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鏡
戴維睜開眼睛，柔和的光幕填滿了他的視野。
這是一片無垠的虛無之地，不知從何而來的光芒模糊了遠方天與地的交界線，四周什麼都沒有，仿佛一切物質都不存在了……除了腳下。
那是一片湛藍澄澈的海水，無邊無際，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就像是鏡面一樣光滑，往下看去，一眼看不到底，仿若深淵，漆黑而寧靜。
他就這樣躺在一片平靜的大海之上，仿佛尚未創世之前的神。
「總算醒了？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一百年之後呢。」
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戴維心中一驚，身體如猛虎般躍起，那沉雄磅礴、森嚴神聖的古老經文瞬間脫口而出。
什麼也沒有發生。
沒有那足以燒盡一切邪異的熾白聖焰，沒有堪比重磅炸彈爆炸的熱浪，沒有熊熊燃燒燦若星辰的眼眸，也沒有如海潮一般宏偉的巨力從血液中湧出。
戴維愣在原地。
「別白費力氣了，在這兒你是沒法進入燃燒狀態的。」
穿著灰袍的米迦勒從懷中抽出一支香菸和一盒火柴，慢悠悠地劃著名火焰，點燃香菸，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煙霧。
戴維呆呆地看著那灰白的煙霧盤旋、上升，最終融入空曠晴朗的天空之中消失不見。
他想不明白。
就像一條常年在大海中游泳的人魚突然在來到陸地上一樣，突然失去聖血帶來的力量，一向狂傲自信甚至自戀到有些神經質的戴維頗為不適應。
不過不適歸不適好了，就算沒有聖血的加持，他用拳頭和牙齒也要弄死眼前這個混蛋。戴維·阿爾維斯可不會被這麼輕易打倒。
「這是什麼地方？是你把我弄到這兒來的？」戴維繼續維持著進攻姿態，但沒急著攻擊——看現在的情形這個頂著米迦勒的臉的魔鬼估計是打算跟他魚死網破了，就算是他有聖血加持的時候面對正牌米迦勒都沒什麼勝算，更何況現在沒了聖血之力，又處在客場作戰的不利地位，能多套出一點情報，也許他就多一分勝算。
美好的退休生活他才只過了不到七年，無論怎麼想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兒！炸魚薯條雖說已經吃膩了，但光是想想每晚十二點準時放送的《午夜驚奇怪談》就讓人充滿活下去的動力！
「放鬆放鬆，別那麼大火氣嘛，我又不會害你——我們可是手足兄弟誒！在三重升華儀式結束之後我們可是在神前發過誓的！」米迦勒擺擺手，遞過來一支煙，「要抽支煙嗎？」
戴維沉默地看看那支煙，又抬頭米迦勒，再低頭看看那支煙，又抬頭看看米迦勒，最後接過香菸，叼在嘴上，朝米迦勒招了招手。
米迦勒一愣：「怎麼了？」
「火啊！在這兒我又用不了聖言！」
……
菸草燃起的霧氣徐徐上升，周圍別說舒服的沙發，就連一把椅子都沒有，所以兩人乾脆就坐在水面上。
戴維彈彈菸灰，看著那已經燒盡的灰燼慢慢飄落，直到穿過海面，朝著那無間之底墜落。
「所以說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我又為什麼會來到這兒？」戴維問道。
「這就是你當年在修道院學習的時候醉心於神學，完全不肯聽鍊金基礎這門課的苦果。」米迦勒挪愉了戴維一句，才接著說道，「在鍊金術的分支中有一個學派的名字叫作普拉尼科派——這是個音譯過來的古精靈語詞彙，最早的鍊金術就起源於那些長壽的長耳朵——這個詞彙的意思是靈魂與意識。」
「我只是不擅長於那些關於鍊金術的繁瑣計算和複雜實驗而已。」儘管被戳中了痛處，戴維還是梗著脖子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米迦勒沒管他無力的狡辯，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在普拉尼科學派中有這樣一類觀點，他們認為人類忘記的東西實際上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潛藏起來，轉入潛意識之中，就像人的慣用手一樣，最開始也許你是因為某種緣由才偏愛使用某隻手的，但到後來你忘記了這個緣由，卻仍然保留了自己的慣用手，這就是潛意識作祟的結果。」
「就像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卻在無形中支配著你的身體的幽靈？」一被帶入這種思考之後，戴維就迅速忘記了之前的略微不快，開始認真思索和理解——他本來就是個聰明人，理解這種淺顯的概念並不難。
「沒錯——你開始理解了，戴維。」米迦勒的眼睛裡充滿讚賞的意味，「我們接著說。在他們的理論中，靈魂中最深處的部分被描繪為一面鏡子，一面忠實反映潛意識的鏡子，一個人的潛意識是什麼樣子的，這個部分就是什麼樣子的。」
「所以說，這裡是你的『鏡子』？」戴維問道。
「不，這是你的『心鏡』——我把這裡稱之為『心鏡』，反映心靈的鏡子。」米迦勒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在我們之前，這個理論始終只是個猜想，而我們在今天證實了它。」
「我的？」戴維有些不可置信，「我的『心鏡』……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我又為什麼會來到這兒。」
「前一個問題要問你自己，我只是個寄居在這裡的旅客；至於後一個問題，我倒是可以給你解答。」
米迦勒頓了頓，接著說道：「侵蝕。你在一瞬之間受到了劇烈的侵蝕污染。這可怕的力量本該把你變成瘋子，或者乾脆讓你扭曲、異化成一頭燃燒著聖血的妖魔，可它卻誤打誤撞地讓你的意識與肉體分離，越過了靈與肉的界限，來到了你靈魂的最深處。這也是你在這裡無法使用聖言的原因——一個人不可能在自己的靈魂中燃燒火焰，哪怕是獵魔人也不行。」
「可侵蝕又怎麼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呢？」戴維追問。
「好問題。」米迦勒打了個響指，「你的頭腦在這些年的偵探生涯中真是進步不小啊。」
戴維懶得搭理這個毒舌又惡劣的混蛋——不得不說，這個魔鬼對米迦勒模仿得簡直一模一樣，如果讓「背叛之夜」前的自己來分辨，絕對會被搞得一頭霧水：「別打岔，接著說下去。」
「那我們回到正題。」米迦勒隨手扔掉燃盡的菸蒂，又拿出一支新的香菸點燃——菸草是獵魔人那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中僅有的一點慰藉中占比最大的一部分，所以幾乎每個獵魔人菸癮都大到無法戒除：「你有沒有想過，侵蝕到底是怎樣將有理智的人類變成扭曲憎惡的妖魔的？」
「首先是給人類的理智帶來精神壓力，然後逐漸壓垮人類的精神，讓他們步入瘋狂……」戴維本能地念起當年剛剛完成三重升華儀式、在修道院作為預備役獵魔人學習時老一代獵魔人說過的答案，可念著念著卻突然卡殼了——他突然意識到，侵蝕會給人帶來精神壓力，並最終導致瘋狂和異變，可無形無質的侵蝕又到底是從什麼樣的途徑給人類帶來精神壓力的呢？
「你的意思是，侵蝕的傳播跟『心鏡』有關？」戴維突然抬起頭，目光灼灼，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
「沒錯，侵蝕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有著瘟疫一樣的性質，甚至比瘟疫更加可怕——很多大規模的妖魔事件都是無緣無故爆發的，獵魔教團的歷史上曾有多次被突然爆發的侵蝕災難打得猝不及防的記載。瘟疫的傳播需要介質與途徑，侵蝕的傳播也需要途徑和介質，所以據我猜測，也許侵蝕就是以『心鏡』為跳板，在人與人之間大規模傳播。」
「可這中間有個矛盾的地方。」戴維很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每個人的『心鏡』都是只屬於自己靈魂的，而且很多侵蝕災難在爆發前毫無徵兆，根本沒有侵蝕傳入的跡象。」
「這部分問題同樣也在困擾我。」米迦勒攤了攤手，「也許在某些更高的層次上，人與人的心靈沒有空間的限制，全部連接在一起，擠得密密麻麻，就像是沙丁魚群，而侵蝕就像是捕食沙丁魚的鯊魚一樣，隨時會在魚群的某個位置張開血盆大口。」
「這真是個可怕的猜想……」想了想那種可怖的景象，不覺有些脊背發寒——如果事實真的如米迦勒猜想的那樣，那人類豈不是永遠都像那些被捕食的沙丁魚一樣，永遠無法擺脫鯊魚的狩獵？
這是一片漆黑的夜幕，夜幕之下是無垠的幽邃大海，人類那引以為傲的文明不過是漂泊在海上的一隻小船，亮著微弱朦朧的燈火，人們無依無靠，只能相互依偎著聚在一起取暖，瑟縮著靠在船身上期待著未知的彼岸和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白晝。
可這艘小船仍然要航行下去，即使明天就要傾覆，被洶湧的浪潮吞沒，屍骨無存，也要在今天繼續燃起燈火，對著無邊的夜色發出最高聲的吶喊，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存在過。
「這些想不明白的問題就放到日後再想吧——反正只要我不開口，你就逃不出去，以獵魔人的壽命，我還能活很長時間，總有一天會想出來的。」戴維站起身來，「可眼下我還有一場仗要打，某些不該存在的東西就應該永遠消失！」
「這話可真是絕情。」米迦勒同樣站起來，「不過這才是獵魔人該說的話。」
「我該怎麼離開這裡？」戴維問道。
「這裡是你的『心鏡』，當你想離開的時候，它就會聽從你的意志。」米迦勒解釋道。
「那麼，下次再見了，你這個該死的魔鬼。」戴維沖他擺擺手，「希望下次，再見時你能思考出那些問題的結果。」
說完，戴維張開雙臂，向後倒去，穿過海面，墜入海底。
現實中，一雙熾熱的眼眸猛然張開！
這是一片無垠的虛無之地，不知從何而來的光芒模糊了遠方天與地的交界線，四周什麼都沒有，仿佛一切物質都不存在了……除了腳下。
那是一片湛藍澄澈的海水，無邊無際，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就像是鏡面一樣光滑，往下看去，一眼看不到底，仿若深淵，漆黑而寧靜。
他就這樣躺在一片平靜的大海之上，仿佛尚未創世之前的神。
「總算醒了？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一百年之後呢。」
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戴維心中一驚，身體如猛虎般躍起，那沉雄磅礴、森嚴神聖的古老經文瞬間脫口而出。
什麼也沒有發生。
沒有那足以燒盡一切邪異的熾白聖焰，沒有堪比重磅炸彈爆炸的熱浪，沒有熊熊燃燒燦若星辰的眼眸，也沒有如海潮一般宏偉的巨力從血液中湧出。
戴維愣在原地。
「別白費力氣了，在這兒你是沒法進入燃燒狀態的。」
穿著灰袍的米迦勒從懷中抽出一支香菸和一盒火柴，慢悠悠地劃著名火焰，點燃香菸，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煙霧。
戴維呆呆地看著那灰白的煙霧盤旋、上升，最終融入空曠晴朗的天空之中消失不見。
他想不明白。
就像一條常年在大海中游泳的人魚突然在來到陸地上一樣，突然失去聖血帶來的力量，一向狂傲自信甚至自戀到有些神經質的戴維頗為不適應。
不過不適歸不適好了，就算沒有聖血的加持，他用拳頭和牙齒也要弄死眼前這個混蛋。戴維·阿爾維斯可不會被這麼輕易打倒。
「這是什麼地方？是你把我弄到這兒來的？」戴維繼續維持著進攻姿態，但沒急著攻擊——看現在的情形這個頂著米迦勒的臉的魔鬼估計是打算跟他魚死網破了，就算是他有聖血加持的時候面對正牌米迦勒都沒什麼勝算，更何況現在沒了聖血之力，又處在客場作戰的不利地位，能多套出一點情報，也許他就多一分勝算。
美好的退休生活他才只過了不到七年，無論怎麼想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兒！炸魚薯條雖說已經吃膩了，但光是想想每晚十二點準時放送的《午夜驚奇怪談》就讓人充滿活下去的動力！
「放鬆放鬆，別那麼大火氣嘛，我又不會害你——我們可是手足兄弟誒！在三重升華儀式結束之後我們可是在神前發過誓的！」米迦勒擺擺手，遞過來一支煙，「要抽支煙嗎？」
戴維沉默地看看那支煙，又抬頭米迦勒，再低頭看看那支煙，又抬頭看看米迦勒，最後接過香菸，叼在嘴上，朝米迦勒招了招手。
米迦勒一愣：「怎麼了？」
「火啊！在這兒我又用不了聖言！」
……
菸草燃起的霧氣徐徐上升，周圍別說舒服的沙發，就連一把椅子都沒有，所以兩人乾脆就坐在水面上。
戴維彈彈菸灰，看著那已經燒盡的灰燼慢慢飄落，直到穿過海面，朝著那無間之底墜落。
「所以說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我又為什麼會來到這兒？」戴維問道。
「這就是你當年在修道院學習的時候醉心於神學，完全不肯聽鍊金基礎這門課的苦果。」米迦勒挪愉了戴維一句，才接著說道，「在鍊金術的分支中有一個學派的名字叫作普拉尼科派——這是個音譯過來的古精靈語詞彙，最早的鍊金術就起源於那些長壽的長耳朵——這個詞彙的意思是靈魂與意識。」
「我只是不擅長於那些關於鍊金術的繁瑣計算和複雜實驗而已。」儘管被戳中了痛處，戴維還是梗著脖子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米迦勒沒管他無力的狡辯，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在普拉尼科學派中有這樣一類觀點，他們認為人類忘記的東西實際上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潛藏起來，轉入潛意識之中，就像人的慣用手一樣，最開始也許你是因為某種緣由才偏愛使用某隻手的，但到後來你忘記了這個緣由，卻仍然保留了自己的慣用手，這就是潛意識作祟的結果。」
「就像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卻在無形中支配著你的身體的幽靈？」一被帶入這種思考之後，戴維就迅速忘記了之前的略微不快，開始認真思索和理解——他本來就是個聰明人，理解這種淺顯的概念並不難。
「沒錯——你開始理解了，戴維。」米迦勒的眼睛裡充滿讚賞的意味，「我們接著說。在他們的理論中，靈魂中最深處的部分被描繪為一面鏡子，一面忠實反映潛意識的鏡子，一個人的潛意識是什麼樣子的，這個部分就是什麼樣子的。」
「所以說，這裡是你的『鏡子』？」戴維問道。
「不，這是你的『心鏡』——我把這裡稱之為『心鏡』，反映心靈的鏡子。」米迦勒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在我們之前，這個理論始終只是個猜想，而我們在今天證實了它。」
「我的？」戴維有些不可置信，「我的『心鏡』……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我又為什麼會來到這兒。」
「前一個問題要問你自己，我只是個寄居在這裡的旅客；至於後一個問題，我倒是可以給你解答。」
米迦勒頓了頓，接著說道：「侵蝕。你在一瞬之間受到了劇烈的侵蝕污染。這可怕的力量本該把你變成瘋子，或者乾脆讓你扭曲、異化成一頭燃燒著聖血的妖魔，可它卻誤打誤撞地讓你的意識與肉體分離，越過了靈與肉的界限，來到了你靈魂的最深處。這也是你在這裡無法使用聖言的原因——一個人不可能在自己的靈魂中燃燒火焰，哪怕是獵魔人也不行。」
「可侵蝕又怎麼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呢？」戴維追問。
「好問題。」米迦勒打了個響指，「你的頭腦在這些年的偵探生涯中真是進步不小啊。」
戴維懶得搭理這個毒舌又惡劣的混蛋——不得不說，這個魔鬼對米迦勒模仿得簡直一模一樣，如果讓「背叛之夜」前的自己來分辨，絕對會被搞得一頭霧水：「別打岔，接著說下去。」
「那我們回到正題。」米迦勒隨手扔掉燃盡的菸蒂，又拿出一支新的香菸點燃——菸草是獵魔人那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中僅有的一點慰藉中占比最大的一部分，所以幾乎每個獵魔人菸癮都大到無法戒除：「你有沒有想過，侵蝕到底是怎樣將有理智的人類變成扭曲憎惡的妖魔的？」
「首先是給人類的理智帶來精神壓力，然後逐漸壓垮人類的精神，讓他們步入瘋狂……」戴維本能地念起當年剛剛完成三重升華儀式、在修道院作為預備役獵魔人學習時老一代獵魔人說過的答案，可念著念著卻突然卡殼了——他突然意識到，侵蝕會給人帶來精神壓力，並最終導致瘋狂和異變，可無形無質的侵蝕又到底是從什麼樣的途徑給人類帶來精神壓力的呢？
「你的意思是，侵蝕的傳播跟『心鏡』有關？」戴維突然抬起頭，目光灼灼，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
「沒錯，侵蝕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有著瘟疫一樣的性質，甚至比瘟疫更加可怕——很多大規模的妖魔事件都是無緣無故爆發的，獵魔教團的歷史上曾有多次被突然爆發的侵蝕災難打得猝不及防的記載。瘟疫的傳播需要介質與途徑，侵蝕的傳播也需要途徑和介質，所以據我猜測，也許侵蝕就是以『心鏡』為跳板，在人與人之間大規模傳播。」
「可這中間有個矛盾的地方。」戴維很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每個人的『心鏡』都是只屬於自己靈魂的，而且很多侵蝕災難在爆發前毫無徵兆，根本沒有侵蝕傳入的跡象。」
「這部分問題同樣也在困擾我。」米迦勒攤了攤手，「也許在某些更高的層次上，人與人的心靈沒有空間的限制，全部連接在一起，擠得密密麻麻，就像是沙丁魚群，而侵蝕就像是捕食沙丁魚的鯊魚一樣，隨時會在魚群的某個位置張開血盆大口。」
「這真是個可怕的猜想……」想了想那種可怖的景象，不覺有些脊背發寒——如果事實真的如米迦勒猜想的那樣，那人類豈不是永遠都像那些被捕食的沙丁魚一樣，永遠無法擺脫鯊魚的狩獵？
這是一片漆黑的夜幕，夜幕之下是無垠的幽邃大海，人類那引以為傲的文明不過是漂泊在海上的一隻小船，亮著微弱朦朧的燈火，人們無依無靠，只能相互依偎著聚在一起取暖，瑟縮著靠在船身上期待著未知的彼岸和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白晝。
可這艘小船仍然要航行下去，即使明天就要傾覆，被洶湧的浪潮吞沒，屍骨無存，也要在今天繼續燃起燈火，對著無邊的夜色發出最高聲的吶喊，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存在過。
「這些想不明白的問題就放到日後再想吧——反正只要我不開口，你就逃不出去，以獵魔人的壽命，我還能活很長時間，總有一天會想出來的。」戴維站起身來，「可眼下我還有一場仗要打，某些不該存在的東西就應該永遠消失！」
「這話可真是絕情。」米迦勒同樣站起來，「不過這才是獵魔人該說的話。」
「我該怎麼離開這裡？」戴維問道。
「這裡是你的『心鏡』，當你想離開的時候，它就會聽從你的意志。」米迦勒解釋道。
「那麼，下次再見了，你這個該死的魔鬼。」戴維沖他擺擺手，「希望下次，再見時你能思考出那些問題的結果。」
說完，戴維張開雙臂，向後倒去，穿過海面，墜入海底。
現實中，一雙熾熱的眼眸猛然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