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門難進,臉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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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紙軍令狀,不僅被壓在了韋曉麗的案頭上,也被許志飛醒目地貼在了自己辦公室的牆上,緊挨著軍令狀的還有一副已經占滿牆中心位置的中國地圖。地圖上,許志飛已經用紅筆在幾個地名坐標上畫了圈,每個圈還用箭頭寫著不同的日期。看樣子僅僅掛圖作戰還不夠,既然自己軍令狀寫的是做第一個吃螃蟹者,哪有不去目的地「嘗鮮」的說法。

  許志飛抓緊列出具體計劃,內容涵蓋出發城市、拜訪廠家、探訪目的、停留日期以及期望達成的合作內容等,然後就等著韋曉麗的一紙批覆。韋曉麗的批覆十分爽快,舉雙手贊成。

  將近一個月時間的外出,對許志飛來說是任務重、時間緊。他安排的路線是先廣東,後省外,並且把海秀縣也列為其中一站,原因在於白艷梅產期也差不多在那個時候,離家近點,可以更方便地陪伴在她的身邊。當初在報方案的時候,許志飛特意和韋曉麗講明了自己的用意,韋曉麗沒有表現出反對。

  深圳當時的工廠關外比較多,那裡也是當年打工妹、打工仔的聚集地,塊狀的發展空間裡,讓你可以很方便地找到一種產品的多家生產企業,也可以較方便地找到一個產品的上下游企業。那時許志飛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坐公車,密閉擁擠的車箱裡,他經常是一支手扶著扶手,一支手緊緊地護著自己的公文包,必竟那是他全部的吃飯家當,丟了就跟丟命似的,損失無法估計。

  許志飛找的地方,目標工廠很多,但是要進門卻沒那麼容易。有些工廠,車間燈火通明,但就是大門進閉,隨你怎樣敲門就見不著一個門衛來上前問你情況。有些直接就是大狗把門,人還沒進去,警惕地犬叫聲就開始大吼起來,直接讓你選擇後退。好不容易進去一家,一聽是說普通話的外鄉人,對方的態度馬上就來了個旋轉式的轉變。許志飛這才感覺到他要重新認識下深圳,正所謂十指都有長短,更何況美好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是要怎樣才能做到「入鄉隨俗」?要怎樣才能「打成一片」?要怎樣才能「坐下來談」?一連串的問題讓他在選擇進與退之間搖擺。退就是打包問題回去問韋曉麗,請她給指條明路。進就是繼續找,十家不行二十家,二十家不行那就增加家數,完全以數學上的概率論來作答成功論,但勝算如何,許志飛心中沒把握。

  「先生,中午到點了,要不要買份盒飯,我們這裡有位置,可以坐下來直接吃。」

  一個皮扶黝黑的婦女,年約四十左右,頭髮盤起,一邊給顧客打菜打飯,一邊見到許志飛路過,就習慣性地招呼起來。在這個婦女的身邊,還有二個小孩圍著她,在自顧自地玩耍。

  這是一個地攤式的快餐點,和俞雄偉當年創業時擺的攤差不多,也是選在工廠打工人員的密集地方。菜不多,但每個菜都放了辣椒,個把菜聞著都覺得辣。許志飛心想約莫這裡工廠里的人都喜歡吃辣的,同時暗諷自己的市場調研工作都沒有人家小攤販做的功課足。

  心想肚子也餓了,必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再說了身體有勁了,下午跑工廠如果再被人家拒絕,也有了繼續抗壓的能量。點了一個菜,一碗飯,坐在方桌上吃開了。身旁人的起起坐坐,操著各地口音,低著頭大口的吃著,有些晚到的沒有位置了,直接蹲在地上開吃起來,與他們快速乾飯的速度比起來,許志飛明顯屬於細嚼慢咽型。

  深圳的夏天,變天也如同變臉一樣,有時真的很難摸的透。這前一秒還是艷陽高照,後一秒就烏雲壓城。突變的天象下,正在吃飯的人也快速吃完離開,免得被淋成落湯雞,這其中也包括許志飛自己。

  剛離開攤位,響雷驚城,閃電攜帶著雨水從天傾瀉下來,瞬時讓他浸濕在雨幕之中。什麼西裝筆挺,什麼皮鞋錚亮,什麼頭髮三七還是中分,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有耐心關注你這些,大家都像一個跑者,找一個妥善之處能夠避風擋雨。

  很快,他發現一處企業門衛凸出的屋檐下可以避雨,他趕緊大跨步地穿越雨幕跑了過去。剛站穩並準備用手去抹一下衣物上的雨水,突然幾聲童音般的媽媽、媽媽叫喊聲夾帶著哭泣聲壓過雨聲、雷聲傳了過來,循聲過去,正是快餐攤位上的兩個小孩,此時正抱著頭捲縮蹲立在大樹下,身體早已被這傾盆大雨澆濕,而她們的媽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眼看著沒賣完的菜袒露在雨水中,浸泡一多這菜基本就沒用了,所以只能淋著雨先顧及菜,急忙著找蓋子、盆子把它覆上。

  兩個小孩中,其中年紀稍小的那個,哭聲越來越重,有一種孩子離不開媽的痛。此時,許志飛不知道是不是要馬上升級當爹還是見景觸情感受到一個母親拉扯兩上小孩的不容易,刷的一下急忙向小孩中間跑了過去,脫下西裝雙手托著,為他們擋雨。兩個孩子開始慢慢地安靜了起來,等孩子他媽轉頭過去的時候,孩子中間已經多了一個人。

  孩子他媽回到小孩身邊時,雨勢開始慢慢小了起來,離放晴也就只差一口氣。她一邊對許志飛說著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一邊滿臉也表露著難為情和慚愧。她手中往自己衣服兜里掏著什麼,原來是一塊手帕,她想用它給小孩子擦拭淋濕的頭髮、臉頰,可是已經和她濕透的衣服一樣,沾滿水滴。


  許志飛見狀,急忙從公文包里掏了一塊乾淨的,沒沾水的手帕遞了過去,說道:「你先用我的吧。」

  那個女的說著謝謝,接過手帕開始分別給兩個小孩擦拭起來。完後她覺得把濕手帕還給許志飛顯得不人道,於是提議拿回家去洗干,讓他留下地址,改天給他送過去。

  「你看這手帕都濕了,要不我拿回去給你洗好曬乾送過來,你給我一個地址吧!」

  「沒事的,送給你了。你也不容易,帶著兩個孩子還出來做生意。

  「這怎麼好意思呢。那就謝謝了。」

  女的向許志飛說著自己來深圳的經歷和變故,也一眼發現了許志飛這身裝扮是出來談業務的。

  「我是跟著孩子他爹一起來深圳打工的,當時我在電子廠,他在工地上,有一天工地發生事故,他從腳手架上掉了下來,等我們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幸好兩個孩子雖然小,但還懂事,那段時間他的父母也過來幫忙照看小孩,我才有機會從電子廠出來搞這個快餐。在慢慢穩定了,大的也能幫我照看點小的,所以老人就回老家忙農活去了。」

  「不好意思,你也節哀,我發現當母親的都挺偉大的。」

  「孩子他爸的事都過去了,我現在挺好的。你有孩子了嗎?」

  「算有了吧。還在肚子裡,不過馬上快出生了。」

  「恭喜啊,你馬上要當爸爸了,以後對你老婆要好點,女的生育、養育小孩,要付出的太多太多。」

  話說到這,女的叫喚著兩個小孩拉起車準備回家,許志飛也覺得到此應該就算匆匆一別,沒想到他們倆接下來的對話才是許志飛想要的重點。

  女的把車推了幾步,突然停住往回走,叫住了向另一方向回去的許志飛。

  「你等等,看你這樣子應該是做業務的吧。是不是碰壁了?」

  「你怎麼知道啊?」

  「別看我這做的是小買賣,見的人可不少,這附近很多廠,大到中高層,小到一線員工都到我這裡來吃過飯,我這個臉他們都認識。今天你幫了我,我也欠你一個人情,如果有需要,就常來我這坐坐,管飯,管吃飽。」

  許志飛沖她笑了笑,回了句回見,就匆匆趕回程車。濕衣服粘身,把許志飛身體裡的熱量都擠出了水分,回到住處時,已感覺身體明顯發冷,噴嚏都來了好幾個。他趕緊來個熱水澡給自己暖暖身。

  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後,又從廚房翻了半天,找出幾塊生薑煮了水喝了起來。雖說今天碰壁滿格,還碰上了倒霉的雷雨,心情糟糕透不說,身體衣服也是濕的一身糟糕。現在雖然身體要晾一晾,但頭腦卻不敢停下來,他想著兩個孩子他媽說的那些話。

  他忽然想通了:每個你遇見的人都不可能無緣無故遇上,也許是老天的安排,也許是命運的註定。福兮禍兮、貴人敵人,全靠自主辨析。每一個你覺得的高貴,背後不一定是坦途;每一個你覺得的平凡,背後也不一定是小道。就如同送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好好對待每一個你遇見的人,也許老天、貴人也會好好幫助你遇見的每一件事。

  許志飛對自己說道:「碰鼻子的事都經歷了,接下來也總該輪到我碰運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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