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多善奇遇
兩天後，也就是在九月底的一天早上，梅朵和巴木他們一行人告別了大熊和哈撒，從格爾達出發，踏上了歸國的旅途。梅朵捨不得皮皮，想讓把它帶上，但巴木不答應，他說這一路上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萬一皮皮發生了不好的事，或者他們陷入某種境地必須拋棄皮皮，梅朵肯定會非常傷心，與其這樣，還不如把它留下來的好。梅朵見說不動巴木，只得將皮皮託付給了大熊，大熊答應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等他們的事辦成了，再來把皮皮接去。老六小聲對猴子說，他認為還是帶上好，萬一路上食物吃完了，這好歹也是一塊肉。這話卻被巴木聽到了，巴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嚇得他把頭一縮，不敢再說了。
九月末的格爾達已是深秋季節，白天的陽光雖然看上去很不錯，但照在身上已經沒有了溫暖的感覺，而早晚的寒意倒是很重，有的地方枯草上已開始結霜了。遠處的雪山在太陽的照耀下金光閃閃，而天空上已難覓南飛的大雁和天鵝的蹤影。
從格爾達往南，雖是綿延的群山，但有一條馬隊走出來的路，所以並不難走，只是坡多路窄，又帶著幾匹拉行李的馬，速度很難快起來。一路上很少見到行人，偶爾遠遠地看到有牧民在放羊或是他們住的氈蓬。因為這一路基本上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食物和飲料也都很充足，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很放鬆——除了巴木仍像平時一樣一臉嚴肅以及金剛始終面無表情之外，其他人都有說有笑的，一點都不像是去報仇，而是像去趕集一樣。老六、猴子和圖圖的話最多，特別是圖圖，因為是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顯得非常興奮，一路不停地問東問西。從他們的談話中梅朵不僅知道了老六、猴子、老康、金剛和大熊的大名，還知道了其他一些事情：比如老六之所以叫老六並不是因為他在家中排行老六，而是因為在家族中排行老六；而猴子之所以叫猴子也不是因為他瘦小或靈活，而是因為他喜歡直接用手抓食物吃——梅朵很奇怪自己以前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們計劃中的第一站，是離格爾達有六天行程的多善。多善位于格爾達所屬的安納納高地中央的一個叫巴拉貝的大盆地，交通發達，商賈雲集，是方圓幾百里內最為繁華之處。他們準備在多善略事休息，一邊補充些物資，一邊也看能不能打聽到山南的一些消息。
他們白天趕路，中午休息一次，吃些乾糧，喝點熱茶，傍晚就找塊地勢稍平且取水方便的地方安營紮寨。對於巴木、金剛、老康、老六和猴子來說，這些都是駕輕就熟的事，而圖圖也證明了自己的確是一個好幫手。雖然事先並沒有明確的分工，但在宿營的時候，每個人都很自覺地找到了自己該做的事。一般是這樣的：卸下行李後，金剛負責搭建營地，老康、老六、薩賓先生負責撿拾柴火、取水及生火做飯，猴子、圖圖和梅朵負責餵馬。巴木沒有具體的事，他只是巡視營地周邊，以及在有需要幫忙的時候搭把手。
第六天的傍晚，他們如期到達多善。為了節省開支，他們在郊外露宿了一晚，第二天上午進的城市。多善雖有城牆和關卡，但進出都無需路憑，只需根據所攜帶的貨物繳納一定的稅費，這是他們事先都知道的。在向稅吏繳了兩百多克尼後，他們依次通過關卡進了城。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是第一次來多善，但根本不用擔心不識路，因為在這裡隨便找一個地方看來都能滿足他們全部的需求：一走進狹窄的城門，放眼望去是各種各樣的店鋪，雖然才是早上，但各種買賣的吆喝聲已是此起彼伏。在買賣的吆喝聲中，還夾雜著一些店鋪中傳來的叮叮咚咚的敲擊聲、路邊乞丐的哀求聲、街頭藝人的笛聲以及路上不時經過的牛群和羊群的叫聲。往前走一段，他們來到一個大廣場前，這裡更是牲口成群，人聲鼎沸。這些人穿著各異，口音各異，顯然是從不同的地方來的。
「這裡真熱鬧啊！」圖圖興奮地說，那表情讓人覺得就算只是來多善，對他來說已是不虛此行。
梅朵也很興奮，在她記憶中從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場面。街面上賣的每一件東西都讓她感到新鮮，她都想去摸一摸，試一試，但她不敢這樣去做。在出門之前，巴木告訴她，這次出門，所有的人是一個團隊，沒有經過許可不准單獨行動。
「巴木隊長，我們現在做什麼？」老康問道。
「這樣吧，我帶兩個孩子在附近走走，他們第一次來城裡，我讓他們看個熱鬧；猴子，你跟著薩賓先生到前面一帶問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住店；老康，你和老六帶一半的毛皮去廣場上問問，價錢合適的話就賣了；金剛，你就在這裡負責看守行李馬匹。待會都還在這裡集合。」說完，他看著大家，薩賓先生說了聲「好」，其他人也跟著說了聲「好」。
梅朵和圖圖跟著巴木往前面的街道走。路邊是幾家玉石店和金銀店，但巴木都沒有停留，梅朵也知道這些都不是他們現在需要的東西。他們又經過一排水果攤，那些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水果中，除了柿子外梅朵都不認識，而那些柿子也比梅朵見過的柿子大得多——她在格爾達只見過長在山上的個頭要小得多的野柿子，吃起來非常澀口。巴木給梅朵和圖圖一人買了一個大大的紅色的果子，並告訴他們說這叫蘋果。梅朵和圖圖捨不得吃，將它們仔細地擦拭之後揣進懷裡，然後跟著巴木繼續往前走。
在街口拐角的一家店鋪前巴木又停了下來，梅朵看見這家店鋪前面擺著一個大爐子，爐子上架著一口大平底鐵鍋；一個身穿白袍長著濃密黑鬍子的中年男子往鐵鍋里抹上油，將一個做好的大餅平放進去，只聽見「滋」的一聲，一股青煙冒起，同時冒出來的還有蔥油的香味。中年男子雙手按著大餅在鍋里不停地畫著圈，然後將大餅翻個面，只見翻出來的那面已是金黃鋥亮。他一邊繼續在鍋里畫著圈，一邊高聲吆喝著：
「嘿！吃蔥餅啦！吃蔥餅啦！剛出爐的熱乎乎的延耆蔥餅啦！」
梅朵看到圖圖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老闆，這個大餅怎麼賣？」巴木走上前問。
「大餅？」那中年男子用很不屑的語氣說，「我這不是大餅，我這是蔥餅，知道嗎？這可是正宗的延耆蔥餅！裡面可是有肉餡的，街上那些大餅怎麼能跟我的蔥餅比？」
巴木笑了笑說：「老闆，你這個正宗的延耆蔥餅怎麼賣？」
中年男子眉開眼笑地說：「這就對了，這位先生識貨，一眼就認出了我這正宗的延耆蔥餅！一看你就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人！你要買多少？」
「兩個。」巴木說。
「兩個十克尼——」中年男子拖長聲調說。
「好。」巴木從衣袋裡取出錢，數了十克尼遞給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收了錢，拿兩張黃油紙，包了蔥餅遞給巴木。巴木接過來，轉身走到梅朵和圖圖面前，一人遞給一個。
「吃吧，孩子，到城裡來，我們要吃點好的。」
梅朵接過大餅，卻沒有馬上吃，而是把它掰成兩半，把一半遞給巴木。
「巴木，你也吃些吧！」
正要大口把大餅往嘴裡送的圖圖連忙停了下來，把自己的餅子也撕下一塊遞給巴木，「巴木，你也吃點我的吧！」
巴木躬下腰，一手搭著一個孩子的肩膀說：「你們兩個真是好孩子，謝謝你們，你們吃吧，巴木現在不餓，巴木還要留著肚子等會吃好東西呢！我們走吧！」
「那位貴人請留步！」當他們往前走時，一個聲音從側後方傳來，梅朵回頭一看，卻見一個長相和打扮都很怪異的人正用手指著自己，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巴木和圖圖也都停了下來，回頭看那個怪人。
那是個年紀已經很老的老年男子，眼窩深陷，臉上滿是皺紋，沒有鬍子，頭上卻梳了個高高的髮髻。他穿著一件已經髒得看不出底色的長袍，長袍上面還有一些由黑線組成的奇怪的圖案，有點像鳥，又有點像太陽。
「這位先生有什麼事嗎？」巴木看著他問道。
那人看了巴木一眼，卻又將目光回到梅朵身上。梅朵感覺那目光像蛇，她身上頓時起了一陣寒意。
「小姐，不要再往前了，回家去吧。」那個怪人說。
「你說什麼呀？」梅朵問道。
「前面有高山、有大河、有猛獸、有毒蛇、有禿鷲，還有一眼望不到邊的鹹海。」那個怪人說。
「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麼。鹹海是什麼？」梅朵問道。
「聽我這可憐的老人一句話，勝過百萬的財寶。」那個怪人說。
待梅朵還要問時，那人卻不再理會她，徑直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還唱著一首歌：
路過的行人啊，請停下來聽我講一講。
這裡是安納納，是我祖輩生長的地方。
我的祖先是平達木，他曾是這裡的國王。
他擁有世界最多的財富，有比天上星星還多的牛羊。
他辦過最大的宴會，灑下的酒水流成了海洋。
天上的鳥兒都為他歌唱，詩人至今還在把他的名字傳揚。
我的祖父叫柴木措，他有著一副好心腸。
他為乞丐流淚，為世上每一個不幸的人悲傷。
他把所有的人都當兄弟，卻不知羊群里混入了豺狼。
花言巧語讓他陶醉，他區分不了毒藥和蜜糖。
他本來明亮的雙眼，變得比盲人還盲。
梅朵正聽得認真，一旁的圖圖拉著她的衣袖說：「走吧梅朵，一個瘋子唱歌有什麼好聽的？我們到前面店子去看看吧！」
「我覺得他好奇怪。」梅朵說。她側臉問巴木：「巴木，他說的是真的嗎？」
「我沒仔細聽，」巴木說，「你說什麼是不是真的？」
「他說他的祖先是這裡的國王。」梅朵說。
「我不知道，」巴木說，「我對安納納的歷史不了解，回去後你問問薩賓先生，他讀書多，見的人和去的地方都多，應該知道。」巴木說。
他們又四處逛了一會，但什麼都沒有買。巴木帶著他們一邊走，一邊讓他們記住城裡的幾個特徵比較明顯的建築及其方位，說他倆萬一走錯了，要知道怎樣回去——如果實在不記得路，那就在其中一個地方等著。看看日已近午，巴木就帶著他們回到廣場上，遠遠看見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怎麼樣？賣出去了嗎？」巴木先問老康。
「賣出去了，價錢比格爾達高了一倍不止，那些去格爾達的商人真心黑！」老康憤憤地說。
「不能這樣說，你沒有看見從格爾達到多善有多遠嗎？人家賺這些錢也不容易。」巴木說。
「那剩下的要不要都賣了？」老康問。
「暫時不賣吧。這些東西又壞不了，可能到下一個鎮子賣的價錢更高。」巴木說。他又問薩賓先生是否看中了哪家客棧。
「有一家客棧，在那邊的巷子裡，位置偏一點，但價錢便宜，看著也還整潔。店主是本地人。」薩賓先生說。
「好，我們一起去看看。」巴木說。
一行人來到客棧，胖乎乎的店主見了，連忙迎了出來，一邊忙不迭地說著歡迎的話，一邊大聲叫人出來幫忙把行李卸下，把馬牽到後院。巴木將客棧周圍察看了一番，然後才帶著眾人走了進去。店主介紹說這裡既有單獨的房間，也有通鋪，問他們要住哪個。巴木要了兩個大房間，薩賓先生、梅朵、圖圖和他住一間，其他人住一間。
安排完畢，眾人聚在一起聽候下一步的行動指示。巴木說：「這一路上大家都辛苦了，我跟薩賓先生商量了，今天我們都休息，老康你們也不用忙了，中餐晚餐都由客棧安排，大家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跟店主說說。下午大家可以上街去轉轉。」
眾人一陣歡呼。等歡呼聲停下來，巴木接著說：
「這次賣皮毛的錢，由薩賓先生統一掌管。以後所有的費用都由薩賓先生掌管。今天給你們每個人發五十克尼——梅朵和圖圖的錢先由薩賓先生保管——你們怎麼花我不管，除了一點：不准賭博，誰賭博我就剁了他的手！我建議你們幾個最好找個澡堂子好好搓一下——猴子你別笑，你不洗乾淨晚上就不許你上桌吃飯！老六，你也別笑老康，你看看你自己，再不洗澡的話你那匹馬都馱不動了！說到馬，那些蹄鐵都要換了，老康、老六、猴子，你們先把這事辦了，另外多買一些路上備用。金剛你看家，發一百克尼。」
老康、老六和猴子同時發出「嘖嘖」的羨慕聲。
「怎麼？眼紅了？要不你們跟金剛換換？」巴木狠狠地瞪著他們。
「不換不換！」三個人趕忙說。老六嬉皮笑臉地對金剛說：「金剛，你想吃什麼，我幫你買。」
「想吃你娘的——」金剛話沒說完，就看見巴木朝自己射來的惡狠狠的眼光，把剩下的話咽了進去。
梅朵知道，金剛跟老康、老六和猴子三人並不是很玩得來。他最好的朋友是大熊，雖然他跟大熊在一起時話也不多，多半都是在悶頭喝酒——真可惜大熊沒來。
下午說是自由活動，但真正自由活動的只有巴木自己一人。除了金剛看家以外，薩賓先生要負責照看梅朵和圖圖，猴子主動要求陪著他們，將釘馬掌的事交給老康和老六兩個人去辦；老康和老六除了釘馬掌之外，還要去市場打聽一下各種物資的行情。至於巴木自己，他說自己一個人出去「隨便轉轉」，看能不能打聽到關於山南的什麼信息。
梅朵很高興能和薩賓先生、圖圖及猴子一起外出。圖圖就不用說了，猴子人也很不錯，他跟金剛看起來完全是兩個極端：金剛人高馬大，猴子身材瘦小；金剛是個悶葫蘆，而猴子喜愛說笑。至於薩賓先生，在之前的路上，梅朵聽他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多少勾起了她的一些記憶。她還有不少事情想問薩賓先生呢。
走到上午那個街口，那個怪人不見了。梅朵想起他唱的歌，就問薩賓先生：
「薩賓先生，安納納是一個國家嗎？」
「就我所知，安納納現在屬於沙百利。不過在歷史上安納納很長時間都不是一個國家，而是由許多個部落組成。你怎麼問起這個呢？」
「哦，是這樣的，我今天上午在街上聽一個老人說他的祖父是安納納的國王呢。」梅朵說，她沒有告訴薩賓先生那個老人說的那些奇怪的話。
「也許是某個部落的首領吧，說是國王也可以的。你知道，有些人就喜歡誇大其詞。」薩賓先生像是見怪不怪地說。
「什麼是誇大其詞？」圖圖問。
「誇大其詞就是——就是說大話，比如你本來只打死了一隻狼，卻告訴別人你打死了一群狼或打死了一隻老虎。」薩賓先生說。
「那這個多善現在是沙百利的嗎？這裡是沙百利的都城嗎？」梅朵問。
薩賓先生說：「多善是沙百利的，不過它不是沙百利的都城，沙百利的都城在延耆，在西邊，離這裡有一兩百里。多善的地理位置很好，商業發達，以前沒有統一的時候，很多部落都想占有多善，它們相互之間打來打去，最後發現，不管是誰單獨占有多善都沒有意義，最好就是讓多善成為一個各部落之間進行交易的市場，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打來打去有什麼意思呢？要是大家都不打仗多好啊！薩賓先生，你說人們為什麼要打仗呢？」梅朵說。
「人們打仗，有很多原因，但總的來說，都是因為有人不滿足於他們已有的東西，而其他人不願意失去他們已有的東西。」
「那我們也要打仗嗎？要跟那個法東打仗嗎？」梅朵問道。
「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但法東可不會束手就擒。」薩賓先生說。
「你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圖圖說。
猴子也說：「是啊，薩賓先生，我們都沒有讀過書，你跟我們說話不要這樣文縐縐的。」
薩賓先生笑著說：「好，我以後說話注意點。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恐怕是要跟法東打仗的。」
「可是我們只有這幾個人，怎麼打仗？」梅朵問道。
「等我們回到山南，會有很多人的。」薩賓先生說。
梅朵不知道他們會怎樣有很多人，她正想著如何來問這個問題，猴子先開口了。
「薩賓先生，你說要是我們回到山南，有了很多的人，那可不可以封我當一個將軍？」
「等我們勝利了，不說將軍，就是讓你當大老都是可能的。」薩賓先生笑著說。
猴子說：「我大字都不識一個，大老就不敢想了，能當上將軍就很威風了！就像巴木大哥一樣，出門有隨從，我叫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圖圖，你將來就跟著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我還要給你娶三個老婆！」
「你算了吧！你想當將軍？你不識字怎麼當將軍？再說就算你當將軍了，你還是巴木的手下，我跟你不如跟巴木！」圖圖笑著說。
猴子氣得兩眼翻白，梅朵則哈哈大笑，薩賓先生也跟著笑了起來。
圖圖對薩賓先生說，他已經會說不少山南話，他想讓薩賓先生教他認字。薩賓先生答應了，還說猴子也可以跟他一起學。猴子為了能當將軍，咬著牙答應了。
他們逛了整整一個下午，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讓梅朵和圖圖感到驚奇。薩賓先生還帶他們看了一場雜耍。看著那些人在高空走繩索和飛來飛去，梅朵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可惜的是她沒有看到一直心心念念的「戲劇」。多善沒有「戲劇」，只有一些「小戲」，是一個或兩個人在茶樓里或路邊吹拉彈唱，梅朵看了一會就興致索然了。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們帶著各自的收穫回到客棧：薩賓先生給梅朵和圖圖各買了一雙靴子，一個糖人，他自己買了兩本書，還買了些筆墨和紙；猴子給自己買了一雙靴子。他還看中了一把匕首，但價錢有點高，流連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有捨得買。
巴木是最後回來的，他告訴大家沒有打聽到跟山南有關的有價值的消息。這並不讓人意外，畢竟多善離山南也太遠了。
九月末的格爾達已是深秋季節，白天的陽光雖然看上去很不錯，但照在身上已經沒有了溫暖的感覺，而早晚的寒意倒是很重，有的地方枯草上已開始結霜了。遠處的雪山在太陽的照耀下金光閃閃，而天空上已難覓南飛的大雁和天鵝的蹤影。
從格爾達往南，雖是綿延的群山，但有一條馬隊走出來的路，所以並不難走，只是坡多路窄，又帶著幾匹拉行李的馬，速度很難快起來。一路上很少見到行人，偶爾遠遠地看到有牧民在放羊或是他們住的氈蓬。因為這一路基本上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食物和飲料也都很充足，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很放鬆——除了巴木仍像平時一樣一臉嚴肅以及金剛始終面無表情之外，其他人都有說有笑的，一點都不像是去報仇，而是像去趕集一樣。老六、猴子和圖圖的話最多，特別是圖圖，因為是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顯得非常興奮，一路不停地問東問西。從他們的談話中梅朵不僅知道了老六、猴子、老康、金剛和大熊的大名，還知道了其他一些事情：比如老六之所以叫老六並不是因為他在家中排行老六，而是因為在家族中排行老六；而猴子之所以叫猴子也不是因為他瘦小或靈活，而是因為他喜歡直接用手抓食物吃——梅朵很奇怪自己以前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們計劃中的第一站，是離格爾達有六天行程的多善。多善位于格爾達所屬的安納納高地中央的一個叫巴拉貝的大盆地，交通發達，商賈雲集，是方圓幾百里內最為繁華之處。他們準備在多善略事休息，一邊補充些物資，一邊也看能不能打聽到山南的一些消息。
他們白天趕路，中午休息一次，吃些乾糧，喝點熱茶，傍晚就找塊地勢稍平且取水方便的地方安營紮寨。對於巴木、金剛、老康、老六和猴子來說，這些都是駕輕就熟的事，而圖圖也證明了自己的確是一個好幫手。雖然事先並沒有明確的分工，但在宿營的時候，每個人都很自覺地找到了自己該做的事。一般是這樣的：卸下行李後，金剛負責搭建營地，老康、老六、薩賓先生負責撿拾柴火、取水及生火做飯，猴子、圖圖和梅朵負責餵馬。巴木沒有具體的事，他只是巡視營地周邊，以及在有需要幫忙的時候搭把手。
第六天的傍晚，他們如期到達多善。為了節省開支，他們在郊外露宿了一晚，第二天上午進的城市。多善雖有城牆和關卡，但進出都無需路憑，只需根據所攜帶的貨物繳納一定的稅費，這是他們事先都知道的。在向稅吏繳了兩百多克尼後，他們依次通過關卡進了城。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是第一次來多善，但根本不用擔心不識路，因為在這裡隨便找一個地方看來都能滿足他們全部的需求：一走進狹窄的城門，放眼望去是各種各樣的店鋪，雖然才是早上，但各種買賣的吆喝聲已是此起彼伏。在買賣的吆喝聲中，還夾雜著一些店鋪中傳來的叮叮咚咚的敲擊聲、路邊乞丐的哀求聲、街頭藝人的笛聲以及路上不時經過的牛群和羊群的叫聲。往前走一段，他們來到一個大廣場前，這裡更是牲口成群，人聲鼎沸。這些人穿著各異，口音各異，顯然是從不同的地方來的。
「這裡真熱鬧啊！」圖圖興奮地說，那表情讓人覺得就算只是來多善，對他來說已是不虛此行。
梅朵也很興奮，在她記憶中從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場面。街面上賣的每一件東西都讓她感到新鮮，她都想去摸一摸，試一試，但她不敢這樣去做。在出門之前，巴木告訴她，這次出門，所有的人是一個團隊，沒有經過許可不准單獨行動。
「巴木隊長，我們現在做什麼？」老康問道。
「這樣吧，我帶兩個孩子在附近走走，他們第一次來城裡，我讓他們看個熱鬧；猴子，你跟著薩賓先生到前面一帶問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住店；老康，你和老六帶一半的毛皮去廣場上問問，價錢合適的話就賣了；金剛，你就在這裡負責看守行李馬匹。待會都還在這裡集合。」說完，他看著大家，薩賓先生說了聲「好」，其他人也跟著說了聲「好」。
梅朵和圖圖跟著巴木往前面的街道走。路邊是幾家玉石店和金銀店，但巴木都沒有停留，梅朵也知道這些都不是他們現在需要的東西。他們又經過一排水果攤，那些紅色的、黃色的、綠色的水果中，除了柿子外梅朵都不認識，而那些柿子也比梅朵見過的柿子大得多——她在格爾達只見過長在山上的個頭要小得多的野柿子，吃起來非常澀口。巴木給梅朵和圖圖一人買了一個大大的紅色的果子，並告訴他們說這叫蘋果。梅朵和圖圖捨不得吃，將它們仔細地擦拭之後揣進懷裡，然後跟著巴木繼續往前走。
在街口拐角的一家店鋪前巴木又停了下來，梅朵看見這家店鋪前面擺著一個大爐子，爐子上架著一口大平底鐵鍋；一個身穿白袍長著濃密黑鬍子的中年男子往鐵鍋里抹上油，將一個做好的大餅平放進去，只聽見「滋」的一聲，一股青煙冒起，同時冒出來的還有蔥油的香味。中年男子雙手按著大餅在鍋里不停地畫著圈，然後將大餅翻個面，只見翻出來的那面已是金黃鋥亮。他一邊繼續在鍋里畫著圈，一邊高聲吆喝著：
「嘿！吃蔥餅啦！吃蔥餅啦！剛出爐的熱乎乎的延耆蔥餅啦！」
梅朵看到圖圖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老闆，這個大餅怎麼賣？」巴木走上前問。
「大餅？」那中年男子用很不屑的語氣說，「我這不是大餅，我這是蔥餅，知道嗎？這可是正宗的延耆蔥餅！裡面可是有肉餡的，街上那些大餅怎麼能跟我的蔥餅比？」
巴木笑了笑說：「老闆，你這個正宗的延耆蔥餅怎麼賣？」
中年男子眉開眼笑地說：「這就對了，這位先生識貨，一眼就認出了我這正宗的延耆蔥餅！一看你就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人！你要買多少？」
「兩個。」巴木說。
「兩個十克尼——」中年男子拖長聲調說。
「好。」巴木從衣袋裡取出錢，數了十克尼遞給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收了錢，拿兩張黃油紙，包了蔥餅遞給巴木。巴木接過來，轉身走到梅朵和圖圖面前，一人遞給一個。
「吃吧，孩子，到城裡來，我們要吃點好的。」
梅朵接過大餅，卻沒有馬上吃，而是把它掰成兩半，把一半遞給巴木。
「巴木，你也吃些吧！」
正要大口把大餅往嘴裡送的圖圖連忙停了下來，把自己的餅子也撕下一塊遞給巴木，「巴木，你也吃點我的吧！」
巴木躬下腰，一手搭著一個孩子的肩膀說：「你們兩個真是好孩子，謝謝你們，你們吃吧，巴木現在不餓，巴木還要留著肚子等會吃好東西呢！我們走吧！」
「那位貴人請留步！」當他們往前走時，一個聲音從側後方傳來，梅朵回頭一看，卻見一個長相和打扮都很怪異的人正用手指著自己，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巴木和圖圖也都停了下來，回頭看那個怪人。
那是個年紀已經很老的老年男子，眼窩深陷，臉上滿是皺紋，沒有鬍子，頭上卻梳了個高高的髮髻。他穿著一件已經髒得看不出底色的長袍，長袍上面還有一些由黑線組成的奇怪的圖案，有點像鳥，又有點像太陽。
「這位先生有什麼事嗎？」巴木看著他問道。
那人看了巴木一眼，卻又將目光回到梅朵身上。梅朵感覺那目光像蛇，她身上頓時起了一陣寒意。
「小姐，不要再往前了，回家去吧。」那個怪人說。
「你說什麼呀？」梅朵問道。
「前面有高山、有大河、有猛獸、有毒蛇、有禿鷲，還有一眼望不到邊的鹹海。」那個怪人說。
「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麼。鹹海是什麼？」梅朵問道。
「聽我這可憐的老人一句話，勝過百萬的財寶。」那個怪人說。
待梅朵還要問時，那人卻不再理會她，徑直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還唱著一首歌：
路過的行人啊，請停下來聽我講一講。
這裡是安納納，是我祖輩生長的地方。
我的祖先是平達木，他曾是這裡的國王。
他擁有世界最多的財富，有比天上星星還多的牛羊。
他辦過最大的宴會，灑下的酒水流成了海洋。
天上的鳥兒都為他歌唱，詩人至今還在把他的名字傳揚。
我的祖父叫柴木措，他有著一副好心腸。
他為乞丐流淚，為世上每一個不幸的人悲傷。
他把所有的人都當兄弟，卻不知羊群里混入了豺狼。
花言巧語讓他陶醉，他區分不了毒藥和蜜糖。
他本來明亮的雙眼，變得比盲人還盲。
梅朵正聽得認真，一旁的圖圖拉著她的衣袖說：「走吧梅朵，一個瘋子唱歌有什麼好聽的？我們到前面店子去看看吧！」
「我覺得他好奇怪。」梅朵說。她側臉問巴木：「巴木，他說的是真的嗎？」
「我沒仔細聽，」巴木說，「你說什麼是不是真的？」
「他說他的祖先是這裡的國王。」梅朵說。
「我不知道，」巴木說，「我對安納納的歷史不了解，回去後你問問薩賓先生，他讀書多，見的人和去的地方都多，應該知道。」巴木說。
他們又四處逛了一會，但什麼都沒有買。巴木帶著他們一邊走，一邊讓他們記住城裡的幾個特徵比較明顯的建築及其方位，說他倆萬一走錯了，要知道怎樣回去——如果實在不記得路，那就在其中一個地方等著。看看日已近午，巴木就帶著他們回到廣場上，遠遠看見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怎麼樣？賣出去了嗎？」巴木先問老康。
「賣出去了，價錢比格爾達高了一倍不止，那些去格爾達的商人真心黑！」老康憤憤地說。
「不能這樣說，你沒有看見從格爾達到多善有多遠嗎？人家賺這些錢也不容易。」巴木說。
「那剩下的要不要都賣了？」老康問。
「暫時不賣吧。這些東西又壞不了，可能到下一個鎮子賣的價錢更高。」巴木說。他又問薩賓先生是否看中了哪家客棧。
「有一家客棧，在那邊的巷子裡，位置偏一點，但價錢便宜，看著也還整潔。店主是本地人。」薩賓先生說。
「好，我們一起去看看。」巴木說。
一行人來到客棧，胖乎乎的店主見了，連忙迎了出來，一邊忙不迭地說著歡迎的話，一邊大聲叫人出來幫忙把行李卸下，把馬牽到後院。巴木將客棧周圍察看了一番，然後才帶著眾人走了進去。店主介紹說這裡既有單獨的房間，也有通鋪，問他們要住哪個。巴木要了兩個大房間，薩賓先生、梅朵、圖圖和他住一間，其他人住一間。
安排完畢，眾人聚在一起聽候下一步的行動指示。巴木說：「這一路上大家都辛苦了，我跟薩賓先生商量了，今天我們都休息，老康你們也不用忙了，中餐晚餐都由客棧安排，大家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跟店主說說。下午大家可以上街去轉轉。」
眾人一陣歡呼。等歡呼聲停下來，巴木接著說：
「這次賣皮毛的錢，由薩賓先生統一掌管。以後所有的費用都由薩賓先生掌管。今天給你們每個人發五十克尼——梅朵和圖圖的錢先由薩賓先生保管——你們怎麼花我不管，除了一點：不准賭博，誰賭博我就剁了他的手！我建議你們幾個最好找個澡堂子好好搓一下——猴子你別笑，你不洗乾淨晚上就不許你上桌吃飯！老六，你也別笑老康，你看看你自己，再不洗澡的話你那匹馬都馱不動了！說到馬，那些蹄鐵都要換了，老康、老六、猴子，你們先把這事辦了，另外多買一些路上備用。金剛你看家，發一百克尼。」
老康、老六和猴子同時發出「嘖嘖」的羨慕聲。
「怎麼？眼紅了？要不你們跟金剛換換？」巴木狠狠地瞪著他們。
「不換不換！」三個人趕忙說。老六嬉皮笑臉地對金剛說：「金剛，你想吃什麼，我幫你買。」
「想吃你娘的——」金剛話沒說完，就看見巴木朝自己射來的惡狠狠的眼光，把剩下的話咽了進去。
梅朵知道，金剛跟老康、老六和猴子三人並不是很玩得來。他最好的朋友是大熊，雖然他跟大熊在一起時話也不多，多半都是在悶頭喝酒——真可惜大熊沒來。
下午說是自由活動，但真正自由活動的只有巴木自己一人。除了金剛看家以外，薩賓先生要負責照看梅朵和圖圖，猴子主動要求陪著他們，將釘馬掌的事交給老康和老六兩個人去辦；老康和老六除了釘馬掌之外，還要去市場打聽一下各種物資的行情。至於巴木自己，他說自己一個人出去「隨便轉轉」，看能不能打聽到關於山南的什麼信息。
梅朵很高興能和薩賓先生、圖圖及猴子一起外出。圖圖就不用說了，猴子人也很不錯，他跟金剛看起來完全是兩個極端：金剛人高馬大，猴子身材瘦小；金剛是個悶葫蘆，而猴子喜愛說笑。至於薩賓先生，在之前的路上，梅朵聽他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多少勾起了她的一些記憶。她還有不少事情想問薩賓先生呢。
走到上午那個街口，那個怪人不見了。梅朵想起他唱的歌，就問薩賓先生：
「薩賓先生，安納納是一個國家嗎？」
「就我所知，安納納現在屬於沙百利。不過在歷史上安納納很長時間都不是一個國家，而是由許多個部落組成。你怎麼問起這個呢？」
「哦，是這樣的，我今天上午在街上聽一個老人說他的祖父是安納納的國王呢。」梅朵說，她沒有告訴薩賓先生那個老人說的那些奇怪的話。
「也許是某個部落的首領吧，說是國王也可以的。你知道，有些人就喜歡誇大其詞。」薩賓先生像是見怪不怪地說。
「什麼是誇大其詞？」圖圖問。
「誇大其詞就是——就是說大話，比如你本來只打死了一隻狼，卻告訴別人你打死了一群狼或打死了一隻老虎。」薩賓先生說。
「那這個多善現在是沙百利的嗎？這裡是沙百利的都城嗎？」梅朵問。
薩賓先生說：「多善是沙百利的，不過它不是沙百利的都城，沙百利的都城在延耆，在西邊，離這裡有一兩百里。多善的地理位置很好，商業發達，以前沒有統一的時候，很多部落都想占有多善，它們相互之間打來打去，最後發現，不管是誰單獨占有多善都沒有意義，最好就是讓多善成為一個各部落之間進行交易的市場，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打來打去有什麼意思呢？要是大家都不打仗多好啊！薩賓先生，你說人們為什麼要打仗呢？」梅朵說。
「人們打仗，有很多原因，但總的來說，都是因為有人不滿足於他們已有的東西，而其他人不願意失去他們已有的東西。」
「那我們也要打仗嗎？要跟那個法東打仗嗎？」梅朵問道。
「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但法東可不會束手就擒。」薩賓先生說。
「你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圖圖說。
猴子也說：「是啊，薩賓先生，我們都沒有讀過書，你跟我們說話不要這樣文縐縐的。」
薩賓先生笑著說：「好，我以後說話注意點。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恐怕是要跟法東打仗的。」
「可是我們只有這幾個人，怎麼打仗？」梅朵問道。
「等我們回到山南，會有很多人的。」薩賓先生說。
梅朵不知道他們會怎樣有很多人，她正想著如何來問這個問題，猴子先開口了。
「薩賓先生，你說要是我們回到山南，有了很多的人，那可不可以封我當一個將軍？」
「等我們勝利了，不說將軍，就是讓你當大老都是可能的。」薩賓先生笑著說。
猴子說：「我大字都不識一個，大老就不敢想了，能當上將軍就很威風了！就像巴木大哥一樣，出門有隨從，我叫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圖圖，你將來就跟著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我還要給你娶三個老婆！」
「你算了吧！你想當將軍？你不識字怎麼當將軍？再說就算你當將軍了，你還是巴木的手下，我跟你不如跟巴木！」圖圖笑著說。
猴子氣得兩眼翻白，梅朵則哈哈大笑，薩賓先生也跟著笑了起來。
圖圖對薩賓先生說，他已經會說不少山南話，他想讓薩賓先生教他認字。薩賓先生答應了，還說猴子也可以跟他一起學。猴子為了能當將軍，咬著牙答應了。
他們逛了整整一個下午，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讓梅朵和圖圖感到驚奇。薩賓先生還帶他們看了一場雜耍。看著那些人在高空走繩索和飛來飛去，梅朵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可惜的是她沒有看到一直心心念念的「戲劇」。多善沒有「戲劇」，只有一些「小戲」，是一個或兩個人在茶樓里或路邊吹拉彈唱，梅朵看了一會就興致索然了。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們帶著各自的收穫回到客棧：薩賓先生給梅朵和圖圖各買了一雙靴子，一個糖人，他自己買了兩本書，還買了些筆墨和紙；猴子給自己買了一雙靴子。他還看中了一把匕首，但價錢有點高，流連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有捨得買。
巴木是最後回來的，他告訴大家沒有打聽到跟山南有關的有價值的消息。這並不讓人意外，畢竟多善離山南也太遠了。