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火蛇
伯倫斯，東區，天空。
鐵灰的鯨群在雲層中下潛，明亮的獨眼掃視過地面，為地面上的士兵指引傾瀉火力的方向。在明亮的高功率燈光照射下，原先被黑暗籠罩的廠區也展現在眾人面前，連同廠區里密密麻麻的、擠得像是沙丁魚罐頭一樣的異變者群。
其中一部分飛空艇的後艙門緩緩敞開，一條條滑降索從艙門中垂落，直至地面。
一個個全副武裝的身影將緩降器連接至滑降索，從高空之中一躍而下，馳援地面戰場。
他們是「火蛇」，專門為這樣的戰場而特化培養出的士兵。
他們手中大功率噴火器能夠噴出溫度高達上千度的火焰，這些火焰中還混合著特製燃料，即使在水面上也會經久不息地燃燒。再搭配經過特殊改造的儲存罐，輕鬆就能將大片戰場變成熊熊燃燒的火海，讓敵人在痛苦的哀嚎與掙扎翻滾中死去。
而他們自己為了抵禦這恐怖的高溫，也必須穿戴沉重的隔熱衣和隔熱頭盔，通過能夠對吸入空氣降溫的特殊呼吸機進行呼吸，否則火焰燃燒時的高溫空氣足以讓他們的肺部受到嚴重傷害，甚至會直接把他們的肺部烤熟。
「報告長官，『火蛇』已經就位，請求進行清掃。」
通訊器中傳來「火蛇」部隊指揮官的聲音。隔著呼吸機，他的聲音沉重得就像是在拉一隻破舊的老風箱。
「允許開火，把這些該死的怪物都燒成灰！」查理做出回應。
噴吐而出的烈焰化作明亮的火雲，將成群的異變者完全包裹在其中。肌肉燒焦時的焦臭味和異變者們那混著含混不清的話語的哀嚎一同飄散。可它們根本無法逃脫，只能倒在地上翻滾，徒勞無功地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最後變為一團漆黑的焦炭。
「火蛇」的加入大大減輕了普通士兵們的壓力。子彈無法徹底消滅的血肉在高溫烈焰面前也只有變成一團焦炭的份兒。
高空之上的指揮室內。
看著一條條明亮的火線逐步合攏並向著工廠區的中心穩步推進，查理的心情卻愈發感到不安。
異變者在死亡後肉體詭異地融化消失，又被某個東西重新製作成新一批的異變者……按照他的記憶，這樣的事情似乎從來都沒發生過。而在這種絕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怪異面前，「異常」這個詞本身就意味著危險與變數。
與這種東西對抗，就意味著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界上，每一步都是在踩刀鋒。你可以踩對無數次，只要踏錯一步，就會跌入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今晚的戰鬥看起來並不樂觀。」西蒙斯走了過來，站在查理身邊。他的神色異常凝重，看起來和查理一樣的不安，「一切有些順利過頭了。如果真的這麼容易解決，那上面也不會調派這麼多力量給我們了——他們甚至還打算把尚處於實驗階段的『鐵十字』派上戰場。」
「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恐怕蟄伏在這裡的東西，超乎我們的想像。」查理點點頭，算是贊同了西蒙斯的話，「不過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必須把它殺死在這裡，絕不能讓它進入凡人的世界一步，這層鐵幕絕不能被揭開。」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傳令下去，飛空艇群釋放重力彈藥支援地面部隊，提醒地面部隊注意，以免誤傷。我們必須儘快解決這群攔路的雜碎，就算不能徹底殺死它們，也得把它們都趕到地下工事裡去，我們必須儘快踏進那座地下設施。」
雖然已經半荒廢多年、淪為黑幫、藥販和偷渡者的樂園，但東區始終還是伯倫斯的城區之一，查理總不可能直接動用重火力進行轟炸，把這片廠區乾淨利索地變成一片白地，所以飛空艇能給到的支援，也就只剩下釋放重力彈藥了。
一顆顆人頭大小的鋼球從天而降，把一顆顆異變者的腦袋砸得粉碎，如果從上方看去，地面上就好像盛開了一朵朵殷紅的血肉之花一般。
「報告長官，清掃推進順利，我們已接近最近的地下入口，燃料儲備還剩下三分之一，需要補給！」「火蛇」部隊指揮官費利佩匯報了地面戰況。
「很好，做得不錯。」查理先是肯定了「火蛇」們的戰果，然後接著說道，「繼續推進，在地下入口上方的遮擋建築上安裝炸藥，把入口打開。下一批預備隊和燃料補給將在三分鐘後到達。另外，隨時注意侵蝕強度，儘可能減傷士兵傷亡。」
「明白。」
「報告長官，檢測侵蝕讀數上升，突破臨界值，達到四級！長官，妖魔來了！」
年輕的觀測員看著侵蝕檢測器上那逐漸從綠色區域滑入黃色區域的指針，手心和背後都不由得冒起冷汗，就連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但他仍然克服了自己的恐懼，精準無誤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查理點燃一支雪茄，緩緩吐出青色的煙氣，而西蒙斯竟出奇地沒有阻止他的違禁行為，只是站在吊艙窗戶前，緊皺著眉頭，目光死死地盯住地面上的戰場。
查理再次吐出一口煙氣，走到那個年輕的觀察員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害怕，年輕人。我們會贏的，我們一定能把那些雜碎送回地獄的。」
伯倫斯，東區，地下拍賣場。
拍賣會場裡的嘈雜聲已經完全被拋在身後，走廊里寂靜無聲。
整條走廊上都鋪著又厚又軟的猩紅色地毯，每一腳踩下去甚至都會帶來一個淺淺的凹陷；走廊的兩邊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畫作，既有成名已久的藝術大師的知名作品，也有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低劣粗製的創作，更有甚者，甚至有幾幅看上去只是小孩子信筆亂揮的簡陋塗鴉。
如果不事先說明這裡是一座不符合帝國法律的地下拍賣場，恐怕初次進入其中的人甚至會認為這是某位大貴族的鄉下豪宅。
「你不覺得這四周太過安靜了嗎？」查理開口問道，「你的同事們似乎都突然不見了啊。」
在最前方領路的侍者頭也不回地解釋道：「他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只剩下我為您服務了，還請您見諒。」
戴維笑了笑，沒再說話，三人就這樣一路無言，直到走到走廊的盡頭。那裡是兩扇對開的大門，它們的材質看上去是楠木，銀制的門把手上鑲嵌著十二條金線，上下各有一個微縮的石像鬼雕塑作為裝飾球頭。
侍者拉開大門，對著戴維和賽琳娜躬身作出「請進」的手勢：「二位請進吧，主人正在裡面等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抬腳邁進房間。
大門在背後輕輕合上。兩人繞過遮擋視線的書架，順著地毯的方向朝房間內部走去。
房間裡，瓦斯壁爐正熊熊燃燒，溫暖，又略顯昏暗。
戴著一張獅子面具的男人正捧著一本大部頭書籍專心致志地閱讀，兩個黑面白袍的侍者分別侍立在他左右。
查理拉著賽琳娜毫不客氣地在男人面前坐下。
男人抬起頭來，嘴角噙著溫和的笑容對戴維說道：「我實在是沒想到，今天的買家中，居然會有您這樣尊貴的客人。」
說著，他揮了揮手，兩名侍者立刻行動起來，為戴維二人的面前添上一杯香檳。
「還請您品嘗一下，勃利特酒莊出產的雪花香檳，雖然不是最好的年份，但也算得上是佳品了。」
賽琳娜沒有動眼前的酒杯，而是轉頭看了戴維一眼——她有些驚訝。在她眼裡，戴維不過是個有些聰明和膽識的偵探，他有什麼能耐，能被眼前這個明顯是黑幫頭目的傢伙稱為尊貴的客人？
戴維沒有回應賽琳娜那帶著疑問的眼神，而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向後靠住椅子的靠背，翹起二郎腿，做出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你知道我是誰？」
男人接著笑道：「我當然知道，所有從那個夜晚活下來的人都應該知道您的名號：『暴君的行刑官』、『亞楠惡魔』、『割喉者』……這裡的每一個名號都像一柄高懸在倖存者們頭上的利劍，他們終日生活在惶恐戰慄，總覺得您有一天會再次出現，取走他們本該終結那一夜的生命。」
「我想也有例外存在吧？你看上去就不怎麼怕我。」戴維挑挑眉。
「我當然害怕了。」男人搖搖頭，眼神中流露出真切的恐懼，與那獠牙暴突、毛髮虬結的獅子面具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反差，「可是害怕改變不了什麼。所以我克服了我的恐懼，想要找您好好談談。」說完這段話，他又把那恐懼的眼神藏起來，那雙眼睛依舊平靜而溫和。
戴維卻沒再說話，只是時不時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鍾，看著秒針和分針一點點移動，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怎麼了？您是在觀望什麼？」男人首先敗下陣來，開口詢問道。
「我在等你給我下的毒毒發啊。」戴維一臉無所謂地看了看男人的眼睛，然後又指了指牆上的掛鍾。
「您……您在說什麼？我有些不太明白。」從頭到尾都表現得鎮定自若、仿佛大局在握的男人頓時慌了神，但他還是瞬間鎮定下來，強撐出一種「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的語氣反問戴維，試圖拿回這場對話的主動權。
「說真的，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錯，連我都快被你給騙過去了。」戴維一臉真誠地說，「你在得到這份工作前是幹什麼的？保險推銷員？房屋中介？還是更乾脆一點，就是個沒擠進皇家大劇院供職的三流話劇演員？」
「算了，無所謂了，你反正也要死了。」戴維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手腕。
兩名侍者想要衝過來攔下他，卻被他一人一拳打得倒飛出去，一個撞倒了成排的書架，一個乾脆撞進了瓦斯壁爐里，卻詭異地一聲不吭，只是痛苦地倒在地上來回翻騰，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
「賽琳娜，你去給那兩個傢伙一個痛快，省得叫人心煩意亂。」
戴維說著，一腳踢開擋在他面前的桌子，一把捏住了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的男人的下巴。
「好嘞！」一直插不上話的賽琳娜此刻終於感覺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痛快地接下了任務。對於這種明顯不對勁的東西，她一向毫不手軟。
「至於你嘛……放心，你背後的主人也會很快去地獄裡陪你的。」戴維扯掉他的面具，微笑著盯著那張有些雀斑的年輕面孔。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麼會！」男人拼命掙扎，像是條上了岸的魚一樣扭動著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腦袋根本動彈不得。
「我想你背後的主子應該沒有告訴過你吧？像我這種人的血，就是這世界上最猛烈的毒藥。」戴維就這麼微笑著捏碎了他的整個下頜，然後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割斷了他的喉管。
另外一邊，兩聲槍響響起。
鐵灰的鯨群在雲層中下潛，明亮的獨眼掃視過地面，為地面上的士兵指引傾瀉火力的方向。在明亮的高功率燈光照射下，原先被黑暗籠罩的廠區也展現在眾人面前，連同廠區里密密麻麻的、擠得像是沙丁魚罐頭一樣的異變者群。
其中一部分飛空艇的後艙門緩緩敞開，一條條滑降索從艙門中垂落，直至地面。
一個個全副武裝的身影將緩降器連接至滑降索，從高空之中一躍而下，馳援地面戰場。
他們是「火蛇」，專門為這樣的戰場而特化培養出的士兵。
他們手中大功率噴火器能夠噴出溫度高達上千度的火焰，這些火焰中還混合著特製燃料，即使在水面上也會經久不息地燃燒。再搭配經過特殊改造的儲存罐，輕鬆就能將大片戰場變成熊熊燃燒的火海，讓敵人在痛苦的哀嚎與掙扎翻滾中死去。
而他們自己為了抵禦這恐怖的高溫，也必須穿戴沉重的隔熱衣和隔熱頭盔，通過能夠對吸入空氣降溫的特殊呼吸機進行呼吸，否則火焰燃燒時的高溫空氣足以讓他們的肺部受到嚴重傷害，甚至會直接把他們的肺部烤熟。
「報告長官，『火蛇』已經就位，請求進行清掃。」
通訊器中傳來「火蛇」部隊指揮官的聲音。隔著呼吸機，他的聲音沉重得就像是在拉一隻破舊的老風箱。
「允許開火，把這些該死的怪物都燒成灰！」查理做出回應。
噴吐而出的烈焰化作明亮的火雲，將成群的異變者完全包裹在其中。肌肉燒焦時的焦臭味和異變者們那混著含混不清的話語的哀嚎一同飄散。可它們根本無法逃脫，只能倒在地上翻滾，徒勞無功地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最後變為一團漆黑的焦炭。
「火蛇」的加入大大減輕了普通士兵們的壓力。子彈無法徹底消滅的血肉在高溫烈焰面前也只有變成一團焦炭的份兒。
高空之上的指揮室內。
看著一條條明亮的火線逐步合攏並向著工廠區的中心穩步推進，查理的心情卻愈發感到不安。
異變者在死亡後肉體詭異地融化消失，又被某個東西重新製作成新一批的異變者……按照他的記憶，這樣的事情似乎從來都沒發生過。而在這種絕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怪異面前，「異常」這個詞本身就意味著危險與變數。
與這種東西對抗，就意味著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界上，每一步都是在踩刀鋒。你可以踩對無數次，只要踏錯一步，就會跌入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今晚的戰鬥看起來並不樂觀。」西蒙斯走了過來，站在查理身邊。他的神色異常凝重，看起來和查理一樣的不安，「一切有些順利過頭了。如果真的這麼容易解決，那上面也不會調派這麼多力量給我們了——他們甚至還打算把尚處於實驗階段的『鐵十字』派上戰場。」
「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恐怕蟄伏在這裡的東西，超乎我們的想像。」查理點點頭，算是贊同了西蒙斯的話，「不過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必須把它殺死在這裡，絕不能讓它進入凡人的世界一步，這層鐵幕絕不能被揭開。」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傳令下去，飛空艇群釋放重力彈藥支援地面部隊，提醒地面部隊注意，以免誤傷。我們必須儘快解決這群攔路的雜碎，就算不能徹底殺死它們，也得把它們都趕到地下工事裡去，我們必須儘快踏進那座地下設施。」
雖然已經半荒廢多年、淪為黑幫、藥販和偷渡者的樂園，但東區始終還是伯倫斯的城區之一，查理總不可能直接動用重火力進行轟炸，把這片廠區乾淨利索地變成一片白地，所以飛空艇能給到的支援，也就只剩下釋放重力彈藥了。
一顆顆人頭大小的鋼球從天而降，把一顆顆異變者的腦袋砸得粉碎，如果從上方看去，地面上就好像盛開了一朵朵殷紅的血肉之花一般。
「報告長官，清掃推進順利，我們已接近最近的地下入口，燃料儲備還剩下三分之一，需要補給！」「火蛇」部隊指揮官費利佩匯報了地面戰況。
「很好，做得不錯。」查理先是肯定了「火蛇」們的戰果，然後接著說道，「繼續推進，在地下入口上方的遮擋建築上安裝炸藥，把入口打開。下一批預備隊和燃料補給將在三分鐘後到達。另外，隨時注意侵蝕強度，儘可能減傷士兵傷亡。」
「明白。」
「報告長官，檢測侵蝕讀數上升，突破臨界值，達到四級！長官，妖魔來了！」
年輕的觀測員看著侵蝕檢測器上那逐漸從綠色區域滑入黃色區域的指針，手心和背後都不由得冒起冷汗，就連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但他仍然克服了自己的恐懼，精準無誤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查理點燃一支雪茄，緩緩吐出青色的煙氣，而西蒙斯竟出奇地沒有阻止他的違禁行為，只是站在吊艙窗戶前，緊皺著眉頭，目光死死地盯住地面上的戰場。
查理再次吐出一口煙氣，走到那個年輕的觀察員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害怕，年輕人。我們會贏的，我們一定能把那些雜碎送回地獄的。」
伯倫斯，東區，地下拍賣場。
拍賣會場裡的嘈雜聲已經完全被拋在身後，走廊里寂靜無聲。
整條走廊上都鋪著又厚又軟的猩紅色地毯，每一腳踩下去甚至都會帶來一個淺淺的凹陷；走廊的兩邊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畫作，既有成名已久的藝術大師的知名作品，也有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低劣粗製的創作，更有甚者，甚至有幾幅看上去只是小孩子信筆亂揮的簡陋塗鴉。
如果不事先說明這裡是一座不符合帝國法律的地下拍賣場，恐怕初次進入其中的人甚至會認為這是某位大貴族的鄉下豪宅。
「你不覺得這四周太過安靜了嗎？」查理開口問道，「你的同事們似乎都突然不見了啊。」
在最前方領路的侍者頭也不回地解釋道：「他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只剩下我為您服務了，還請您見諒。」
戴維笑了笑，沒再說話，三人就這樣一路無言，直到走到走廊的盡頭。那裡是兩扇對開的大門，它們的材質看上去是楠木，銀制的門把手上鑲嵌著十二條金線，上下各有一個微縮的石像鬼雕塑作為裝飾球頭。
侍者拉開大門，對著戴維和賽琳娜躬身作出「請進」的手勢：「二位請進吧，主人正在裡面等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抬腳邁進房間。
大門在背後輕輕合上。兩人繞過遮擋視線的書架，順著地毯的方向朝房間內部走去。
房間裡，瓦斯壁爐正熊熊燃燒，溫暖，又略顯昏暗。
戴著一張獅子面具的男人正捧著一本大部頭書籍專心致志地閱讀，兩個黑面白袍的侍者分別侍立在他左右。
查理拉著賽琳娜毫不客氣地在男人面前坐下。
男人抬起頭來，嘴角噙著溫和的笑容對戴維說道：「我實在是沒想到，今天的買家中，居然會有您這樣尊貴的客人。」
說著，他揮了揮手，兩名侍者立刻行動起來，為戴維二人的面前添上一杯香檳。
「還請您品嘗一下，勃利特酒莊出產的雪花香檳，雖然不是最好的年份，但也算得上是佳品了。」
賽琳娜沒有動眼前的酒杯，而是轉頭看了戴維一眼——她有些驚訝。在她眼裡，戴維不過是個有些聰明和膽識的偵探，他有什麼能耐，能被眼前這個明顯是黑幫頭目的傢伙稱為尊貴的客人？
戴維沒有回應賽琳娜那帶著疑問的眼神，而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向後靠住椅子的靠背，翹起二郎腿，做出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你知道我是誰？」
男人接著笑道：「我當然知道，所有從那個夜晚活下來的人都應該知道您的名號：『暴君的行刑官』、『亞楠惡魔』、『割喉者』……這裡的每一個名號都像一柄高懸在倖存者們頭上的利劍，他們終日生活在惶恐戰慄，總覺得您有一天會再次出現，取走他們本該終結那一夜的生命。」
「我想也有例外存在吧？你看上去就不怎麼怕我。」戴維挑挑眉。
「我當然害怕了。」男人搖搖頭，眼神中流露出真切的恐懼，與那獠牙暴突、毛髮虬結的獅子面具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反差，「可是害怕改變不了什麼。所以我克服了我的恐懼，想要找您好好談談。」說完這段話，他又把那恐懼的眼神藏起來，那雙眼睛依舊平靜而溫和。
戴維卻沒再說話，只是時不時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鍾，看著秒針和分針一點點移動，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怎麼了？您是在觀望什麼？」男人首先敗下陣來，開口詢問道。
「我在等你給我下的毒毒發啊。」戴維一臉無所謂地看了看男人的眼睛，然後又指了指牆上的掛鍾。
「您……您在說什麼？我有些不太明白。」從頭到尾都表現得鎮定自若、仿佛大局在握的男人頓時慌了神，但他還是瞬間鎮定下來，強撐出一種「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的語氣反問戴維，試圖拿回這場對話的主動權。
「說真的，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錯，連我都快被你給騙過去了。」戴維一臉真誠地說，「你在得到這份工作前是幹什麼的？保險推銷員？房屋中介？還是更乾脆一點，就是個沒擠進皇家大劇院供職的三流話劇演員？」
「算了，無所謂了，你反正也要死了。」戴維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手腕。
兩名侍者想要衝過來攔下他，卻被他一人一拳打得倒飛出去，一個撞倒了成排的書架，一個乾脆撞進了瓦斯壁爐里，卻詭異地一聲不吭，只是痛苦地倒在地上來回翻騰，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
「賽琳娜，你去給那兩個傢伙一個痛快，省得叫人心煩意亂。」
戴維說著，一腳踢開擋在他面前的桌子，一把捏住了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的男人的下巴。
「好嘞！」一直插不上話的賽琳娜此刻終於感覺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痛快地接下了任務。對於這種明顯不對勁的東西，她一向毫不手軟。
「至於你嘛……放心，你背後的主人也會很快去地獄裡陪你的。」戴維扯掉他的面具，微笑著盯著那張有些雀斑的年輕面孔。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麼會！」男人拼命掙扎，像是條上了岸的魚一樣扭動著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腦袋根本動彈不得。
「我想你背後的主子應該沒有告訴過你吧？像我這種人的血，就是這世界上最猛烈的毒藥。」戴維就這麼微笑著捏碎了他的整個下頜，然後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割斷了他的喉管。
另外一邊，兩聲槍響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