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都靈之馬
雪開始逐漸融化的那一天，巴魯死了，那時陽光還只冒出一點。
阿爾貝所言在不久後的今天成了事實，巴魯頸部的鈴鐺不再於凌晨時分響起，眾人來到鹿圈時，巴魯保持著臥下的姿勢，身體上掛著泛藍的霜。安格諾第一個衝上去，抱著巴魯的屍體如瘋子般嚎哭，全身蜷成一團顫抖著，簡直像是在為自己的親人送葬，可之前去祭拜她母親時，她都沒哭得這般悽慘。
安格諾那悲憫的眼淚和憐愛的撫摸沒有騙人，她的確在為巴魯悲傷，姒和阿爾貝不感意外。
阿爾貝早前就喪失了一匹愛鹿，使得她對巴魯的死似乎沒有感觸，她沒有怎麼停留在巴魯的屍體旁，而是輕甩衣袖回帳篷拿鋤頭。然而回到帳篷內，她倒是站在立起來的鋤頭髮呆了許久，最後緩出極長的鼻息，頗是無奈地拿起鋤頭到外面去挖坑。
姒對巴魯的死，最後的感受莫過於引起了她的聯想，畢竟一具屍體擺在那兒，死亡二字大大寫在她臉前，她不可能不去想那個下午，而緊接那個下午之後的，是過去那些暖色的回憶。
她倍感痛苦，不理解為何在生命歷程中，回望往事中的某個人總要從那人的離去或同那人的死別作為回憶的開場白，這豈不是會使一切過往都變得苦澀灰暗，而人們樂意稱道死亡，並以死亡來豎立一個人以往的功績，然而死亡於她是沉重的，將死亡這一重壓壓至記憶里的芬多之上——她無法承受這般方式的回憶。
回憶在她這裡，已然成為了一個她不再願意提及的禁詞。但安格諾近來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或許有朝一日安格諾會不幸離開人世，而到那時候她該如何去應對？這個本該由她思考的問題卻被她懸置，她只是一個勁地反覆提醒安格諾注意身體，不要著涼。
「回去吧，融雪天冷。」
姒頂著迎面吹來的寒風來到安格諾身旁，她想拉起安格諾的手，但安格諾緊抓著巴魯身上的毛不鬆手，仍舊把頭埋在巴魯脖子深處大哭。
「她會把巴魯埋好的，我們回去。」
安格諾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對著這具冰屍竟會如此難過，甚至癲狂，是她與這屍體共情？還是察覺到什麼？
「我的朋友，你受苦了！」安格諾如是說。姒見狀有些失措，抱著安格諾的腰把她給拉走，安格諾的雪靴在地上劃出兩道長痕，露出土色的地錶轉眼間就又覆上了一層薄藍。安格諾沒有停止她的嚎哭，嘴裡不停念叨：「你受苦了！」。
當安格諾被拉回帳篷內時，她似是疲倦過頭而昏睡過去了，姒把她帶到床褥上，為她蓋好被子，給火爐添柴，守在她身邊。
安格諾閉眼卻皺著眉，看上去並不安寧，姒猜想，安格諾或許是看到巴魯的死狀，又將巴魯與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態關聯起來，才會那樣。姒和阿爾貝的臉頰都被凍上了紅，唯有安格諾的臉色顯得微白，即使她每一時刻幾乎都笑著，但那病怏的憔悴也時而會浮於她片刻迷惘的神色。可姒也不確定事實是如此，自從三個月前二人的那場衝突之後，安格諾簡直是脫胎換骨了一般，使她琢磨不透，悲傷這一情緒好像被她捨棄了，反而顯現出一種隱忍的強大，不過今天卻又哭成如此模樣，實在是一反往常，姒左思右想，也無法得知其中深邃的原因，她從而察覺安格諾早就不再完全是自己從前習慣了的那個安格諾，那份狂傲與自大統統消失，轉而歸入她那沉寂的笑容之中。這樣一來，回憶與當下產生了更深的裂隙，她整個世界的圖景就這樣變得七零八落，上下顛倒，故而，我們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姒變得這樣，她早已被腦中各式各樣的衝突與碰撞玩弄得不能自視，自己變得不再像是自己。
迄今為止的人生，都大寫著失敗，若還要叫姒繼續前進，豈不是強人所難，可安格諾偏偏要這樣做，這一點倒是與從前一致。
「出來一趟。」阿爾貝頭探進帳篷叫喚姒，姒轉過頭眼光卻仍落在安格諾身上，以此示意她想守著安格諾。
「和我一起把巴魯的屍體搬到坑裡埋葬而已，用不了多久。」阿爾貝絲毫不理會姒的不情願，催促著姒趕緊來。而姒畢竟是被允許住在這裡的人，心裡多少也存有愧疚，再怎麼對阿爾貝此人無感，她也不能對她說的一切都無動於衷，她最後還是站了起來，雖然磨磨蹭蹭。
阿爾貝抓著巴魯的前腳，姒抓後腳，巴魯就這樣懸空。抬起來，姒並沒有感到巴魯有多重，上了年紀的它不喜進食，若是抹去它身上的領袖氣質，看上去也不過是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鹿。這樣的體重，阿爾貝一人估計就能抬起來，還偏要叫自己出來，姒只能想到她別有用心，多半又要藉此機會說教自己。
「本來今天是想帶著巴魯去給安格諾買些藥材的。」阿爾貝說。姒篤定接下來必將會是長篇大論的人生觀念，對這種東西，她好是厭倦。
「但藥材還是要買的，所以得趕緊選出一頭領頭鹿。」阿爾貝側視剛挖好的小坑，腳步沒有放緩的趨勢。
「領頭鹿——」撲的沉悶一聲，巴魯的屍體落入土坑之中，坑壁上掉下的白雪蓋住它的臉。
「由你來選。」塵土被鏟入坑中，巴魯一會兒就不見身影。姒聽著阿爾貝的話，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
......
三人站在鹿群中間，被鹿兒們環環擁簇著，沖他們不停叫，姒看著這些長得都幾乎一個樣的鹿，不禁面露難色，她竟然要從這其中選出一頭領頭鹿來。
「這麼快就要選出新的來？」安格諾問。
「嗯，冬天要結束了，春天來前得事先買好種子，領頭鹿是必要的。」
「好。」
「接下來的選擇全權交給你。」阿爾貝瞥了一眼姒。姒低著眉，手指在一頭又一頭鹿之間遊走。
「你當真要讓姒來選？」安格諾歪頭輕聲詢問阿爾貝。
「你顧慮什麼？」
「我只是覺得姒，她可能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也得承受。」
「要是適得其反了怎麼辦？」
「終將會好起來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姒卻沒注意到二人的對話，仍舊在很為難地挑選著。
她最終注意到一匹比起其他的鹿都要瘦小，但鹿角卻比誰都大的鹿，鹿角是它年齡的證明，但那體型宛若幾歲的新兒，只是它一個勁往裡面沖，用它的角撞開一條路，顯得比任何鹿都要積極。這鹿橫衝直撞的姿態與從前的姒有幾分相似，這使她觸動，覺得要選或許就要選它。
「這隻吧，就這隻吧。」姒摸著這隻鹿的角，向阿爾貝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這隻嗎？」阿爾貝挑了挑眉，接著說：「名字你來取，領頭的得有一個名字。」
「蓋德......蓋伯爾，它叫蓋伯爾。」
「好，你把這個鈴鐺給它掛上去。」
「這個鈴鐺是巴魯戴過的。」安格諾說。
「鈴鐺都是繼承的，領頭是一份相傳的使命。」
「啊，這樣啊。」
姒接過鈴鐺，一根紅線穿過鈴鐺頂上的孔，姒把鈴鐺繞在蓋伯爾的脖子上，很快，獲得了鈴音的蓋伯爾歡快地跳起來，一陣一陣，腳底跳動出愉快的蹬地聲。
「訓練蓋伯爾的任務你也要參與，明天會開始。」
「嗯。」
「差不多了，回去準備晚飯吧。」說完三人抬起腳，蓋伯爾隨之頂開圍在她們四周的鹿，自覺給她們開出一條路讓她們離開。
......
......
「說是要我參與訓練任務，但沒有我也行。」
「畢竟阿提拉人能和動物交流，不過後續好像還得讓你領著蓋伯爾讓它帶鹿群。」
「讓她來做也一樣吧。」
「說是阿提拉的鹿最認給自己取名的人。」
「啊......」
阿爾貝站在一群鹿中間，蓋伯爾則立於鹿群前面，阿爾貝閉目，像是一種神秘儀式，鹿兒們都抬著頭，像在傾聽。
「為什麼選了那隻？」
「隨著感覺選的。」
「看著它總覺得它很拼命，也很喜歡這份使命。」
「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
「你昨天，為什麼會哭成那樣？」
「那樣是指？」
「就是抱著巴魯的屍體，雖然你可能確實很難過，但我總覺得......」
「嗯，只是覺得它受了很多苦，感覺和我很像啊，乾脆也就哭了。」
「很像？」
「嗯，受了很多苦，卻還是得拼命活下去。」
「你可憐它？」
「不是——我反倒尊敬，就我看來，巴魯老是反覆經歷年老的痛苦，但是呢，之前去看它的時候，它還是很樂意為我跳一段小舞，好吧，我也不清楚那能不能稱之為舞蹈，但巴魯還是樂意表現得那麼有活力，即使腿腳不便，可能跳一下全身都會散架。總之就是，我很尊敬這種強忍，還有在強忍之中起舞的巴魯，於是我哭了，這種偉大使我落淚。」
「搞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很難懂吧。」安格諾咯咯笑起來。
「這有什麼可自豪的？」
「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令人捉摸不透還挺有意思的。」
「那樣的人只會讓他人覺得這人生性孤僻吧。」
「啊，是吧，我很孤僻。」
「我，從未這麼覺得過。」
「你這麼覺得也不錯。」
兩人你說一言我搭一句，坐在草坪上消耗著時間，阿爾貝還在同鹿兒們進行著無言的交談，太陽今天可算是完全出來了，但風還是呼呼地刮著，兩個人相互依偎，姒覺著舒適，慢慢閉上眼，畫面一度靜謐。
「哦，蓋伯爾衝過來了。」
「嗯？」姒睜開眼，看見蓋伯爾正以飛奔的姿態向她跑來，她一時亂了陣腳，就這麼被蓋伯爾壓倒，任憑蓋伯爾舔她的臉。
「哦哦哦，果然最認的還是你啊。」安格諾讓出位子，站在一旁看著掙扎的姒和瘋狂舔舐的蓋伯爾。
安格諾天真無邪地笑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不絕於耳。
......
......
姒多半是在蓋伯爾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無意識中想藉由蓋伯爾來拯救過去的自己才選擇了它吧。
今天吃了肉羹粥，比起母親做的差了好多。我沒吃完，分給鄰居們了。
今天過得也很充實。
阿爾貝所言在不久後的今天成了事實，巴魯頸部的鈴鐺不再於凌晨時分響起，眾人來到鹿圈時，巴魯保持著臥下的姿勢，身體上掛著泛藍的霜。安格諾第一個衝上去，抱著巴魯的屍體如瘋子般嚎哭，全身蜷成一團顫抖著，簡直像是在為自己的親人送葬，可之前去祭拜她母親時，她都沒哭得這般悽慘。
安格諾那悲憫的眼淚和憐愛的撫摸沒有騙人，她的確在為巴魯悲傷，姒和阿爾貝不感意外。
阿爾貝早前就喪失了一匹愛鹿，使得她對巴魯的死似乎沒有感觸，她沒有怎麼停留在巴魯的屍體旁，而是輕甩衣袖回帳篷拿鋤頭。然而回到帳篷內，她倒是站在立起來的鋤頭髮呆了許久，最後緩出極長的鼻息，頗是無奈地拿起鋤頭到外面去挖坑。
姒對巴魯的死，最後的感受莫過於引起了她的聯想，畢竟一具屍體擺在那兒，死亡二字大大寫在她臉前，她不可能不去想那個下午，而緊接那個下午之後的，是過去那些暖色的回憶。
她倍感痛苦，不理解為何在生命歷程中，回望往事中的某個人總要從那人的離去或同那人的死別作為回憶的開場白，這豈不是會使一切過往都變得苦澀灰暗，而人們樂意稱道死亡，並以死亡來豎立一個人以往的功績，然而死亡於她是沉重的，將死亡這一重壓壓至記憶里的芬多之上——她無法承受這般方式的回憶。
回憶在她這裡，已然成為了一個她不再願意提及的禁詞。但安格諾近來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或許有朝一日安格諾會不幸離開人世，而到那時候她該如何去應對？這個本該由她思考的問題卻被她懸置，她只是一個勁地反覆提醒安格諾注意身體，不要著涼。
「回去吧，融雪天冷。」
姒頂著迎面吹來的寒風來到安格諾身旁，她想拉起安格諾的手，但安格諾緊抓著巴魯身上的毛不鬆手，仍舊把頭埋在巴魯脖子深處大哭。
「她會把巴魯埋好的，我們回去。」
安格諾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對著這具冰屍竟會如此難過，甚至癲狂，是她與這屍體共情？還是察覺到什麼？
「我的朋友，你受苦了！」安格諾如是說。姒見狀有些失措，抱著安格諾的腰把她給拉走，安格諾的雪靴在地上劃出兩道長痕，露出土色的地錶轉眼間就又覆上了一層薄藍。安格諾沒有停止她的嚎哭，嘴裡不停念叨：「你受苦了！」。
當安格諾被拉回帳篷內時，她似是疲倦過頭而昏睡過去了，姒把她帶到床褥上，為她蓋好被子，給火爐添柴，守在她身邊。
安格諾閉眼卻皺著眉，看上去並不安寧，姒猜想，安格諾或許是看到巴魯的死狀，又將巴魯與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態關聯起來，才會那樣。姒和阿爾貝的臉頰都被凍上了紅，唯有安格諾的臉色顯得微白，即使她每一時刻幾乎都笑著，但那病怏的憔悴也時而會浮於她片刻迷惘的神色。可姒也不確定事實是如此，自從三個月前二人的那場衝突之後，安格諾簡直是脫胎換骨了一般，使她琢磨不透，悲傷這一情緒好像被她捨棄了，反而顯現出一種隱忍的強大，不過今天卻又哭成如此模樣，實在是一反往常，姒左思右想，也無法得知其中深邃的原因，她從而察覺安格諾早就不再完全是自己從前習慣了的那個安格諾，那份狂傲與自大統統消失，轉而歸入她那沉寂的笑容之中。這樣一來，回憶與當下產生了更深的裂隙，她整個世界的圖景就這樣變得七零八落，上下顛倒，故而，我們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姒變得這樣，她早已被腦中各式各樣的衝突與碰撞玩弄得不能自視，自己變得不再像是自己。
迄今為止的人生，都大寫著失敗，若還要叫姒繼續前進，豈不是強人所難，可安格諾偏偏要這樣做，這一點倒是與從前一致。
「出來一趟。」阿爾貝頭探進帳篷叫喚姒，姒轉過頭眼光卻仍落在安格諾身上，以此示意她想守著安格諾。
「和我一起把巴魯的屍體搬到坑裡埋葬而已，用不了多久。」阿爾貝絲毫不理會姒的不情願，催促著姒趕緊來。而姒畢竟是被允許住在這裡的人，心裡多少也存有愧疚，再怎麼對阿爾貝此人無感，她也不能對她說的一切都無動於衷，她最後還是站了起來，雖然磨磨蹭蹭。
阿爾貝抓著巴魯的前腳，姒抓後腳，巴魯就這樣懸空。抬起來，姒並沒有感到巴魯有多重，上了年紀的它不喜進食，若是抹去它身上的領袖氣質，看上去也不過是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鹿。這樣的體重，阿爾貝一人估計就能抬起來，還偏要叫自己出來，姒只能想到她別有用心，多半又要藉此機會說教自己。
「本來今天是想帶著巴魯去給安格諾買些藥材的。」阿爾貝說。姒篤定接下來必將會是長篇大論的人生觀念，對這種東西，她好是厭倦。
「但藥材還是要買的，所以得趕緊選出一頭領頭鹿。」阿爾貝側視剛挖好的小坑，腳步沒有放緩的趨勢。
「領頭鹿——」撲的沉悶一聲，巴魯的屍體落入土坑之中，坑壁上掉下的白雪蓋住它的臉。
「由你來選。」塵土被鏟入坑中，巴魯一會兒就不見身影。姒聽著阿爾貝的話，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
......
三人站在鹿群中間，被鹿兒們環環擁簇著，沖他們不停叫，姒看著這些長得都幾乎一個樣的鹿，不禁面露難色，她竟然要從這其中選出一頭領頭鹿來。
「這麼快就要選出新的來？」安格諾問。
「嗯，冬天要結束了，春天來前得事先買好種子，領頭鹿是必要的。」
「好。」
「接下來的選擇全權交給你。」阿爾貝瞥了一眼姒。姒低著眉，手指在一頭又一頭鹿之間遊走。
「你當真要讓姒來選？」安格諾歪頭輕聲詢問阿爾貝。
「你顧慮什麼？」
「我只是覺得姒，她可能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也得承受。」
「要是適得其反了怎麼辦？」
「終將會好起來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姒卻沒注意到二人的對話，仍舊在很為難地挑選著。
她最終注意到一匹比起其他的鹿都要瘦小，但鹿角卻比誰都大的鹿，鹿角是它年齡的證明，但那體型宛若幾歲的新兒，只是它一個勁往裡面沖，用它的角撞開一條路，顯得比任何鹿都要積極。這鹿橫衝直撞的姿態與從前的姒有幾分相似，這使她觸動，覺得要選或許就要選它。
「這隻吧，就這隻吧。」姒摸著這隻鹿的角，向阿爾貝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這隻嗎？」阿爾貝挑了挑眉，接著說：「名字你來取，領頭的得有一個名字。」
「蓋德......蓋伯爾，它叫蓋伯爾。」
「好，你把這個鈴鐺給它掛上去。」
「這個鈴鐺是巴魯戴過的。」安格諾說。
「鈴鐺都是繼承的，領頭是一份相傳的使命。」
「啊，這樣啊。」
姒接過鈴鐺，一根紅線穿過鈴鐺頂上的孔，姒把鈴鐺繞在蓋伯爾的脖子上，很快，獲得了鈴音的蓋伯爾歡快地跳起來，一陣一陣，腳底跳動出愉快的蹬地聲。
「訓練蓋伯爾的任務你也要參與，明天會開始。」
「嗯。」
「差不多了，回去準備晚飯吧。」說完三人抬起腳，蓋伯爾隨之頂開圍在她們四周的鹿，自覺給她們開出一條路讓她們離開。
......
......
「說是要我參與訓練任務，但沒有我也行。」
「畢竟阿提拉人能和動物交流，不過後續好像還得讓你領著蓋伯爾讓它帶鹿群。」
「讓她來做也一樣吧。」
「說是阿提拉的鹿最認給自己取名的人。」
「啊......」
阿爾貝站在一群鹿中間，蓋伯爾則立於鹿群前面，阿爾貝閉目，像是一種神秘儀式，鹿兒們都抬著頭，像在傾聽。
「為什麼選了那隻？」
「隨著感覺選的。」
「看著它總覺得它很拼命，也很喜歡這份使命。」
「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
「你昨天，為什麼會哭成那樣？」
「那樣是指？」
「就是抱著巴魯的屍體，雖然你可能確實很難過，但我總覺得......」
「嗯，只是覺得它受了很多苦，感覺和我很像啊，乾脆也就哭了。」
「很像？」
「嗯，受了很多苦，卻還是得拼命活下去。」
「你可憐它？」
「不是——我反倒尊敬，就我看來，巴魯老是反覆經歷年老的痛苦，但是呢，之前去看它的時候，它還是很樂意為我跳一段小舞，好吧，我也不清楚那能不能稱之為舞蹈，但巴魯還是樂意表現得那麼有活力，即使腿腳不便，可能跳一下全身都會散架。總之就是，我很尊敬這種強忍，還有在強忍之中起舞的巴魯，於是我哭了，這種偉大使我落淚。」
「搞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很難懂吧。」安格諾咯咯笑起來。
「這有什麼可自豪的？」
「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令人捉摸不透還挺有意思的。」
「那樣的人只會讓他人覺得這人生性孤僻吧。」
「啊，是吧，我很孤僻。」
「我，從未這麼覺得過。」
「你這麼覺得也不錯。」
兩人你說一言我搭一句，坐在草坪上消耗著時間，阿爾貝還在同鹿兒們進行著無言的交談，太陽今天可算是完全出來了，但風還是呼呼地刮著，兩個人相互依偎，姒覺著舒適，慢慢閉上眼，畫面一度靜謐。
「哦，蓋伯爾衝過來了。」
「嗯？」姒睜開眼，看見蓋伯爾正以飛奔的姿態向她跑來，她一時亂了陣腳，就這麼被蓋伯爾壓倒，任憑蓋伯爾舔她的臉。
「哦哦哦，果然最認的還是你啊。」安格諾讓出位子，站在一旁看著掙扎的姒和瘋狂舔舐的蓋伯爾。
安格諾天真無邪地笑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不絕於耳。
......
......
姒多半是在蓋伯爾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無意識中想藉由蓋伯爾來拯救過去的自己才選擇了它吧。
今天吃了肉羹粥，比起母親做的差了好多。我沒吃完，分給鄰居們了。
今天過得也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