說有很多，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你就這樣相信他了？＂
＂我看到了少君發下來的羽毛。我也想隨便使用妖力，而不是在人類社會低頭哈腰混飯吃。＂
＂鯪九實力強嗎？＂
＂三個他都不夠我打的。＂
＂他會什麼法術？＂
＂就見他用過一個土遁，跑路是把好手，真打起來我追不上他。＂
冼靈覺得差不多了，轉頭看向蘇清瑤：＂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蘇清瑤走近水邊：＂我來看看他是不是說的是實話。＂
冼靈皺了皺眉，小聲說：＂不值得對這隻熊用魅惑吧？＂
蘇清瑤搖搖頭，也小聲說：＂有更簡便的辦法。＂說著將右手抬起，掌心正對熊二。陳啟源看見平日她白玉般的掌面上居然泛起暗暗的紅光，在黑夜裡顯得莫名的可怖。
蘇清瑤猛然厲聲叫道：＂熊二！＂
熊二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應聲：＂哎！＂就見蘇清瑤掌面上的紅光唰地一下飛到熊二身上。
熊二仿佛被火燒到一般，嚎叫一聲想要撲滅這紅光，紅光卻迅速蔓延到他全身。
＂啊！啊！＂熊二痛苦地高叫著，變回一隻巨大的棕熊，在水裡拼命掙扎打滾，水花飛濺，把來不及退開的陳啟源褲子都打濕了，但那紅光宛如附骨之疽一般緊貼在他身上，無論如何都不會消散。
悽厲地尖叫與竭力的扭動也就持續了數分鐘，在身體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之後，一道霧氣一樣的東西從熊二張開的熊口中吐出，而他的妖身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樣啪地掉回水中。那道霧氣在空中凝聚，形成熊二本體的形狀，面無表情呆呆地看著前方。
陳啟源看著黑夜裡的這恐怖一幕不由得毛骨悚然，只覺得周圍的寒氣都重了幾分。
蘇清瑤對著那熊二形狀的白霧發問：＂誰幫你施的＇夢入＇？＂
………………
一番與剛才相差無幾的對答後，蘇清瑤一揮手，那白霧就仿佛融入月光中一樣消散了。
看著水中熊二面容扭曲的妖屍，蘇清瑤恨恨地說：＂該找人來把屍體風乾掛在青丘的入口，讓大家看看叛徒的下場。＂卻見冼靈奇怪地望著她，＂怎麼了，阿靈？＂
＂這是……＇搜神＇？＂冼靈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口。
蘇清瑤點點頭：＂是啊。＂
＂要練成＇搜神＇……＂冼靈猶豫地問，＂聽說需要把人活活折磨死？＂
＂也就九九八十一個吧，＂蘇清瑤輕描淡寫地說，＂放心，我當然不會用我們自己底下的妖。＂
陳啟源看著月光下蘇清瑤和以往一般清麗無匹的側臉，無法想像一向溫柔可親的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冼靈嘴唇微動，但最後也沒有說什麼。
＊＊＊
＂謝謝你今天折騰了一天這麼晚還要陪我進元世界。＂陳啟源把目光從屏幕上的代碼轉向身邊的冼靈，誠懇地說。
＂我應該謝謝你幫我找可以修改的規則才對。＂冼靈認真地回應，＂有什麼進展嗎？＂
＂進展不大。＂陳啟源回答，＂有很多全局的常量可以修改，比如光速什麼的，但是我怕隨便一改我們的物質世界就崩潰了。也沒找到諸如個體的攻擊力或者生命力這樣的量，多半那些只是我們感受到的最終效果，而不是實際存儲的數值。唯一比較容易改的，就是我們已經改過的天譴相關的一些邏輯和參數，比如天道使者出場特效，業力檢測頻率之類，但是並不能讓它們直接攻擊任何對象或者做別的什麼事情。＂
冼靈雖然聽不懂那些術語，但從語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於是反過來安慰陳啟源：＂沒關係的，你也不用麻煩了，我打敗諸鱗應該不成問題。＂
＂我再看看，好像有個思路但一下子沒抓住。＂陳啟源還不肯放棄。
一時，狹小的出租屋裡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和偶爾的鍵盤敲擊聲。
＂你……會不會覺得我們今天殺死熊二太殘忍了？＂冼靈突然幽幽的問。
＂這個……他既然是妖族就應當按妖族的規矩處理。＂陳啟源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對，只好模稜兩可地說。他又看了一看身邊比自己還年輕十歲的小姑娘，一個念頭湧上腦海：＂你不會也是第一次看到殺人？＂
＂這怎麼可能！我只是在擔心你受不了而已，看你今天後來臉色那麼差。＂冼靈嚷了起來，氣鼓鼓地說：＂我可是妖族的封君哎！不殺妖怎麼可能鎮得住手下。我殺過的妖肯定比你殺過的雞還要多！＂
但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暗：＂不過也有不該殺的。＂
陳啟源默然。身為城市裡長大的九零後他都沒有殺過雞。但同時也有一絲觸動，感到兩顆心又接近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冼靈又不確定地問：＂我……會不會太軟弱了？＂
陳啟源愕然，怎麼立場又調轉了？
＂其實……我今天看到清瑤用＇搜神＇殺死熊二的時候是有些不忍心。＂冼靈吐露心扉，＂但清瑤總是對的。我每次不聽她的都搞砸了。＂
＂清瑤想讓我成為大君，甚至帝君。＂冼靈繼續說，＂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我能感到，為了這個目標她沒有任何顧忌。而我總是想著，讓大家好好地生活。如果能夠不互相殺戮就更好了。＂
＂但清瑤總是對的。＂冼靈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或許我應該學她才對。＂
＂啟源，＂冼靈熱切地看著陳啟源，＂你懂得這麼多，甚至能夠修改天道的規則，你能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嗎？＂
＂我——＂冼靈誠摯而期盼的雙眼讓陳啟源把幾乎脫口而出的＂也不知道＂四個字生生咽了下去。
＂我——＂陳啟源頓了頓，誠懇地說，＂我覺得你應該遵從自己的本心。你是你，清瑤是清瑤。沒有人永遠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只有遵從自己的本心，做你自己，將來才不會後悔。＂
說到這裡，看著平日飛揚自信的小姑娘難得露出軟弱的一面，陳啟源湧上一股想要支持她的衝動，第一次主動地抓住了冼靈的手：＂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阿靈，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不會後悔嗎………我才不要後悔！＂冼靈猛地一下撲過來抱住陳啟源，力道如此之猛烈將陳啟源連人帶椅摔倒在地。＂所有人都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只有你——只有你讓我做我自己！啟源！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身體感受著冼靈的重量，臉畔感受著她臉頰的溫度，鼻端感受著她發梢的清香，陳啟源也覺得認識她真是太好了。是什麼樣的概率才能使自己遇到她呢？
概率——一絲靈光在陳啟源心中閃過。
顧不得不解風情，陳啟源急忙向頭枕在他肩窩的女孩發問：＂你說諸鱗是不是應該也積累了不少業力？＂
冼靈不假思索地回答：＂那肯定是有一些的，畢竟他活了那麼多年，又是這樣的大妖，不可能完全不影響人類。只不過只要業力不太多，就不能指望他近期遭天譴。＂
＂那我想到一個辦法，＂陳啟源緩緩地說，＂對對決可能會有用。＂
但現在，他只想多享受一下這個火熱的擁抱，即使是在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