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智通佛凌蒼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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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身姿輕盈,隨樹枝一起一落,一顫一晃,即便大風忽起,仍舊穩穩站立,飄逸輕盈,如此輕功,委實驚羨旁人。

  「你是什麼人?」

  智深生怕她跟李洵幾人是一路的,要是有這樣強勁的對手相助,自己還真……還能勉強對付。心下惴惴,想問個明白,思索個進退之策。

  樹梢那人衣袂飄飄,並不答話,恰若石雕。

  葉鴻眼疾手快,趁智深分心,陡然一劍斜刺而出,正中對方小腹,立時血流不止。葉鴻學藝未精,這一刺只穿入半寸,未曾傷及要害。

  智深瞪圓了雙眼,忙捂住傷口,怒道:「臭小子,趁你爺爺不注意,暗施偷襲,看爺爺抓到你如何炮製,叫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葉鴻已縮劍而回,閃身退向一旁。

  樹梢譏道:「你就是智通的師弟?未免也太不堪用了吧!竟被一名小輩刺傷?」語氣極為輕蔑,「傳言出去,你今後還怎麼在江湖立足?」

  智深面紅耳赤,怒火中燒,忍受著傷痛,手中紫鱗槍「忽」的一聲,凌空橫掃而出,槍風呼嘯,勢若破竹。

  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李洵三人盡在紫鱗槍籠罩範圍,疾往後躍。

  秦文玉稍有遲疑,閃避不及,情急之下揮出長劍,橫格長槍。只聽「當」的一聲,秦文玉虎口被震得隱隱作痛,手中的劍差點被震落在地,心中叫苦:「這……這和尚好大的力氣。」

  「快退!」李洵揪住秦文玉後領,拖了過來,鄭重其事:「這和尚臂力驚人,不容小覷,要是被槍桿掃中,動輒骨斷筋折,萬不可掉以輕心。」

  智深鬍鬚戟張,呲牙瞠目,道:「現在想逃?遲了。」槍法風馳電掣,招招擊其要害,兇狠異常,「唰」的一槍直刺秦文玉左胸。

  李洵揮舞木劍,斜砍槍腰,微微一壓,一纏,一帶,一撩,一股陰柔之力竟引得槍尖改變了方向,從秦文玉身側刺過。

  秦文玉慌亂之中,左腋順勢夾住槍桿,雙手死死抓住,心中叫道:「好險,差點被刺中了!」。李洵本可以橫掃一劍,削砍智深持槍的手腕,奈何手中所持乃是一柄木劍。倒不如斬斷長槍,讓智深失去趁手兵器,威力自然大減。當即一躍而起,揮劍斬落。木劍與槍桿碰在一起,兩人虎口劇震,均感詫異。

  一個臂力極大,一個內力淳厚,都是以最簡單的外功招式相碰,孰強孰弱,難分軒輊。

  槍桿並沒有被攔腰斬斷,智深哈哈大笑:「爺這柄紫鱗槍也是你能斬斷的?小子不自量力,吃爺爺一槍。」抖動一個槍花,震開秦文玉,向李洵一連下了五六招殺手,「讓你嘗嘗爺爺《奔雷槍法》的厲害。」

  槍勢快若雷電,招式猛烈,往往在回返之時突然刺出一槍,恰如毒龍出洞,擊其不意。固然招數別出心裁,卻不能算是上乘武學,終歸還是憑藉智深極強的臂力,槍槍夾雜著破空之聲,仿佛帶有千鈞之力,槍威宏大。

  奈何秦文玉葉鴻實戰經驗不足,舉止不下。

  李洵憑藉一柄木劍左格右擋,步步後退,暫避其鋒。一眾水匪的喝彩聲響徹村落:「佛爺單憑此套槍法,一夜之間剷平祁連山八大寨,可謂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無堅不摧。小娃娃快快跪地磕一十八個響頭,佛爺說不準心裡高興留你全屍。」

  李洵架開了智深五十餘招,往往在間不容髮之際,突發奇招,起死回生。蓋聞:「為少年者,當有傲雪凌霜之風骨,向死而生之堅韌。」

  兩人招式越來越快,智深大吼一聲:「痛快!」汗水揮灑,酣暢淋漓,一抹光頭道:「臭小子,再接爺爺一招「天崩地裂」!」雙臂一震,槍桿鳴顫。

  一旁的武僧水匪撟舌不下,已為眼前的「對殺之局」所震撼。

  李洵咬牙道:「吾乃建成太子後裔,絕不低頭。」揮劍相抗。

  葉鴻焦灼萬分,道:「文玉,你也得真人親傳,關鍵時候怎麼會如此不濟呢?快去幫大師兄,別丟了我們蒼梧峰的顏面。」

  秦文玉一手提劍,看智深槍法凌厲,裹足不前,口吃道:「我,我,這,這……」

  「別囉嗦了……」葉鴻心想若是李洵一旦落敗,自己跟文玉豈非……一言難盡啊,猛推秦文玉一把,道:「閉著眼睛,把張師傅教你的一招招使出來。別害怕,我一直在背後支持著你,快上吧,加油!」

  迎面槍風呼嘯,不及多想,秦文玉使出了《清風劍法》,雖不怎麼熟練,但基本動作已然掌握。他為人夯實,居然相信了葉鴻的鬼話,閉上眼睛,往前沖。


  眼不見,則心無懼。一招「一月清風寒刺骨」,去勢極快,恰如冬風掠過茫茫大地,無論包裹怎樣嚴實,都不禁感到一陣直透骨髓的寒意。

  突進槍風,逼近智深。

  秦文玉只覺劍鋒砸中了槍桿,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張真人曾教導:「一式既出,萬式齊聚,恰如長江之水,奔流不息,無休無止。」

  《清風劍法》第二招「二月清風嘯山河」,其劍式大開大合,東挑西掃,卻是從《周易》六十四位中,擇其五位,分別是:無妄、中孚、晉、鼎、未濟。無妄橫擋,回劈中孚,晉位斜刺,鼎位上掃,未濟環劍而終,迫得智深只有守御之功。「三月清風群山碧」連動「四月清風萬物生」,兩招更是精妙無比,秦文玉頓感內力充沛,氣海盈盈,四肢百骸諸處穴位舒泰自然,招式上更加行雲流水,渾然與天地水乳交融。

  「五月清風初少陽」!

  《黃帝內經》曾言:「逆春氣,則少陽不生。」此第五招劍式,乃是以前四招為基礎,疏行內息,匯聚於一處。若是前四招稍有呆滯,劍法中斷,內息運行自然不暢,就無法將第五劍式完美發揮。

  秦文玉閉眼之後,忘卻一切,早就置生死於度外。心無雜念,劍法通靈。

  「五月清風初少陽」內勁盡皆灌注在劍鋒之上,秦文玉斜掃而出,劍勢霎時反陰為陽,剛烈無比。

  只聽耳邊傳來:「小爺饒命啊……」

  秦文玉腳下一空,踏落樹根,趕緊睜開雙眼,踉蹌著穩住身形。要做到內力收發自如,何其艱難。秦文玉覺得一股巨力反衝體內,五臟六腑瞬間翻騰,難受極了。

  幸好,那一劍只把智深的禿頭削去一小塊,兀自……血流不止。

  「還好,沒弄出人命……」秦文玉心下大慰的同時,不禁想:「張師傅就愛騙人,他明明說這劍法只是用來強身健體,別無他用!」

  「都差點都把這大和尚腦袋砍成兩半了。」

  智深拋槍跪地,眼中滿是恐懼,道:「等等,等一下……」葉鴻更是瞠目結舌,沒想到秦文玉平日裡傻不拉幾的,這時所用劍術,已在李洵之上,委實驚人。

  樹梢那人冷笑道:「智深大和尚你連一個小子都敵不過,當真把千駒寺的臉都丟盡了。」

  秦文玉忙解釋道:「這位姐姐,其實這位大師的槍法很高明的,只是他累了,手上沒力氣……」

  聽聞此言,智深頓時氣憤填膺,站起身來,吼道:「誰要你小子來討好?爺昨晚賭了一夜,疲憊不堪,不信我回去好好睡上一覺,咱們再來比過,定一槍要了你的小命。」

  「大言不慚,你還是先把你傷口包紮好再來說這話吧。」樹梢那人道。

  智深一抹光頭,掌中儘是殷紅的血水,涼風吹來,劇烈作痛。心想:「老子上下都是傷,又跟李洵酣六十餘招,早就精疲力盡。秦文玉只是順手撿了個大便宜。」

  這時,村外敲鑼打鼓,隱隱含有誦經之聲,漸行漸近,聽這聲音來人不在少數,陣仗極大。

  「是誰家死人要做法事嗎?」眾人一個勁往村口看去,水匪罵罵咧咧。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聲振村野:「智通禪師蒞臨猇亭,閒雜人等一律迴避,不得驚擾佛架!」

  智深霽然色喜:「師兄來啦!」拖著紫鱗槍疾奔出村口跪地迎接。

  李洵疲憊不堪,敵人卻越聚越多,低聲道:「快走!」好漢不吃眼前虧,目今只能先回蒼梧峰將此事詳細稟明兩位真人。再者聽智深言語,似乎兩位真人已身受劇毒,安危難料,思緒瞬間百轉。

  葉鴻趁眾賊人迎接智通禪師之際,悄悄繞過大槐樹,想從小巷遁出村外。但只剛邁出一步,忽然一道劍氣從天而降,伴隨著四五株斷枝落下。

  樹梢那人道:「方才聽你們口氣,似乎想見智通禪師得緊,目今他來了,你們卻為何又要走?」語調不含抑揚頓挫,死氣沉沉。

  三人仰視樹梢,尋思:「這人劍氣這般猛烈,功力想必遠在智深之上!」自知並非對手,正自躊躇不決之間,四名彪悍武僧已抬著一乘竹轎,進得村來,「嗚啦啦」一陣亂喊,似是天竺梵音。

  台轎旁有兩名白衣男子陪同,身後亦是數十名武僧,腰挎戒刀,手拿木魚、銅缽等法器,當先兩人則高舉經幢、佛幡,聲勢極大。

  「千駒智通禪師佛駕至此,眾人跪下參拜!」隨行武僧朗聲而吟。

  眾武僧水匪皆行跪拜之禮。


  智深憤恨,持槍向槐樹下一指,咬牙道:「師兄,就是這三個賊子壞您大事,絕不可輕恕!」他絕口不提自己戰敗出醜之事,一味遮掩,只將所有怨氣歸咎於李洵三人身上。

  轎內一老僧,白須垂胸,身披紫雲袈裟,手拈念珠,神態慈祥,法號智通,也就是智慧通達天地之意。他雙目滄桑,看到智深的狼狽模樣,呵斥道:「你這孽障,老衲佛駕初到猇亭,你這廝卻挫吾銳氣,執法僧眾何在?拖下去佛法處置,削去雙膝,幽靜江州黑獄。」

  智深血流滿面,一個勁的磕頭,哀求道:「求師兄饒恕啊……」恐懼極了,「念在同門一場,萬望師兄大開慈悲之門。」

  智通禪師道:「孽障武藝低微,也敢在高人面前逞一時之能,當真羞之極矣!」

  樹梢那人道:「智通禪師,貴師弟即便再如何不濟,可目下大事未成就自我損耗,恐怕不妥吧?」卻不知她口中所言的是何等大事,又道:「權且記下他這一過,待事成之後再行賞罰!」

  智通禪師慈笑道:「於此時計較師弟過錯,倒是老衲冒失了。藤原女施主竟比老衲早到一步!老衲在途中遇到兩位貴人,既有三位高手相助,此事成矣!老衲先行謝過。」微微一躬身。聽其言辭頗熟,似乎都是一路人。

  智通禪師口念:「南無地藏王菩薩!」轉而目光籠罩李洵,問道:「恕老衲老眼昏花,站在那邊的可是小李施主?」

  李洵道:「正是!」

  智通禪師喜上眉梢,道:「自從上次一別月余,老衲對小李施主可想念得緊啊,不期再次邂逅,你我緣分當真不淺!不知蒼梧峰兩位真人對小僧那武夷青茶,可有何品評否?若是尚合口味,來年老衲自當親自採摘青茶,以慰仰慕之情。」

  葉鴻性子較急,喝道:「你別裝模作樣、假心假意了,兩位師傅喝了你的毒茶,此刻安危難料,你難道不知麼?」

  智通禪師桀桀而笑,咳嗽起來道:「藤原女施主,你……你聽到沒?老衲只要稍一出手,蒼梧峰那兩老傢伙彈指可滅,微不足道,微不足道矣!」

  藤原女施主道:「既然大患已除,當立即上山,刻不容緩,兵貴神速。」

  智通禪師搖手,慢慢道:「不急,不急,讓奇毒再走一會,老衲也好親自替兩個老傢伙超度亡魂。」看李洵三人臉色既驚且懼,便道:「放心,小李施主與我乃有緣之人,蒼梧峰所用紙錢紙人、香火佛經等焚化之物就打八折,至於念經事宜一律全便宜了你蒼梧峰,分文不收。」聽這口氣,反而蒼梧峰還賺大了。

  水匪武僧哈哈大笑。

  對方敵意畢露,李洵壓抑怒火,正色道:「大師遠在江州,既然有意跟蒼梧峰為敵,你我決一勝負便可!為何來猇亭殃及無辜村民,是何用意?大師此舉有違釋家慈悲為懷之心。」

  智通禪師道:「善哉!善哉!」。轎旁的一名白衣青年道:「把人帶上來!」

  霎時間,數名水匪押著村民進了村子,哭啼喧囂。

  王大錘赫然在裡面,還包括上官曦月以及三名蒼梧峰弟子,都已被繩索綁縛,口塞麻核。

  原來眾弟子護送村民前往猇亭,半道中恰好跟智通禪師碰上,不期為其所擒拿。

  智通禪師道:「小李施主,這其中恐有什麼誤會,為避免傷了佛道兩家的和氣,煩聽老衲細細道明前因後果。」

  李洵靜待一旁,四面皆敵,要想全身而退,實在太難。況且諸位師弟以及村民都在智通手中,此人面目漸漸揭開,委實可怕,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寒意,以及……悔意!

  智通禪師道:「這四名白衣惡徒在猇亭道口為非作歹,劫掠過往百姓,恰好老衲路過道口,彈指將其制服,一問之下,原來儘是蒼梧峰弟子。老衲雖身在佛門,但向來秉除暴安良之心,我佛慈悲!老衲正欲上蒼梧峰一行,去問個究竟,卻不知兩位真人可還能說話的?」

  葉鴻跳起來,暴怒道:「你老和尚胡說什麼,明明是那個智深大和尚劫掠村民,強占村莊,還要放火燒了村民,你怎能好壞不分呢?」氣憤難平,說得面紅耳赤,道:「你還配以出家人自居嗎?」

  「哦?」智通禪師道:「那麼倒是老衲眼花耳聾看走了眼?」

  水匪中一人,右眼已盲,肩扛鋸齒刀,對著一眾村民吆喝道:「都給老子跪下!」此人外號老賊,在水匪十八寨中位居第二把交椅,人稱二爺。他對著一眾村民拳打腳踢,揪著上官曦月,喝道:「誰讓你玩猴子的?」本想一刀斬死小猴,哪知上官曦月偷偷解開系帶,小猴雖然受傷,但動作極快,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老賊一怒,道:「他奶奶的,不讓你們見點血,看來是不行了。」說著舉起鋸齒刀,喝令一名蒼梧峰弟子趴下,意要斬他頭顱,震懾諸人。

  那名弟子顫顫巍巍,恐懼無以復加。被老賊一腳踢中後背,伏身趴下。雖心有懼意,卻不吭聲求饒,兩眸緊閉,只是待死。

  秦文玉等人正要群起而攻,只聽智通禪師道:「老二,且慢動手,你來看看這人你認識否?」

  老賊大大咧咧,用僅剩的左眼向李洵端詳,搖頭道:「不認識,沒見過。」

  智通禪師臉色頗為不悅,道:「再仔細看看!」

  老賊瞄來瞄去,上下打量,當看到一縷杏黃色劍穗迎風飄蕩時,突然暴跳如雷,道:「就是這人,他奶奶的,即便化成灰老子也記得清清楚楚,這小子在江州殺了我們數十個兄弟,真是冤家路窄,今日碰見,非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不可。」說著,猛躍而出,揮舞手中鋸齒刀,風聲咧咧,刀鋒直指葉鴻:「小崽子,速速過來受死。」

  這場無妄之災,當真也是來的突然!

  葉鴻全然不知所以,心有所懼,道:「我都沒見過你,你怎麼會認識我的?你我就從來沒見過面!」豈不知都是那劍穗惹的禍——李洵全憑這柄青鋼劍誅殺江州一十八寨水匪,杏黃的劍穗,老賊記憶猶新,再看葉鴻一身白衣,認定了便是葉鴻無疑,一定就是他!

  「他奶奶的。」

  智通禪師道:「小李施主,蒼梧峰弟子不僅在猇亭為非作歹,還到江州胡亂殺人,天理難容。可否隨老衲一同前往蒼梧峰,黑白曲直,想來兩位真人自有定論!若是有心偏袒弟子……」智通隔空一掌擊出,只震得老槐樹枝葉亂顫,眾人詫異,心想看這和尚老態龍鍾,手中勁力居然這麼大,那槐樹少說也得三人合抱,竟被一掌撼動,皆倒吸一口涼氣。

  智通禪師接著道:「老衲自會代行天地正義,除凶祛暴!」

  前往蒼梧峰,李洵正求之不得。有兩位真人坐鎮,諒這群宵小也翻不起多大浪來。不過看智通禪師口氣有恃無恐,不免隱隱不安。適才聽聞智深說兩包武夷青茶乃用苗疆奇毒燴炒,若是兩位真人已然飲用,卻不知此時安危如何?一時間思緒萬千。細細推敲,千駒寺陰謀已久,一來對自己剿滅江州水寨、斷其財路懷恨在心,二來是想藉此機會徹底剷除蒼梧峰。

  一念及此,李洵不禁抬頭看向大槐樹梢,那名白衣女子雙手抱劍,面具之下又是隱藏著怎樣一副嘴臉?

  葉鴻低聲問道:「大師兄,若不然就跟隨這老和尚一起回山?」

  秦文玉道:「這些都是壞人,兩位師傅年紀又大,我想,我想……」

  「你想什麼倒是一口氣說完,磨磨唧唧的。」葉鴻又道:「你不會想逃跑吧?」

  「不是,我想替師傅分憂,把這壞和尚給打發走。」秦文玉道。

  智通禪師哈哈大笑,竹椅咯吱搖動,道:「你這小友真是有趣,若不是佛道有別,老衲都想收你做關門弟子了……」

  藤原女施主道:「禪師閒心極佳,豈忘了此行目的?以免夜長夢多,我先至蒼梧後山等候各位。」躍下大槐樹,落在李洵三人面前,一一掃視而過,目光冰冷。

  秦文玉聞到淡淡幽香,問道:「姐姐今年多大了?」

  老賊適才已經道破,協同江州官府剿滅十八處水寨者,乃是背負一柄杏黃色劍穗的白衣少年!

  那女施主道:「在下藤原佳世子,記住我了?」說完,一刀斬出,光影閃爍,刀氣襲人。

  一條手臂凌空跳起!

  只聽得一聲慘叫,葉鴻右臂已被斬落,身體失衡,倒向一邊。

  落在泥土中的手臂,指頭兀自顫動,無比瘮人。

  李洵扶住葉鴻。「啊,啊……」葉鴻聲嘶力竭,「大,大師兄,我的手,我的手!」聽者無不慘然,斷臂血如泉涌,「我的手沒了……」

  「這就是多管閒事的下場!」藤原佳世子收刀入鞘,飄然而去。

  「你站住!」秦文玉持劍追出,喝道:「你一個女子,怎麼如此狠毒?葉師弟又沒招惹你,你怎麼把他手給砍了?」

  藤原佳世子本已走遠,聽聞此言,回身一刀斜斬,道:「江州諸水寨亦有我派去的特使,斷他一臂,有何不可?」

  秦文玉忙舉劍招架,只聽「當」的一聲,手中之劍已被斬為兩截,半截持在手中,半截已掉落在地。秦文玉駭然之餘,不忘解釋:「我……我葉鴻師弟從來沒去過江州。」


  「囉嗦!」藤原佳世子對智通禪師轎旁的兩名白衣男子下令道:「阿又、阿木,這三人一個不留,殺無赦!」

  兩人道:「是,主人!」

  藤原佳世子已然遠去,白衣背後繡有一團倒行蔓藤族徽,顯貴無比。

  ——東瀛飛鳥時代,因中臣鐮足曾參與大化革新,乃有功之臣。且在大唐龍朔二年煽動百濟反叛,唐朝駐軍被迫撤出平壤一帶。

  龍朔三年三月,東瀛向朝鮮半島增兵兩萬七千人,聯合百濟軍隊水陸並進,聲稱舉全國之兵,對抗天朝。

  中臣鐮足率一千餘艘戰艦挺進白江口,部署戰略陣地。八月與唐軍主帥劉仁軌在白村江交鋒,秋天風向西南,劉仁軌乃飽學之士,借鑑赤壁之戰使用火攻,以少勝多,四場連捷,東瀛損失慘重,敗回本國。

  雖然白村江一戰東瀛失利,但中臣鐮足族人因作戰勇猛,奮不顧身,天智天皇八年賜姓「藤原」,固然權勢滔天,在東瀛武林中亦自成一派,名為:千乘一刀流!

  「天皇萬歳!」

  「死ね!」

  阿又阿木拔出佩刀,兩道快捷無儔的刀鋒,上下分擊,直取三人。

  「葉鴻師弟,你忍住。」李洵點住葉鴻數處要穴,秦文玉除下外衫,緊緊捂住斷臂,一時間彷徨無計,焦灼萬分。

  耳聽刀鋒已至,李洵揮起木劍,噹噹兩聲分別撩擊,瞥眼一看,木劍上已有兩道缺口,幸在木劍厚實,且暗含陰柔之勁,若非如此早就被斬斷了。

  阿又阿木兩邊圍住,笑道:「莫西莫西,小伙子刀法不錯喲!」

  「智深師弟、老二,你們助兩位貴客降妖除魔,老衲要事纏身,先行一步。」智通禪師唯恐落人於後,後山果實遭人竊取,急忙呼喚眾武僧以及水匪,押解著四名蒼梧峰弟子一同上山,沿途不斷催促:「給老衲快點!」

  老賊舞了一團刀花,笑容瘮人,道:「兄弟們,報仇的時候到了,給這三個傢伙剁碎了,以祭奠死去的兄弟。」

  眾武僧水匪一擁而上,智深腦袋上的傷口已經凝結,斜揮長槍,仗著人多勢眾首當其衝,吼道:「三個宵小,給佛爺納命來!」

  長槍配合阿木阿又的雙刀,分三路合圍。十數名武僧手中的戒棍舞得虎虎生風,似有開碑裂石之力,前後有序,已暗暗結成陣勢。

  秦文玉抄起葉鴻的劍,劍法綿柔靈動。李洵陰陽參半,虛實難定,謂之《兩儀劍法》。固然招式精妙,亦不能抵擋眾人陣陣猛攻。李洵道:「退,退進民居。」一人抬起葉鴻的頭,一人抱住葉鴻的腳,連拖帶拽,邊打邊退,李洵一腳踢碎木門,三人擠進茅屋中。

  因門口狹窄,圍攻之勢頓時削減。當先衝進木門的兩名武僧,被李洵格開戒棍,厲聲一喝,木劍砸落,肩骨立時碎裂,武僧半跪在地,痛苦哀嚎。

  「沒用的傢伙,閃開!」老賊踹開兩名武僧,剛欲衝進茅屋,迎面就是一個陶碗砸來,老賊眼疾手快一刀斬碎,鋒利的碎片濺射四方,接著又是第二個陶碗飛來,接二連三,碎片不斷,噼里啪啦。

  這些都是村民日常所用陶具,被秦文玉連連擲出,這麼一擲本無大礙,只因揮手之間,內勁已不知不覺傳至陶碗上。老賊抵擋起來頗感吃力,怒道:「他娘的……」激射的碎片在臉上劃出數道血痕。

  其餘武僧也不敢貿然輕進。

  老賊手中鋸齒刀舞成一片刀光,護住前身,乃是《落英刀法》中的「風雪漫天」,刀光碩碩,老賊步步逼近。

  老賊突然眼前一黑,一口大黑鍋當頭罩來,大刀一陣胡亂砍在鐵鍋上,「桌球哐啷」。緊跟著老賊腹部一痛,被踢中一腳,下盤不穩,向後跌倒。

  「他奶奶個熊!」

  老賊灰溜溜爬起來,怒不可遏,兩腳跺碎黑鍋:「出損招……」

  阿又阿木兩名刀客,出師東瀛武林世家,深諳兵道,早已躍上茅屋,預測李洵三人定會從屋頂逃跑,到時候來個出其不意,以逸待勞,一擊必勝。

  「都給我閃開。」

  智深運勁雙臂,舉起石碾子,氣沉丹田,大喝一聲,「轟隆」撞塌了後牆,率領武僧從後突入。手中紫鱗槍大開大合,可在這狹窄的茅屋中竟然施展不開,時常碰壁,要麼就是打在柱子之上。

  秦文玉繞柱躲避,時不時刺出一兩劍,幾名武僧應聲而倒。

  老賊舞動大刀,一步跳進前門,對秦文玉形成前後夾擊之勢,秦文玉應付起來委實吃力。幸在《清風劍法》招數變化無常,再則自身內力較為淳厚,反覆使用一十三招《清風劍法》,前後格擋了七八十招,已感汗流浹背,但氣息仍舊平穩。


  秦文玉心急之下,已無所忌憚,面臨大敵,劍法不知不覺間,竟越用越熟,快慢有致。

  「《清風劍法》不能一味求快,或求慢,快慢之機;陰陽之理,只能日積月累才能體會其中奧義。」秦文玉一招「十月清風千飛葉」,劍影飄忽不定,虛虛實實,一劍刺出,正中智深左腿。

  智深「啊呀」一聲,破口大罵。老賊趁機殺近,橫豎兩刀砍向秦文玉後背,後方全無防備,已在刀鋒籠罩之下,危機萬分。突然黑暗中躥出一人,正是李洵,一劍戳中老賊左目。老賊丟下鋸齒刀捂住眼睛,鮮紅的血水順著手指縫流淌而下。

  他現在已不是獨眼龍,而是無眼龍了。

  秦文玉「十月清風千飛葉」劍招未完,跟著向後斜拉一刺,正中老賊左胸。慘叫聲再起,一看連傷二人,秦文玉嚇了一跳,急忙撒開手中的劍。

  老賊向後仰面而倒,一命嗚呼。

  李洵道:「葉鴻失血過多快不行了,得想辦法離開這裡,找個僻靜的地方為其治!」

  智深舉槍又上,前門還有武僧掄動戒棍,不斷涌殺進來。

  李洵靈機一動,道:「文玉來!」對著柱子一指。

  村間房屋支柱本不粗實,大多已因漏雨而腐朽,兩人合力向柱子擊去,茅屋震顫了幾下,土石簌簌落下,柱上已初現裂痕。

  躲避智深槍擊的同時,秦文玉細心配合,兩人再次出掌一擊,「轟隆」一聲,茅屋瞬間坍塌,眾武僧叫叫嚷嚷,智深等人皆被埋在茅草之下。

  茅屋頂上伺機而發的阿又阿木吃了一驚,喊了一聲:「八嘎呀路!」腳下一空,隨著茅屋的坍塌跌落下來,猝不及防。

  「這倆兔崽子!」

  眾人罵罵咧咧,掃開頭頂茅草,定睛一看。只見李洵背負著葉鴻,秦文玉墊後,一前一後向村外山林中逃遁而去。

  「追!今日勢殺此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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