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情本不深（一）
那一年，只有鎮上有學堂。
15歲的王川讀完小學回村，已經是村里最有知識文化的人了。
在鎮上讀書時，他性格內向，常常被鎮上的小孩欺負。
在他們看來，鎮上的小孩都不可能個個來讀書，他一個鄉下的孩子，憑什麼天天走幾公里的路來讀他們鎮上的學堂。
王川那時也不理解父親，父親老來得子，兩個姐姐在16歲就各自嫁了人，母親又在兩年前突然離世，農務繁忙，為什麼父親偏偏叫自己去讀書
在他深受不待見而感到難過時，出現了一個叫靈芝的女孩，她也是鎮上的人。
相比於他們倆的家庭，他比靈芝好太多太多，因為靈芝經常因為拖欠學費而被老師催促。
原因便是，家裡的母親不願意拱她讀書，而要存著錢給比她小五歲的弟弟結婚用，靈芝只能靠自己挖草藥賺學費。
她從來不跟著別人嘲笑他，他也從來不跟著別人扯她頭髮。
兩個不受待見的人，慢慢的成了好朋友。
一年級到四年級，他們惺惺相惜的互相陪伴，她會幫他用白米粒粘合被別人撕過的書，他也鼓起勇氣，打跑那些欺負她的人。
19歲，他們在一起了，王川拖著家裡的牛車去鎮上接靈芝，只因為路途遙遠，天氣炎熱，他想讓她輕輕鬆鬆，歡歡喜喜的來。
可是父親當天卻表示，他不喜歡這個鎮上的女孩，理由是：女孩額頭上淺顯胎記，會給他們家帶來禍亂。
靈芝有些難過，但是她有信心，她相信自己會取得王川父親的信任和喜愛，一旁的王川雖然也安撫著靈芝，但心裡也開始無措和緊張起來。
王川的父親王行會除了是個地道的農民，還是村裡有名的神算子，村里只要有什麼怪事，大家都會去去找他。這怪事也包括那些無故丟失的阿貓阿狗或者孩童狂哭不止的事等。
而這時，一個村裡的婦人著急忙慌的抱著自己的兒子來給王行會驅魔，只見那小男孩臉色蒼白，脖子，臉上都有凸起的紅痘。
王老爺子意識到，這個怪病越來越嚴重了。
村里好多人都陸續患上這個怪病，都出現高燒、頭痛、乏力，長出斑丘疹的症狀，而且丘疹潰爛速度迅速，患者這時候就會因為體虛，缺氧而死亡。
他這時只讓婦人先回去，他打算在晚上帶領眾鄉親，做法驅魔，祭拜神明。
而靈芝在鎮上的時候就見過這種病，她看著幼孩的症狀，預感到這是天花，一種存在烈性傳染的病。
於是將天花的症狀和傳染性告知王行會，苦心勸告他，不可聚眾做法。
王行會那時只覺得這黃毛丫頭，更加蠻橫和無理了。
才晚上八點，沒患病的人拖著家裡患病的親屬在大槐樹下乞首以盼的等待村裡的救神。
九點，王行會遲遲不來，倒來了一個裹得嚴嚴實實，正著急號召他們先各回各家的人，一聽這細聲細氣的聲音，他們生氣的朝靈芝辱罵，詢問到底是誰家的姑娘那麼不懂事，議論紛紛中才知道，這是王川帶回來見父母的女孩，知道王行會並不喜歡這個姑娘，眾人更是急躁憤恨的撿起石頭恐嚇靈芝。
靈芝無奈奔走兩方，可是等回到王川家的時候就被王行會鎖在了家裡。
她隔著門板苦苦哀求王川，希望他能夠相信她，王川只輕言輕語安撫她，保證跟父親辦完此事，就回來將她送回去。他發誓自己決不辜負她，卻不願意相信她所說的話。
在他和村民心裡，父親的權威是不容挑戰的。
12點的時候，王行會才帶著兒子出現，他們開始擺各種祭桌祭品，用他的話來說，需等天時地利人和，鄉親們雖有不滿，但也不敢說什麼。
所有的一切準備完畢，只見王行會手持帶著紅布的長柄，面色嚴肅，猛喝一口酒後將其吐在長柄上，一時間長柄開始發出巨大的火光，他對其念咒語，圍繞著有豬頭的祭桌開始舞動，然後將其長柄往天上一擲，三秒過後，長柄穩穩噹噹的插在豬眼上，待王行會緩緩說出一句：「天眼打開，神已經被請來坐著了。」眾人皆目瞪口呆，開始雙手合併，虔誠求心中所願。
灼灼燃燒的火把照耀在老槐樹下，人群里此起披伏的哀嚎聲此時已分散在村寨各處。
才剛回家，王行會和兒子竟也開始高燒不起，靈芝知道這病存在潛伏期，也不敢在讓王川將自己送回鎮上。
第二天，生病的王老爺子拖著倦眠眠的身體打算應對痛苦不堪的村民時，靈芝這次不在顧及尊重長輩等禮儀，果斷將門鎖上了，並告訴來人，給自己一點時間，她會想出辦法。
鎖上門之後，她跺著腳在王家小院走來走去，想到過世父親當年治天花的方法，她便裹上王川的衣服，只露出一隻眼睛，開始奔走於嚴重的天花患者身上取用痘痂，晚上回來她將痘痂研製成細細的粉末，並與白天所收集到的人乳，淨水混合成液，然後浸染在切割好的布條上將其堵在王川和王行會的痘印上。
王川的身體素質顯然沒有王老爺子的好，整天昏昏沉沉的。王行會卻還出言諷刺靈芝，說定是她的到來讓整個村莊遭了殃。
而靈芝除了照顧這爺倆外，還下山治療患病的村民。
一半以上的患病村民們在發現身體慢慢好轉以後，也慢慢接受了這個裹得嚴嚴實實，充滿神秘到的女孩。
王行會和王川父子倆本來就沒有很嚴重，等他們完全痊癒時，王行會那時以一個條件為基礎，同意了他們倆的婚事。
條件是，靈芝在村里時，得一直像前幾日那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靈芝覺得一個長輩的要求自有他的道理，於是當即答應，兩個人當時都很欣喜，只覺得屬於他們的未來必定光明又璀璨。
而為母代孝得三年，他們那時也覺得不算什麼。王川對靈芝承諾，兩年之後，必上門求親。
可是，兩年有七百三十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已經一起經歷了生死，竟經不住人心的算計和彼此的猜疑。
靈芝因為留宿王川家，回到鎮上，被人說不檢點，她便大方承認，自己留宿的原因和將要嫁人的事。
1958到1961年，天花在全中國有了高效的治療法，才慢慢被消滅。
大家都說這病國家會治，哪輪得到她一個小姑娘去瞎顯擺忙亂。
那兩年裡，靈芝回到鎮上，知道這個消息也很高興。
而鎮上兩百多戶人家，她並非家家都認識，可是一出去，全是議論她的人。也只議論她留宿鄉下男人家的事。
連她的親弟弟也和別人一樣來瞧不起她，經常兩三天不回來一次。
母親的第一胎是她，在往後五年送了她幾個親妹妹才生出她的弟弟。因而經常被別人戳脊梁骨嘲笑，等最後一胎終於是個男孩時，母親的五年之辱全算在了身為大女兒的她身上。
父親，奶奶也因為這個對她冷漠又責怪，奶奶，父親在幾年前因病相繼去世，如今才47歲的母親從原來的不愛說話，自卑，變成了時常痴呆和恐懼見人的模樣。
母親害怕任何人，包括經常對她出言不遜的兒子，卻經常冷冰冰的對她生氣：「我被你害得很慘，你趕緊嫁了，攢點錢給你弟吧。」
母親把悲催的一生都算在自己頭上，母親護不住她，也不願意護著她。
但好在靈芝並未在意多少，因為王川會時不時的前來看望她，她很安心。
15歲的王川讀完小學回村，已經是村里最有知識文化的人了。
在鎮上讀書時，他性格內向，常常被鎮上的小孩欺負。
在他們看來，鎮上的小孩都不可能個個來讀書，他一個鄉下的孩子，憑什麼天天走幾公里的路來讀他們鎮上的學堂。
王川那時也不理解父親，父親老來得子，兩個姐姐在16歲就各自嫁了人，母親又在兩年前突然離世，農務繁忙，為什麼父親偏偏叫自己去讀書
在他深受不待見而感到難過時，出現了一個叫靈芝的女孩，她也是鎮上的人。
相比於他們倆的家庭，他比靈芝好太多太多，因為靈芝經常因為拖欠學費而被老師催促。
原因便是，家裡的母親不願意拱她讀書，而要存著錢給比她小五歲的弟弟結婚用，靈芝只能靠自己挖草藥賺學費。
她從來不跟著別人嘲笑他，他也從來不跟著別人扯她頭髮。
兩個不受待見的人，慢慢的成了好朋友。
一年級到四年級，他們惺惺相惜的互相陪伴，她會幫他用白米粒粘合被別人撕過的書，他也鼓起勇氣，打跑那些欺負她的人。
19歲，他們在一起了，王川拖著家裡的牛車去鎮上接靈芝，只因為路途遙遠，天氣炎熱，他想讓她輕輕鬆鬆，歡歡喜喜的來。
可是父親當天卻表示，他不喜歡這個鎮上的女孩，理由是：女孩額頭上淺顯胎記，會給他們家帶來禍亂。
靈芝有些難過，但是她有信心，她相信自己會取得王川父親的信任和喜愛，一旁的王川雖然也安撫著靈芝，但心裡也開始無措和緊張起來。
王川的父親王行會除了是個地道的農民，還是村裡有名的神算子，村里只要有什麼怪事，大家都會去去找他。這怪事也包括那些無故丟失的阿貓阿狗或者孩童狂哭不止的事等。
而這時，一個村裡的婦人著急忙慌的抱著自己的兒子來給王行會驅魔，只見那小男孩臉色蒼白，脖子，臉上都有凸起的紅痘。
王老爺子意識到，這個怪病越來越嚴重了。
村里好多人都陸續患上這個怪病，都出現高燒、頭痛、乏力，長出斑丘疹的症狀，而且丘疹潰爛速度迅速，患者這時候就會因為體虛，缺氧而死亡。
他這時只讓婦人先回去，他打算在晚上帶領眾鄉親，做法驅魔，祭拜神明。
而靈芝在鎮上的時候就見過這種病，她看著幼孩的症狀，預感到這是天花，一種存在烈性傳染的病。
於是將天花的症狀和傳染性告知王行會，苦心勸告他，不可聚眾做法。
王行會那時只覺得這黃毛丫頭，更加蠻橫和無理了。
才晚上八點，沒患病的人拖著家裡患病的親屬在大槐樹下乞首以盼的等待村裡的救神。
九點，王行會遲遲不來，倒來了一個裹得嚴嚴實實，正著急號召他們先各回各家的人，一聽這細聲細氣的聲音，他們生氣的朝靈芝辱罵，詢問到底是誰家的姑娘那麼不懂事，議論紛紛中才知道，這是王川帶回來見父母的女孩，知道王行會並不喜歡這個姑娘，眾人更是急躁憤恨的撿起石頭恐嚇靈芝。
靈芝無奈奔走兩方，可是等回到王川家的時候就被王行會鎖在了家裡。
她隔著門板苦苦哀求王川，希望他能夠相信她，王川只輕言輕語安撫她，保證跟父親辦完此事，就回來將她送回去。他發誓自己決不辜負她，卻不願意相信她所說的話。
在他和村民心裡，父親的權威是不容挑戰的。
12點的時候，王行會才帶著兒子出現，他們開始擺各種祭桌祭品，用他的話來說，需等天時地利人和，鄉親們雖有不滿，但也不敢說什麼。
所有的一切準備完畢，只見王行會手持帶著紅布的長柄，面色嚴肅，猛喝一口酒後將其吐在長柄上，一時間長柄開始發出巨大的火光，他對其念咒語，圍繞著有豬頭的祭桌開始舞動，然後將其長柄往天上一擲，三秒過後，長柄穩穩噹噹的插在豬眼上，待王行會緩緩說出一句：「天眼打開，神已經被請來坐著了。」眾人皆目瞪口呆，開始雙手合併，虔誠求心中所願。
灼灼燃燒的火把照耀在老槐樹下，人群里此起披伏的哀嚎聲此時已分散在村寨各處。
才剛回家，王行會和兒子竟也開始高燒不起，靈芝知道這病存在潛伏期，也不敢在讓王川將自己送回鎮上。
第二天，生病的王老爺子拖著倦眠眠的身體打算應對痛苦不堪的村民時，靈芝這次不在顧及尊重長輩等禮儀，果斷將門鎖上了，並告訴來人，給自己一點時間，她會想出辦法。
鎖上門之後，她跺著腳在王家小院走來走去，想到過世父親當年治天花的方法，她便裹上王川的衣服，只露出一隻眼睛，開始奔走於嚴重的天花患者身上取用痘痂，晚上回來她將痘痂研製成細細的粉末，並與白天所收集到的人乳，淨水混合成液，然後浸染在切割好的布條上將其堵在王川和王行會的痘印上。
王川的身體素質顯然沒有王老爺子的好，整天昏昏沉沉的。王行會卻還出言諷刺靈芝，說定是她的到來讓整個村莊遭了殃。
而靈芝除了照顧這爺倆外，還下山治療患病的村民。
一半以上的患病村民們在發現身體慢慢好轉以後，也慢慢接受了這個裹得嚴嚴實實，充滿神秘到的女孩。
王行會和王川父子倆本來就沒有很嚴重，等他們完全痊癒時，王行會那時以一個條件為基礎，同意了他們倆的婚事。
條件是，靈芝在村里時，得一直像前幾日那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靈芝覺得一個長輩的要求自有他的道理，於是當即答應，兩個人當時都很欣喜，只覺得屬於他們的未來必定光明又璀璨。
而為母代孝得三年，他們那時也覺得不算什麼。王川對靈芝承諾，兩年之後，必上門求親。
可是，兩年有七百三十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已經一起經歷了生死，竟經不住人心的算計和彼此的猜疑。
靈芝因為留宿王川家，回到鎮上，被人說不檢點，她便大方承認，自己留宿的原因和將要嫁人的事。
1958到1961年，天花在全中國有了高效的治療法，才慢慢被消滅。
大家都說這病國家會治，哪輪得到她一個小姑娘去瞎顯擺忙亂。
那兩年裡，靈芝回到鎮上，知道這個消息也很高興。
而鎮上兩百多戶人家，她並非家家都認識，可是一出去，全是議論她的人。也只議論她留宿鄉下男人家的事。
連她的親弟弟也和別人一樣來瞧不起她，經常兩三天不回來一次。
母親的第一胎是她，在往後五年送了她幾個親妹妹才生出她的弟弟。因而經常被別人戳脊梁骨嘲笑，等最後一胎終於是個男孩時，母親的五年之辱全算在了身為大女兒的她身上。
父親，奶奶也因為這個對她冷漠又責怪，奶奶，父親在幾年前因病相繼去世，如今才47歲的母親從原來的不愛說話，自卑，變成了時常痴呆和恐懼見人的模樣。
母親害怕任何人，包括經常對她出言不遜的兒子，卻經常冷冰冰的對她生氣：「我被你害得很慘，你趕緊嫁了，攢點錢給你弟吧。」
母親把悲催的一生都算在自己頭上，母親護不住她，也不願意護著她。
但好在靈芝並未在意多少，因為王川會時不時的前來看望她，她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