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情本不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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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因為王川時不時的來看她,每次路過他們的村委會,總會有孩童唱著關於靈芝的歌謠:

  「靈阿芝,長得羞」

  「每天進去男人家」

  「人家不留她吃飯」

  「她說她呀不吃飯」

  「不吃飯——!」

  王川抓住其中一個小孩就開始揍,這小孩被揍得鼻青臉腫,憤懣掙扎之際,還滿嘴污話。

  「我見過靈芝洗澡的樣子!我爸說等我長大了,靈芝就是我的!」

  「你說什麼!?」王川直接給了這個只比自己矮半截的小孩一拳。

  「你胡說!我爸說靈芝是我的小媽!」

  這時旁邊站著的小孩更是口出不遜,王川又去抓另外一個,手上的那一個就跑了。結果五六個小孩興奮的開始各種關於靈芝的污言穢語,說完又散開著逃跑,王川這會氣得厲害,竟一個都抓不著。

  鎮上的婦人見到王川這番模樣,捂著嘴嘲笑:「到底也還是個小孩,可笑得很。」

  他滿肚怨氣,想著先去靈芝家緩下心中的不快,進靈芝家需走那上坡泥巴小道,還未抬腳,就看見了個中年禿頂的油膩男人從上來走下來。

  「你誰啊!?」,王川向那人吼道。

  「你管我誰不誰,總之我出來了。」

  那人見到是他,不慌不忙,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靈芝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娘又生病,街坊鄰居的,不得多照顧照顧她?」

  王川瞪了他一眼,連忙進屋去。

  看見靈芝正滿頭大汗的為母親熬藥,他鬆了一口氣。

  吃完飯,王川拉著靈芝的手摩挲著,他現在發現,靈芝長得確實好看,眼睛大大的,鼻子也高。甚至額頭上的胎記別有一番點綴。

  兩個人交談甚歡,王川有意無意的看向靈芝那雙粗糙的手,覺得這確實是常年去挖草藥的手。

  靈芝覺得王川看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是她感受到王川是在心疼她,因為下一秒王川摸著她的臉,眼睛跟臉都紅紅的。

  「以後都有我,我們一起承擔。」他鄭重的向靈芝承諾。

  第二天,第三天,王川又上來鎮上了,他這幾日總來得勤。

  「家裡農務不多嗎?咋個天天來呢?」

  靈芝戳戳他的腦袋,他卻嘟起嘴撒嬌:「怎麼了?你不想我來嗎?」

  「倒也不是,只是有點心疼你的腳。」

  王川想起今天來時又聽見那歌謠:

  「靈芝十九歲」

  「俏麗又可愛」

  「若不抓點緊」

  「明日川娘子」

  他緊張望向靈芝:「那麼今晚,我可以不走嗎?」

  「我想留下來保護你。」

  他語氣莊重而帶著祈求,靈芝那雙撲閃閃的眼睛卻遲疑整整五秒。

  她將隨身攜帶的小刀拿給王川看,表示自己將自己保護得很好。

  王川也沒有在說什麼,只是覺得心裡悶著一件事,回去的時候仍舊覺得心情沉重得很。

  「喲!王川,去找你媳婦快活來了?」

  路上遇見正放牛回來的二牛,他正賤兮兮的朝他擠眉弄眼。

  二牛跟他差不多大,經常跟他炫耀自己睡了村子裡的哪些女人。

  「滾你的吧!」王川撿起乾巴的牛糞砸向他的牛。

  二牛不僅沒罵他,反而幸災樂禍嘲笑他:「砸砸砸,你就砸吧,就怕你的媳婦沒嫁你家就砸在了別人手裡!」

  王川回來以後便很少去靈芝家了,他內心憋著一股火無處發,他強制自己相信她的方法是不去找他。

  靈芝差人寫信來,說家裡的柿子熟了,讓他摘兩個回來給王行會吃,他也不理會。

  靈芝覺著,可能是他家裡有點忙,便也沒有多想。

  可就一個星期里,王川就在二牛的介紹下跟村裡的寡婦上了床,那寡婦比他大10歲。

  另外一邊的靈芝發現母親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她也開始忙碌著每天去山上挖草藥,想著把母親送去診所里看看。


  靈芝白天出門神采奕奕的尋找著草藥,晚上回來卻覺得昏昏沉沉的,撩開褲腿一看,才知道自己被蛇咬了。

  她忍著痛將發黑的皮膚割掉一大半,無奈之下,只能再次寫信給王川。

  收到信的王川那時已經連信都懶得拆了看了。

  他的二嬸知道王川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去鎮上了,便提醒他,該去鎮上見見靈芝了。

  他生氣著吼道:「那她怎麼不自己來村里見一見我呢!」

  「不是大哥說她母親晦氣,結婚前不能老來嗎?」

  「再說了,她上次不是來了嗎?還幫忙治村裡的病。」

  那時候靈芝裹著臉來向她討奶水,村民的病好了一點以後,她就又裹得嚴嚴實實的回去了。

  「反正我不去!」

  一想到自己要留宿的原因被她看出來,並且拒絕,王川就懊惱得不行,但是一會,他又覺得,分明就是她太端,太裝了。

  等他終於忍不住打開信並且跑去鎮上的時候,靈芝家已經是大火過後的殘敗:坍塌的土牆,焦黑的房梁殘骸,已及不知所蹤的靈芝母子。

  在鎮上破舊的廟會找到靈芝時,她正忍著巨大的疼痛,小心處理自己被燒了一半的臉。

  相見那一秒,兩個人抱頭痛哭,互相道歉。

  那一晚,隔壁做生意的李大叔來家裡給了她一沓很厚的錢,並道德綁架她,細數這些年他對她家裡的照顧。勸她在結婚之前將她的處子之身奉獻給他。

  靈芝不肯,將他趕了出去。病重的母親卻在午夜時分時,艱難起身,將李大叔放了進來,掙扎之際,燭火點燃了蚊帳……

  那一次,她沒有在顧母親,撿了幾張剛剛李大叔放桌子上的錢,便拖著被蛇咬過的腿,在濃濃烈火中,爬了出來。

  了解事情經歷的王川非常憤恨,提著刀去找李大叔,李大叔卻拒口不認,還和家裡幾個男人將他打了出來。

  一時間,王川和靈芝,成了笑話。

  兩個月以後,王川為靈芝搭了個簡易的小屋。而每每看見靈芝皺巴又腫漲的皮膚,他由一開始的心疼,變成了厭惡。

  一年以後,靈芝的燒傷在她自己的精心調護下慢慢變好,但右臉上的瘢痕再也去除不掉。

  她微妙的察覺到他對她的變化,也知道了他不來找她的那些日子,在村子瀟灑的那些事。

  在他說出那句:「那天晚上,你悄悄的跟他睡了,就不會有那麼多事,我也不會嫌棄你」之類的話後。

  她知道,他們倆已經完了。

  王川沒想到靈芝竟主動向他提出解除已經說好的婚約。一時間內心交織著各種複雜的情緒,他遲遲沒有應允,內心還捨不得她。

  可是回到現實,他又百般嫌棄她。

  終於他決定與靈芝分開,在此之前希望能和靈芝去拍一張屬於他們倆自己的照片。

  那年照相要去縣城裡,他第一次跟父親借了錢,然後連著兩個人的路費,餐費,攝影費全包,當攝影師問道要留幾張照片時,靈芝只說,留一張就好。

  他既然想拍,那她就成全他,成全他自己緩解自己內心的焦躁。

  為母守孝三年,第四年,王川結婚了。對象是父親早早就物色好的隔壁村村委會成員的女兒。

  村裡的人來賀喜,問這是那個救人治病的小姑娘嗎,王行會和王川都含糊不清的應付著。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靈芝去了外面的很多個地方,四十歲那年,她回來了。

  當她五十六再一次踏入苓南村的時候,王川已經兒孫滿堂,而她也早就釋懷。

  苓南村有一條極為波濤洶湧的河,幾十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就像她的人生,孤單而漫長。

  她突然就想在那結束自己孤單的一生,還未跳下去,就聽見了一聲嬰兒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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