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末代皇女
清脆的鼓掌聲響起，一個女人走出書架後的黑暗，輕輕地鼓掌。
她沒有戴面具來遮住自己的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黑色的蕾絲面紗。
儘管她只露出兩隻眼睛，可那獨屬於女人的嫵媚氣質卻不曾削減半分，反而因為那雙如泉水一般明亮的眼睛更添幾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一個女人的雙眼居然就能兼具少女的清純、貴婦的端莊和浪子的風情，僅憑這一雙眼睛，就已經足夠勾走很多男人的靈魂了。
她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黑色禮服，微微躬身，像是在表達對戴維的敬意。
「既然已經穿著喪服出場了，那看起來今天似乎一定會有人要死在這兒了。」
戴維隨手甩開已經死透的替身，還順便用他的外套擦了擦手，然後笑著對這個此時跳出來的正主調侃道。那笑容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拔槍連射。
「當然會有人死在這兒了，而且我想不只是一個人會死在這兒，阿爾維斯先生。」女人同樣露出危險的笑意。
賽琳娜立刻給左輪手槍填滿子彈，然後神色凝重地舉槍瞄準——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很危險，非常危險！
「你的替身先生和那兩個被魔法控制的血肉傀儡已經死了，看起來似乎就要步他們的後塵了。」戴維說著，用下巴指了指腳下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這世界上居然還會有活著的巫師，我還以為教會的獵巫行動早就把你們趕盡殺絕了呢。」
「可別小看巫師的生存能力啊，阿爾維斯先生。我們可以是國王們的座上賓，也可以是下水道里的臭蟲，無論怎麼樣，至少我躲過了追捕與清洗，活到了現在——以一個精靈巫師的身份。」女人頓了頓，接著指了指戴維腳下的屍體，毫不在意地說道，「他迷戀我、渴望我，甘願為我獻出一切，而我並不是什麼只知索取不懂回報的人，我給予他財富與地位，讓他站在台前為我說話，就像一出木偶戲裡的木偶師與木偶。」
「那天在涅赫特廳先我一步拿走情報的女人就是你吧？」戴維的語氣中居然有些讚賞的意味，「我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也有足夠的運氣和膽量，居然能夠提前劫走我想要的情報。」
「感謝您的誇獎，阿爾維斯先生。作為一個精靈，要在人類社會生存下來，智慧、運氣和膽量都是缺一不可的，不是嗎？」
「不，不要用『智慧』這個單詞，你所擁有的，只是『聰明』。知道你為什麼會被我找上門嗎？」
「願聞其詳。」
「傲慢。你們太傲慢了。無論是三百二十七年前傾頹倒塌的摩恩家族，還是現在的你。你的族人們死於對逐漸崛起的人類和獵魔人軍團的輕蔑，而你，也將在今天死於對人類意志的忽略。」戴維說著，抬手活動了一下手腕，「那個男人，你給他注射了聖血，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會死去，於是沒有親手了結他的生命。可他的精神受到過改造，那改造和他強韌的意志幫助他暫時抵抗住了聖血的侵蝕，雖然也讓他性情大變，變成了墮落的怪物，可終究還是讓他把你的情報傳遞到了我的耳朵里。」
「這的確是我的失誤。」女人坦然面對自己的錯誤，情緒依然沒有任何波動。
「聊了這麼久，你也該自我介紹一下了吧？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當然。」女人微笑著，可濃烈的憎恨卻怎麼都遮掩不住，「娜貝拉爾，娜貝拉爾·索倫森·摩恩，厄波特利堪亞王室最後的血脈，三百二十七年前，我曾親眼目睹了獵魔教團攻入貝拉多厄城時的景象，那座城市燃起的大火至今還灼燒著我的心！獵魔人，從你踏進這座建築開始，我就能聞到你身上的臭味兒了！」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娜貝拉爾那本就虛偽的笑容已經完全被痛苦和憎惡掩蓋，巨大的恨意爆發出來，幾乎要凝成實質。
「那看來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流亡女王嘍？那你也許不該站在這裡，而是去找外交大臣，申請政治庇護，也許內閣和議會的蠢豬老爺們會出於某種無聊的同情心和好奇心——以及可怕的欲望——給你建一座金碧輝煌、人來人往的大使館呢？」戴維絲毫不在意娜貝拉爾戳穿了他偵探的面具，繼續譏諷道，「如果教會的獵巫法案還在生效，那我也許還能拿你換一大筆獎金呢。到時候我也許會去南大陸的黃金海岸度個假，在布滿晚霞的落日海灘上邊喝啤酒邊感謝你的犧牲。」
「我想一個叛逃的獵魔人在教會的追殺優先級中應該遠遠高於一個精靈巫師才對。」娜貝拉爾開口回擊道。
「神背棄了我，所以我不再信仰祂。至於狩獵即將爬出地獄的魔鬼們，這只是身為凡人的義務罷了。」戴維卻滿不在乎。
「像你這樣披著人皮的怪物，居然也有身為凡人的自覺嗎？」
「彼此彼此。看見過黑暗的凡人就不再只是單純的凡人了，就像離開羊圈的羔羊就不再只是羔羊了。只要還認同自己是個凡人就好了。」戴維扭了扭脖子，發出「咔咔」的聲響，「正式開打前，我們還可以談判一次——告訴我是誰在仿製聖血，或許我可以留你一命。」
娜貝拉爾沒再說話，只是輕輕勾了勾手指。
「那看來談判是破裂了。」這句話還沒說完，戴維就已經猛得撲出，力量之大，甚至輕易踩碎了橡木地板。
賽琳娜也同時扣下扳機，一口氣將六枚子彈全部射出。儘管聽完這二人的對話後有很多疑問，可她知道此刻必須要做什麼——那就是殺了眼前這個精靈女人！
她自信這六枚子彈一定可以命中——在英格斯特皇家警察學院上課時，她的射擊成績連續四年都是全校第一，甚至打破了學校的最好記錄。
然而她的射擊卻撲了個空——娜貝拉爾幾乎是在她開槍的瞬間就散成了一片黑霧，輕而易舉地躲過了她的子彈和戴維的猛攻。
「退到一邊去，賽琳娜！」戴維繼續撲向那團黑霧，連一下用來卸力的停頓都沒有，同時頭也不回地沖賽琳娜大聲喊道，「這不是你能參與的戰鬥。」
黑霧四散而逃，又迅速匯集到通風管道附近。霧氣中傳來娜貝拉爾冰冷憎恨的聲音：「獵魔人，你一定會死在這裡，從你決定插手這些事開始！審判就要降臨了，我會親眼見證！到那時，我們還會見面，我會親手帶走你的生命！」
說完，她就以黑霧的形態順著通風管道離開了。
「我還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呢。」賽琳娜走到戴維身邊說道。說這話的時候她剛剛為打空的左輪手槍重新裝填好子彈，然後合上彈巢。
戴維卻沒有說話，而是緊皺著眉頭盯著那處通風管道。
娜貝拉爾這樣的人不會為了所謂的面子而說一些強撐場面的話，那她剛才話里所說的審判到底是什麼？
突然之間，他臉色一變，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東西。
下一刻，絲絲縷縷的灰白霧氣順著通風管道傾瀉而下，幾乎瞬間就形成了一條灰色的瀑布。
「該死的！我們必須得離開這兒！它正在走向成熟！」戴維臉色大變，高聲咒罵，轉頭就沖向房間的大門。
賽琳娜剛想邁步跟在他身後，卻發現自己的雙腳邁不動步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纏上了。
她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團絲線——猩紅色的絲線。
緊接著，還不等她反應過來，猩紅色的絲線便從四面八方襲來，瞬間捆住了她的四肢和腰，甚至還堵住了她的嘴以防她發出聲音。
而另一邊，戴維也遭到了這些絲線的襲擊。一開始他還能依靠靈活的身手躲閃，但隨著絲線越來越多，他的躲閃空間也越來越小，最終和賽琳娜一樣被五花大綁。
無數絲線在空中扭動，像是一條條猩紅的毒蛇一般。它們緊緊地纏住獵物的身體，要分享這久違的美餐。
參與這場盛宴的「毒蛇」越來越多，賽琳娜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快要透不過氣了。
在視線完全被絲線遮蔽的最後一秒，她的餘光突然瞥到角落裡那具替身的屍體猛然坐了起來，仿佛死而復活。
可惜沒有什麼用了，失敗和死亡似乎已成定局。
兩個人類消失了，只剩下兩顆血紅色的繭矗立在他們原來所在的位置。
替身站起身來，動作僵硬地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身體。
他的傷口沒有復原，眼神也是毫無神采的一片死寂，只要看一眼他那猙獰的傷口，就能發現這場「死而復活」的真相：那裡扭動著蠕蟲一般的猩紅絲線，它們順著血管與骨骼的縫隙流淌，鳩占鵲巢地占領了這具身體，上演了一出寄生的戲碼。
替身走到那兩顆猩紅之繭前，伸出僵硬冰冷的手指，戳了戳其中一顆，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疑惑。
緊接著，它舒展了一下身體，整個迅速從中間裂開，人類的血肉和骨骼被扭曲篡改，變成了一張長滿蠕動的尖牙利齒的血盆大口。
它要開始進餐了。
可下一秒，它面前的那顆繭中卻傳來沙啞蒼涼的低聲念誦。
那聲音低沉、蒼涼、沙啞，卻又森奧、莊嚴、沉雄，像是從遠古的黑暗中走來的僧侶，正在用不屬於凡人的文字念誦神明的經文，又像是極北冰海上酷烈的海風颳過冰山的裂隙，帶起魔鬼的嗚咽。
替身再度歪了歪腦袋，似乎是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
緊接著，莫大的威嚴從繭中傳出，那感覺就像是高踞王座的皇帝低頭俯瞰覲見的臣民！
感受到危險，紅線操縱著替身猛然向後退去，可卻來不及了。
熾白的火光由內而外迸發，劇烈的爆炸一瞬間席捲整個房間，就連最沉重的書架都打著橫飛出去，在牆壁上砸得七零八落。
替身看著那個從繭中走出來的熾白身影，像是突然失去了對下肢的掌控能力一般摔倒在地，只能手腳並用地驚恐後退。
戴維深呼吸，一吞一吐之間將巨量的空氣壓入肺中。他的眼睛已經沒有了眼白與瞳孔的界限，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熾白火焰。他慢慢握了握拳，感受著這流淌在脈搏、血管與神經中的、沛莫能御的可怕偉力。
自從「背叛之夜」過後，他就再也沒有進入過燃燒狀態了，如今再次開始燃燒，他竟一時有些不習慣。
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包裹著賽琳娜的那顆繭也開始燃燒。火焰精準地燒盡了那些猩紅絲線，沒有半分波及到昏迷的賽琳娜。
戴維放下手，慢慢走向替身。
「禁忌物？不愧是流亡女王，收藏還挺豐富的嘛。」戴維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來，一把抓住替身的頭髮，防止它逃跑。
「看上去沒有神智，沒法交流。」戴維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那算了，你還是繼續保持緘默好了。」
戴維說完，替身的身體表面突然亮起熾白的紋路，緊接著它身上的皮膚開始碳化脫落，肌肉和內臟也變成一團焦炭，最終，在短短的幾秒鐘內，這具屍體就變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
而一顆猩紅的線團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顱骨里。
戴維伸手拿起它：「無所謂，毀掉就好了。」
說完，他的掌心驟然升起熾白光焰，將那個猩紅線團燒成灰燼。
她沒有戴面具來遮住自己的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黑色的蕾絲面紗。
儘管她只露出兩隻眼睛，可那獨屬於女人的嫵媚氣質卻不曾削減半分，反而因為那雙如泉水一般明亮的眼睛更添幾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一個女人的雙眼居然就能兼具少女的清純、貴婦的端莊和浪子的風情，僅憑這一雙眼睛，就已經足夠勾走很多男人的靈魂了。
她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黑色禮服，微微躬身，像是在表達對戴維的敬意。
「既然已經穿著喪服出場了，那看起來今天似乎一定會有人要死在這兒了。」
戴維隨手甩開已經死透的替身，還順便用他的外套擦了擦手，然後笑著對這個此時跳出來的正主調侃道。那笑容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拔槍連射。
「當然會有人死在這兒了，而且我想不只是一個人會死在這兒，阿爾維斯先生。」女人同樣露出危險的笑意。
賽琳娜立刻給左輪手槍填滿子彈，然後神色凝重地舉槍瞄準——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很危險，非常危險！
「你的替身先生和那兩個被魔法控制的血肉傀儡已經死了，看起來似乎就要步他們的後塵了。」戴維說著，用下巴指了指腳下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這世界上居然還會有活著的巫師，我還以為教會的獵巫行動早就把你們趕盡殺絕了呢。」
「可別小看巫師的生存能力啊，阿爾維斯先生。我們可以是國王們的座上賓，也可以是下水道里的臭蟲，無論怎麼樣，至少我躲過了追捕與清洗，活到了現在——以一個精靈巫師的身份。」女人頓了頓，接著指了指戴維腳下的屍體，毫不在意地說道，「他迷戀我、渴望我，甘願為我獻出一切，而我並不是什麼只知索取不懂回報的人，我給予他財富與地位，讓他站在台前為我說話，就像一出木偶戲裡的木偶師與木偶。」
「那天在涅赫特廳先我一步拿走情報的女人就是你吧？」戴維的語氣中居然有些讚賞的意味，「我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也有足夠的運氣和膽量，居然能夠提前劫走我想要的情報。」
「感謝您的誇獎，阿爾維斯先生。作為一個精靈，要在人類社會生存下來，智慧、運氣和膽量都是缺一不可的，不是嗎？」
「不，不要用『智慧』這個單詞，你所擁有的，只是『聰明』。知道你為什麼會被我找上門嗎？」
「願聞其詳。」
「傲慢。你們太傲慢了。無論是三百二十七年前傾頹倒塌的摩恩家族，還是現在的你。你的族人們死於對逐漸崛起的人類和獵魔人軍團的輕蔑，而你，也將在今天死於對人類意志的忽略。」戴維說著，抬手活動了一下手腕，「那個男人，你給他注射了聖血，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會死去，於是沒有親手了結他的生命。可他的精神受到過改造，那改造和他強韌的意志幫助他暫時抵抗住了聖血的侵蝕，雖然也讓他性情大變，變成了墮落的怪物，可終究還是讓他把你的情報傳遞到了我的耳朵里。」
「這的確是我的失誤。」女人坦然面對自己的錯誤，情緒依然沒有任何波動。
「聊了這麼久，你也該自我介紹一下了吧？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當然。」女人微笑著，可濃烈的憎恨卻怎麼都遮掩不住，「娜貝拉爾，娜貝拉爾·索倫森·摩恩，厄波特利堪亞王室最後的血脈，三百二十七年前，我曾親眼目睹了獵魔教團攻入貝拉多厄城時的景象，那座城市燃起的大火至今還灼燒著我的心！獵魔人，從你踏進這座建築開始，我就能聞到你身上的臭味兒了！」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娜貝拉爾那本就虛偽的笑容已經完全被痛苦和憎惡掩蓋，巨大的恨意爆發出來，幾乎要凝成實質。
「那看來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流亡女王嘍？那你也許不該站在這裡，而是去找外交大臣，申請政治庇護，也許內閣和議會的蠢豬老爺們會出於某種無聊的同情心和好奇心——以及可怕的欲望——給你建一座金碧輝煌、人來人往的大使館呢？」戴維絲毫不在意娜貝拉爾戳穿了他偵探的面具，繼續譏諷道，「如果教會的獵巫法案還在生效，那我也許還能拿你換一大筆獎金呢。到時候我也許會去南大陸的黃金海岸度個假，在布滿晚霞的落日海灘上邊喝啤酒邊感謝你的犧牲。」
「我想一個叛逃的獵魔人在教會的追殺優先級中應該遠遠高於一個精靈巫師才對。」娜貝拉爾開口回擊道。
「神背棄了我，所以我不再信仰祂。至於狩獵即將爬出地獄的魔鬼們，這只是身為凡人的義務罷了。」戴維卻滿不在乎。
「像你這樣披著人皮的怪物，居然也有身為凡人的自覺嗎？」
「彼此彼此。看見過黑暗的凡人就不再只是單純的凡人了，就像離開羊圈的羔羊就不再只是羔羊了。只要還認同自己是個凡人就好了。」戴維扭了扭脖子，發出「咔咔」的聲響，「正式開打前，我們還可以談判一次——告訴我是誰在仿製聖血，或許我可以留你一命。」
娜貝拉爾沒再說話，只是輕輕勾了勾手指。
「那看來談判是破裂了。」這句話還沒說完，戴維就已經猛得撲出，力量之大，甚至輕易踩碎了橡木地板。
賽琳娜也同時扣下扳機，一口氣將六枚子彈全部射出。儘管聽完這二人的對話後有很多疑問，可她知道此刻必須要做什麼——那就是殺了眼前這個精靈女人！
她自信這六枚子彈一定可以命中——在英格斯特皇家警察學院上課時，她的射擊成績連續四年都是全校第一，甚至打破了學校的最好記錄。
然而她的射擊卻撲了個空——娜貝拉爾幾乎是在她開槍的瞬間就散成了一片黑霧，輕而易舉地躲過了她的子彈和戴維的猛攻。
「退到一邊去，賽琳娜！」戴維繼續撲向那團黑霧，連一下用來卸力的停頓都沒有，同時頭也不回地沖賽琳娜大聲喊道，「這不是你能參與的戰鬥。」
黑霧四散而逃，又迅速匯集到通風管道附近。霧氣中傳來娜貝拉爾冰冷憎恨的聲音：「獵魔人，你一定會死在這裡，從你決定插手這些事開始！審判就要降臨了，我會親眼見證！到那時，我們還會見面，我會親手帶走你的生命！」
說完，她就以黑霧的形態順著通風管道離開了。
「我還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呢。」賽琳娜走到戴維身邊說道。說這話的時候她剛剛為打空的左輪手槍重新裝填好子彈，然後合上彈巢。
戴維卻沒有說話，而是緊皺著眉頭盯著那處通風管道。
娜貝拉爾這樣的人不會為了所謂的面子而說一些強撐場面的話，那她剛才話里所說的審判到底是什麼？
突然之間，他臉色一變，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東西。
下一刻，絲絲縷縷的灰白霧氣順著通風管道傾瀉而下，幾乎瞬間就形成了一條灰色的瀑布。
「該死的！我們必須得離開這兒！它正在走向成熟！」戴維臉色大變，高聲咒罵，轉頭就沖向房間的大門。
賽琳娜剛想邁步跟在他身後，卻發現自己的雙腳邁不動步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纏上了。
她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團絲線——猩紅色的絲線。
緊接著，還不等她反應過來，猩紅色的絲線便從四面八方襲來，瞬間捆住了她的四肢和腰，甚至還堵住了她的嘴以防她發出聲音。
而另一邊，戴維也遭到了這些絲線的襲擊。一開始他還能依靠靈活的身手躲閃，但隨著絲線越來越多，他的躲閃空間也越來越小，最終和賽琳娜一樣被五花大綁。
無數絲線在空中扭動，像是一條條猩紅的毒蛇一般。它們緊緊地纏住獵物的身體，要分享這久違的美餐。
參與這場盛宴的「毒蛇」越來越多，賽琳娜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快要透不過氣了。
在視線完全被絲線遮蔽的最後一秒，她的餘光突然瞥到角落裡那具替身的屍體猛然坐了起來，仿佛死而復活。
可惜沒有什麼用了，失敗和死亡似乎已成定局。
兩個人類消失了，只剩下兩顆血紅色的繭矗立在他們原來所在的位置。
替身站起身來，動作僵硬地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一下身體。
他的傷口沒有復原，眼神也是毫無神采的一片死寂，只要看一眼他那猙獰的傷口，就能發現這場「死而復活」的真相：那裡扭動著蠕蟲一般的猩紅絲線，它們順著血管與骨骼的縫隙流淌，鳩占鵲巢地占領了這具身體，上演了一出寄生的戲碼。
替身走到那兩顆猩紅之繭前，伸出僵硬冰冷的手指，戳了戳其中一顆，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疑惑。
緊接著，它舒展了一下身體，整個迅速從中間裂開，人類的血肉和骨骼被扭曲篡改，變成了一張長滿蠕動的尖牙利齒的血盆大口。
它要開始進餐了。
可下一秒，它面前的那顆繭中卻傳來沙啞蒼涼的低聲念誦。
那聲音低沉、蒼涼、沙啞，卻又森奧、莊嚴、沉雄，像是從遠古的黑暗中走來的僧侶，正在用不屬於凡人的文字念誦神明的經文，又像是極北冰海上酷烈的海風颳過冰山的裂隙，帶起魔鬼的嗚咽。
替身再度歪了歪腦袋，似乎是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
緊接著，莫大的威嚴從繭中傳出，那感覺就像是高踞王座的皇帝低頭俯瞰覲見的臣民！
感受到危險，紅線操縱著替身猛然向後退去，可卻來不及了。
熾白的火光由內而外迸發，劇烈的爆炸一瞬間席捲整個房間，就連最沉重的書架都打著橫飛出去，在牆壁上砸得七零八落。
替身看著那個從繭中走出來的熾白身影，像是突然失去了對下肢的掌控能力一般摔倒在地，只能手腳並用地驚恐後退。
戴維深呼吸，一吞一吐之間將巨量的空氣壓入肺中。他的眼睛已經沒有了眼白與瞳孔的界限，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熾白火焰。他慢慢握了握拳，感受著這流淌在脈搏、血管與神經中的、沛莫能御的可怕偉力。
自從「背叛之夜」過後，他就再也沒有進入過燃燒狀態了，如今再次開始燃燒，他竟一時有些不習慣。
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包裹著賽琳娜的那顆繭也開始燃燒。火焰精準地燒盡了那些猩紅絲線，沒有半分波及到昏迷的賽琳娜。
戴維放下手，慢慢走向替身。
「禁忌物？不愧是流亡女王，收藏還挺豐富的嘛。」戴維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來，一把抓住替身的頭髮，防止它逃跑。
「看上去沒有神智，沒法交流。」戴維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那算了，你還是繼續保持緘默好了。」
戴維說完，替身的身體表面突然亮起熾白的紋路，緊接著它身上的皮膚開始碳化脫落，肌肉和內臟也變成一團焦炭，最終，在短短的幾秒鐘內，這具屍體就變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
而一顆猩紅的線團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顱骨里。
戴維伸手拿起它：「無所謂，毀掉就好了。」
說完，他的掌心驟然升起熾白光焰，將那個猩紅線團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