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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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萌走在前面,我跟著,龍爪山是個公園式的山,木質的樓梯還有石階,山腳至山腰更是還有公路,我們沿著公路往上,路邊的樹上掛著彩燈,樹林的黑影,晃動,人影攢動,有人低聲細語,有人很安靜,一句話也不說,就像我們兩個人,李萌亦步亦趨,夜晚很涼爽,繞過一道彎,還有最後一道斜坡,一開始是平順的路,之字形的路,這是最上面一段,走過去,就剩下一道比較陡的坡道,仍然是馬路,不同的是,那坡道中間立著一道牌坊,上面刻著龍爪山字樣,若是白天,還可以見到在牌坊的右下角,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龍爪山此處的由來,是清朝的時候一個北方諸侯曾經在這裡屯軍,石碑隱沒在樹葉雜草間,路燈照在路上,晚上的飛蛾、飛蟲在光影攢動下飛來飛去。

  這段陡坡走起來比較費力,平日裡如果不是加強鍛鍊之人走到此處,是會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在坡道的盡頭處,就是一座廟,小廟,之前就走過的,有一座水牢,已經只剩下整體輪廓,要是再往上走,就只能爬階梯,一級級的石階梯一直通向山頂。

  這座山遍布通往山頂的小路,很多人都選擇那種不好走的小路,以達到鍛鍊的目的。

  因為很長時間沒來過,所以對這裡的光景帶著好奇心的,李萌沒有講話,我本有話要說,一想到之前,便全然失去談話的勇氣,是不是只有當自己能讓別人完全滿意之時才配有講話的資格?閉口不言,是一種看起來明智的抉擇,即便時候不對。

  在青春煥發的時代,神情裡面見不到天真還有活潑的因素,無疑就是可悲的事情。應該大聲的講出來,過分的糾結對錯,還有羞澀,那都是令別人難堪的。

  「你知道龍爪山的典故嗎?」李萌終於回過頭來問,看起來,她也有好多話要講,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如此可作為一個好的開頭,往後的話便好說多了。

  「知道一點點吧,那是清朝努爾哈赤時期的事情是吧?」

  「嗯嗯,你是不是經常來龍爪山?」

  「何以見得?」

  「因為那是刻在石碑上的信息。」

  「嗯嗯,我經常一個人沒有課的時候,會騎上山地車過來一趟,來得次數多了,有一次就關注到你說的那塊石碑,駐足干細看一番,才知道的。」

  「那就是了。」她應該是想著同我口述一番這兒的典故。

  「不過,我了解的也不是特別的清楚,你可以給我講講的。」

  「好呀。」

  我們兩個人找了個長椅,坐下,她挨著我,捋了捋頭髮,接著,就開始講述她的故事,我以為會是石碑上差不多些的故事情節,卻不想,她講的故事,我是那麼的,陌生,好奇心讓我願意細細聽她娓娓道來。

  「康熙年間,朝廷裡面有一位將軍,北方守邊關的飛騎將軍,年輕有為,意氣風華,深受皇帝信任,北方有戰事,便派他駐守在此處要地,有一天,他在對面的河邊飲馬。」李萌指著山那邊日夜不息的松花江。

  「那一定是在夏天,要不然,只要稍微一入秋,江面便會結冰,不會有飲馬一說的。」我這麼想,想聽她把故事說完,看她的下文,有沒有於此相矛盾衝突的地方,真是在鑽牛角尖。

  「他遇見了一位美麗的姑娘,在河對岸,一襲彩裙在河邊漫步,他頓時就被這一場景迷住,任由馬兒在河邊,而不去制約,木在那裡,等到姑娘回過頭看到他的時候,莞爾一笑,該是覺得很好奇,這麼一個身穿盔甲、腰懸長劍的年輕男子,也是有了……額,有了一些好感。」

  「傳說中的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唄。」形容的雖然很粗糙,卻也有幾分道理,我也就這麼想想,自然是靜聽的,我愛聽別人的故事,再者,出於最基本的尊重,也該讓她把故事說完。

  「就這樣,後來的每一天,甚至是下雨的時候,年輕的將軍都會在午時時分牽著馬沿著江邊放馬,與之對應的,那位年輕女子也會出現在對岸,時早時晚,都會出現,江對岸與這邊形成了一種默契,那就是——每天都要見上一面,哪怕只是靜靜的坐著。」

  「後來呢?」她終於吊起了我的好奇心,她看我一眼,四目相對,我避之不及又很快閃開。盯著一個女孩子的眼睛看算是咋回事兒?

  她笑笑,繼續推進故事情節。

  「後來,等到入秋以後,朝廷急召,令飛騎將軍即刻對江對岸的敵軍用兵,令三日內攻克敵軍老巢。接到旨意後,飛騎將軍日夜不眠,也沒有心思每日去江邊見那位姑娘,攻擊的準備已經陸續展開,弓箭,火炮,渡江器械已經準備齊全,年輕的將軍陷入了矛盾之中,作戰計劃已經定好,飛騎將軍清楚,自己不能被情長久的困住,在一個秋夜,江風平定,二更造飯,三更起兵,飛騎將軍一馬當先,帶領先頭軍武裝泅渡,由於對岸敵軍防守的疏鬆,很快得手,後軍息數攻過去,進了對岸的城中,對於反抗的守軍,格殺勿論,這是飛騎將軍很早定的規矩,他們很快拿下敵軍首領的府宅,那裡的抵抗尤其的厲害,飛騎將軍親自前往督軍。傷亡嚴重,直到飛騎將軍親自上馬,才拿下大門,後續大軍一擁而入。」


  「他們會在這裡相遇,是不是?」

  「算你聰明。在搜查府宅的時候,在後花園,飛騎將軍隔著長廊,便看見了她,只不過她的纖弱的手上拿著一把匕首,對闖入家門的敵人,她攔在前面,好像是守衛著什麼,飛騎將軍攔住後面四處劫掠的兵,他一個人前往,去了才發現,那女子的身後,還有一群人,有老人,有孩子,有的默默的哭,不敢高聲,她卻很平靜。她的旁邊站著的,還有好幾位身披甲冑,手持長戟的男人,其中歲數最大的,甲冑精緻的,就是敵軍首領了。」

  飛騎將軍一下就明白這是怎麼一會事兒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鐵腕,一下子鑽進了一股柔情。

  是你?怎麼會是你?能不能不是你?

  不,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另外一個將軍站在此處。他還是冒著殺頭的風險,招降了他們,因為得到的旨意只有兩個字——屠城。

  「為什麼皇帝會下這樣的旨意呢?一個賢明的皇帝是親仁愛民的.「此處應該打個問號,但,那個年代,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奇怪的事情呢。

  紙裡面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後來還是被發現了,天威大怒,將飛騎將軍打入水牢,並另派將軍,執行屠城的旨意,因為這是一群判民。

  她活下來了,應該說是倖免於難,人卻瘋掉了。

  故事講到這裡,她就停住,我沒有想到,故事都會有結尾,是不是?待我重新吧故事的情節梳理一遍,便會覺得,很平常,古裝劇的橋段,有什麼稀奇的,可,若是細細一想,就會去考慮,她講這個故事的緣由,我不知道的是,她的眼角已經因為沉浸在故事裡面而閃著淚光。

  「不說了,我們走吧,再上去一段落,就是山頂了的。」

  「好。」

  從這兒起,再往上,她便沒有再講話,高處的風比下面的要大,看著她的背影,就會覺得似曾相識,至於是在何處,卻是記不得的,就好像你偶然見到一個人,想起曾經你熟識的一個人,那是一樣的感覺。

  山頂的人寥寥無幾,山頂上就可以看到松花江以及江對岸的燈火,在夜安靜的籠罩下,該是能夠聽見江水的生生不息的聲音,萬籟俱靜。

  「今人曾經見江河,江河不留舊時人。」李萌感慨道,很有深意。

  「是的呀,時光變得太快,都抓不住。」這話倒是很應景,符合當時的氣氛。

  「不,我是說過往的人和事情,再也退不回去,時光的河流只會不斷地往前流動,就像是松花江的水,這座城市只是暫時與它邂逅,過了今晚,到了明天,它們就會抵達另外一各地方,且永遠不會回來。」

  她似乎有些觸景生情,而且比我要更加的感性。

  「天太晚了,我們回去吧。」

  「可以。」我們這才往山下走,到山下,在一個小店裡面買了一杯奶茶,我遞給她,她抿著嘴說謝謝,我說她實在不必這樣客氣,一路走,朝著學校的方向,時而有過交談,有說她這幾天上的課程,有說課題的進展情況,有說好玩兒的事情。

  在宿舍樓下分別,不同的是,樓下都會有很多情侶,在這裡依依惜別,但,我們之間不是。

  我到宿舍,幾個正在玩遊戲的室友,一看到我,注意力便都集中過來,張琳放下手裡的手機,先是一笑,我自當是臉紅,因為我知道他所笑何意,另外幾個也是一臉奸笑,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我也就知道,他們笑容裡面摻雜的意味,令我感到很不適和尷尬。

  「成了?」張琳嘴裡叼著煙,手裡操作手機。

  明知道他所指,還是裝著莫名其妙,「什麼東西?什麼成了?」我儼然一笑處之,儘管我知道即將面臨的是室友們的歇斯底里。

  「咦!!!」頓時幾個室友炸了鍋一般,此時,我還沒有注意到,在門後面站著李軒,分了寢室之後,他就住在我寢室的隔壁,彼此經常往來。他在門口起鬨,我才看到他,「哎喲喲,來,快給說說,說說。」

  我白了一眼,在眼前的陣勢之下,一定不要慫,因為你只要一鬆懈,他們就會上頭。

  作妥協狀,」說吧,想聽什麼吧。」

  就像是積蓄了很久的閘口,到了雨期放水的時候,一泄而出,張琳首先跳了出來,」第一個,拉沒拉手呀?」他刻意的擺出一副騷浪的臭樣子,以此戲弄我。我也是擺出一副不屑的氣勢,「還有別的問題麼?有就都儘快說出來。」

  「哎!你們看,這小子可以哈,擺開了對抗我們哈。」


  「你先說第一個。」

  「沒有……沒有那麼快。」

  怎麼讓人相信,孤男寡女的,晚上出去爬山,手都不牽,那幹什麼去了?他們異口同聲的反駁我。

  「你們愛信不信吧。」來接著說第二個問題,「該到誰了?」我指著李軒說。

  李軒看起來一本正經,心眼兒卻是大大的壞,他湊近我,」關於這個問題,我想悄悄的問你。」我撇撇嘴,我倒要看看這小子心裡裝著什麼壞水。

  就在這個時候,兜里的手機響了,「你們等著哈,我接個電話。」因為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的罷休,所以說這話來成全他們的好奇心。

  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電話是余沉沉打過來的。

  李軒和張琳伸長了脖子,看了看手機屏幕,一臉不懷好意,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電話。

  「餵。」此時整個寢室的狹窄空間裡面,頓時安靜下來,我紅著臉,像是第一次上舞台表演的笑劇演員。那種不安,不言而喻,而且在心底里,我覺得我已經虧待余沉沉了,即便是同李萌沒有發生什麼。

  但是,我的確是意識到的,之前看書,就看到諸如「精神出軌」之類的詞語,那時持有懷疑態度,現在心裡有一種愧疚感一下子占據了全部。

  「剛才給你打了好幾遍電話,怎麼就沒有人接呢?你做什麼去了呀?」

  瓦片猶豫了,該不該說跟另外一個女生爬山去了?答案是否定的,指定是不能夠講的,撒謊是不誠實的表現,該怎麼講呢?很簡單,也很難,隨便編個瞎話,便可以糊弄過去,大庭觀眾,眾目睽睽,扯謊很羞恥。

  「我出去爬山了。」由於是語音通話,張琳和李軒湊在我的身邊,想要擺脫都不大可能。

  「跟誰?」

  一下子就犯難,不知如何言說,「說呀,你倒是說呀?」張琳指著他自己,我一下就懂,「跟張琳呀。」我一說,臉上就紅彤彤的,感覺都開始冒了汗。

  「呸!死渣男!」李軒在旁邊作噁心嘔吐狀。

  張琳眯著眼睛笑了,拍著大腿,「軒哥,咱不要這麼直接!人家對象聽著呢,咱們善良點兒不好麼?」

  「哼~,說吧,我都聽見了,跟誰出去了?如實招來!」

  「沒有,沒有,就跟一個同學。」

  「女生吧。」

  再一次陷入猶豫糾結中間,「額……嗯……算是吧。」

  噗嗤一聲,張琳笑得彎下了腰。

  趴的一下,手機就剩下嘟的一聲,我沮喪又後悔。

  異地戀的悲哀就體現在此處,你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留下了很大的謊言和虛偽的空間,溝通和交流也是很大的障礙——一個擁抱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卻要大費口舌,還有可能適得其反。

  其艱難程度,令身處其中的人多麼無奈,好像是海市蜃樓一樣,沒準兒下一秒鐘就會消失。

  我長舒一口氣,皺皺眉頭,不知道該怎麼辦。

  「分了吧,這個多好!就在身邊,從一開始我就不看好你們之間的感情。」張琳打趣的說。

  我卻再也繃不住,「你們都特麼的給我起開!」我的腦袋很熱,發暈,不知道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看著黑黑的電腦屏幕,空白,想去按下開關鍵,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沉思半晌,摸出手機,手心裏面都捏出了汗水,打開手機,消息框裡面一個撇嘴的表情,是余沉沉,她肯定是有話要講的,「你不許再一個人跟別的女生去爬山了。」

  籠罩在頭上的陰雲頓時就散開,因為我正思量著怎麼去解釋,怎麼去回應,像解答邏輯題,給出充分的佐證材料和因為所以,最後明確,我和那個叫李萌的女孩子真的沒有什麼,只是正常的交往。

  現在,就不用。

  當然,她的讓步,讓我很是心疼,我懊惱,「你是有女朋友的人,為什麼還要這樣做,明明知道的,怎麼還要去?龍爪山有那麼的好爬?你不去,李萌會吃掉你不成?」自省和自責追加到我的身上。由內而外的不應該。

  「你自覺點吧。」余沉沉一個白眼。

  「嗯嗯,我知道了。今天是那個我們創新大賽的組員臨時說起去爬山的。」

  「不論是哪個女生,都不可以這樣。」她在後面更正了一下,「除了本人之外。」

  「嘿嘿嘿,知道了,你也是喲,不可以跟男生出去玩。」

  又是一個白眼,「我可不像是你,誰知道你小子會動什麼歪心思。」

  「好的。你早點兒睡覺吧。」

  「我不用你管。你又要去幹嘛?」

  「不幹嘛呀,睡覺呀,明天還有課呢。」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覺,跟豬一樣。說著我們就結束了聊天,我釋然了,因為余沉沉是那麼的懂事,明事理,相比於無理取鬧,是難能可貴的品質。

  而我,除了自責和愧疚,還剩下什麼呢?一隻掛在枝頭的猴子在思考所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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