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拍賣會
伯倫斯，東區，地下拍賣場。
站台上的大幕還沒有拉起，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桌面上擺著一盞小小的燈火。火苗搖曳之下，四周影影綽綽、曖昧模糊，仿佛世界都在離你而去，只剩下這一盞小小的燈火，令人忍不住擔心那黑暗中隨時會竄出擇人而噬的怪物。
雖然是貴族，而且根據英格斯特爵位繼承法來說，作為一位公爵的繼承人，她在尚未繼承爵位時也享有著侯爵的爵位榮譽，但賽琳娜卻對拍賣會這類的場所全無經驗。
比起各種無聊漫長的酒會、舞會和拍賣會，這位地位尊貴的侯爵小姐更喜歡把時間消磨在劍術教室和靶場裡，所以此時此刻她不免有些緊張。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她在桌下伸出手來，拽了拽戴維的衣角，低聲說道。
「等」戴維回答，然後又接著說道，「我們需要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一個……拍賣品暴動的機會。」
「暴動？拍賣品怎麼暴動？」賽琳娜聽著戴維前腔不搭後調的話，感覺有些一頭霧水。二人在商討時，戴維只告訴了她計劃的大概，卻不知道具體細節。
「你注意到了嗎？我們坐在前排，離展台很近。」
「怎麼？你想搶奪某件藏品？」
「不，並不。那會讓自己變成瘋子，只有蠢貨才會讓自己變成瘋子，聰明人都會讓自己成為英雄。」戴維淡然開口，說出的話語卻雲遮霧繞，讓人似懂非懂。
舞台上，大幕漸起。
十二盞聚光燈同時點亮，明亮的光柱同時打向舞台中央。
披著黑袍、戴著素白面具的人站在舞台中央的擴音器前。
他緩緩抬頭，雌雄難辨的聲音穿過面具，通過擴音器傳入所有買家的耳朵：「各位，歡迎再次來到這個流淌著歷史與文明的聚會。我們相聚在一起，用自己的手掌與眼睛挖掘出歷史的真相，探尋那些迷人的未知過往。但很遺憾，因為某些原因，這將是最後一次聚會了，在這次聚會過後，這個拍賣場將會被永久性地關閉。我代表我的主人、這場聚會的舉辦者，向各位致以誠摯的歉意。」
說完，他緩緩躬身。
台下頓時響起竊竊私語聲，似乎所有人都對這個突兀的消息感到十分意外。
「為了表示歉意，我的主人決定，拿出他最好的藏品，作為今天的壓軸拍賣品。」
台下的討論聲更大了，有人甚至難掩激動地站了起來。
「那麼各位，拍賣開始了！」
「下面是第一件拍品。」
另一束燈光亮起，一個穿白袍、戴純黑面具的侍者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顆頭顱走到展台中央。
那是一顆青銅鑄成的頭顱，它緊閉著雙眼，雙頰消瘦，神態安詳，雖然鏽跡斑斑，但栩栩如生，就仿佛是把一個活人的頭顱變成了青銅一樣。
主持人開口介紹道：「一號拍品發現於新大陸雨林深處的一處古老寺廟，一隊可敬的探險家找到了那裡並發現了它。他們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才把它帶回來，我們為它命名為『獻祭者之顱』。在收藏它時請各位千萬小心，它不喜歡沒有光的環境。起拍價兩千鎊，每次加價不少於一百鎊。」
主持人話音剛落，很快便有人開始加價。
「兩千一百鎊。」
「兩千兩百鎊。」
「兩千四百鎊。」
周圍出價的聲音不絕於耳，賽琳娜小聲問道：「我們是不是也要出一下價？還有，為什麼那個主持人說這件拍品不喜歡無光的環境？一件古董也會有感覺嗎？」
戴維的目光盯住台上的「獻祭者之顱」，輕聲開口道：「看起來我猜得似乎沒錯。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地下古董拍賣會。」
偵探的半個身體隱沒在沒有燈火的黑暗中，那黑暗似乎正在伸出無形的觸手，要將他拖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什麼意思？」賽琳娜莫名感覺背後有些發冷，她認為這是自己的緊張情緒導致的。
「賽琳娜，你聽說過另一層世界嗎？」
「另外一個藏在陰影中的黑暗世界。」
「它無形無質無名，混沌、蒙昧、又顛倒錯亂，違反一切直覺與常理，仿佛凡世扭曲的倒影與暗面。最堅強的勇士直面它時也會陷入瘋狂，最智慧的學者也無法描摹出它的模樣，只有最可悲最狂亂的瘋子才能在最最深沉的迷夢中瞥見它的一角。」
「這是比噩夢更噩夢的噩夢，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是世上一切禍厄之根源。」
「當你知道它時，它也就知道了你，當你尋找它時，它也在尋找你。」
「而我曾經的工作，就是牢牢地把守住這黑暗，讓世人不『知道』它，能繼續安享這無知的美夢，」
「所以在我看來，這些為了自己貪婪而可悲的欲望而主動擁抱黑暗的人，不值得同情。」
賽琳娜呆住了。她想說些什麼，可又感覺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她轉過頭，看著昏黃的火光中戴維那張平靜的臉，卻感受到莫大的怒氣，就像是烏雲低垂的海面，時不時會有雷聲在雲層中滾過，昭示著風暴即將到來的消息。
下一瞬，燈光爆滅。
無光的黑暗洶湧而至，就連所有買家桌子上燃燒的燈火也盡數熄滅。黑暗中不斷響起重物落地的悶響。
十秒後，備用燈光亮起。
那青銅頭顱還待在侍者的手上，像是從未移動過，可它的眼睛卻已經微微睜開。而捧著它的侍者的頭顱已經消失不見，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大半個展台。
不只是侍者，還有十數個買家在這短短的十秒鐘內失去了他們寶貴的生命。
短暫的驚愕與寂靜過後，侍者無頭的軀體仰面倒下。這聲悶響就像是一個信號，終於，驚恐的尖叫聲在幾乎所有人的口中爆發開來。
「發生了什麼？這是怎麼回事？」賽琳娜第一時間壓下了自己惶恐不安的情緒，低聲問道。她實在是想不通，短短十秒鐘的黑暗而已，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就這麼離奇死去？而現在看上去唯一有能力解釋這一切的，就只有眼前這個偵探了。
「別去回憶，別去想，賽琳娜。」戴維神色凝重，「有些事情你不該也不能知道，對你沒有好處。」
為什麼不能回憶？那短短的十秒鐘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用力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地拆解著那短暫的十秒，就好像要從中揪出什麼東西來一樣。
對，她感受到了……她好像……不，是肯定感受到了！
短暫的十秒鐘在記憶中變得如一年一樣漫長，在那十秒里，有什麼東西蔓延了出來，從某個怪異的角度……不，那是憑空出現的——不，不對，有跡可循的，它是有跡可循的！它的憑空出現就是它的蹤跡，所以它沒有蹤跡！
它從不存在，它無所不在，它有亦是無，它無亦是有，它……是祂！
「篤篤。」
一聲輕敲傳來，如混沌夢遊時的一聲棒喝，打斷了賽琳娜即將失控的思緒。
如同即將溺斃的人突然衝出海面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一樣，賽琳娜大口地喘息著，冷汗已經爬滿了她的後背。
戴著純黑面具的侍者穿過驚恐的人群，來到戴維和賽琳娜的桌前，躬身敲了敲桌子，恭敬地說道：「主人想和您談談。」
戴維轉過頭來，微笑著對賽琳娜說道：「看起來我們就要直面某些真相了。」
伯倫斯，東區，天空之上。
濃重的烏雲漸漸遮蔽整片天空，海潮般的水汽在這漆黑的雲海之中洶湧，似乎下一秒就會化作瓢潑大雨沖向地面。
鯨群鐵灰色的脊背犁開雲層，在一片靜默中遨遊於天空之中，向著某處匯集。
「最後一批飛空艇趕到了。」
西蒙斯摘掉通訊器，站起身，向查理匯報導。
「很好，看來他們總算不至於錯過這場大戰了。」查理回應道。
「報告長官，『銜尾蛇』們傳來消息，『暴雨』將在十五分鐘後落下！」另一名通訊員高聲報告著自己收到的訊息。
「報告長官，檢測到侵蝕讀數，三級！」
坐在侵蝕監控器前的通訊員迅速回報面前機器的侵蝕讀數。
與此同時，查理的通訊器中也響起地面部隊的指揮官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報告長官，地面部隊觀測到第一批異化者，推測即將突破臨界值，請求開火。」
查理點了點頭：「允許自由射擊，絕不能讓它們踏出工廠區一步！」
稍作停頓後，他又接著說出下一條命令：「飛空艇部隊解除燈光管制，為地面部隊提供照明；『火蛇』做好準備，等待地面部隊清掃出登陸場後進行空降。」
地面上，披著血色大氅的士兵們結起街壘和臨時工事，在其中架起十二磅炮和六管機槍，隨時準備著將即將爬出地獄的惡魔們再趕回地獄中去。
幾乎每個人都緊張地屏住呼吸，等待戰爭正式打響的那一刻。
而他們沒有等太久。很快，第一個異化者就搖搖晃晃地出現在士兵們面前。它大體上還保持著人形，只是雙臂已經長得越過膝蓋，原本應該是手的地方則變成了一隻鋒利的骨爪。
它看上去沒有神智，渾渾噩噩，但在看到活人士兵的第一瞬，它的眼中便閃起欣喜的凶光，朝著士兵們飛奔而來，就像餓了許久的棕熊看到一頭可口的小鹿一樣。
然後……然後便是重機槍發射時震耳欲聾的吼叫聲。
銀白的子彈在空氣中划過灼熱的鋒線，呼嘯著撲向敵人，眨眼之間就把它撕得粉碎。
特製子彈在打入異變者的身體後自動破碎，其中的水銀流淌出來，大肆地腐蝕著這怪物殘破的軀體，讓它在極度的痛苦中失去最後一絲反抗的力氣。
但這還沒結束。
緊接著便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直到整個戰場上再也數不清楚有多少士兵和異變者，只剩下機槍和八磅炮開火時的吼叫與異變者們痛苦的哀嚎。
良久之後，天空之上指揮室中。
「這些傢伙的數量不對勁！它們就好像源源不斷一般，怎麼殺也殺不完。」西蒙斯站起身來，抬頭看向查理，神色凝重。
查理回以點頭：「我也這麼覺得。即使『荊棘』把其它所有幫派的一半成員都抽走，他們也製造不出這麼多異變者才對。」
「報告長官，我們發現那些異變者的屍體會在死亡後的幾秒鐘內變成流淌的灰色液體，然後流入地下消失不見。」查理的通訊器中再次響起了地面指揮官的聲音。
「看起來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回收這些異變者的屍體並製造新的異變者。」查理摸了摸下巴，緊接著作出對策，「命令『火蛇』進行空降，我們要給我們的對手送一頓烤肉大餐了。」
站台上的大幕還沒有拉起，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桌面上擺著一盞小小的燈火。火苗搖曳之下，四周影影綽綽、曖昧模糊，仿佛世界都在離你而去，只剩下這一盞小小的燈火，令人忍不住擔心那黑暗中隨時會竄出擇人而噬的怪物。
雖然是貴族，而且根據英格斯特爵位繼承法來說，作為一位公爵的繼承人，她在尚未繼承爵位時也享有著侯爵的爵位榮譽，但賽琳娜卻對拍賣會這類的場所全無經驗。
比起各種無聊漫長的酒會、舞會和拍賣會，這位地位尊貴的侯爵小姐更喜歡把時間消磨在劍術教室和靶場裡，所以此時此刻她不免有些緊張。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她在桌下伸出手來，拽了拽戴維的衣角，低聲說道。
「等」戴維回答，然後又接著說道，「我們需要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一個……拍賣品暴動的機會。」
「暴動？拍賣品怎麼暴動？」賽琳娜聽著戴維前腔不搭後調的話，感覺有些一頭霧水。二人在商討時，戴維只告訴了她計劃的大概，卻不知道具體細節。
「你注意到了嗎？我們坐在前排，離展台很近。」
「怎麼？你想搶奪某件藏品？」
「不，並不。那會讓自己變成瘋子，只有蠢貨才會讓自己變成瘋子，聰明人都會讓自己成為英雄。」戴維淡然開口，說出的話語卻雲遮霧繞，讓人似懂非懂。
舞台上，大幕漸起。
十二盞聚光燈同時點亮，明亮的光柱同時打向舞台中央。
披著黑袍、戴著素白面具的人站在舞台中央的擴音器前。
他緩緩抬頭，雌雄難辨的聲音穿過面具，通過擴音器傳入所有買家的耳朵：「各位，歡迎再次來到這個流淌著歷史與文明的聚會。我們相聚在一起，用自己的手掌與眼睛挖掘出歷史的真相，探尋那些迷人的未知過往。但很遺憾，因為某些原因，這將是最後一次聚會了，在這次聚會過後，這個拍賣場將會被永久性地關閉。我代表我的主人、這場聚會的舉辦者，向各位致以誠摯的歉意。」
說完，他緩緩躬身。
台下頓時響起竊竊私語聲，似乎所有人都對這個突兀的消息感到十分意外。
「為了表示歉意，我的主人決定，拿出他最好的藏品，作為今天的壓軸拍賣品。」
台下的討論聲更大了，有人甚至難掩激動地站了起來。
「那麼各位，拍賣開始了！」
「下面是第一件拍品。」
另一束燈光亮起，一個穿白袍、戴純黑面具的侍者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顆頭顱走到展台中央。
那是一顆青銅鑄成的頭顱，它緊閉著雙眼，雙頰消瘦，神態安詳，雖然鏽跡斑斑，但栩栩如生，就仿佛是把一個活人的頭顱變成了青銅一樣。
主持人開口介紹道：「一號拍品發現於新大陸雨林深處的一處古老寺廟，一隊可敬的探險家找到了那裡並發現了它。他們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才把它帶回來，我們為它命名為『獻祭者之顱』。在收藏它時請各位千萬小心，它不喜歡沒有光的環境。起拍價兩千鎊，每次加價不少於一百鎊。」
主持人話音剛落，很快便有人開始加價。
「兩千一百鎊。」
「兩千兩百鎊。」
「兩千四百鎊。」
周圍出價的聲音不絕於耳，賽琳娜小聲問道：「我們是不是也要出一下價？還有，為什麼那個主持人說這件拍品不喜歡無光的環境？一件古董也會有感覺嗎？」
戴維的目光盯住台上的「獻祭者之顱」，輕聲開口道：「看起來我猜得似乎沒錯。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地下古董拍賣會。」
偵探的半個身體隱沒在沒有燈火的黑暗中，那黑暗似乎正在伸出無形的觸手，要將他拖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什麼意思？」賽琳娜莫名感覺背後有些發冷，她認為這是自己的緊張情緒導致的。
「賽琳娜，你聽說過另一層世界嗎？」
「另外一個藏在陰影中的黑暗世界。」
「它無形無質無名，混沌、蒙昧、又顛倒錯亂，違反一切直覺與常理，仿佛凡世扭曲的倒影與暗面。最堅強的勇士直面它時也會陷入瘋狂，最智慧的學者也無法描摹出它的模樣，只有最可悲最狂亂的瘋子才能在最最深沉的迷夢中瞥見它的一角。」
「這是比噩夢更噩夢的噩夢，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是世上一切禍厄之根源。」
「當你知道它時，它也就知道了你，當你尋找它時，它也在尋找你。」
「而我曾經的工作，就是牢牢地把守住這黑暗，讓世人不『知道』它，能繼續安享這無知的美夢，」
「所以在我看來，這些為了自己貪婪而可悲的欲望而主動擁抱黑暗的人，不值得同情。」
賽琳娜呆住了。她想說些什麼，可又感覺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她轉過頭，看著昏黃的火光中戴維那張平靜的臉，卻感受到莫大的怒氣，就像是烏雲低垂的海面，時不時會有雷聲在雲層中滾過，昭示著風暴即將到來的消息。
下一瞬，燈光爆滅。
無光的黑暗洶湧而至，就連所有買家桌子上燃燒的燈火也盡數熄滅。黑暗中不斷響起重物落地的悶響。
十秒後，備用燈光亮起。
那青銅頭顱還待在侍者的手上，像是從未移動過，可它的眼睛卻已經微微睜開。而捧著它的侍者的頭顱已經消失不見，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大半個展台。
不只是侍者，還有十數個買家在這短短的十秒鐘內失去了他們寶貴的生命。
短暫的驚愕與寂靜過後，侍者無頭的軀體仰面倒下。這聲悶響就像是一個信號，終於，驚恐的尖叫聲在幾乎所有人的口中爆發開來。
「發生了什麼？這是怎麼回事？」賽琳娜第一時間壓下了自己惶恐不安的情緒，低聲問道。她實在是想不通，短短十秒鐘的黑暗而已，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就這麼離奇死去？而現在看上去唯一有能力解釋這一切的，就只有眼前這個偵探了。
「別去回憶，別去想，賽琳娜。」戴維神色凝重，「有些事情你不該也不能知道，對你沒有好處。」
為什麼不能回憶？那短短的十秒鐘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用力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地拆解著那短暫的十秒，就好像要從中揪出什麼東西來一樣。
對，她感受到了……她好像……不，是肯定感受到了！
短暫的十秒鐘在記憶中變得如一年一樣漫長，在那十秒里，有什麼東西蔓延了出來，從某個怪異的角度……不，那是憑空出現的——不，不對，有跡可循的，它是有跡可循的！它的憑空出現就是它的蹤跡，所以它沒有蹤跡！
它從不存在，它無所不在，它有亦是無，它無亦是有，它……是祂！
「篤篤。」
一聲輕敲傳來，如混沌夢遊時的一聲棒喝，打斷了賽琳娜即將失控的思緒。
如同即將溺斃的人突然衝出海面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一樣，賽琳娜大口地喘息著，冷汗已經爬滿了她的後背。
戴著純黑面具的侍者穿過驚恐的人群，來到戴維和賽琳娜的桌前，躬身敲了敲桌子，恭敬地說道：「主人想和您談談。」
戴維轉過頭來，微笑著對賽琳娜說道：「看起來我們就要直面某些真相了。」
伯倫斯，東區，天空之上。
濃重的烏雲漸漸遮蔽整片天空，海潮般的水汽在這漆黑的雲海之中洶湧，似乎下一秒就會化作瓢潑大雨沖向地面。
鯨群鐵灰色的脊背犁開雲層，在一片靜默中遨遊於天空之中，向著某處匯集。
「最後一批飛空艇趕到了。」
西蒙斯摘掉通訊器，站起身，向查理匯報導。
「很好，看來他們總算不至於錯過這場大戰了。」查理回應道。
「報告長官，『銜尾蛇』們傳來消息，『暴雨』將在十五分鐘後落下！」另一名通訊員高聲報告著自己收到的訊息。
「報告長官，檢測到侵蝕讀數，三級！」
坐在侵蝕監控器前的通訊員迅速回報面前機器的侵蝕讀數。
與此同時，查理的通訊器中也響起地面部隊的指揮官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報告長官，地面部隊觀測到第一批異化者，推測即將突破臨界值，請求開火。」
查理點了點頭：「允許自由射擊，絕不能讓它們踏出工廠區一步！」
稍作停頓後，他又接著說出下一條命令：「飛空艇部隊解除燈光管制，為地面部隊提供照明；『火蛇』做好準備，等待地面部隊清掃出登陸場後進行空降。」
地面上，披著血色大氅的士兵們結起街壘和臨時工事，在其中架起十二磅炮和六管機槍，隨時準備著將即將爬出地獄的惡魔們再趕回地獄中去。
幾乎每個人都緊張地屏住呼吸，等待戰爭正式打響的那一刻。
而他們沒有等太久。很快，第一個異化者就搖搖晃晃地出現在士兵們面前。它大體上還保持著人形，只是雙臂已經長得越過膝蓋，原本應該是手的地方則變成了一隻鋒利的骨爪。
它看上去沒有神智，渾渾噩噩，但在看到活人士兵的第一瞬，它的眼中便閃起欣喜的凶光，朝著士兵們飛奔而來，就像餓了許久的棕熊看到一頭可口的小鹿一樣。
然後……然後便是重機槍發射時震耳欲聾的吼叫聲。
銀白的子彈在空氣中划過灼熱的鋒線，呼嘯著撲向敵人，眨眼之間就把它撕得粉碎。
特製子彈在打入異變者的身體後自動破碎，其中的水銀流淌出來，大肆地腐蝕著這怪物殘破的軀體，讓它在極度的痛苦中失去最後一絲反抗的力氣。
但這還沒結束。
緊接著便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直到整個戰場上再也數不清楚有多少士兵和異變者，只剩下機槍和八磅炮開火時的吼叫與異變者們痛苦的哀嚎。
良久之後，天空之上指揮室中。
「這些傢伙的數量不對勁！它們就好像源源不斷一般，怎麼殺也殺不完。」西蒙斯站起身來，抬頭看向查理，神色凝重。
查理回以點頭：「我也這麼覺得。即使『荊棘』把其它所有幫派的一半成員都抽走，他們也製造不出這麼多異變者才對。」
「報告長官，我們發現那些異變者的屍體會在死亡後的幾秒鐘內變成流淌的灰色液體，然後流入地下消失不見。」查理的通訊器中再次響起了地面指揮官的聲音。
「看起來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回收這些異變者的屍體並製造新的異變者。」查理摸了摸下巴，緊接著作出對策，「命令『火蛇』進行空降，我們要給我們的對手送一頓烤肉大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