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凌霄殿前疑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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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文玉拿捏不定,只待那人走近,緩緩摘下斗笠,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龐,秦文玉才驚呼:「大,大師兄……你終於回來了!」

  此人正是李洵,因奉師命下山歷練,至今方歸。

  「一琴一劍一杯茶,不問世俗桃李花。」

  李洵笑容和藹,雙眸略帶風霜,道:「文玉,這麼晚了還在練劍?」從秦文玉手中接過劍來一看,發現劍鄂邊緣已生了點點焦鏽,刃面也不甚鋒利,還帶幾個卷口。

  隨即,取下自身背負的利劍,道:「此次下山歷練,受江州別駕孫大人饋贈一柄劍,名為青鋼,雖算不上名劍,但也分外趁手,我把它送給你,祝你劍法早成。」遞出劍來,「寶劍贈英雄,別辜負了師門的期盼。」

  秦文玉撓了撓頭,心想如此貴重的禮物,自己怎能隨隨便便就接?正想婉言推辭,李洵已把劍塞到自己手裡,「拿穩了,手不離劍才是真正的劍客!」

  「這,這……」秦文玉握劍在手,沉甸甸的。

  李洵道:「怎麼?不喜歡嗎?還是嫌棄?」

  「不是。」秦文玉抽出劍來,月色溶溶之下,劍鋒明亮,隨意揮舞,帶起一陣破風之聲。可見淬鍊得方,鋼火十足,真是一柄好劍。臉上露出喜色,道:「多謝大師兄。」用袖子反覆拂拭劍鋒,滿是心喜。

  李洵輕拍秦文玉的肩膀,欣慰一笑,道:「三月沒見,你的小牛長大了嗎?」

  秦文玉恍然「哎呀!」一聲,忽然變色道:「糟糕,今天聽兩位師傅講道,竟然忘記餵牛了。」急忙收劍入鞘,道:「大師兄,我,我……我先去餵牛……」

  「我跟你一起去吧!」

  秦文玉從弟子居中牽出小牛,唯恐打擾其他同門休息,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小牛被牽到凌霄殿右側的緩坡之下,此方向陰,山草極嫩。小牛歡快地在山坡吃草。

  李洵跟秦文玉並肩坐在草地上,頭頂月亮偏西,閒談良久。李洵順便指點了下劍法,道:「看好了,藉助內力往上疾躍,全身內息灌注在劍鋒之上,可謂孤注一擲,無堅不摧。」

  李洵身形輕靈,月亮之下,一躍而起,劍鋒鳴顫,身在半空一劍突然刺出,全身力量集於劍鋒一點——碗口粗的桃樹已被「刷拉」一劍刺穿。

  劍音長鳴。

  李洵長長呼出一口氣,調勻內息,道:「天外飛仙之精髓,便是全力一搏;憤然一擊。」

  「勝則已,敗則亡!若無法做到一擊破敵,而你力已用盡,敵人卻餘力無窮,趁時反擊,你可謂毫無招架之功,只能束手待死。」李洵拔出劍來,拋給秦文玉,道:「在毫無把握之下,此招數不可輕用。」

  秦文玉點點頭。天下武功招數,無非就是一套動作,形之於外,聰慧之人依葫蘆畫瓢,一看即會。但招數之精髓卻形之於內,如何運力?如何起手?怎樣伺機?如何連動?當中奧妙無窮無盡,一言難盡。故武學大宗匠往往能以最普通的招數,制敵先機。

  「多謝大師兄!」秦文玉持劍默思數遍。

  李洵又問了些最近山門之事,最後道:「不知後山可曾出現什麼異樣?」

  秦文玉玩弄著劍,搖頭道:「我從來沒去過後山,師傅說那是禁地,不給進去。」所以也就不知道,「後山經常起大霧,我進去會迷路的,到時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餓死了倒是不打緊,但小牛沒草吃多可憐呀。」

  李洵臉色沉重,遠遠凝望著蒼梧峰後。

  「大師兄。」秦文玉側頭一問:「你去過後山嗎?」

  李洵怔了怔,道:「我怎麼會去那種地方。最近可有外人來過蒼梧峰?」

  秦文玉凝望著夜空,想了想,道:「沒有啊。聽張師傅說明天有人要來拜山,不知道是些什麼人。」

  小牛吃飽了草,在秦文玉懷中蹭了蹭。李洵道:「時間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兩人在凌霄殿前告別。

  李洵腳步輕盈,奔至中峰問道閣,見樓內燈火已熄,就將兩包上等武夷青茶放在松木門外。這是江州千駒寺智通禪師所贈,因久慕蒼梧峰大名,有意結交,區區小禮,不成敬意。

  其時,帝國境內茶葉產量甚少,僅宮廷,或是寺廟中才有飲茶的習俗,可謂非常珍稀。

  李洵對著問道閣虔誠一拜,輕輕離開。

  寅時,蒼梧峰後山傳來陣陣雷鳴,電光閃爍千里,撕裂蒼穹。

  問道閣之門,呼地一聲打開,一道迅捷的人影衝出門外,背負雙手佇立長廊,遠觀天色。正是李真人。

  烏雲壓頂,狂風呼嘯,群山樹木颯颯搖擺。雷霆自遠方滾動而來,如有天崩地裂之象。

  「老雷打了千年,終是不散。」

  「下雨收衣服了?」張真人打著哈欠探出頭來,神態疲懶道:「李道兄,不必大驚小怪,後山有玄天鏡鎮壓,翻不了天的。再說了,放眼天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蒼梧峰造次,你說是不是?」

  「有你我兩位真人坐鎮,想打誰就打誰,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就只想問還有誰?」

  李真人低頭看到腳邊的兩包茶葉,黯然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鞋子濕了總會幹,天塌了還有山頂著呢。」張真人穿好衣服,「要是你不放心,就去看看?」

  「哼!」李真人道:「非去不可!」這時,一陣濕風撲面,瓢潑大雨由遠而近,噼里啪啦,淋得山野雨霧朦朦,後山景象完全看不清了。

  李真人疑心更重,匆匆取出閣內倚天劍。

  「要傘嗎?」張真人呼喚道。

  「廢話真多。」李真人順手接過,傘撐開的同時,人影已衝出丈許,沒入雨夜。張真人急忙道:「喂,等等我。」穿了蓑衣,戴了斗笠,出門時看見兩包茶葉,只怕被雨水淋濕了可惜,撿起來放進閣內,這才不急不緩的向弟子居款步而去。

  眾弟子早已被雷聲驚醒,都隔窗側耳傾聽著雨聲,靜默經文。唯有秦文玉生怕自己的小牛被雨水淋了,衝出房門,牽牛進屋。

  一道雷鳴電閃,秦文玉不禁抬眼望去,白光刺眼,只見弟子居的屋脊上站著一道黑影,身穿蓑衣,頭戴斗笠,背對著自己,顯得格外神秘,電光忽明忽暗之間,讓人倍感心驚。

  秦文玉高呼:「張師傅,雨下這麼大,快進來避避雨吧!」這麼一呼,弟子居窗子紛紛打開,眾弟子齊刷刷探出頭來,目光同聚屋頂。

  屋脊黑影微微一顫,顯是吃了一驚,他鎮定後,朗聲說道:「我來是要通知你們,暴雨突降,今日晨修取消,不必前往紫氣岩。修道之功,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爾等不可存絲毫怠惰鬆懈之心,自行在居中修煉,日後我要考教,切記切記……」聽這聲音,果然是張真人。

  「老道去也!」話音一落,張真人已經消失不見。

  坐在凌霄殿的屋檐下,張真人摘下斗笠,一抹臉上雨水,連打三個噴嚏,嘀咕道:「這臭小子,我穿成這樣居然還認得出來。看這雨一時半刻也不會停了,不知李道兄那邊如何?」向後山凝望,只見一人在山林中狂奔。

  張真人立馬隱沒身形,偷眼看去,卻是陳歌。他一路奔回弟子居,而他來的方向恰恰是後山!

  後山可是禁地。

  他去後山幹什麼?

  張真人疑雲大起:「此子心術不正,倒是我看走眼了。不過諒這小子也沒這潑天的膽量,目今只能假裝不知,靜觀其變。」先行回問道閣,燒了壺熱水,泡開青茶,靜候李真人歸來,再做定奪。

  「怎麼還不回來?」張真人一手持《道德經》,眼睛卻盯著峰下群山,心中有些焦急,只想等李真人回來後,給他一個大大的意外。

  樓外雨勢稍停,東邊天色已明。張真人雙手抱胸,沉著臉,一副興師問罪的嚇人模樣。

  茶涼的時候,張真人聞風聽聲,知曉李老兒已回,急忙拿起書來大聲朗誦:「道可;道非——常道。」

  「道你奶奶……」李真人如颶風般沖入閣樓,甩出雨傘,道:「我就說你老小兒沒安好心,這油紙傘全是蟲蟻啃食的破洞,淋了老夫一身。」脫下濕漉漉的道袍,隨手一丟,拿起案上茶杯,怒道:「這茶怎麼還是涼的?」順手潑出。

  張真人冷笑道:「怎麼?你還想喝熱茶?」

  「要不是看你小老兒年紀大,老夫早就一掌打得你骨斷經折。」李真人隱忍片刻,道:「老夫昨夜在後山念誦了七七四十九遍《南華真經》,嗓子都啞了,回來還沒口水喝,你倒是清閒,睡到天光大亮,還在說風涼話。」

  「你我老嘴老臉,別拐彎抹角,什麼熱茶不熱茶的?有話直說,你娘的有屁就快放。老夫青州人,凡事圖個爽快,最討厭磨磨唧唧。」李真人手承壺底,一壺冷茶,在內力催動之下,不過片刻,便熱氣騰騰。

  張真人鄭重其事:「我就問你,陳歌是不是你一手教出來的?」


  李真人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自行倒了一杯熱茶,突然打了個噴嚏,怒道:「你剛才是不是在心裡罵老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張真人閉眼,漫不經心道:「昨晚我候在凌霄殿,唯恐有外人入侵,不經意間看到陳歌從後山歸來,你說巧不巧?」細細一推敲,誰下大雨還出門的?你說可疑不可疑?

  「那又如何?」李真人道:「老夫去了後山一切如常,只不過是一場普通的夜雨,有甚奇怪的?你別杯弓蛇影,一驚一乍。」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張真人起身寬衣解帶,鑽進被窩,一副愛信不信、事不關己的神情。片刻之間呼嚕聲響。

  「哎!」李真人沉思良久,重重放下茶杯,盯著張真人熟睡的醜態,心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來日一試便知。若是陳歌真與後山有所關聯,私入禁地,非親手斃了他不可,但轉念一想:「如此武學奇才,世間少有,廢了當真可惜。要不然打斷他一條腿?小施懲戒也就行了,過後再把他腿接起來。」

  峰下鐘聲響過之後,李洵飛奔問道閣,稟道:「兩位師傅,山下村民前來拜山,還帶了些雞鴨魚肉,說是以感蒼梧峰多年庇護之恩。」

  「哦?」李真人起身,詫異道:「洵兒幾時回來的?」

  李洵跪下磕頭,道:「昨晚小徒趁月色清明,連夜趕路回山。本想當面叩拜兩位恩師,但唯恐深夜打擾清修,就放了兩包茶葉,以示孝敬。」

  李真人手捋鬍鬚,微笑道:「起來吧。難得你這小子還掛念著我倆老傢伙,此行江州可有什麼收穫?」

  「授業之恩,終身難報!」李洵道:「協助當地官府差役、駐軍、團練,剿滅了數伙流寇土匪,當地清平,百姓安樂。並且受邀前往千駒寺參禪論道,受益匪淺。」

  李真人點頭讚許,道:「雖說天下萬道千法,追根溯源,卻不離其宗。蒼生仰止的明月,僅有一輪,只是所行道路不同而已,佛道本是一家……」

  耳邊鼾聲大作,張真人迷迷糊糊,夢囈道:「智通那小禿賊,就是固執,嫌頭上虱子多,官府鹽稅重,乾脆就把頭髮都剃了,入了佛道。李道兄,你可曾聽說雙武滅佛?又可曾記得三十年前的往事?」

  李真人警然,「還裝睡?」一把扯開張真人被子,喝道:「有人來拜山了,你還不快去看看?瞎胡扯什麼?」

  張真人睡眼惺忪:「這等小事,你去也一樣。昨晚沒睡好,讓我好好睡個回籠覺。」

  「打架的事老夫說了算,生活上的事你說了算。快給我起來。」李真人凝聚內力,一吼而出,聲震屋瓦。

  這麼一吵,再難入眠。

  張真人換上嶄新的紫袍,手持拂塵,神態柔然。隨手凌空一攪拂塵,一輪太極隱顯現於空中,瞬間消散,他道:「取本座筆來!」煞有介事,儼然一副大天師的模樣。

  李洵最為精明,手托筆墨紙硯,以及一方璽印,道:「真人萬福!」

  李真人閉目養神,喃喃自語:「漢中張道陵天師、冀州張角太平道天師,姓張的道士可真多,你八成也是憑關係混入的道門,糞草一個還故弄玄虛。」

  眾村民在凌霄殿前參拜、上香、焚表,上告:玉皇大天尊——云云。

  暴雨過後,土地泥濘,村民為表誠心,盡皆跪伏於地,不敢起身。蒼梧峰弟子見張真人到來,急忙推開凌霄殿門,內一陣空朦,四壁皆空,殿首上書「乾坤」二字,如龍似鳳。

  「不尊三清,不崇玉皇,不奉幽冥,無忌鬼神,上天下地唯有乾坤,此之方為道哉!」

  張真人上香畢,就案而坐,道:「陳歌,取紙來!」心想這群凡俗之人拜山,不就是為了得一道驅邪祈禳的符咒嗎?有何難哉。

  陳歌早已準備好,遞上一疊黃符。李洵在一旁細細磨硯。村民王大錘叩首再拜:「在下山下鄰友王大錘,因……」

  張真人道:「有因必有果,給你們每人一道祥符,好麼?」

  村民相覷,道:「老仙師,您還沒聽我們把話講完……」

  上官曦月看張真人臉色似有不悅,便道:「真人正在溝通天地,爾等切勿滋擾,靜侯一旁便是。」眾人怕老仙生氣,霎時鴉雀無聲。

  殿內青煙裊裊,光線昏暗。張真人念了幾句真經要文,便道:「陳歌,把燈籠點燃!」

  陳歌依言而行,爬上梯子,逐一點燃十六個大燈籠。本可以藉助靈動的身法攀柱而上,但在凌霄殿展露身法,不免有逞能露技之嫌,是對「乾坤」二字的大大不敬。


  張真人細心觀察,沒看出任何端倪,心想:「果真藏得很深,身法上居然不露任何行跡。」

  陳歌欠身一拜:「真人!」燈籠已盡數被點燃。張真人離開座位,招手道:「你過來。」

  村民又忍不住拱手,道:「老仙師,我們這次來……」

  「來什麼來?」張真人扭頭,沉臉道:「給你寫道祥符好不好?」

  上官曦月跟著道:「老頭子,誰讓你說話了?沒看見天師正忙嗎?能獲得天師一道祥符,可是你們三生三世修來的福分,不好好珍惜,卻如此聒噪個沒完。」

  張真人一拍陳歌肩膀,內力無形侵入其體內,不動聲色,道:「這次的符咒,就由你來寫!」陳歌氣海內息雖不純厚,但絕無任何不正之力。

  陳歌蹙眉道:「弟子從未學過寫符。」

  張真人往大袖中一掏,是一張舊符,便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就照我這個依葫蘆畫瓢。」展開符紙,放在桌案上。

  李洵在一旁卻不明所以,僅感覺今天張真人舉止異乎尋常,不知在搞什麼鬼。

  陳歌提筆,照著符咒一畫,「道——」最後一筆拉得很長,字體優美,陳歌問:「張師傅,您看如何?」正準備寫第二張。

  張真人雙指捏住符咒,凝目端詳,筆畫間仍舊沒有任何異樣。無可奈何之下,張真人嘆息一聲:「若不老實交代,別怪本座無情!」一指摁住陳歌頸中「天突穴」,說:「要死還是要活?」

  陳歌瞬間啞然,表情震驚。

  「天突穴」屬於任脈,位於咽喉之下,左右正中線。《靈樞·本輸》曾有記載:針灸此穴,可治氣喘、咳嗽等疾。但給張真人如此制住,猶如捏蛇七寸,一用力,哪還有命活的機會?

  陳歌心念電轉:「張真人為何要一招致命?難道是為了昨晚文玉之事?後輩比武,本就以公平取勝,雖有過分之處,給了文玉難堪,但為師者亦不能咄咄逼人,跟弟子為難。若有心偏袒,何為大道?枉稱真人二字。」

  奈何李真人不在,不然陳歌自有辯論。但是轉念一想,自己為何而生?為何而死?陳歌扭頭向秦文玉微微一笑。

  秦文玉一愣,「陳師兄,你在寫符咒嗎?」卻不知他要穴已被制住,生死一念。

  張真人內勁已全灌食指,目光冷峻,道:「還不詳細說明,更待何時?」

  「詳細說明?意思是讓我當眾向秦文玉道歉嗎?」

  陳歌平日裡不屑爭辯,性格孤僻,行事作風往往有違常人。你要他死,他偏要活。可謂之——向死而生之堅韌。類似魏晉之風,就像竹子!

  「雪壓枝頭低,雖低不著泥!」

  陳歌一字一頓道:「我想死!」閉目等待。反正這條命是兩位真人所賜,死又何妨?心中無悔,嘴角含笑。

  張真人分外詫異,李洵更是聽得一清二楚,手中硯台打翻在地,濺射四方,忙道:「師傅……」

  張真人躊躇半晌,便道:「那……你就死去吧!」後山之秘,不容任何人染指。張真人抱有「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之心。

  王大錘又磕頭膜拜,道:「老仙師,我們村的情況很棘手呀……西瓜都被偷光了……」

  「什麼西瓜不西瓜?給你一張祥符好嗎?」張真人呵斥道:「本座今日要除凶去惡,爾等都退出殿外。」

  上官曦月嘻嘻哈哈,轟散村民,道:「都退開,老仙人要剷除叛逆了。」弟子驚詫之餘,紛紛退出凌霄殿。均想:「一向心平氣和的張真人今日怎會性情大變?突然要殺陳師兄?難道陳師兄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嗎?」心中惴惴。

  張真人肅然道:「本座再問你一遍……」

  話音未落,上峰突然傳來一聲暴喝:「狂妄!」群林風動,山石滾動。

  李真人氣勢磅礴:「老夫親傳之人,即便要死,何需你老兒動手?」跟著,乾坤二字已被震碎,牆壁磚塊四射,李真人白衣飄飄,凌於眾人之上,道:「不問青紅皂白,就肆意枉殺我徒,是何道理?諸人退下,今日我要與張道兄一決春秋,鑑別陰陽。」氣息萬分凝重。

  張道人為李真人聲勢所震,手指一松,又問陳歌:「你為何要染指後山?是受人指使嗎?」

  陳歌道:「我從未去過後山!」隨即一招神龍擺尾踢碎了桌案,黃色符咒漫天飛揚。大袖一甩,出了凌霄殿。

  張真人呆在原地,心想:「真是個好小子!」只聽凌霄殿外有陣陣雞鳴,卻是村民們送來的幾隻老母雞,以及一些蔬菜肉食。當然啦……還有幾位泥瓦匠,特來修繕道院的,順便還可以補一下被李真人撞穿的牆壁。


  「牆壁就刷成紅色的,看上去喜慶。弟子居那邊還需要蓋間牛棚……」張真人跟沒事人一樣,對村民指指點點,「怎麼?居然還帶酒來了?」

  「老道我想喝酒了!」

  張真人坐在台階上,凝望著陳歌遠去的方向,只剩青松,而不見白衣。經這麼一試探,不禁悵然:「雖不具道風,卻道骨極佳。」

  李真人沉吟道:「老道就說你成天杯弓蛇影!」

  張真人一笑而過。

  村民王大錘再次鄭重其事,道:「兩位老仙師,俺們村的西瓜玉米都被偷了……」

  李真人冷冷道:「那該報官去,別什麼事都找我們蒼梧峰!」

  眾村民皆說:「鬧鬼了!村中有鬼啊……」官差自然管不了鬼。

  「混帳!天地浩然,何來鬼魅之說?」李真人勃然而怒,顯是方才怒氣未消。

  村民不依不饒,苦苦哀求,王大錘道:「我對天發誓,要是村中沒鬼,就讓這幾個年輕力壯的泥瓦匠全死在蒼梧峰上!」說得信誓旦旦,可見其心至誠。

  十二名泥瓦匠頓時暴跳如雷,道:「你這老頭,剋扣我們工錢也就算了,發毒誓還拖帶上我們,今天非教訓你一下不可。」說著,擼起袖子,「打斷他兩條狗腿……」

  王大錘連連搖手,滿臉笑容,解釋:「你們意外死了有五十文錢的安家費,這不是提前說好的嗎?可是我死了呢?你們想想,什麼都沒有了,包括你們的工錢也沒有了。」愁眉苦臉,一臉無奈。

  泥瓦匠心想言之有理,狠狠瞪了王大錘一眼。

  「簡直愚不可化!」李真人好不耐煩,重哼一聲,道:「李洵,你帶幾名師弟去看看怎麼回事。文玉,你也去跟著歷練一番,看到底是什麼鬼?」

  眾村民叩首再拜,諸弟子在李洵帶領下即刻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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