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葉生殞命
「爹！」
「爹啊！」
身後，一聲悲戚的呼喊與葉盛的呼喚交織在一起，響徹屋內。
葉盛連忙回頭，只見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少年正紅著眼眶，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這少年，正是李葉盛的親弟弟——李葉生。
李葉生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流淚，葉盛見狀，心中湧起一股酸楚，連忙起身想要解釋兩句，安慰一下這個近年來飽受摧殘的弟弟。
然而，葉盛剛一起身，李葉生卻猛地轉頭，朝門外奔去，只留下一雙充滿怨毒與仇恨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葉盛的心頭。
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長嘆一聲：
「哎！我雖占了你孩子的身軀，卻也是真心想為他做些彌補！」
葉盛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先幫幫老人脫下衣服，細緻地擦洗了一遍身體，然後從柜子里找出一身洗得發白的乾淨素衣，為老人換上。
「我今日去了地里，被人好一頓奚落。我賣地的初衷，原是想給您治病……不過，眉尺河畔的那塊良田我未敢動，想著日後即便我無所成就，葉生也還能靠它有條活路……」
……
李葉生，雙目赤紅，仿佛被熊熊怒火所驅使，一路狂奔至大伯李木田家門前，其目光中凝聚的仇恨已然達到了沸點。
半個月前，他的哥哥似乎變了個人，對他變得客氣了，吃飯時會等他，也會笨拙地幫著家裡干點活……
就在剛才，李葉盛還提著些吃食在岸邊向他招手，那笑容溫暖如通崖哥，親切似長湖哥。
不過，對於李葉盛曾經對他的傷害，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
儘管如此，他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希望，想著以後的日子能有所好轉，能重拾家庭的溫馨，不用再羨慕項平哥。
可就在剛才，這最後一絲美好被無情地擊碎了。
他放鴨歸來，沿途聽聞李葉盛賣地的流言，心急如焚，匆匆歸家，卻只見父親已撒手人寰，躺在冰冷的地上，李葉盛則蹲在一旁。
「啊！畜生……李葉盛，我要你死！」
李葉生在心中怒吼，眼神變得愈發兇狠。
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地數著，大伯家的幾把刀。
為了擺脫哥哥李葉盛的陰影，他必須讓大伯家與哥哥之間產生衝突。
在過去，李葉盛耳邊總是充斥著關於李木田家的各種傳聞，李葉生小心翼翼地應對著，如履薄冰。
而今，李葉盛害死父親，大伯必然憤怒……
……
天色漸暗，李木田一家吃罷晚餐。
李項平嘴裡叼著一根長長的稗子草，與父親一同倚坐在牆角下，手中拿著一塊形似鑒子的物件，仔細端詳著。
「非鐵非銅，什麼好東西？」
就在這時，清冷的月亮緩緩飄落在屋前，仿佛活過來一般一點點匯聚在鏡面上方，形成了一抹淡淡的月暈，李項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好似十三年來見過最美麗的月光都在那一抹月暈上浮現。
「咚、咚、咚……」
一陣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驟然間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
李木田聞聲大驚，臉色驟變，他強迫自己從那迷人的月暈中抽回目光，雙手因緊張而不住地顫抖。
匆匆將手中的鑒子塞入李項平懷中，壓低聲音，在他耳邊急切地吩咐道：
「躲進去，叫你哥哥們把刀拿上出來。」
李項平頭一次在父親的臉上看到這樣狠厲的殺意，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鷹，緊緊地盯著院門的方向。
敲門聲愈發猛烈，甚至有砸的趨勢。
沒多久，李長湖、李通崖兩兄弟提著寒光閃閃的刀具，一左一右地貼近了院門，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李葉盛的家位於黎涇村的最南端，背靠著眉尺峰，與毗鄰的涇陽村相接。
雖與大伯李木田家直線距離不過百八十步，中間卻隔著一條寬闊的眉尺河，唯有村東頭那座石板橋連接著兩岸。
河水雖淺，然天色已暮，李葉生並未冒險涉水。
離家之後，他一口氣奔跑了二里地，直至大伯李木田的家門前。
他本就體弱，此刻已是疲憊至極，頭暈目眩，喘息急促，幾乎到了言語不能的地步，他只能憑藉著最後一絲力氣，焦急地敲打著門上的鐵環。
敲了一會兒，見久無人開門，他不得不停下來，稍微喘勻了一口氣，正欲開口呼喊。
然而，就在這時，院門卻猛然間被拉開，李葉生措手不及，整個人向前撲倒，摔倒在地，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在慌亂之中，他迅速轉頭，只見兩道寒光如同閃電般已經到了他的面門，那寒光中透露出的森然殺意，嚇得他魂飛魄散，幾乎要裂膽而亡。
……
是夜，眉尺山下已經一片混亂。
然而，這一切對於葉盛來說，卻如同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此時，在明亮的月色照耀下，他正安詳地躺在一棵葉子已經泛白的大榕樹下。
周圍，白葉紛飛，輕輕灑落，鋪滿了一地斑白。
他一路向深山跋涉，大約爬了兩個時辰，早已疲乏。
當他足踏於這綿綿落葉之上，一股莫名的愜意之感油然而生，心扉豁然開朗。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躺了下來，任由思緒隨著這飄落的葉子，一同飄向那寧靜而遙遠的夜空。
回想起這半個月在異世的經歷，在村中遇到這些個小年輕皆有其過人之處。
他人不說，就前身那十一二歲的親弟弟，也學會了察言觀色，懂得揣摩人心。
就在今日上午，李葉生放鴨歸來之時，便有意無意地在李葉盛耳邊提及堂弟李項平於河中拾得一塊能發光的寶物，試圖撩撥起他的情緒，誘導他心生覬覦。
這小小人兒，竟已懂得如何投其所好，暗中布局，借他人之手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相比之下，李葉盛倒覺得自己顯得草包了。
想到此處，葉盛不禁啞然失笑。
世間萬物，本就難易相生，唯有懂得適時放手，方能自得其樂。
他人之優秀，自己之平凡，終歸是各自有各自的命數。
葉盛雖想得通透，終究還是怕死的。
若非如此，他又豈會連面對大伯一家的勇氣都無，只能一路奔逃至此深山之中，尋覓片刻的寧靜。
「爹啊！」
身後，一聲悲戚的呼喊與葉盛的呼喚交織在一起，響徹屋內。
葉盛連忙回頭，只見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少年正紅著眼眶，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這少年，正是李葉盛的親弟弟——李葉生。
李葉生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流淚，葉盛見狀，心中湧起一股酸楚，連忙起身想要解釋兩句，安慰一下這個近年來飽受摧殘的弟弟。
然而，葉盛剛一起身，李葉生卻猛地轉頭，朝門外奔去，只留下一雙充滿怨毒與仇恨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葉盛的心頭。
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長嘆一聲：
「哎！我雖占了你孩子的身軀，卻也是真心想為他做些彌補！」
葉盛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先幫幫老人脫下衣服，細緻地擦洗了一遍身體，然後從柜子里找出一身洗得發白的乾淨素衣，為老人換上。
「我今日去了地里，被人好一頓奚落。我賣地的初衷，原是想給您治病……不過，眉尺河畔的那塊良田我未敢動，想著日後即便我無所成就，葉生也還能靠它有條活路……」
……
李葉生，雙目赤紅，仿佛被熊熊怒火所驅使，一路狂奔至大伯李木田家門前，其目光中凝聚的仇恨已然達到了沸點。
半個月前，他的哥哥似乎變了個人，對他變得客氣了，吃飯時會等他，也會笨拙地幫著家裡干點活……
就在剛才，李葉盛還提著些吃食在岸邊向他招手，那笑容溫暖如通崖哥，親切似長湖哥。
不過，對於李葉盛曾經對他的傷害，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
儘管如此，他心中還是抱有一絲希望，想著以後的日子能有所好轉，能重拾家庭的溫馨，不用再羨慕項平哥。
可就在剛才，這最後一絲美好被無情地擊碎了。
他放鴨歸來，沿途聽聞李葉盛賣地的流言，心急如焚，匆匆歸家，卻只見父親已撒手人寰，躺在冰冷的地上，李葉盛則蹲在一旁。
「啊！畜生……李葉盛，我要你死！」
李葉生在心中怒吼，眼神變得愈發兇狠。
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地數著，大伯家的幾把刀。
為了擺脫哥哥李葉盛的陰影，他必須讓大伯家與哥哥之間產生衝突。
在過去，李葉盛耳邊總是充斥著關於李木田家的各種傳聞，李葉生小心翼翼地應對著，如履薄冰。
而今，李葉盛害死父親，大伯必然憤怒……
……
天色漸暗，李木田一家吃罷晚餐。
李項平嘴裡叼著一根長長的稗子草，與父親一同倚坐在牆角下，手中拿著一塊形似鑒子的物件，仔細端詳著。
「非鐵非銅，什麼好東西？」
就在這時，清冷的月亮緩緩飄落在屋前，仿佛活過來一般一點點匯聚在鏡面上方，形成了一抹淡淡的月暈，李項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好似十三年來見過最美麗的月光都在那一抹月暈上浮現。
「咚、咚、咚……」
一陣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驟然間響起，打破了夜的寧靜。
李木田聞聲大驚，臉色驟變，他強迫自己從那迷人的月暈中抽回目光，雙手因緊張而不住地顫抖。
匆匆將手中的鑒子塞入李項平懷中，壓低聲音，在他耳邊急切地吩咐道：
「躲進去，叫你哥哥們把刀拿上出來。」
李項平頭一次在父親的臉上看到這樣狠厲的殺意，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鷹，緊緊地盯著院門的方向。
敲門聲愈發猛烈，甚至有砸的趨勢。
沒多久，李長湖、李通崖兩兄弟提著寒光閃閃的刀具，一左一右地貼近了院門，神情肅穆，嚴陣以待。
李葉盛的家位於黎涇村的最南端，背靠著眉尺峰，與毗鄰的涇陽村相接。
雖與大伯李木田家直線距離不過百八十步，中間卻隔著一條寬闊的眉尺河，唯有村東頭那座石板橋連接著兩岸。
河水雖淺，然天色已暮，李葉生並未冒險涉水。
離家之後，他一口氣奔跑了二里地，直至大伯李木田的家門前。
他本就體弱，此刻已是疲憊至極，頭暈目眩，喘息急促，幾乎到了言語不能的地步，他只能憑藉著最後一絲力氣，焦急地敲打著門上的鐵環。
敲了一會兒，見久無人開門，他不得不停下來，稍微喘勻了一口氣，正欲開口呼喊。
然而，就在這時，院門卻猛然間被拉開，李葉生措手不及，整個人向前撲倒，摔倒在地，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在慌亂之中，他迅速轉頭，只見兩道寒光如同閃電般已經到了他的面門，那寒光中透露出的森然殺意，嚇得他魂飛魄散，幾乎要裂膽而亡。
……
是夜，眉尺山下已經一片混亂。
然而，這一切對於葉盛來說，卻如同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此時，在明亮的月色照耀下，他正安詳地躺在一棵葉子已經泛白的大榕樹下。
周圍，白葉紛飛，輕輕灑落，鋪滿了一地斑白。
他一路向深山跋涉，大約爬了兩個時辰，早已疲乏。
當他足踏於這綿綿落葉之上，一股莫名的愜意之感油然而生，心扉豁然開朗。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躺了下來，任由思緒隨著這飄落的葉子，一同飄向那寧靜而遙遠的夜空。
回想起這半個月在異世的經歷，在村中遇到這些個小年輕皆有其過人之處。
他人不說，就前身那十一二歲的親弟弟，也學會了察言觀色，懂得揣摩人心。
就在今日上午，李葉生放鴨歸來之時，便有意無意地在李葉盛耳邊提及堂弟李項平於河中拾得一塊能發光的寶物，試圖撩撥起他的情緒，誘導他心生覬覦。
這小小人兒，竟已懂得如何投其所好，暗中布局，借他人之手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相比之下，李葉盛倒覺得自己顯得草包了。
想到此處，葉盛不禁啞然失笑。
世間萬物，本就難易相生，唯有懂得適時放手，方能自得其樂。
他人之優秀，自己之平凡，終歸是各自有各自的命數。
葉盛雖想得通透，終究還是怕死的。
若非如此，他又豈會連面對大伯一家的勇氣都無，只能一路奔逃至此深山之中，尋覓片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