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墮世魘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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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琳娜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晶瑩剔透的水晶吊燈。緊接著,她的視線向下移動,緩緩掃過整個房間。綴著金線的窗簾、鑲嵌著紅寶石的梳妝檯和牆上掛著的那把鏽跡斑斑的騎士長劍依次出現在她眼前。

  她猛地坐起來,打量著這個熟悉的房間——這是她的房間。

  自從考上英格斯特皇家警察學院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現在突然回到這裡,一時之間她竟有些恍惚。

  那個古板頑固的老頭子總是反對她追求正義的夢想,想讓她找個不錯的人嫁了,然後用他的人脈在新大陸找一片合適的殖民地,讓她和她那個未來的丈夫成為那裡的總督,安穩地生活下去。

  可她的血管里流淌著伊利亞特家的血液,這就註定了她絕不會屈服於安穩的生活。

  兩人沒少為此事爭吵,而這爭吵的結果就是她瞞著他考上了皇家警察學院,然後從這個家裡搬了出去。

  賽琳娜站起身來,在那個楠木衣櫃裡隨便找了條睡裙穿上,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走下旋轉樓梯,沿著記憶中熟悉的走廊來到一樓的小餐廳。

  現在是正午十二點,正是用餐時間,她也果不其然地在餐廳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蒼老身影。

  他正坐在餐桌旁看著一本大部頭書籍,桌面上空空蕩蕩,似乎是在等家人來用餐。

  他已經很老了,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邃的刻痕,就連那頭醒目的紅髮中也夾雜著不少銀絲。可這消抹不掉他身上的威嚴氣質,他只是坐在那裡,就像一座威嚴沉默的高山。

  聽到門口傳來動靜,他抬起頭,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在看到來人是自己的女兒後立刻變得柔和起來。

  賽琳娜猶豫了一下,然後徑直走到餐桌邊坐下,向他問好道:「老爹。」

  「睡得怎麼樣?」當代伊利亞特公爵約瑟夫·伊利亞特問道。

  「還好,只是做了個有些奇怪的夢,不過睡醒後就記不清楚了。」賽琳娜皺了皺眉——她總覺得自己忘掉了什麼不該忘記的東西。她努力回想,可想來想去記憶中也只剩下了一道穿著破舊黑色大衣的身影。

  氣氛短暫地沉默下來。

  不管怎麼無視怎麼裝作不存在,那些曾經的不愉快畢竟還是存在的,雖然在父女之間不至於造成什麼難以逾越的隔閡,可總歸會讓兩人在相處時有些尷尬。

  「你都夢見了什麼?」最後還是約瑟夫先開口打破了這沉默。

  賽琳娜搖了搖頭皺著眉使勁回想道:「我不記得了。但我記得那個夢對我非常重要——可我不記得了……」

  「對,你不記得了。」約瑟夫重複了一遍賽琳娜的話,表情似乎有點恍惚。

  「老爹,你沒事兒吧?」賽琳娜看到約瑟夫的表情不太對勁,帶著關心和緊張詢問道。

  雖然老爹出身軍旅,身體強壯,一直生龍活虎,可畢竟是老年人了,萬一出點什麼毛病就不好了。她在皇家警察學院學習時有個同學的姐姐是醫生,據她所說,很多看上去身強體壯的老年人都是因為一點小病去世的,先是臥床不起,然後就是身體虛弱,各種疾病接踵而至,最後死在病床上。

  「哦……沒、沒什麼……我們吃飯吧。」約瑟夫猛然醒轉,就像是大夢初醒一般。

  吃飯?可是桌子上哪裡有……

  賽琳娜有些詫異。可當她低頭看去,卻發現她的面前真的擺著一塊澆了黑椒汁的牛排和一碗奶油蘑菇濃湯。

  「哦對……是該、是該吃飯了……」她拿起銀制的刀叉,用餐刀劃開牛排,鮮紅的血汩汩流淌,瞬間漫過餐盤,把桌布染得血紅。

  她拿起勺子,想要喝一口奶油蘑菇濃湯。猩紅的湯汁在勺子的邊緣緩緩滴落,粘稠得像是半凝固的血液。

  「怎麼這麼暗啊?」賽琳娜放下勺子,環顧四周,發現原來是餐廳的窗簾被拉上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幽邃的黑暗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她喃喃自語著回到餐桌旁坐下。

  窗外天氣真好,天色真黑。

  她這樣想著,再次拿起了勺子。

  現在是什麼時候來著?

  正午十二點……對,正午十二點,現在是用餐時間……她拿起勺子,往嘴邊送去。


  可是……可是……正午十二點的天色不應該是明亮的嗎?

  就像突然從一場深沉的噩夢中甦醒過來一般,賽琳娜一把將那隻盛滿猩紅湯汁的勺子扔了出去,然後猛然抬頭,環顧四周。

  不對!這一切都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可是……可是……到底是哪裡有不對呢?

  她好像遺漏了什麼東西……什麼……重要的東西?

  賽琳娜再次低下頭,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湯,向著嘴邊送去。

  「怎麼了,賽琳娜?是食物不合你的胃口嗎?」

  關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賽琳娜抬頭看去,正好對上父親那雙柔和的眼睛。

  他微笑著盯著賽琳娜那茫然的眼睛,對她說:「要多想,要多想。」

  賽琳娜猛然清醒,才發覺周圍的異樣: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了一切,牆壁、窗簾、掛畫、地毯……所有事物都已消失不見,湮沒在這濃重的黑暗之中,只剩下這張還亮著燭火的餐桌和端坐在餐桌旁的父女二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盯著老爹的眼睛鄭重地說:「雖然知道你只是一幕幻想,但還是謝謝你了老爹。」

  約瑟夫微笑著說道:「你是我的女兒。」

  熾白的火焰毫無徵兆地燃起,如同掠過大地的狂風一般瞬間掃過這漆黑的夜幕,像是要將一切都燒盡……

  「終於醒了?」戴維伸出手,把剛剛睜開眼睛的賽琳娜從地上拉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賽琳娜問道。

  「看見這霧氣了嗎?」戴維伸手指了指腳下,那些濃稠的灰白色霧氣已經沒過了他們的腳踝,如海潮般波動起伏,「在獵魔教團,我們一般將這種東西稱作『墮世魘厄』。它是一種保護措施,在某種東西徹底醒來之前,為了保護自身不被打擾,它就會製造出這種霧氣。凡是接觸到它的人,輕則出現幻覺,重則墮入無法醒來的幻夢,在那迷夢之中一直向下墜落,直到精神被完全侵蝕,再也不是人類。那東西正在甦醒,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裡。」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可賽琳娜的腳卻紋絲未動。

  「怎麼了?」戴維轉過身,疑惑地看向賽琳娜。

  「我需要一個解釋,偵探先生。」賽琳娜盯著戴維那雙被熾白的火光填滿、再也分辨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睛,「關於一切的解釋。我看到的黑暗究竟是什麼?你為什麼會說我以前就接觸過那黑暗?什麼是獵魔人?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的眼睛和那些紅色絲線!我信任你,戴維,可我必須得到一個解釋。」

  戴維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然後把用雙手扶住賽琳娜的肩膀,語氣鄭重地說:「我可以看出,你曾在以前接觸過鐵幕之外的黑暗。可有人把你保護得很好,你和那黑暗的聯繫就只剩下了一根細線。你知道了它,它也就知道了你,這細線不可能被徹底斬斷,它會永遠存在。可如果你就此打住,別再繼續向前,那你會有很大的機率能夠平安幸福地度過一生。可如果你選擇直面真相,那麼終其一生你都會被它糾纏,你真的想好了嗎?」

  「讓一個已經醒來的人再去裝睡是不可能的——我已經醒來了。」

  「等離開這裡以後,去南區白橡樹街134號,在那兒等著我,我會跟你解釋清楚一切的。」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退休的獵魔人也還是獵魔人,我得把個魔鬼趕回地獄裡去。」

  伯倫斯,東區,天空。

  酷烈的狂風席捲天空,漆黑的雲層海濤般起伏不定。

  為了對抗狂風帶來的干擾,飛空艇群的高度一再下降,連飛空艇之間的距離都一再靠近。

  吊艙的底部在機器帶動下伸出連杆,在可怕的晃動中艱難地與另一架飛空艇伸出的連杆對接在一起。一架架飛空艇就這樣相互連接,在空中組成了一片穩固的三角形網格。如果有人能在這些連杆之間鋪設鋼板和圍欄,那麼這些飛空艇甚至可以變成一座固若金湯的空中基地。

  地面上的戰場中,戰線正在一步步完成合圍與推進。蜂擁而至的妖魔在進食慾望的驅使下瘋狂地衝鋒,可最終只能徒勞無功地倒在冰冷的槍口與熾熱的火焰噴射器之下。在現代熱武器面前,成群結隊的妖魔也只能含恨倒下。

  大地之上傳來開始接二連三地傳來巨響,爆炸的火光在空中醒目可見。

  查理知道,那是地面部隊安放的炸藥成功起爆了。所有地下出入口上的遮擋物都被清理乾淨,妖魔們已經潰不成軍,被死死壓制在地下工事中,接下來將是最後的清剿。

  通訊器中傳來地面部隊指揮官的報告:「報告長官,妖魔的進攻已被擊潰,所有入口已經清理完畢。」

  「很好。地面部隊維持住防線,輔助空中部隊確定出入口準確位置,『龍息』開始灌注。」

  隨著查理的一聲令下,一部分飛空艇開始收回用來固定自身的連杆並進行下降。

  達到預定高度和預定之後,它們的吊艙後部垂下一根根黑色管道。

  這些管道將會把人類文明創造出的有史以來性質最不穩定、燃燒最劇烈的燃料灌入這座地下工事,就像做法蘭納克名菜油封鴨腿一樣把整座建築浸透,在那之後,堪比神話和傳說中巨龍吐息的地獄烈焰將會熊熊燃起,將一切的罪惡與污穢焚燒殆盡。

  這火焰將熊熊燃起,長盛不衰,直到照亮這鐵幕的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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