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蒼梧峰間凝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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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清明,夜風涼得很,賊涼。

  半峰間,紫氣岩。

  蒼勁古松下,坐著十七名白衣弟子,按天罡北斗排列,錯落有致,以對應周天星宿。匯聚太陰之氣,行呼吸吐納之功。

  諸弟子身顯空靈,似是與萬物融為一體,聆聽道音,道法自然!

  「知其白,而守其黑。」

  「知其紅,而明其綠。」

  這就是他媽的長江北岸,猇亭蒼梧峰間!山高月小,放眼一片蔥翠,鳥語花香,山泉叮咚,當真世外小桃源。

  當年漢昭烈皇帝就是在這一帶,統兵七十萬,結營八百里,與東吳展開夷陵之戰,雙方荷戟執戈僵持九月有餘。入秋,秋風蕭瑟,陸都督放了一把火,全他媽的都付之一炬,燒了渣子都不剩。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雖聞勝敗乃兵家常事,但卻又不知多少英豪埋葬在這群山之間,淪為塵土,可悲可嘆。

  「雨洗青山秀,千紫萬花紅。」

  古松上首,兩位「真人」端坐紫氣岩,悉心傳道,恰如淵渟岳峙之狀,星河璀璨,氣象非凡。

  兩位真人,一個姓李,一個姓張!

  姓李的個子要高一些,姓張的要矮一大截。

  「吾輩習道乃是修身養性,所悟招式,也非與人比拼圖強,意在強身健體,守精固元。若用來與人爭鬥,不免同大道南轅北轍,有違修道初心。」

  李真人白須白髮白袍,一身白。皓月當空,臉上猶如罩了一層十月白霜,讓人不寒而慄,嚴肅極了!

  十七名弟子都很害怕,一害怕,便道心顫動,這麼多玄乎其玄的話,也只記住了十之三四。

  李真人睜眼:「都記住否?」

  眾弟子拜道:「謹記真人教誨。」

  李真人道:「收功!」袖風卷得落葉飄飛,塵埃飛揚。

  風聲鶴唳,一隻白鶴展翅翱翔群山,繞月盤旋三周,突然一坨糞便從天而降……好巧不巧,「吧唧」一聲,落在了李真人的明玉冠上!

  眾弟子目瞪口呆……

  張真人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李道兄,恭喜,恭喜。」只因內力充沛,笑聲遠盪山野,久久不散,「常聽天上掉餡餅,這天上掉大糞還是頭一遭遇到,李道兄當真驚為天人,羨煞我等。」笑聲久久不止。

  「孽畜!」

  李真人劍目一橫:「找死!」

  右掌對天揮劈,振得松枝颯颯搖曳,氣盪青霄。白鶴身形飄逸,一個筋斗,遠遁而去,數根潔白的羽毛在空中飄然落下。

  「哪裡逃?再吃老道一掌。」

  李真人左腳一跺,內勁擴散,塵芥亂卷,作追雲逐月之式。

  張真人慌忙拉住,勸道:「李道兄,何必跟一隻白鶴計較呢?我來給你擦擦。」伸出大袖,就因鳥糞太過新鮮,手又縮了回來,尷尬道:「連幾坨鳥屎都容它不下,今後怎成大道?你剛才不是說為道者日損,我看你現在挺損的,道果將非你莫屬,可喜可賀,這鳥糞也就留著它吧,不用……不用擦了。」

  李真人臉色沉的像陰山,漠然道:「這隻白鶴可是你養的!處處跟老夫針鋒相對,本座可得罪你否?」

  張真人無辜極了,道:「李道兄你沒得罪我呀,絕對沒有,我敢對元始天尊發誓!」信誓旦旦:「還有對太上老君發誓。」

  李真人道:「今日本座就先得罪你了!免得日後吃虧,悔之無及。」左掌畫訣,一推而出。

  李真人這麼一推暗含純陽至剛之力,若泰山崩塌,勢不可擋,宏窮無極。張真人肚子一挺,莫名大了一圈。李真人這一掌驚天偉力卻像傾泄九淵,無盡無終,不受任何迴響。

  台下眾弟子修為尚淺,僅以為張真人體態臃腫,李真人這麼隨便推去,沒能推動他。

  豈知這平凡一推,正是一次大道對決!

  張真人鬚髮皆黑,長長的眉毛從兩側垂下,黑色的道袍雖然寬大,卻難以遮掩他的大肚子。與李真人齊身而立,一人猶似古松,鶴骨松姿,一人卻像個肚滿腸肥的富商,更像個……他媽的矮冬瓜。

  眾弟子湧上前去,一同勸道:「兩位真人息怒啊,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說……」不勸還好,一勸李真人怒火更熾。

  李真人肝火旺盛,脾性易躁——猇亭的三名獵戶,只因迷路誤入後山禁地,就被李真人活生生震死。事後又悔惜不已,還為三名獵戶起了墳頭,好生安葬,心下懺悔。


  用張真人的話來說,這就是——做彌補之功,恰如世俗愚夫亡羊而補牢!

  「爾等小輩退開,免得誤傷。」李真人起手,批亢搗虛式,風無形,落葉在徐徐捲動。

  台下弟子只感覺一陣陣氣流向紫氣岩匯聚,李真人道袍鼓動,道:「張老兒,今日豈能容你,非打斷你幾根肋骨不可!」

  張真人跳下紫氣岩,腳步踉蹌,差點摔倒,嘿嘿一笑:「腿坐麻了,沒站穩。」眾弟子攙好張真人。

  張真人鄭重道:「李道兄,先等等。」

  「你待怎滴?」李真人五指一松,凝聚之力瞬間消失,收發自如,眾人無不驚嘆。

  張真人揪過一名弟子擋在身前,道:「你我只因一時怨氣,就在眾小輩面前撕打毆鬥,哪還有真人的風範?豈不是貽笑大方?老道我麵皮薄,萬萬不能跟你動手,要打我就讓他跟你打!」

  「他?」眾弟子齊刷刷回頭,一看之下,不禁詫異,心想:這小子不是秦文玉嗎?以前家裡是放牛的,他爹喚作秦鐵柱,機緣巧合之下被張真人帶入蒼梧峰修行大道,改名文玉。

  「弟子居里還養一頭牛呢。成天割草餵牛,本性難改,居然還說猇亭草綠,牛最愛吃。他是來習道的?還是來養牛呢?」眾弟子靜靜看著他,神色複雜。

  「弟……弟子打不過。」秦文玉皮膚黝黑,愣頭愣腦,不說不敢,反而說打不過,那意思不就是——打得過,就可以打了。

  李真人喝道:「好啊!你又在拿小輩侮辱老夫。文玉閃開。是可忍孰不可忍,先打得你張老兒鼻青臉腫再說,出招罷!」

  張真人低聲囑咐道:「文玉你可得手下留情啊,這老頭樣子兇巴巴的,其實不經揍。」

  秦文玉傻眼了,兩位皆是師長,做弟子的又怎可主動向師長討教?況且現在自己還只會放小牛,根本不明大道真理,如何過招?一時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麼好,突然跪下,一個勁磕頭:「李,李師傅饒恕我,我,不,弟子不想跟你打架。」

  李真人看此子心存尊師重道之念,心下大慰,怒火也就消了一半。

  「文玉起來罷!」李真人隔空伸手一扶,一股清風拂來,秦文玉不由自主站起身,表情驚詫,只覺周身輕飄飄的,不明所以地抓抓腦瓜,心中甚是奇怪,自己怎麼無緣無故站起來了?

  李真人負手而立,溫言道:「上個月張老道偷偷傳了你兩招劍法是不是?」

  「你……你怎麼知道?」秦文玉一呆,竟忘了對李真人的尊稱,一名女弟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麼你你我我的?該叫真人。」一手刮刮小臉:「瞧你那愣頭愣腦的樣子。」

  秦文玉蹙眉,滿臉焦慮道:「弟,弟子愚昧,記性又差,劍法還沒領悟,只單獨學了一殘招天外飛仙。」

  「哦?」李真人奇了,問:「聽招式名字不俗,這胖老頭又在玩什麼古怪?」又道:「你且演示來,讓本座看看。」

  秦文玉解釋:「張師傅說了,這招劍法只是用來強身健體,沒有其他用處。」

  張真人在秦文玉後腦勺拍了一記,道:「傻小子,怎麼會沒用呢?不強身健體,如何消滅壞人?」又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道:「我讓你先練清風霽月,再練天外飛仙,你怎麼顛倒過來,簡直毫無章法。」

  「如此修行,再練一百年也無濟於事,以後還怎麼懲惡揚善,拯救世界?」

  張真人第三下沒能打到秦文玉,他躲開道:「弟子割草時候還想起來的,餵完了牛,一時忘了。」

  張真人出手極快,閃身在秦文玉右側,一把揪住他耳朵,道:「信不信明天就把你的小牛煮熟?我已經三個月沒開葷了。」陰沉沉地一笑。

  秦文玉睜大眼睛,知道張真人愛吃肉,心急道:「張師傅,千萬不要啊。以後我一定好好用心練劍,你可別吃我的小牛。」

  一眾弟子皆在暗笑,心中卻又不免羨慕,能受兩位真人傳個一招半式,可謂夢寐之求。就連入門七八年的弟子,仍每天劈柴擔水,燒火做飯,不禁心有妒意:「文玉如此笨,能比我們強到哪去?張真人憑什麼單獨傳他招數?倒要看看,這麼笨的人能使出多高明的劍法來。」

  李真人道:「名師出高徒,文玉能得張道兄垂青,必是有過人之處。奈何老道年邁不便與年輕人拆招……」

  話音未落,張真人打斷道:「你年邁?我比你還大兩歲呢。」

  李真人不置理會,抬頭望月,道:「陳歌,你就向文玉討教幾招,點到為止,切記不可傷了張老兒的高足!」


  蒼梧峰諸弟子其學藝,各有所授,各有所成。或如李真人至陽至剛,或似張真人如淵似海,不一而足。

  大道無窮,又豈能偏執於一端。

  古松下,陳歌正少年!

  松影擋住了半邊臉頰,卻遮不住稜角分明的輪廓,他沉默無言,雙眉如劍,若不開口,絕沒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陳歌拱手:「是!」

  與秦文玉相對而立。

  「請賜招。」

  陳歌作禮,秦文玉猶豫片刻,跟著做同樣的動作,彎腰道:「承……承蒙指……指教!」,剛剛抬頭,一拳已當胸擊來,出其不意。秦文玉躲避不及,身子向後一仰,四腳朝天,狼狽不堪。

  眾弟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兩位真人對視一眼,別有深意。

  陳歌也不伸手扶起秦文玉,說了句:「領教!」便轉身向古松陰影中走去。

  瞬息之間,勝負已分。

  「喂,你等等。」秦文玉只覺胸口跟後背隱隱作痛,站起身來,叫住陳歌,道:「我,我還沒準備好。」

  「沒準備好?」

  「你怎麼不早說?我以為你已經準備好了。」陳歌回身:「那就再行領教。」

  秦文玉又道:「等等。」轉頭看向張真人,目光求助:「張師傅你傳了我《清風劍法》,可是這山中去哪找劍?」沒有劍,又如何施展劍法。

  「古人云:萬變不離其宗!」

  張真人心想:「文玉這孩子歷來愣頭愣腦,倒是我失了計較,傳他劍法之時忘了去火灶房找根燒火棍給他。不成的話,茅坑的攪屎棍也行。」

  李真人朗聲道:「道祖云:兵者乃不祥之器。你兩小輩出手無輕無重,不免傷了同門,就空手過招吧。」

  「可是弟子學的是劍啊……」秦文玉懵懵懂懂。

  李真人道:「心中有劍,手中無劍,有無相生,你學道這麼多年還不明白這個粗淺道理嗎?」

  張真人心念一動,一指那株古松,湊耳向秦文玉道:「這李道兄小氣得緊,連把劍都捨不得給你,算了,你也別計較細枝末節。記住一句話——打不過就跑!但是別跑太遠,萬一你迷路了,為師還得去尋你。」

  李真人何等功力,縱然相隔數丈,卻已將張真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怒道:「好啊!你敢說老夫小氣?」

  「曦月,去取本座的倚天劍來!」李真人一臉傲然:「好讓文玉施展天外飛仙,我倒要看看張老兒所研劍招到底有多神妙?」

  一名姓上官的女弟子躍眾而出,道:「好嘞,我這就去。」轉頭對陳歌兩人說:「你倆可等我回來,不能先動手哦,我最喜歡看熱鬧了。」嬉皮笑臉而去。

  「何需用劍!」張真人喝住上官曦月,說道:「李道兄此言差矣。兵法有云:敵進我退、敵強我避。勝負之數怎可用兵威強弱來定論?」

  李真人道:「張老兒又有何高論?」

  張真人說:「高論不敢當。」倏忽一推秦文玉,喝道:「揍得連他老媽都不認識!」

  「不行,不行……」猛推之下,秦文玉抵受不住,一步沖了出去,自然而然抬起雙手亂擺,毫無章法的胡亂禦敵。

  「亂七八糟。」

  「這是什麼招數?」

  變故奇出,陳歌只能拉開架勢,舉掌迎敵。兩人這麼一對掌,陳歌竟感覺手臂上傳來一股綿厚之力,不甚剛猛,卻源源不斷,避其鋒芒先倒退數步,穩住身形:「再來!」

  秦文玉忙問:「陳師兄,你受傷了嗎?」

  「沒有!」陳歌舞動雙手,左手拿月式,右手擒虎式,皆是極精奧的招數,眾人一喝彩,眼中儘是羨慕。陳歌極其聰慧,平日裡寡言少語,但對兩位真人所授,一點就通,舉一反三。

  雙手各使擒拿,擒虎剛猛;拿月輕盈,盡顯陰陽之變。秦文玉還呆立原地,不知所對,心想:「他要打我左邊還是右邊?」

  張真人提醒道:「他要踢你屁股,小心啦。」

  果然,陳歌左右雙手可虛可實,但他兩者都是虛招,只因高估了秦文玉。陳歌心想自己如此迫近,文玉定然向後閃避,自己右腿出其不意一招神龍擺尾,他在當退不退之際,肯定仰天再摔一跤。「此之謂,出一招備兩招,招數不在巧,而在變。」

  哪知秦文玉不諳應變之機,雙手輕而易舉的就被陳歌控住,難以動彈,更別談什麼《清風劍法》了。陳歌那一腳也自然無用武之地。


  張真人指摘道:「陳歌既然不踢你屁股,那你就踢他的屁股,制人先機。」

  眾人均想:「這張師傅出口怎會如此粗俗,動不動就屁股不屁股的,哪有真人含蓄的樣子。」

  秦文玉也不多想,一腳側踢,陳歌左手鬆開文玉的右手,急忙向下以臂格擋。這一擋本可以順勢抓住文玉右腿,只可惜此招初練,當中變化還未融會貫通。

  「還等什麼?」張真人焦灼道:「你右手砍陳歌左手腕啊……」

  陳歌聞言急忙撒手,雙手擒拿已被秦文玉分別化解,等欲再上時,張真人氣得直跺腳,道:「還不趕緊跑……」

  秦文玉大步躥向古松。

  眾弟子面面相覷,這還是比武過招嗎?怎麼一招過後,便不戰而逃?

  陳歌漠然,既然勝負未分,那就古松之下見真章。

  李真人冷冷道:「張道兄,你這不妥吧?為人師長,小輩鬥武拆招,你豈能當眾出言偏袒?」

  「哦?有嗎?」張真人躍上紫氣岩盤腿而坐,對月輕哼放牛歌:「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哪兒去了……」抑揚頓挫,聲音忽高忽低,音調中蘊藉內力引導。此乃《坐忘論》歌訣,曲調相同,只是換了詞兒。

  李真人暗罵一句:「老不死!」

  秦文玉聞聽此曲,精神一震,內息流轉順暢。

  陳歌招式繁多,一路對秦文玉窮追猛打,各種抓拿手法又都精妙絕倫,兩人圍繞著古松,你打我逃,始終不給陳歌近身的機會。

  兩道影子在月色下飛舞,不禁引來陣陣喝彩之聲。

  「師兄加油,師兄加油!」

  「踢他屁股……」

  「哎……就差一丟丟,太可惜了。」

  「跑的比兔子還快。」

  突然,陳歌氣發丹田,運勁連蹬,一飛而起,雙臂忽展,風聲咧咧,乃是《朱雀卷》中的大鵬式。凌空躍下,雙掌變爪,萬分凌厲。左爪先出而後至,右爪後出先至,一前一後,攻守兼備。

  「竟是青龍一卷?陳歌竟已修煉到此等妙境,當真聰慧過人。」兩位真人暗自讚許。

  秦文玉感覺背後勁風襲來,擔心極了,不覺腳步加快。陳歌這一抓終究慢了半分,指尖僅勾住文玉的道袍,又給他走脫了,懊惱不已,心火頓生。

  道家所言:「鉛汞謹收藏!」

  意思是——鉛體沉墜,比擬腎水;汞性流動,以比心火。固腎水而息心火,內功方得有成。

  修道者,注重息心火;固腎水!大動心火有違道家清靜自然之理念,再者陳歌兩式合一,相互連動,極耗內力。

  陳歌氣息紊亂,落地後身形不動,默默調勻內息。

  李真人已看出其中端倪,初始陳歌招招壓制,若是招數火候充足,便可一招制敵。但總是差那麼一點點,拳掌之風僅僅貼衣而過,有力可用,但難以觸及敵身。

  不禁給李真人一種「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的感嘆。意思也就是:再回家多練幾年吧!

  陳歌體力漸漸不支,額頭滲出汗水,內力不濟,身形自然而然有所窒滯,已經不似適才靈動威猛。

  反觀秦文玉,雖然一味東躲西避,繞樹而奔,步伐卻越來越是輕便,臉上看不到絲毫疲色。李真人點頭:「此子內力精純,遠勝陳歌,只是在招數造詣方面,有所欠缺,說到底還是笨了一點。」不禁苦笑,「只怕如此耗將下去,陳歌終究不及文玉,鍥而不捨,估計會力竭而死。」

  「陳歌只宜速戰。兩人各有所長,若能彼此取長補短,今後成就非凡!」

  李真人抬頭看天色不早,欲出聲制止罷斗。只見秦文玉順著古松兜了個圈子,已轉到陳歌身後,本可以一掌襲敵,但他卻猶豫不決,手掌高舉不下。

  陳歌猛然回身,一招神龍擺尾。

  秦文玉不知如何應對,加之兩人距離又近,躲避不開,左肋遭受一腿,但已不如先前那一拳猛烈,只踉蹌幾步,便即站穩。

  神龍擺尾乃是《青龍捲》中極厲害的殺招,但任何絕妙招數都需有力量的加持,若不如此,威力也就平平無奇了。就如同一名沉魚落雁的絕色美女,若不懷孕,如何生孩子?

  「停手吧!」

  李真人掌風響徹峰崖,道:「秋色平分!為道者自當內外兼修,不可偏執於一端。修道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二人今後需克制心火,虛心問教,取長補短。」


  陳歌秦文玉兩人拱手一拜:「弟子謹記!」

  「中聽!」張真人道:「都散了吧,早點回去睡大覺,明天山下村民要來拜山,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拜山?」李真人蹙眉問:「拜什麼山?老夫怎麼沒聽說?」

  張真人打哈欠,道:「這你就別多問了,咱們不是說好的嗎?平日裡你管打架,我管生活。」

  「散了,都散了……大道都是睡出來的!」

  眾弟子齊聲朗誦:「道法自然,萬物齊一!」

  念畢,逐一退下山崖,盡回弟子居。

  趁著月色,陳歌一路狂奔,幾個起落,率先躍下峰去,在弟子居門口的石碑前靜靜等候,叫道:「文玉!」

  上官曦月奇道:「陳師兄等候在此,是想再跟文玉比一次嗎?」忙拍手喜道:「今晚就是不睡,也要再看一次。剛才還沒有看夠,陳師兄如此絕妙的招數,竟給文玉接連躲開,常聽師傅說抓者不易,避者更難。陳師兄是否當真如此呀?」

  「不行,今晚得分出個勝負才精彩。」也有弟子爭相問道:「陳師兄,你那是什麼武功啊?簡直太厲害了,打得文玉一路逃竄,避之不及。」

  「最後那一腳更是出其不意,若非陳師兄念及同門之誼,有意留情,文玉早就人仰馬翻了。」

  「你們快打吧,我們絕不出聲干擾。」各個抱手而立,圍成一圈,跟沒事人一樣。

  「我看還是陳師兄略勝一籌,就憑那兩手擒拿,如果再快上一點點,文玉在師兄手中,就如小雞崽子一樣,任由擺布,哈哈……」

  秦文玉自己也這麼認為,自己若是燭火,那陳歌便有如皓月。臉微微一紅,「……」

  陳歌冷峻的目光一掃眾人,道:「我只找文玉一人,跟你們何干?」

  葉鴻不屑道:「不打就不打,有什麼稀罕的?要不是李真人偏心,單獨傳授你武功,我也能打贏你。」伸出小拇指在眼前一晃,葉鴻也曾學得幾招零零碎碎的《白雲劍》,用心不專,學藝不精。

  兩個真人的脾氣本就琢磨不定,興趣來時隨意指點你幾招,也有可能幾個月都見不到人。

  「你說什麼?」陳歌一掌揮出,狠狠扇了葉鴻一耳光,冷然道:「你想死?」

  一眾弟子吃驚不小,不敢再過多言語。陳歌師兄沉默寡言,脾性琢磨不透,眾人不敢拂其逆鱗,葉鴻一手捂住紅腫的臉頰,悻悻退回弟子居。

  石碑前,眾人默然散去!

  秦文玉垂手而立,像極了一個乖孩子,道:「不知師……師兄有何吩咐?」

  陳歌隨手拋下一柄劍,沒有任何言語!轉身走了,沒入一片片梨花之中。想來陳歌率先奔回弟子居,便是來拿這柄劍的。

  秦文玉撿起劍,儘管拙嘴笨舌,心中也差不多明白陳歌的意思。嘆息一聲,就著月色,舞了一次《清風劍法》,覺得神清氣爽。

  再照著張真人所述,演了一招天外飛仙,向上倏然一躍,鞋尖踩到石板上的青苔,「嗤啦」滑了一跤。

  秦文玉很快的爬起身來,拍去衣服上的青草,左右張望:「還好沒被人看到,不然又得笑我了。」轉念一想:「不過被人笑笑也沒什麼壞處,別人開心,我自己也很開心。」抓抓腦袋。

  秦文玉當即又想起:「應該先練清風霽月才是,怎麼又忘記了……」

  此兩招是張真人最近新悟,不成劍法,可謂殘缺不全。清風霽月跟天外飛仙講究內外合一,身形需靈動飄逸,劍勢需快速凌厲。但秦文玉如此笨拙,怎能靈動飄逸?即便練上一百年,也無濟於事。

  「那就練上一百零一年!」

  凝望著山下幽暗的道路,想道:「陳師兄脾氣真要強,打不過他,最多我就認輸好了。給我柄劍,是想等我練成劍法後,再堂堂正正比一次?聽張真人說,這劍法只用來強身健體,別無他用。」

  「打架一點都不好玩!」

  山道間一道白影漸漸移近,本以為陳歌去而復返,等走近一看,這人卻頭戴斗笠,背負著一柄劍,杏黃色的劍穗迎風飛舞,白色的衣角沾染點點血跡,恰如寒冬的紅梅。

  周身瀰漫著一股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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