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請靈（二）
王爺爺家來追悼的人來來往往，大多來自王爺爺的旁系親屬，他的兄弟姐妹加起來共有五個，每個旁系又帶著三兩個人，押著豬頭或羊身而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一會接一會。
而我混在其中，死皮賴臉的有事沒事就幫他們洗一下碗，掃一下地。王爺爺的家人沒說讓我出去或者留我吃飯的話，我便自顧自的幹完活就跟著大部隊吃飯。
第三天，終於到了請靈階段，差不多全村的當家男人都來了，並且都圍在擺有王爺爺棺木的裡屋。
女人則站在院子裡等待。
「哎！沈家的阿菁，過來！」
見我跳著跳著往裡湊，幾個大媽便友好的叫住我：「女人看了，是要生不出兒子的！」
「哎呀，別管我，我不愛生兒子！」
我向她們擺擺手，頭都沒回。
滿院的大媽，大嬸全被我逗得直不起腰來。下一秒她們就被男人罵了：「上不了台面的死八婆，正搞正事，你們在外面笑得像個爛刺花，不害臊！！」
然後她們訕訕的閉上了嘴，開始瞪著眼睛暗罵我，我心裡暗暗浮現「爛刺花」的模樣，然後朝她們吐了吐舌頭，鑽了進去。
王爺爺的請靈人，是他的親妹妹。
她粗胖的身體對著王爺爺的棺木，手持三炷香，嘴裡碎碎念著什麼，步伐搖晃得奇怪，很費力般，將頭上的簸箕用力一頂，那其中寫著字的竹塊便掉了下來。
眾人紛紛走上前，將紙條打開，一會皆面露驚慌和詫異，原來那紙條上寫著的是：約北環山，陋屋靈婆！
一時間眾人譁然，這簸箕上怎麼會有靈婆的竹塊！？
王爺爺的兒子見狀，也表示很驚慌無奈，他只得向眾人解釋：王爺爺過世前曾特意交代，他的靈人，需從泥淖路那邊開始，到北上山頭結束。
他親自將靈婆的竹塊刻了上去，並告訴兒子，不管請到誰，希望兒子能為他跑一趟。
他說他得好好挑選，兒子那時只遵從父親作為一個村長應所擁有的氣傲，誰能想到他如今挑了個在大家眼裡，非常晦氣和怪誕之人。
「老村長這份大度可沒有換來大善啊！」
「或許大惡至極便是善呢？」
「得了吧，誰也沒有請過她，誰知道呢！」
「再說了，那老巫婆，請她，她不一定下山！」
請靈人下山的事這會正讓眾人猶豫不決。
想到什麼，我竟冒出一個念頭，並且這個念頭告訴我，必須快速的去做：我要衝上山口，見到阿瑰，讓她請靈婆下山送別王爺爺！
我撥開人群，汗臭味，檀香味，棺木味，全部灌進我的鼻腔里。
快要擠出去時，我迫不及待，用力一扭便衝出去，然後頭對頭的猛然撞上了一個人。
「哎呦！」
我摸著額頭，疼得面前一片黑，身體也不自覺趔趄起來。
等我站穩看清，發現面前的男孩瘦弱蠟黃，大約跟我差不多年紀。我猜測著他應該是王爺爺家的小孩親戚，畢竟我從未見過他。
他見我正齜牙咧嘴的撫著額頭，竟「咯咯咯」的嘲笑我。
我瞪了他一眼，正想跑開，他卻跟著我的步伐方向，硬生生又撞了上來。
「你有病啊！！」我暴跳如雷吼了出來。
本來王浩不拿照片給我看就心裡憋著一股氣。
感受到齊刷刷回頭看我的目光，我的臉直接「蹭」的一下紅了起來。
「這死阿菁，前兩天村長還給她出頭，現在還大吼大叫的，真的是沒人教！」
「阿菁！大人在商量事，打鬧小聲一點！」
我被罵得羞愧的低下頭，而那個男孩已經鑽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我先是垂頭喪氣的走出去，出門以後便像發泄般，不管不顧的跑起來。
我並沒有考慮到大家的商量結果是怎麼樣的，一會還要不要請靈婆下山，也沒有想靈婆到底會不會下山。
氣喘吁吁的爬了一半，就看見阿瑰悶悶不樂的坐在雜草中。
「阿瑰！阿瑰！」
我晃動手中的白色布條呼喊著她，她果然一下子就高興的沖向我這邊。
「阿瑰，你去，你去把靈婆婆請下山來去給王爺爺送別！」
我像背負著什麼重大任務，緊急的向阿瑰傳達著我的重要信息。
「可是婆婆說今天得讓我在外面玩，不讓我進去。」
「阿菁，你跟婆婆都不喜歡我了嗎？」
我正上氣不接下氣的撫著肚子，阿瑰卻淚眼汪汪的看著我。
「不不不，我肯定還是喜歡你的，等會我們還要一起去教訓一個討厭鬼……但是現在你真的幫我去叫一下婆婆。」
我有些沒耐心的安撫著阿瑰，不經意抬起頭，旁邊的青草如今已經淡黃，而靈婆婆站在小路上方，正拄著拐杖望向我和阿瑰，並緩緩的走下來。
「婆婆！」阿瑰衝上去挽著她的婆婆。
等我們之間的距離近一點，靈婆婆像是對著我，又好像是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走吧，去送一下。」
一路上阿瑰和我慢悠悠的走了在靈婆婆後面，我幾次想開口又沒有開口。
一進門，正嗚嗚泱泱討論著的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而過了三秒，人群中，有人驚訝的叫了一句：靈婆便是照片上的人！
我原本就懸著的心開始劇烈的，大幅度的跳動起來，有一股巨大的喜悅與振奮充斥著我的全身。
我的猜想竟沒有錯！
那是我第一次敏感的察覺到我瘋狂跳動的心。
「不是吧，照片上的女孩只是右臉被燒傷了，靈婆……」
這人說到這不敢說了。
我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靈婆婆的臉，她的臉，除了衰老，更多的是搖晃晃的，一個疙瘩接著一個疙瘩的垂下鬆弛。
大家顯然和我一樣，在認真觀察靈婆婆的臉幾秒之後，嚇得連忙轉開視線。
靈婆婆卻置身事外般，無聲的注視著王爺爺的遺像，然後將桌子上的香抽出，上下理一遍，緩緩的靠近蠟燭。
這時，王爺爺的兒子竟也不說什麼。
而終於，那張原本在王浩手裡的照片被一個大人拿到了手。
他震驚的說道：「不要看臉！看額頭上的胎記和手臂上的痣！」
人頭擁擠攢動下，我終於看見了那張照片。
照片的年輕男人大約二十左右，身穿老派軍裝，便是王爺爺。
而他旁邊的那個女孩，額頭上的胎記淺淺顯顯，如果不好好看，是看不出來的，手臂微屈處，那顆豆大的痣倒是明顯。
怪不得靈婆婆的臉那麼恐怖，原來是如今她的臉除了被燙傷之外，還有她額頭上那胎記顏色竟越來越深了！
葬禮上，靈婆婆仍舊沒有管眾人的疑惑和猜疑，只一言不發的，在阿瑰的攙扶下緩緩的進行各種儀式。
葬禮後，我第一次出了村子，去到隔壁村莊。
那時，王爺爺的幾個姐姐已經相繼去世了，我又找到王爺爺的妹妹。我耍著心機讓她認識我，喜歡上我。
王奶奶在知道我想要聽王爺爺的故事以後，便跟我講述了當年的事。
而我混在其中，死皮賴臉的有事沒事就幫他們洗一下碗，掃一下地。王爺爺的家人沒說讓我出去或者留我吃飯的話，我便自顧自的幹完活就跟著大部隊吃飯。
第三天，終於到了請靈階段，差不多全村的當家男人都來了，並且都圍在擺有王爺爺棺木的裡屋。
女人則站在院子裡等待。
「哎！沈家的阿菁，過來！」
見我跳著跳著往裡湊，幾個大媽便友好的叫住我：「女人看了，是要生不出兒子的！」
「哎呀，別管我，我不愛生兒子！」
我向她們擺擺手，頭都沒回。
滿院的大媽，大嬸全被我逗得直不起腰來。下一秒她們就被男人罵了：「上不了台面的死八婆，正搞正事，你們在外面笑得像個爛刺花，不害臊！！」
然後她們訕訕的閉上了嘴，開始瞪著眼睛暗罵我，我心裡暗暗浮現「爛刺花」的模樣，然後朝她們吐了吐舌頭，鑽了進去。
王爺爺的請靈人，是他的親妹妹。
她粗胖的身體對著王爺爺的棺木，手持三炷香，嘴裡碎碎念著什麼，步伐搖晃得奇怪，很費力般，將頭上的簸箕用力一頂，那其中寫著字的竹塊便掉了下來。
眾人紛紛走上前，將紙條打開，一會皆面露驚慌和詫異，原來那紙條上寫著的是：約北環山，陋屋靈婆！
一時間眾人譁然，這簸箕上怎麼會有靈婆的竹塊！？
王爺爺的兒子見狀，也表示很驚慌無奈，他只得向眾人解釋：王爺爺過世前曾特意交代，他的靈人，需從泥淖路那邊開始，到北上山頭結束。
他親自將靈婆的竹塊刻了上去，並告訴兒子，不管請到誰，希望兒子能為他跑一趟。
他說他得好好挑選，兒子那時只遵從父親作為一個村長應所擁有的氣傲，誰能想到他如今挑了個在大家眼裡，非常晦氣和怪誕之人。
「老村長這份大度可沒有換來大善啊！」
「或許大惡至極便是善呢？」
「得了吧，誰也沒有請過她，誰知道呢！」
「再說了，那老巫婆，請她，她不一定下山！」
請靈人下山的事這會正讓眾人猶豫不決。
想到什麼，我竟冒出一個念頭，並且這個念頭告訴我，必須快速的去做：我要衝上山口，見到阿瑰，讓她請靈婆下山送別王爺爺！
我撥開人群，汗臭味，檀香味，棺木味，全部灌進我的鼻腔里。
快要擠出去時，我迫不及待，用力一扭便衝出去，然後頭對頭的猛然撞上了一個人。
「哎呦！」
我摸著額頭，疼得面前一片黑，身體也不自覺趔趄起來。
等我站穩看清，發現面前的男孩瘦弱蠟黃，大約跟我差不多年紀。我猜測著他應該是王爺爺家的小孩親戚，畢竟我從未見過他。
他見我正齜牙咧嘴的撫著額頭，竟「咯咯咯」的嘲笑我。
我瞪了他一眼，正想跑開，他卻跟著我的步伐方向，硬生生又撞了上來。
「你有病啊！！」我暴跳如雷吼了出來。
本來王浩不拿照片給我看就心裡憋著一股氣。
感受到齊刷刷回頭看我的目光，我的臉直接「蹭」的一下紅了起來。
「這死阿菁，前兩天村長還給她出頭，現在還大吼大叫的，真的是沒人教！」
「阿菁！大人在商量事，打鬧小聲一點！」
我被罵得羞愧的低下頭，而那個男孩已經鑽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我先是垂頭喪氣的走出去，出門以後便像發泄般，不管不顧的跑起來。
我並沒有考慮到大家的商量結果是怎麼樣的，一會還要不要請靈婆下山，也沒有想靈婆到底會不會下山。
氣喘吁吁的爬了一半，就看見阿瑰悶悶不樂的坐在雜草中。
「阿瑰！阿瑰！」
我晃動手中的白色布條呼喊著她，她果然一下子就高興的沖向我這邊。
「阿瑰，你去，你去把靈婆婆請下山來去給王爺爺送別！」
我像背負著什麼重大任務，緊急的向阿瑰傳達著我的重要信息。
「可是婆婆說今天得讓我在外面玩，不讓我進去。」
「阿菁，你跟婆婆都不喜歡我了嗎？」
我正上氣不接下氣的撫著肚子，阿瑰卻淚眼汪汪的看著我。
「不不不，我肯定還是喜歡你的，等會我們還要一起去教訓一個討厭鬼……但是現在你真的幫我去叫一下婆婆。」
我有些沒耐心的安撫著阿瑰，不經意抬起頭，旁邊的青草如今已經淡黃，而靈婆婆站在小路上方，正拄著拐杖望向我和阿瑰，並緩緩的走下來。
「婆婆！」阿瑰衝上去挽著她的婆婆。
等我們之間的距離近一點，靈婆婆像是對著我，又好像是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走吧，去送一下。」
一路上阿瑰和我慢悠悠的走了在靈婆婆後面，我幾次想開口又沒有開口。
一進門，正嗚嗚泱泱討論著的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而過了三秒，人群中，有人驚訝的叫了一句：靈婆便是照片上的人！
我原本就懸著的心開始劇烈的，大幅度的跳動起來，有一股巨大的喜悅與振奮充斥著我的全身。
我的猜想竟沒有錯！
那是我第一次敏感的察覺到我瘋狂跳動的心。
「不是吧，照片上的女孩只是右臉被燒傷了，靈婆……」
這人說到這不敢說了。
我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靈婆婆的臉，她的臉，除了衰老，更多的是搖晃晃的，一個疙瘩接著一個疙瘩的垂下鬆弛。
大家顯然和我一樣，在認真觀察靈婆婆的臉幾秒之後，嚇得連忙轉開視線。
靈婆婆卻置身事外般，無聲的注視著王爺爺的遺像，然後將桌子上的香抽出，上下理一遍，緩緩的靠近蠟燭。
這時，王爺爺的兒子竟也不說什麼。
而終於，那張原本在王浩手裡的照片被一個大人拿到了手。
他震驚的說道：「不要看臉！看額頭上的胎記和手臂上的痣！」
人頭擁擠攢動下，我終於看見了那張照片。
照片的年輕男人大約二十左右，身穿老派軍裝，便是王爺爺。
而他旁邊的那個女孩，額頭上的胎記淺淺顯顯，如果不好好看，是看不出來的，手臂微屈處，那顆豆大的痣倒是明顯。
怪不得靈婆婆的臉那麼恐怖，原來是如今她的臉除了被燙傷之外，還有她額頭上那胎記顏色竟越來越深了！
葬禮上，靈婆婆仍舊沒有管眾人的疑惑和猜疑，只一言不發的，在阿瑰的攙扶下緩緩的進行各種儀式。
葬禮後，我第一次出了村子，去到隔壁村莊。
那時，王爺爺的幾個姐姐已經相繼去世了，我又找到王爺爺的妹妹。我耍著心機讓她認識我，喜歡上我。
王奶奶在知道我想要聽王爺爺的故事以後，便跟我講述了當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